第46章 白骨初現
白骨初現
向蘭跟沈自牧到達沐金山項目開發地的時候,那裏已經圍了許多人,不僅有工作人員也有一些村民。
“水底下真的有那東西?”一個村民好奇地打聽。
另外一個清楚內幕的村民接話道:“我聽王嬸子說了,她男人在工地上,真的見着了!”
周圍的女人們吓得捂了捂嘴,又七嘴八舌地問道:“知道來歷不?”
“那誰知道,說是都化成……”,那個懂行的村民壓低聲音說了句什麽,向蘭并沒聽清。
沒有輪椅只有一根拐杖,山路崎岖,向蘭還是需要攙着沈自牧才能往前走。
然而前方卻被攔了警戒線,向蘭心底一沉,難道已經讓他找到那塊原石了?
向蘭還想繼續往前走,有警察攔住了她的去路,警察?任競由竟會驚動警察,這對他有什麽好處?
向蘭滿腹疑惑,遠遠的,她看到任競由站立的背影,湖邊風大,将他的西裝不時吹起邊角。
這時,他轉頭往回走,一擡眼正好看到了向蘭,被另外一個男人攙扶着。
他們隔着警戒線兩兩相望,任競由的眼神冰冷徹骨。
然而,他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眼神轉向另一個方向。向蘭順着他的目光望去,這才看到一個被白布蒙着的擔架,兩個工作人員正擔起朝警戒線外走來。
一時之間,向蘭有些失語,風馳電掣間忽然有點什麽想法進入了她的腦子。
任競由跟着擔架朝她走來,卻再沒有給她一點眼神,阿季跟在他身後,仿佛也沒有看到向蘭一般。
他們掀起警戒線,擔架與她擦肩而過,向蘭的心沉到谷底此時又突突跳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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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轉身想要掀開那白布,沈自牧沒有料到她突如其來的舉動,手一不小心松開來,向蘭跌到地上。
“任競由!”
聽到向蘭的喊聲,阿季看了一眼任競由,任競由停下腳步,擔架也随之頓了頓。
“那是什麽?”她的聲音一出來,竟在風中顫抖,“那是……誰?”
一瞬間的空白中,只有風聲如鶴唳,向蘭等着他的答複。然而,沒有答複,他繼續往前走,那蒙着白布的擔架也往前走,他們一同登上停靠在路邊的救護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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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後,好幾個晚上任競由都沒有回來,向蘭給他打了很多電話,他沒有接或者直接挂斷。
看到山上那一幕後,她吃不下也睡不着,困到極致剛合上眼睛,就會被夢境逼到角落蜷縮發抖。
她跟沈自牧打聽了天坑湖發生的事情,她猜的沒錯,當天湖底清淤發現了一具白骨,據說化驗出來是一副成年男子的屍骨,已經死亡很多年了。
向蘭幾乎已經确信那副白骨就是……江澈,但是她要一個準話,需要任競由給她一個準确的答複。
否則,她不敢貿然去找江媽媽,再次攪起已經平複的傷痛。聯系不到任競由,她只能在家裏等着。
下山後的第五晚,他回來了,已經是半夜,向蘭還沒有睡,她聽到門響還以為是幻覺,反應過來立馬拿起拐杖,也顧不得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薄的吊帶裙,一瘸一拐匆匆忙忙地走出房門。
任競由看到她略有些意外,他雙眼泛紅,眼下烏青一片,嘴邊長出了胡茬,頭發十分淩亂。
他十分憔悴,看來已經很久沒休息了。看到她的那一瞬間,他突然面色蒼白,緩緩蹲下,吐了。
“任競由!”向蘭趕緊走過去試圖扶起他,只是無奈腿傷走不快。
她盡量快地走到任競由的身邊,扔了拐杖坐到地上,扶起他查看。
他閉着眼表情痛苦,根本吐不出什麽東西,看來連吃都沒吃什麽,只是一味地犯惡心。
她知道任競由腸胃不好,一不留神就會吐,現在她沒辦法抱起他,只能自己先爬起來踮着腳忍痛給他倒杯水,再坐在地上小心地給他喂水。
“幫我拿一支香水來”,他聲音很低,仍然閉着眼睛。
向蘭沒想到他會提這個要求,“要香水幹嘛,不要緊,晚點再清理這些沒事的”,她以為他是怕她嫌棄髒和味道。
“快去”,任競由擺擺手,輕輕推她道:“按我說的做”。
向蘭只好再次爬起來拄着拐杖在抽屜裏翻出一支他常用的蘭花香水,折回去看到他已經強忍着痛苦支撐着自己坐起來了。
看到她手裏的香水,他像看到救命稻草一般,快速往自己身上按了好多下。
蘭香如雨,浸潤了整個空間。
任競由坐在地上深呼吸一次,呼吸漸漸平複下來,也不再反胃惡心。他終于回過神,看到向蘭一直陪他坐在地上,傷腿別扭地癱在冰涼的地磚上。
他重新站起來,一把抱起她放到沙發上,才又去清理了污漬。
向蘭聽到洗手間裏傳來水聲,好半天才看到他濕着頭發出來,胡子刮了,整個人已經清爽了許多,只是臉上憔悴難掩。
他坐到她旁邊的位置上,似乎終于找到落腳的地方,仰着頭放松了整個身體,身上還是散發出濃郁的香水味。向蘭有許多問題想問,看到他的狀态卻又有些問不出口。
任競由仰靠在沙發上,閉着眼睛,牽起向蘭的一只手,輕輕放在他的眼睛上。
他的手冰涼,眼睛卻滾燙,在向蘭想要開口之前,她忽然感覺到手心潮濕,指縫中簌簌滾下熱淚來。
向蘭大為震驚,她從未見過任競由的眼淚,他永遠都像最堅實的後盾,永遠都有把握有決斷,他的世界裏沒有出現過眼淚這種無用的東西。
她試圖挪開遮住他眼睛的那支手,卻被他死死按住。向蘭只好側過身,一手放在他眼睛上,一手摟住他的肩膀,整個人貼着他,任由他無聲地流淚,連哽咽都被強行吞下。
到底發生了什麽?找到江澈的屍骨不至于讓他如此,還發生了什麽?!
許久,她終于感覺到懷裏那人不再顫抖,他放松了按壓她的那只手,她看清了他一直被遮住的雙眼,淚痕猶在,但他的眼神裏已經恢複了如常的冷靜。
“怎麽了?”向蘭認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輕聲又輕聲地問道。
她忽然不想逼他現在面對什麽了,又補充道:“累了就先去休息吧,明天再說。”
任競由握住她的手,低着頭緩緩開口,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你知道我為什麽有時候會突然發作嘔吐嗎?”
向蘭輕輕搖搖頭。她的确見過很多次,她以為他是壓力太大,或者腸胃不好。
“你知道胃是最神經的器官嗎?拜我媽所賜,只要看到一點女性裸露的身體,我的胃就會應激。”
向蘭皺起眉頭,想起自己裸露在外的肩膀,趕緊抓起沙發上的毛毯裹住自己。
任競由見向蘭的舉動,輕輕發笑:“其實你是那個特殊的人,平時看你好像沒事,只是今天我的情緒起伏太大。”
聽到這樣的說,向蘭覺得臉有些發熱,從前他們更親密是有過的,沒見任競由像今天這樣反應劇烈。
“蘭花的香味可以幫助我壓抑我的情緒”,任競由看着手中那支細管香水說道,向蘭更詫異了,她從沒想到任競由身上的蘭花香竟是為了這樣的功效,但是為什麽?向蘭有些問不出口,她隐隐覺得其中有些不堪的地方讓任競由難以啓齒。
任競由看了向蘭一眼,讀懂了她眼裏的疑問,他帶着苦笑道:“我為什麽會這樣是嗎?我也總在問自己這個問題,我能想到最早發作的時候大概是初中了,那時候到了夏天我實在很難過,Y市的夏季又熱又漫長,沒有哪個女性會穿長褲長袖,第一個夏天我差點休學。”
第一個夏天?那個夏天發生了什麽?
“那個暑假的某一天,我在外面玩水不小心打濕了衣服,突然跑回去換”,他平靜地說着發生在十餘年前的過往,仿佛在講述別人的故事,“我媽肯定沒料到我會回來,我爸那時候不在家”,任競由突然冷笑起來,“于是,她把他的情夫叫到了家裏。”
向蘭突然也覺得心裏很堵,耳旁莫名響起嘯叫聲來,胃裏泛起一陣惡心。接下來發生的事,任競由不說她也能猜到。
任競由那時才初中?正是青春期敏感的時候,或許是第一次看到那樣的場面,是自己最親愛的媽媽和不是自己父親的男人。
那個男人……向蘭回過神來,難怪他會那樣恨那個人!
“甚至,我也不知道我媽愛不愛那個男人”,他臉上泛起一絲冷笑,“雖然當時她很享受。”
說完這句話,他臉上連那絲冷笑也沒了,“她愛我父親嗎?愛吧,所以她能抛下自己還沒出頭的青梅竹馬,為了錢跟我爸結婚。她愛那個男人嗎?愛吧,所以當我爸沒錢以後,她立馬回頭找上過去的舊情人。”
他臉上冷酷至極:“不,她誰也不愛,她最愛的人只有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