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跪中間

跪中間

這偌大的狩獵場,占地千畝,有綠浪蕩漾的草原,圈養百獸的賽場,寬廣美麗的虹湖。

衆人就是去那虹湖賞雪乘船的。

賀知海去安撫賀晴了,卓佳錦無所事事,這裏她誰也不認識,但總不能一直都不去結識朋友。

思及此,卓佳錦踏出一步,朝前走去。

昨夜整晚的大雨,地上雪越積越厚,藏雜着枯枝落葉,腳下踩得咯吱作響,卓佳錦看着虹湖上七八艘游船,裝飾不一,最豪華大氣的那艘堆金砌玉,行駛的也橫,偌大的虹湖非要斜着走,占了其他船的道後緩緩駛來。

一片兩片三片的落雪飄在白色大氅上,化成水漬,卓佳錦見後輕嘆口氣,頭頂卻突然遮過來把楊樹芙蓉畫式的油紙傘,傾斜下,将雪全部擋住了。

轉頭,竟是蘇致朗。

“賀大小姐,獨自賞景,很孤單吧。”

卓佳錦如煙柳眉輕蹙,她本想等着那最豪華的船靠近時,就上船去,可蘇致朗一來,不得和他唠兩句?

“蘇公子說笑了。我一人正好清閑安靜。”

蘇致朗對這趕人走的話,毫無感覺,他面如冠玉,平眉染上笑意,道:“一人清閑也孤單啊,賀大小姐請看!”

“咻!”放煙花的聲音。

可卓佳錦擡頭,看到的并不是煙花,而是漫天的臘梅花與芙蓉花交叉綻放,玫紅與淡紅,豔麗與淡雅,沖撞着視線,美麗至極,好一場花雨!

蘇致朗器宇不凡,慢搖折扇,竟憑空變幻出朵青枝綠葉花豔的玫瑰,遞給卓佳錦,令人如沐春風般的溫潤嗓音溢出:“送給大小姐。”

當着那麽多人怎好收下?若被人誤會她還怎麽傍大樹,卓佳錦佯裝驚呼,為難婉拒。

“這!佳錦怎敢收?豈不讓令夫人難堪?”

卓佳錦尴尬地瞥向前方,大船竟已調轉方向 ,與她越駛越遠,不知下次王公貴族集中的機會還有多久,錯過了就太可惜了!她一定要在大夏的名流中混個眼熟!

“賀大小姐不要因為鄙人只是個探花,就如此調侃,鄙人尚未婚配!何來夫人?”

“沒有,蘇公子多慮了。”卓佳錦莞爾一笑,一派真摯,朝湖邊走去,發現水裏有朵開的正漂亮的睡蓮,她蹲下,一邊伸出白皙纖細的長臂去摘,夠不到,再夠一點,一邊說,“蘇公子日後是大有造化的人,佳錦怎敢調……啊!救命——”

“撲通、撲通!”

摘到睡蓮的卓佳錦,失足跌入河中,這一跌,立刻引來船上人們的注意。

蘇致朗啪地急收折扇,扔開,趕緊脫去外衫的他微愣,剎那,眸色深沉,意有所指,壓低聲音。

“賀大小姐,怕不願意被我所救…”

會游泳的卓佳錦,在水裏胡亂撲通,跟沒聽到蘇致朗話似的,壓根不理他,她朝那艘船不斷靠近。

船上,正在喝茶作詩的年輕貴公子小姐們,霍地站起,更有甚者驚的打翻茶盞,“不好,有人落水了!”

“誰會水啊 ?”“快來救人!”

衆人面面相觑,這裏會水的,一個狀元亓官翰,一個周文瑞世子,一個是那位尊貴的主子。

只見在喝花酒的亓官翰,還有剛被喊醒還在懵.逼狀态的周文瑞,倆人如魚般縱身一跳,迅速拉住嗆了水後虛弱的卓佳錦,抱她上岸。

落在地面的卓佳錦,嘔地吐出好多水,亓官翰很有責任心地為她披上大氅,遮去她因落水後衣物緊貼,令人噴碧血的曲線身段。

船上的丫鬟,立馬過來攙扶她,帶去換衣服。

卓佳錦使勁眨了下眼睛,路過金碧輝煌的正廳,才看清東西,正好看見遠處端坐正上方的男人,他穿着繡青竹的軟緞黑色長衫,穩重內斂,如一柄冷酷鋒利的殺劍,鎮壓着在場所有的人。

即使他不說話,也沒人敢造次。

他斧鑿刀砍的臉微側,将手中兵書扔給下屬,淩厲微寒的瑞鳳眼一掃,對上卓佳錦的視線後,瞬間移開。

好像他壓根就不關心這個獵物,從沒見過這個女人一般。

可,卓佳錦吃驚的頓住腳,櫻桃粉唇微張,這就是那個屢次三番救她的男人啊 !

在邊境救她,幫她來到長安,又把引薦信還給她,還在下午懲罰嘲諷她的人。

男人修長的手骨節分明,他用茶盞輕輕撥開水面上飄着的幾根碧螺春,呷了口,似乎在吩咐什麽,所有人都聚精會神地聽着。

“啊請。”

卓佳錦凍得打噴嚏,多看了幾眼後,連忙去了換衣間。

從小被嬷嬷培養的欣賞能力不是蓋的,卓佳錦永遠知道什麽場合穿什麽顏色,什麽款式能達到什麽目的。

她,最合适穿紅色,能把她本來就吹彈可破的肌膚襯的如凝玉般。

卓佳錦在丫鬟們的深吸氣中,穿了條茶花紅交領長裙,浪花似的裙擺,小口袖子,不足一握的腰被一根細細的帶子系着,美的令人窒息。

烘幹的墨發,細密如水,半披半散,她一步步走到大廳,裙擺搖曳着,優雅又豔麗。

人們看直了眼,空間像禁止那般,所有看見這位美人蓮步生花,款款走到茶食區,端了杯花茶,又轉身,似沾滿蜜的丹唇微勾,敬茶。

“今日,多謝世子和亓官狀元了!要不然,只怕小女已經……”

聽見這鈴铛墜地般清脆的話音時,衆人才回神吃食下棋,交頭耳語問這是哪家小姐。

亓官翰耳根泛紅,竟有些緊:“舉手之勞,賀小姐無需挂懷。”

“對,我什麽都救,貓啊狗啊人啊,這點小事根本不算事!”

何文瑞一身藍色華府,舉止随意,竟把人與貓狗并提,卓佳錦也不生氣,畢竟這位纨绔世子的名聲在外 ,說出這話也不稀奇。

打心底,何文瑞就被她從大樹裏排除了,纨绔世子成不了大氣候。

反觀亓官翰,太傅之子還是狀元,官二代還品學兼優,時機成熟定有作為,卓佳錦蹙額,假意關心。

“世子與亓官公子,舍身跳水救我,切勿感染風寒啊,我這正好有姜糖,贈與二位。”

卓佳錦恭敬有禮地遞給亓官翰,亓官翰眼神發飄,連臉都紅了,心裏癢酥酥的,連連道謝。

不知怎地,卓佳錦與亓官翰交談時,她總覺得有道視線,看得她不自在。

她擡頭環視四周,卻沒找到視線所在,突然想起了那個男人,卓佳錦淺嘗口花茶,甜味在嘴中打轉,試探道。

“我初來長安,總怕得罪貴人還不知。亓官公子,我想問問,正上方一身黑色軟緞的男人,是誰啊?看起來很可怕,不能輕易得罪那樣。”

亓官翰端茶的手一緊,連忙帶着卓佳錦去門外,附耳狀壓低聲音:“恒王啊,你怎麽不知道?難道你不是大夏的人?他是整個大夏都知道的神話啊。少時請命去疆場磨練……”

卓佳錦當然不是大夏的人,她怎麽知道恒王的長相?可亓官翰後面滔滔不絕的介紹,她都知道!早就在父皇和母後那裏聽過這個名字了!

夏弈恒 ,十七歲封王,二十一歲大敗敵戎,擢升攝政王,同年先皇病逝,他奉旨回長安輔佐七歲的幼帝,以鐵血強硬的手腕排除異己,迅速鞏固朝堂政局,百姓安居樂業,大夏也在這六年中更加繁榮昌盛。

亓官翰語氣高昂,又講:“恒王寡言冷厲,做事嚴苛的要命,一心為國為民,至今未娶妻,哎!我輩楷模啊!當然,我還聽說一個秘聞,那就是恒王不喜女子,曾把爬上床的戎國女奸細劈成三半,咳咳,當然我也只是聽說……”

“他、他過來了,你別說了。”

卓佳錦扯扯亓官翰袖口,看到遠處跟了一群随從的恒王,正面無表情地走來。

“我們要不要躲開?”卓佳錦想到她曾和這人,在邊境共處一輛馬車五天後,就怕的想找地洞鑽進去。

“躲?躲什麽?趕緊跪下行禮。”

亓官翰拉她下跪,二人齊齊請安。

卓佳錦從來沒跪過父皇和母後之外的人,夏弈恒是第一個,她跪的歪歪斜斜,很不規範,看到地上那雙黑色繡金絲老虎靴,走過來,心就加倍撲通撲通的跳。

她以為那雙鞋不會停下來,結果,出其意料地停了。

這……是為什麽?

卓佳錦呼吸略有些急速。

“擡起頭。”

夏弈恒薄唇輕啓,那雙深邃如浩瀚星海的眼,沉靜地盯着她。

“啊?哦,好。”

卓佳錦遲緩了幾秒,才一點點擡頭,如小鹿亂撞般,與夏弈恒慌忙對視。

“你看看你擋了多少道?”

夏弈恒眉宇微皺,負手而立,将她的表情盡收眼底。

卓佳錦恍然大悟,看看離老遠的亓官翰,再看看跪在過道正中間的自己,頓覺爆汗如雨,那如出水芙蓉般白皙的臉,迅速染上一層羞紅,笨拙地挪開,磕頭:“抱歉,抱歉。”

“……”請罪,只有抱歉兩個字麽?夏弈恒眼神微冷,有些複雜,拉平成一條直線的嘴,略略動了下,欲言又止,卻什麽話也沒說。

跨過門檻,頭也不回的走了。

卓佳錦還想說幾句感謝的話,話到嘴邊,只能生生咽回去,甚至一點點點小失落。

一邊,如釋重負的亓官翰,搖搖頭,嘆氣:“賀小姐,你這禮儀,應該好好學學了。”

前邊,剛剛走過的沈負,突然架着輕功跳進窗,跑的太急,他喘着粗氣:“王爺,宣、宣賀家大小姐。”

“我…還是…”賀晴?

卓佳錦心髒一抖,小心翼翼的試問。

“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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