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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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午飯,安小滿趁着還有二十分鐘的時間,與蘇檀一道去一樓的咖啡店買咖啡。喬木則一個人徑直回到辦公室。
辦公室裏很安靜,喬木回頭看了一眼陸以名辦公室的方向。只見辦公室大門緊閉,聽不見任何響動。喬木料想陸以名大約是出去了,然而剛一側身,又透過玻璃看見裏面有人影晃動。
回頭從桌子上拾起一沓需要簽字文件,喬木将它們一一分門別類,歸納進三支文件夾裏,然後抱起文件夾準備去敲陸以名的門。
就在右腳剛邁出第一步的同時,一串清脆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喬木回頭一瞧,看見唐覓正一手端着咖啡,一手捧着三明治,步伐輕快的朝自己這邊走來。
放下懷裏的東西,喬木快步迎了上去:“唐工。”她客客氣氣的打了個招呼,繼續問候道:“吃過午飯了?”
唐覓抿着嘴,笑出一彎月牙:“吃過了,陸總在嗎?”
“在。”喬木輕輕一點頭:“請問找陸總有事嗎?”
唐覓微笑着瞥了一眼自己手裏的東西:“這是給陸總帶的吞拿魚三明治和四倍濃縮的拿鐵。你剛來還不太了解陸總的習慣,陸總為了保持頭腦的清醒,中午從來不吃午餐,他說他一吃東西特別容易犯困,但是不吃的話又容易傷胃。”說完,側身掠過喬木。
喬木當機立斷後退一步,再一次擋住了她:“這些交給我吧,我替你交給陸總。”
唐覓表情一僵:“有這個必要嗎?還是我親自送進去吧,你沒來的時候一直是我……”
不等她把話說完,喬木先一步打斷道:“唐工,我作為陸總的特別助理,職責要求我需要幫助陸總過濾掉不必要的打擾,請您理解。”
喬木的話雖然說的硬,姿态卻是盡可能的柔軟。她低下頭,避開唐覓投射出的尖銳目光。
唐覓沒有預料到喬木對自己竟然會這麽不客氣,她一口怒氣頂在胸口:“喬特助,你是什麽意思?”
喬木依舊不肯讓步:“在公司裏,還是按規章辦事比較好,假如我這回讓您親自進去,那麽陸總不介意還好,萬一介意了,那就是我的失職。”
唐覓的手心開始陣陣發麻,伴随而來的是一股想将咖啡潑在喬木臉上的沖動。回身将三明治與咖啡重重地頓在桌上,她壓制住了心中怒火,不讓自己過于失态:“好,東西我可以不送,但是我有事要問陸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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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木繞回到自己的桌前,從電腦中調出日歷裏的備忘錄。粗略的浏覽一遍,她擡頭再次望向唐覓:“今天下午的日程已經滿了,明天陸總去上海出差,我替你安排到後天下午三點鐘怎麽樣?”
唐覓氣急,她身體向前一傾,兩只手掌重重地拍在桌面上:“喬特助,你究竟是什麽意思?”
喬木依舊是不卑不亢、軟硬不吃:“唐工,我知道您是陸總的左膀右臂,不可或缺,但是公司辦公有特定的流程,您沒有理由享受特權,很抱歉。”
兩束如刀子一般鋒利的目光直直的紮在喬木身上。唐覓就這樣盯了有兩三秒,随即二話不說,突然拔腿朝陸以名的辦公室走去,然後扣開了門。
喬木連忙追過去,卻還是慢了一步。當她走進辦公室時,看見唐覓已然走到落地窗前。
窗上挂着百葉窗,窗頁閉合,刺眼的陽光透過窗頁間的縫隙透進來,光斑正好映在陸以名的身上。
他是個大個子,此刻直挺挺的平躺在沙發上,整個人越發顯得修長無邊。擡手将遮在眼皮上的手往下退了退,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是個半睜半閉的混沌模樣:“有事?”
唐覓大約意識到自己選錯了時機,剛好撞上陸以名休息的時候,聲音裏不由得透出幾分心虛。她支支吾吾的開了腔:“陸總,很抱歉打擾您休息。我記得您明天要出發去上海,參加國際建築師論壇,我想着喬特助新來不久,對公司裏的許多事還不太了解,所以如果我可以參加的話,在交流方面應該會更方便一點,剛好我這幾天的日程有空檔。”
陸以名聽完話後既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他就那樣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裏,像是在思考,也像是在犯困,直到唐覓試探性的喚了一聲:“陸總。”
陸以名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緊接着身子一挺,從沙發上坐了起來:“喬木,你覺得呢?”
喬木輕聲回答道:“我查過了,這個論壇并不屬于學術性論壇,只是為了促進建築界的商業交流,所以應該不存在太大的交流問題。另外,論壇總共只有兩天,太多人去的話……似乎有點興師動衆。”
陸以名掐了掐眼角內側的鼻梁骨,慢悠悠的說道:“好,那就這樣吧。”
喬木一直保持着目不斜視,因此沒有看見唐覓走出辦公室時的臉色有多難看。轉身去取來三明治和咖啡,她半蹲下身子,将咖啡遞到陸以名手中:“陸總,這是唐工送過來的咖啡。”
陸以名接過咖啡,咕咚猛灌下幾大口。
喬木站起身後退一步,畢恭畢敬的說道:“陸總,我知道我剛來,對許多事情的了解程度遠遠不如唐工,但是我會盡力補足。”
陸以名将咖啡順手放在一旁的茶幾上:“好。”
“那個……”喬木想趁這個機會說點什麽,可是面對陸以名的默然無聲,她忽然有些緊張,最後只潦草的敷衍了一句:“感謝您給了我工作機會。”
陸以名無精打采的擡起頭,臉上盡是說不出的疲憊:“你不需要感謝我,我選你是因為你有你的優勢,公事公論,幹得好就留下,幹不好就走人。”
喬木聽着他這冷硬的口吻,反倒是松了一口氣。她喜歡公事公辦的人,喜歡明明白白坦坦蕩蕩,只是不知道他對待感情是否也如工作一樣:“行。”她重重地一點頭:“機票我已經訂好了,明天下午三點半,東航直飛浦東機場,您打算從公司走還是派人去您家裏接您?”
陸以名雙手撐在身側,雙臂用力站起身:“我從來不坐別人開的車。明天我們直接從公司走,等到了之後,你安排人把車開回去。”
喬木斂眉垂首:“明白。”
“我讓你整理的資料都整理好了嗎?”陸以名走向桌前的座椅。
喬木回答:“基本整理好了,待會兒立馬就去打印,打印完了就送過來。”
陸以名一邊坐下一邊道:“不用,資料暫時放在你那裏,等我需要的時候再給我。”伸手拉開左側的抽屜,他自顧自的從抽屜裏取出一只藥瓶。藥瓶是暗紅色的,裏面裝着透明的金黃色膠囊。陸以名取出兩粒,和着咖啡将藥吞服了下去。
喬木看不清藥瓶上的文字,忍不住出聲問了一句:“陸總身體不舒服?”
陸以名顯然是不願意針對這個問題繼續詳談下去,只言簡意赅的應了一聲“嗯”,便再沒了下文。
再次遭遇冷待,喬木不像第一次那般沮喪。她見怪不怪的淺淺一笑,微微躬身道別:“那我先去忙了,陸總有事随時叫我。”
不知道為什麽,喬木覺得下午的時間過的極快,轉眼已到下班時間。拎起提包走入電梯,她在電梯門關上的前一刻,看見蘇檀正一路小跑從不遠處匆匆趕來。
電梯門再次打開,喬木按住開門按鈕,沖着蘇檀笑了笑。蘇檀氣喘籲籲的走進電梯,五指并攏,不住的在耳旁扇風:“喬木,唐覓今天怎麽了?我下午看見她從你們辦公室走出來,臉色難看的要命。”
喬木臉色平靜,不急不緩的将事情敘述了一遍。蘇檀聽過之後,雖然心裏暗暗叫好,可是仍難免有些擔憂。猶豫再三,蘇檀終究是将心裏話說了出來:“喬木,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你現在跟唐覓杠上了,小心她在背後捅你刀子。”
喬木輕輕巧巧的一揚下巴,目光篤定的望向電梯門上自己模糊的倒影:“不怕,見招拆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