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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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一樓大堂，喬木來到服務臺，很快獲得了一張短時效的通行證。拿着通行證走入電梯，她按下了第三十七樓的按鈕。
很快，電梯門打開，一堵白色的牆面正立于眼前。牆面頂天立地，沒有任何修飾，只用噴繪的手法印着幾個純黑色的字體——Mote微粒。整體效果簡潔而又醒目，很有極簡主義的設計精髓。而在字體下面，另擺着一張原木色長桌，妝容精致的前臺小姐正擡起頭，站起身，目光溫柔的朝這邊望過來。
“您好女士，請問有什麽可以幫您？”
喬木禮貌的微笑：“你好，我來面試。”
“好的，請稍等。”
幾分鐘的等待過後，喬木被引進一處會客室。會客室中空無一人，只擺着一張長桌以及六把透明質地的椅子，喬木随意挑了處靠窗的座位坐了下來。
然而，就在她屁股剛貼上椅子的瞬間，會客室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喬木應聲回頭，只見迎面走進兩位衣着靓麗的女士，她們一前一後。前面的那位氣質幹練，身穿灰黑色的西服套裝，短發齊肩，看年紀三十左右；後面那位身穿玫紅色的襯衫，油亮豐盈的長發被束成馬尾，高高的垂在腦後，走動時偶爾輕微搖曳，流露出一股春風拂柳般的風情。
“你好，我叫靳晨，是Mote的HR主管，我們之前通過電話。”短發女士友好的伸出手，與喬木交握在了一起。
後面那位風情姐緊随其後，也伸手示好：“你好，我是唐覓，你也可以叫我Mia，是陸總的設計助理。”
喬木再次握手，心裏卻暗暗咂摸着“設計助理”這四個字，不禁心生疑惑：“設計助理，想不到連助理的工作也可以分的這麽細致。”她假裝一副不經意的模樣，笑眯眯的随口問道：“不知道陸總身邊一共有幾位助理？”
靳晨仿佛對喬木的疑惑早有預料，她從從容容的扯過一把椅子，邊動作邊回答：“一共有三位。一位設計助理，主要負責設計類的事務；一位翻譯，因為公司和海外常有業務往來，需要翻譯助理去頻繁的溝通。再有是特別助理，也就是你今天應聘的崗位。平時的工作內容不具體，但主要還是離不開溝通協調，總體來說，就是哪裏需要就往哪裏跑。”
喬木點了點頭，正打算說些什麽，門卻再次被推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門縫中擠了進來，是蘇檀。她還是一如既往的妝容淺淡，還是一如既往的白襯衫，與那天偶遇時的她并無二致。
幾乎在短短的幾秒鐘內，喬木已然對蘇檀進行了一番完整的回憶，而蘇檀卻是渾然不知。她微笑着沖喬木點了點頭：“你好，我是蘇檀。”說着，坐在靳晨身邊的空位上。
“這位就是陸總的翻譯。”靳晨順手比了比蘇檀。
喬木點頭示意：“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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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坐定下來，房間裏的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嚴肅。喬木望着坐在自己對面的三人，恍然有種被開堂審判的錯覺，好在她并不是第一次應付這樣的場合。
作為職場“老鳥”，在初期自我介紹的階段，她基本算得上從容不迫、對答如流。而在外語測試階段，也做到了與蘇檀無障礙溝通。及至靳晨針對個人問題進行發問時，喬木這才真正的開動大腦，仔細斟酌每一句即将出口的回答。
“喬小姐。”靳晨低頭掃了一眼喬木的簡歷：“我看過你的簡歷，你以前是建築師，曾有在彼可工作的經歷。據我所知，彼可的待遇很不錯，發展勢頭也十分迅猛，所以……我很好奇你為什麽會選擇離職，又為什麽放棄建築專業，選擇來Mote應征助理？”
彼可。
或許圈外人從未聽說過彼可這個名號，但是在建築界裏，這幾乎成為了一代傳奇。
彼可的全名“彼可建築設計公司”，創立時間不足五年，卻頻頻在國際上驚豔四座，攬獲無數設計類大獎。後來更是有幸奪得百利萊大劇院的項目競标，硬生生的将其餘數十家老牌設計公司踩成了“墊腳石”。
如此一個潛力無限、蒸蒸日上的公司，靳晨對此的疑問，其實早在喬木的預料。
然而即便早有預料，即便做好了周詳的準備。喬木在回答前的一刻，腦海中的思緒卻忽然一轉，鬼使神差的就變了個心思。她想，冠冕堂皇的話面試官們聽的太多，說的越漂亮越顯得虛僞，所以，不如換個“玩法”。
于是，在短暫的、象征性的沉吟過後，喬木低下頭，虛着嗓子低語道：“因為……性騷擾。”
“啊？！”對面三人猛然一驚，又幾乎是在同時驚呼出聲。
從未有人将如此敏感的話題擺上臺面兒。蘇檀大約是覺得尴尬，在怔愣片刻之後，不聲不響的把臉側去一旁。而靳晨很快意識到問題的嚴肅性，神色變得有些凝重。唯有唐覓抿起嘴唇，目光非但沒有逃避，反而流露出幾分熱切。
“真是行業敗類。”唐覓按耐不住內心的好奇，盡量以委婉的口吻開口道：“那人是你曾經的上司嗎？”
唐覓以為喬木會回避這個問題，但是沒想到她非但沒有回避，反而一步到位，直接将自己想聽到的答案說了出來：“霍彬。”
在場三人又是一驚，唐覓的表情最為誇張，簡直可以用瞠目結舌四字來形容。
喬木口中的霍彬不是別人，正是彼可的總裁。
因為是同行，唐覓對霍彬的大名常有耳聞，其中不乏贊美之詞，有說他年少有為的，天賦異禀的，甚至還曾被某些雜志記者冠上“中國建築界希望”的頭銜。
這人吶，有才氣倒也沒什麽，可一旦即有才又有顏，就少不了要令男人嫉妒、女人瘋狂。而霍彬雖及不上吳彥祖那般帥到天妒人怨，但論起相貌堂堂、英俊潇灑這八個字，他還是當的起的。
所以，即便唐覓守着陸以名這樣一個“金疙瘩”，也照樣對霍彬存了幾分好感。
可是好巧不巧，偏偏這樣一位如夢般的人物，突然就從雲端跌入泥潭，不僅摔的渾身髒了吧唧，連個人樣兒也看不出來了。唐覓陡然間對霍彬的看法簡直到達了鄙夷的程度，只恨不能再踩上幾腳洩憤。
唐覓的手不自覺的拍在桌面上：“真沒想到。”
在“性騷擾”這件事上，所有女人都會站在同一條戰線。但事實上哪裏有什麽性騷擾，一切不過是喬木的惡作劇，只為了小小的報複一下自己的前男友——霍彬。
一想到霍彬會因此吃癟，喬木就忍不住的想笑。
強行斂回笑意，喬木擺出一副既無辜而又為難的樣子，雙臂伏在桌面上，十指交叉，互相很用力的揉搓着：“對，就是這樣，所以我選擇離開彼可。另外之所以不再做建築師，只是想發掘新的自己，嘗試不同領域。何況我并沒有完全脫離建築行業，并不算放棄專業。”
仿佛是表達對喬木的贊同，靳晨很認真的點了點頭：“嗯，可以理解。但是我還有一個小問題。”她揚起下巴，重新以審視的态度望向喬木：“你的外語很好，但是簡歷上并沒有提及你有任何海外教育或者工作的背景，所以……你的語言是在國內學成的嗎？”
喬木笑了一下，很坦然的回答道：“是，學外語嘛，在哪裏不是學，不一定非要去海外。”
靳晨沉吟片刻，随後左右扭頭，與身邊的兩位交換了一下眼神。仿佛是得到了答案，她再次望向喬木，鄭重其事的宣布道：“你的簡歷很漂亮，我們對你也非常認可。這樣吧，請你給我們一些商量的時間，耐心的等待一周，一周後我們會給你答複，好嗎？”
喬木爽快的笑道：“沒問題。”
與以往面試流程類似，公司為了表示禮貌，需要有人親自将面試者送出公司，一直送上電梯為止。而蘇檀作為三人資歷較淺的一位，這個工作便默認交給了她。然而當二人剛走到一半時，喬木停下腳步，突然提出要借用一下衛生間，并且特別強調一時半會兒出不來。蘇檀無奈，只好報以尴尬而又不失禮貌的微笑，與喬木進行了簡短的道別。然後，回到了會客室。
靳晨與唐覓依舊坐在剛才的位置上，兩個人正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霍彬。此刻看見蘇檀回來，言語中更顯熱切。
“我真沒想到霍彬居然是這種人，惡心死了。”唐覓故意打了個哆嗦。
靳晨扁了扁嘴：“是呢，我也沒想到。不過這事咱們知道就行了，別出去瞎說，都是一個圈子裏的，擡頭不見低頭見，省得一不小心招惹來是非。”她說着，再次低頭翻看着喬木的簡歷：“你們覺得這個喬木怎麽樣？”
蘇檀一臉認真的回答道：“我覺得挺好的。”
唐覓斜睨了蘇檀一眼，顯然是不贊同她的評斷：“綜合素質不錯，只可惜海外背景是硬性條件，她并不符合。”
蘇檀悻悻地笑了笑，卻并未反駁。
誰不知道唐覓心裏究竟在想什麽。
正所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蘇檀早知道唐覓不滿足設計助理的職位，有心去補特別助理的缺。這其中原因有二：第一，特別助理的階位類同與部門主管，比設計助理、翻譯助理高出一級；第二，特別助理是離陸總最近的人，正所謂近水樓臺先得月，萬一哪天真的擦出愛的火花，豈不是美夢成真。
因此，唐覓巴不得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等陸總哪天着急了，說不定一聲令下，順帶手的就讓自己“替補”了。
看破不說破，蘇檀算得上聰明人。
這時，一旁的靳晨若有所思的說道：“是硬性條件沒錯，但私下裏可以商量，總不至于為了卡條件而平白放走一個人才。只不過……”她眉頭一沉，顯得十分為難：“我顧慮的是她在彼可的工作背景，這種情況……好像有點太敏感了。”
同樣是建築設計公司，又同樣具有雄厚的實力與資本，彼可與Mote當仁不讓的成為了彼此的頭號競争對手。
原本吸收敵對公司的員工是一種常見的競争手段，然而特別助理與普通員工不同，在工作中難免會涉及公司內部的決策，同時又掌握公司最核心的機密。所以，處在這個位置上的人必須确保百分之百的可靠，絕不容許有任何偏差。
思及至此，靳晨心裏已然有了定論。她慢悠悠的合起手上的文件夾，邊起身邊說道：“今天就到這裏吧。”
經過一番細致的斟酌與考量，靳晨用了三個小時的時間，将所有面試者的資料整理了一遍，然後将意見寫成了報告。
抱着一沓厚重的材料，她敲響了陸以名辦公室的大門。
陸以名的辦公室很大，擺設卻沒有幾件，統共一條長沙發，一張桌子，一把椅子。椅子的後方是一面頂天立地的大書架。書架上擺滿了書籍、畫冊，以及各種繪稿。而此時的陸以名正面對書架，腦袋深埋于繪稿堆中，不知在尋找着什麽。
靳晨放輕了腳步，低聲喚了句：“陸總。”
陸以名回過頭，臉上面無表情，只擡起眼皮瞥了她一眼：“有事？”
靳晨将手裏的資料遞到陸以名面前：“這裏是這次招聘的結果。一共面試了十位候選人，我比較推薦這一位。”說着，她擡手一比，指着最上面的簡歷道：“她叫張萊萊，二十五歲，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畢業，視覺藝術專業，掌握美、法、日三門外語，曾在美國的建築公司擔任過總經理助理，工作經驗非常豐富。”
陸以名上前挪了半步，将摞在一起的十幾張簡歷全部撥弄開，以平鋪的方式呈現在眼前。
這個看似尋常的舉動，卻惹得靳晨莫名緊張了起來。
要知道在此之前，陸以名從不曾過問面試的細節，也不曾主動翻閱任何人的簡歷。
他是位通達的老板，主張各司其職，有關招聘的一切向來由靳晨全權做主。
靳晨相信自己的專業度，也相信自己挑選出的一定是出類拔萃的人才。只可惜這些“人才”令她丢盡了顏面——上崗不到五天便被陸總親自辭退，前後總共四人，無一幸免。
後來，公司流傳出了一句話，叫做“鐵打的陸總，流水的特助。”
話聽着是玩笑，可進了靳晨的耳朵卻猶如針紮一般的疼。靳晨想，難不成陸總已經開始懷疑自己的眼光？質疑自己的工作能力？
心髒“咚咚咚”的一陣狂跳，她的咬了咬嘴唇，語氣裏難掩艱澀：“陸總是對張萊萊不滿意嗎？”
“沒有，沒有不滿意。”陸以名的目光依舊在游移在簡歷上，神情專注，直到眼角瞥見了喬木的名字。一道暗光從眼底朦朦胧胧的浮現出來，他挑出喬木的簡歷，捏在指間掂了掂，然後在短暫的思量過後，将簡歷推到靳晨面前：“就她吧。”
靳晨對這個突如其來的決策感到吃驚，她猶猶豫豫的開口道：“陸總，您是希望由喬小姐出任您的特別助理嗎？”
陸以名輕輕一點頭：“對，讓她明天來上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