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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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木花了半個小時将地上的狼藉清理幹淨,因為家裏沒有水盆,她索性從書架上挪來一支瓷瓶擺在他床邊,防止再吐的滿地都是。随後又花了将近一個小時洗澡、洗衣服,直到确認難聞的味道徹底已經被洗刷幹淨,才釋然的關上水龍頭,走出浴室。
擦幹頭發,喬木盤腿坐在沙發上。她一邊用棉簽擦耳朵,腦子裏一邊暗自回想着今天發生的一切。
原本打算速去速回的一趟秘密行動,不僅秘密談不上,還拐了個這麽個大活人回來,并且為此費心費力。想到這裏,她起初一派安然的心态,開始有了想要退縮的念頭。
可是人既然來了,也沒有再扔出去的道理,不僅不能扔,還得好好招待。
她皺着眉頭,用手掐住眼角處的鼻梁,使勁兒按壓了幾下,起身去廚房做飯。
菜是昨天剛買的,樣樣新鮮,飯還剩下一點兒,喬木幹脆倒了,洗了鍋改煮白粥。
她是個很居家的女人,這一點單用嘴說,旁人大多不肯信,這得歸咎于她過于精致的外表——從頭發絲到腳趾頭,樣樣經歷過精心的打理。再加上這幅好相貌,讓人總誤以為她是衆星捧月中的月亮,只适合被高高的捧着,不能落下地。
可是世間事總有許多真實深埋于表相之下。只見喬木在廚房一通忙活,三下五除二便便煮好了一鍋粥,拌了一盤小千沙拉,燒了一鍋三杯雞,還蒸了一碗蛋羹。
房間裏彌散起飯菜香。喬木洗好鍋擺好碗筷,打算等陸以名醒來後再動飯。然而等了又等,等到肚子咕咕叫了也不見陸以名有任何動靜。
難道還沒醒?喬木一邊想着,一邊猶豫要不要推開門看一眼。思來想去,她硬着頭皮走上前,哪知手指剛搭上門把,另一個力道便從裏面先一步下手,将門直接拉了開。
措不及防間,喬木與陸以名近距離相對。她忽然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識的朝後退了半步,目光溜溜達達的徘徊在對方的臉龐、胸口,甚至手指尖,卻唯獨避開眼睛。嘴唇嗫嚅了一下,她決心說點什麽打破眼前的尴尬,可是始終想不到合适的話語。最後,索性轉過身,大喇喇的坐去了餐桌旁。
陸以名站在原地不動。
喬木擡起眼皮瞟了他一眼,看見他雖然是一副蔫頭耷腦的模樣,但臉色已有轉好,恢複了些許血色:“不餓嗎?來吃飯吧。”說着,伸手向他遞出一雙筷子。
陸以名依舊是不動,整個人像座堡壘一般立在那裏,刀槍不入油鹽不進:“不用了,我感覺好多了,這就走。”
喬木垂下手臂,将筷子按在桌上,顯然有些不大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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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以名卻不為所動,接着說道:“今天麻煩你了,清洗費由我來付。”
喬木毫不掩飾臉上的反感,她皺起眉頭,朝房間的方向望去:“付清洗費,那我的勞動費呢?你付嗎?”
陸以名有些詫異的看着她。原本自己提出清洗費只是為一個名頭,讓自己出錢出的順理成章,兩方都不尴尬。然而此時被喬木這麽愣頭愣腦的這麽一問,一時間倒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他沉吟了一會兒,态度耿直的回答道:“付。”
喬木不知被戳到拿根神經,轉而勾起嘴角,笑容似有似無:“這樣吧,清洗費就不用了。該洗的我都已經洗幹淨了,剩下的我也懶得再動手,我打算直接換新的。”她抻着脖子朝房間裏瞧了瞧:“別的倒是沒什麽,但裏面有支瓷瓶,我看見好像被你吐髒了。那玩意兒有點貴,你負責一下?”
陸以名一點頭:“好。”
喬木笑意愈發明顯起來:“那玩意兒是古董,價錢開高了怕你說我訛詐,不如就五百萬吧,一口價,東西我不留,你帶走吧。”
陸以名一時無語。
看着他那窘迫的模樣,喬木終于“噗嗤”一下笑出聲。怕陸以名将自己的話當真,她很快收斂起笑意,順手拉出餐桌旁的一把座椅:“當然了,我不會強買強賣,你還有另一個選擇,就是坐下吃完這頓飯。”說完,她不等陸以名做決定,先一步當着他的面兒,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陸以名別無選擇的上前幾步,在餐桌旁坐下。望着滿桌的佳肴,他硬是別別扭扭的不肯動手下筷。
喬木輕聲詢問:“不合你口味?”
陸以名深吸了一口氣,并不做回答。眼睛在幾盤菜上掃視一番,他對準盤子裏的沙拉,夾了一大筷。品嘗完沙拉,又接着品嘗了三杯雞與蛋羹,等桌上樣樣東西全吃過一遍,他難得主動開口,心悅誠服的說了一句:“你很會做飯。”
這句話瞬間點燃了喬木的興致,她連忙放下碗筷,從冰箱裏抱出兩只玻璃罐子,又從罐子裏舀出兩盤泡菜端上桌:“這是我自己腌的泡菜,就粥吃最好了,你也嘗嘗。”
陸以名大約是吃開了胃口,此刻來者不拒。樣樣嘗過一點後,他再次給出了贊許的評價:“很好。”
喬木笑眯了眼:“看來我們的口味差不多。”
陸以名扯了扯嘴角,好像是在笑,卻又像不是,因為臉上的陰郁太濃,所有的好顏色皆被覆蓋。
喬木重新拿起筷子,筷子尖戳上了碗裏的蛋羹,她沒有察覺,直到蛋羹碎的不成樣子,才若有所思的挑開話題:“陸總,我今天去公司……其實是有目的的。”
陸以名邊吃邊“嗯”了一聲,并不意外。
喬木試探性的繼續說道:“圖紙洩露的事是有人栽贓我,我今天去公司就是為了查這件事。”
陸以名不慌不忙的咽下嘴裏的食物,端起手邊的檸檬水喝了一口:“查到誰了?”
喬木對陸以名過于平靜的态度頗為不滿,她放下筷子,雙臂交疊在一起,一本正經的皺眉問道:“你是覺得我必然查不出人?還是依然在懷疑我?”
陸以名擡起眼皮刮了她一眼:“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
喬木猛地一怔:“沒懷疑過?我不明白,那你……”
陸以名打斷了她的話:“早在你進公司之前,公司就已經出現了內鬼,只不過我們調查了很久,一直掌握不到切實的結果。這次剛好碰到這樣的事情,索性停了你的職,暫時把矛頭轉移到你身上,目地是……”他揚了揚下巴,輕輕巧巧的接了一句:“掩人耳目。”
喬木簡直被氣的沒了脾氣,她一咧嘴,既無奈又滑稽的笑出聲來:“合着你這是故意利用我。”
“不全是,也是為了保護你。當時那個狀況,你覺得你還能在公司裏安然待下去?”陸以名絲毫不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愧疚,反而像是做了什麽大好事似的,居高臨下的坐在那裏,等着喬木去跟他道謝。
喬木才不屑于做那些狗腿行經。她擡手一拍筷子,雙臂抱懷往椅背上一靠,沒好氣兒的一歪腦袋,斜眼看着他:“所以查出什麽結果了?”
喬木的反應顯然在陸以名的意料之外,他頓了頓才道:“是陳亮。”
三個字一出口,喬木心口裏的火“噌”的一下竄了上來。她想,自己心神不寧的苦熬了這麽多天,究竟是為了什麽呢?好不容易想出個主意,費了半天勁又有什麽意義呢?
此時此刻,喬木感覺自己就是西游記裏開篇部分的孫悟空,以為自己翻了幾個筋鬥雲有多厲害,哪知道終究是沒能翻出如來佛祖的手掌心,反倒被人家一通嘲笑。
盡管眼前的陸以名并沒有嘲笑自己,但自己實在氣不過,只當他在心裏是笑過了的。
一股暗火悶在胸腔裏沒出發洩。喬木偶然一回頭,正看見陸以名的筷子朝三杯雞伸過去,随即眼疾手快,搶先一步,直接将三杯雞連盤端了起來,然後虎着臉回頭道:“吃多了傷胃。”說着,很不客氣的将其他幾支菜盤也一一收了回去,又蒙上保鮮紙放進冰箱。
即便陸以名再高冷、再後知後覺,此刻看着這情形,也明白了喬木究竟是什麽意思。下巴朝回收了收,他大約咂摸出了自己有點不太厚道,默不作聲的想了一會兒,他很誠懇的保證道:“等這件事過去了,我會派人通知你回來。畢竟有關你在圈內的聲譽,你放心。”
喬木的火氣依舊未消,倒不是她脾氣大,而是這滅火沒滅到點子上。
自從當年狠下心離開彼可,她就再沒想過重回建築圈,所以聲譽好與不好,她根本不在乎,她在乎的是自己受到了輕視,受到了愚弄。可是在乎又能如何呢,面對這位孑然高冷的陸以名,說了也是白費口舌。
氣鼓鼓的嘆了口氣,喬木幹脆岔開了話題:“有證據了嗎?”
陸以名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窗外:“還沒有。”
喬木翻了個白眼:“是因為無法證明文件內容嗎?”
陸以名既然已經知道她去公司調查過這件事,自然不會因為她對細節了解而感到意外:“是。”他輕聲答。
“那如果我說我說我有辦法,你願意讓我試一試嗎?”
“什麽辦法?”
喬木高深莫測的勾起唇角,是副要笑不笑的樣子:“沒什麽,就是找他聊兩句,怎麽樣?”
陸以名很認真的思考了一會兒,并沒有找出拒絕她的理由:“好吧。”
“如果我聊出了結果,陸總打算怎麽犒勞我?”
陸以名正過腦袋:“你想要什麽?”
喬木眯起眼睛,像只狐貍似的飛了個眼風出去:“我懶得想,想也想不周到,陸總覺得怎麽合适怎麽來吧,只要別讓我覺得小氣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