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四具屍骨

四具屍骨

“你知道你爸是誰嗎?”

這句話像一道閃電劃過他的大腦,照亮了漆黑角落裏的久遠記憶。紗窗上被煙燙出的黑邊小洞,鋪着熟悉藍布料的木頭床,不着寸縷的男女,母親臉上似痛苦又陌生的神情。

諸多畫面一晃而過,留下白噪音般的空虛,他感覺身上又濕又冷,頭暈想吐。

任競由一手支撐着桌角一手扶額,袖口的蘭花香隐隐壓住胸口的惡心。陳玉珍看出了他的異樣,臉上冷漠依舊,既然他不顧惜他們的母子情分,魚死網破她也不怕。

任競由擡頭看了一眼母親的臉,跌跌撞撞地走出門口。這時,電話響了:

“任先生,這裏是警察局,又找到了兩具屍體,麻煩您過來一趟。”

任競由挂了電話,擡頭看看天上的太陽,烈日當頭,仿若白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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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具屍骨,沒有一個DNA檢測結果顯示跟任競由存在親子關系。

從死亡時間來看,三具年代更久遠一些,一具屍骨死亡預計五年左右,死亡時間最早的一具屍骨也最年輕,應該還是未成年男性。

四具屍骨均為不同年齡的男性,任競由确認其中有一名成年男性,年齡大約三十五歲,死亡時間在十五年前。

任競由覺得命運簡直在跟他開玩笑,他看看身邊的阿季,他還什麽都不明白。但是阿季看的出來此時的任競由備受打擊,比五年前那個死女人離開的時候還要低沉。

“阿季,麻煩你跟警察說一下,通知兩個人過來驗DNA,一個是江澈的母親,還有一個是廖遠斌的父親。”

還沒到能倒的時候,該做的事要一件一件做完。阿季沒有問他原因,收到指令就開始行動了,任競由坐在警察局的走廊裏頭痛欲裂。

大學的時候,他回過一趟雲和,四處找人打聽他父母的情況。當時,他是為了尋找他失蹤的父親的線索。令人意料之外的是,偶然打聽到母親和江喆的消息。原來他們兩是青梅竹馬,江喆後來去了Y市斷了聯系,母親才嫁給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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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依然記得,除了陳玉珍、江喆和張雲鵬外,還有一個不怎麽出名的小跟班,他們一共四人天天出現在一塊,後來那小跟班失蹤,他的父親到處找他。

又是失蹤,這不禁引起了任競由的注意。任競由又花了些功夫,查清楚了當年失蹤的男孩名叫廖遠斌,與他依然健在的父親取得了聯系。

于是,從這個當年的家長口中,他了解了關于陳玉珍他們一行四人青春期的只言片語。

“他半夜把車偷偷開出去的!我根本不知道他會開車!”那個父親說起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仍然激動不已。

“後來車回來了,他沒回來,我去問了,找到他們學校去,他玩的好的那幾個男生女生都說不知道他去哪兒了!我家孩子我清楚,他不可能自己那麽大主意,晚上開車出去,那車上明顯用來裝過貨,到處是鏽跡,他們不可能什麽都不知道,不可能……”

任競由知道事情沒那麽簡單,只是當時他忙着找父親的線索,只能先将此事放下不提。如今想來,那具最年輕的屍骨恐怕就是廖遠斌。

另外,那個死亡時間最近的屍骨,可能……就是江澈……江喆的兒子……

任競由不敢繼續往下深想,他只覺得腦袋中仿佛被埋下了一個定時炸彈,只等一個時機,誰來輕輕一扯……

“任競由!”

一個尖銳的女聲突然在警局響起,然後是一長串高跟鞋聲在走廊中穿過。

“他在哪裏?!”

任競由擡頭看來人,是張雲夢穿着一身黑衣匆匆趕來。

她現在才來,他倒是有些意外。與黑衣對比鮮明的,是她慘白的臉。

壞人的女兒,愛上了正直的男人,如何是好?他第一次發現張雲夢也挺難的,從前他只當她是個神志不清的瘋子。

“發現的……”他本想說屍骨,頓了一下道:“他們身份還未确認。”

“他們?”張雲夢疑惑反問道。

任競由沒有回答,據他猜測,“他們”裏一定有他父親的受害者。

任競由的遲疑讓張雲夢誤以為是畏懼,她惡狠狠地逼問道:“你知道是他,是你害死了他!”

“不”,她又轉念道:“是你們,是你們害死了他!”

她擡手指着任競由,“一個搶走他的家庭,一個傷透他的心!”

任競由此刻卻沒有看她,越過張雲夢,他看到走廊盡頭面色蒼白的她。

沒想到,向蘭拄着拐杖跟江眉一起來了,任競由心狂跳起來,他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還要面對她。

萬一她知道……

這時,張雲夢也轉身看見了向蘭跟江眉,她不禁有些慌張,飛快地回頭往另一個方向離開。

“小夢?”

可惜那人已經看到她。

張雲夢背影僵了一下,依然不予理會繼續往前走。

“小夢?”江眉順着張雲夢的方向追去。

随着高跟鞋聲音遠去,走廊裏只剩下向蘭和任競由四目相望,他不用看清她臉上的表情,也知道她此時的惶惑。

為什麽會叫江媽媽來确認?所以,是找到江澈了……到警察局來?能有什麽好消息……

任競由懊惱自己沒有囑咐清楚,此刻,他沒有更多的勇氣面對她,只能極力克制自己的表情不要在此時崩潰。

他快步朝她走去,拿過她的拐杖,背對她蹲下去。

他背起她,往走廊的凳子走去,兩人都沒有開口。任競由只慶幸這走廊很長,夠他慢慢走,慢慢調整表情。

他将她輕輕放在凳子上,然後坐到一旁的位置上。

兩人都是一樣的心亂如麻和又故作鎮定。

“你不是說……”向蘭終于深吸一口氣道:“你不是說找到的是你爸?”

聽到“你爸”這個詞,任競由心頭微顫,輕聲道:“找到的不止一個……人。”

該面對的遲早要面對,向蘭明白了,在湖底沉睡多年的除了任競由的親生父親,還有江澈。

一滴淚滑落,然後又是一行,她沉默地擦着眼淚。

不能再哭,要崩潰也不是現在,還有人需要她來支撐,江媽媽是江澈在這世上最不放心的人。

她紅着眼睛擡起頭,發現任競由整個人無比憔悴,比前天晚上見到他是還要失魂落魄,那時候他雖然痛苦疲憊,但眼神不像現在這般沒有一點光,身上一絲人氣都沒了。

她忍不住握住他的手,他卻仿佛沒有反應過來,他的手冰冷得吓人。

“任競由?”她輕聲喚他。

“……嗯?”他看向她,臉上做出一點幹癟的笑。

“你不要怕”,向蘭也沒想到自己會說到怕這個字,只是感覺他仿佛是即将被秋風卷走的落葉一般,簌簌而立。

“我會跟你一起面對的!”

向蘭的話似乎喚起了任競由的一點意識,他看到她的眼睛裏是真誠是撫慰,但如果她知道他其實是個……壞種,她還會怎麽看待他?

他的眼睛瞬間又暗淡下去。

這時江眉回來了,她的眼睛一樣也是紅紅的。剛剛跟張雲夢說了幾句話,她不怪她,這件事跟這孩子沒關系,張雲夢對江澈的喜歡她難道還看不出來?她不可能願意傷害到江澈,只是她有那樣一個父親……

“任先生,請問需要我……配合什麽?”江眉用顫抖地聲音問道。

“五樓509室檢測。”任競由不敢擡頭,他覺得自己有罪。

向蘭卻以為他是不願再去面對父親離開的事實,于是她一人拄着拐杖攙扶着江眉走向電梯。

待她們起身離開,任競由才擡頭,看着向蘭越來越遠的背影,他的眼睛漸漸模糊。

他深深吐出一口氣來,仿佛剛從水底出來換氣一般。

他起身走進警局調查室,決定将自己所有知道的事情和盤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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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湖底沉屍案塵埃落定的時候,已經是來年春天了。

天氣有回暖的跡象,去圖書館的路上,向蘭看到枝頭已有櫻花花苞了。

她走路只有一點輕微的不協調,不細看的話是看不出來的,這幾個月她可是非常認真地在做複健!連春節的那幾天都堅持沒有間斷!她不禁覺得,如果減肥能有這個決心和毅力,什麽A4腰蝴蝶骨她也能擁有了!

剛進圖書館,一樓大廳裏正在舉辦一個新品發布會,許多學生圍在周圍議論紛紛。

“哇,這個軟件做得也太牛了吧!”

“确實,我們這以後就不用來圖書館了吧?”

“切,難道寝室裏有免費空調和免費暖氣給你吹??”

向蘭不禁駐足,看了看活動Title,“地大圖書管理系統發布會”,诶?地大這是要做自己的知網了?學校這麽有錢喲!

向蘭的第一反應就是學校估計拿到了一筆巨款,畢竟這種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一般都不便宜!

她又往人堆裏湊了湊,咦?臺上那兩人,一個微微笑大方得體,一個懶洋洋不屑一顧。

這不是趙寧和大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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