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聖旨

聖旨

卓佳錦剛到尚書府門口，下車，蘇致朗就跑出來攔住她了。

“佳錦！”

“？女兒家的閨名，是你想叫就這麽叫的嗎？”卓佳錦白他一眼，“小聲點，你這樣搞得我和你有什麽一樣，很影響我釣金龜婿好吧？”

蘇致朗一看到滿脖子都是繃帶、耳垂也是繃帶的卓佳錦，心就抽搐了下，連連嘆氣，拉着她到隐蔽的地方，道歉：“佳錦，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你，都是我的錯，你打我吧，來，你受多少傷，都在我身上砍回來吧。”

話畢，蘇致朗從袖中掏出匕首，遞給她，将袖子高高挽起，露出一段小麥色強壯的手臂，他轉過臉，緊緊咬牙：“你脖子受傷了，就在我脖子上紮個洞吧…”

“什麽脖子紮洞？”卓佳錦只覺好笑，如水似的雙眼彎彎，将匕首哐當一聲打落在地，“沒必要，你別這樣，這次是我大意了，我雖受傷，可我救出二十個女子，感到自豪。別叫我佳錦，不管咱倆是怎麽熟悉的盟友，都叫我賀小姐。佳錦，是留給我未來夫婿叫。”

“你這次給朝廷立了不少功勞啊！解救二十個人，還将整個人販子團夥的線索都供出來，他們已全部被抓獲，至少，上千人可以免于受害。”

蘇致朗左轉轉右轉轉，把卓佳錦上上下下都看個遍，确定她沒事，蘇致朗才松口氣，笑道：“等着皇宮來賞賜吧。”

卓佳錦真沒想到，自己提供人販子線索這事，能得到皇宮賞賜，她摸了摸受傷的脖子，得到賞賜也好啊，這樣有錢，她心裏打着小算。

“等你傷好，長安城的酒館，随便挑，我請你吃個夠，把你受的傷都給補回來。”

卓佳錦梨渦淺淺，眉眼溫柔，笑着走回尚書府：“不用啦，你錢留着娶媳婦吧！”

等卓佳錦一進屋，正在閉目養神的賀夫人，便跑了出來，

賀夫人今日穿着深棕色繡雲紋華服，三千青絲打了頭油，梳的锃亮，看着雍容大氣。

可賀夫人顯然是沒睡好，兩個黑眼圈很重，她疾步走來，掩帕咳嗽，抱住卓佳錦：“好孩兒，姨娘快擔心死你了，你失蹤多少天，姨娘就多少天沒睡着！咳咳。”

“姨娘。”卓佳錦心頭一軟，略有愧意，她小心扶着賀夫人去花園中的石凳坐下，她解釋，“讓您擔心了，是佳錦的不好。可您身子本就不好，下次遇到這種情況，不用管我，您好好休息，我一定會平平安安回來的。”

賀夫人疲憊的瞳孔睜大，側身，看着她：“你救二十個姑娘的英勇事跡，我全都知道了，風吹的有多快，長安城的消息就有多靈通！現在說書樓，都在說你的事跡。那狗賊奸臣，都快掐死你、用簪子殺了你，如此危險，叫姨娘怎麽放心的下？”

卓佳錦柔軟溫熱的掌心，覆在賀夫人的背上，一下又一下的安撫，她右手接過丫鬟抵賴的藥湯，遞給賀夫人。

“都過去了，姨娘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我下次一定會注意安全的！”

“你父皇母後将你托付給我，我應該保護好你。況且你父皇母後，又于我有大恩 。若不是他們的照拂，鎮國将軍夫人的位置也輪不到我，這些年，我在大夏過得不錯。于親情，我得護你周全，于恩情，我也必須得護你周全。”

賀夫人聲音沙啞，帶着濃濃的鼻音，話語真誠認真，一雙歷經風霜的眼盡是執拗 。

有姨娘如此，她卓佳錦真是三生有幸，聽得她幾欲紅眼，遭遇大難還能在異國他鄉被親人如此保護，她什麽也沒說，只是蹲下把臉埋在賀夫人的腿上。

賀夫人重重嘆氣，以為是自己提到她的父皇母後，戳她傷心處了，連忙道：“不說這些，說點開心的。”

二人正欲聊天，就在此時，一群身穿天藍色宮人服的太監來了，為首的大內總管，手捧華貴的玉盒，他面上帶着笑，拂塵一掃，微微彎腰，行禮。

“老奴見過鎮國将軍夫人。”

一見此人，賀夫人立刻起身，走過去熱情寒暄：“王總管，多日未見，這精氣神還是那麽好，咳咳，不像老婆子。”

“說笑了。”王忠全一根辮子垂在身後，字正腔圓、細聲細氣地說，“将軍夫人老當益壯，體格好着呢，皇上近來還問起您。”

“哦。這樣啊 。”賀夫人眼中有針芒閃過，懶得打太極拳了，不像繼續虛以為蛇下去，便直接開口，“不知王總管這一趟，所謂何事？”

王忠全眯眼笑，不說話，将拂塵放于肘彎處搭着，有些皺褶的手放在水中蕩了蕩，擦幹，揭開玉盒。

在場的人，無論是打掃的、灑水的、路過的所有下人，包括賀夫人在內，也緩緩跪地，賀夫人拉了下卓佳錦的裙擺，示意她。

卓佳錦連忙跪地。

王忠全恭敬地将明黃色軟緞的聖旨拿出，攤開，幹咳潤了下嗓子，拔高音調 ：“奉天承運，太後懿旨：賀家長女，赤子之心，堅毅善良，才貌俱佳，冰雪聰明，哀家甚為欣賞，今日特召汝觐見，慈寧宮用膳。欽此！”

卓佳錦眼眸低垂，心想，蘇致朗說的封賞沒到，來的卻是太後的懿旨。

“接旨吧，還愣着做什麽？”

王忠全見發呆的卓佳錦遲遲不動，語氣嚴肅。

卓佳錦趕緊跪着過去，雙手高舉，颔首低眸，恭敬地接過聖旨。

“賀家嫡女，佳錦，謝主隆恩！”

“甚好。”

王忠全彎腰，伸手去牽卓佳錦起身，他打量卓佳錦的眸子，目光猶如掃描儀，一寸寸觀察，最終看的卓佳錦皺眉，王忠全才和顏悅色地吐出一句話。

“此女甚好！老奴見過的女子，沒有八千也有五千，這般絕色，這般身姿，再過兩年參加選秀，前途無量。”

“王總管您謬贊了，佳錦哪裏敢當？”卓佳錦嫣然一笑，乖巧異常，從衣袖中掏出一疊銀票，不動神色地塞給王忠全，“佳錦第一次面見聖顏，空有差錯，小小心意，望您多加提點。”

“應當的 。”

王忠全掌心一推，把卓佳錦的銀票推還給她，笑言：“這就不必了。老奴照顧您，是應該的。”

那一雙精明的眼裏，一片深意，王忠全是何等人？五六十歲的老狐貍，在皇宮裏爾虞我詐一輩子，兩朝總管，他的消息比長安城的風還要靈通。

卓佳錦受傷，被恒王抱着回府的消息，他早就知道了，被恒王親自抱着的女子，這麽多年來，還是頭一個，別說抱回府了！王忠全眼睛一眯，喜笑顏開地打量卓佳錦，猜想：這個女子，頗有幾分姿色，指不定能成恒王妃，不能得罪。

恒王是何等人物？攝政王，輔助當今十四歲的新帝，權力滔天，甚至蓋過皇權，說白了，只要恒王想，大夏皇位如探囊之物，奪掉新帝的江山，像吃頓飯那麽簡單。

王忠全不由得心中感慨，他微彎腰，伸出手指路：“姑娘，請吧。”

卓佳錦點頭，轉頭與賀夫人告別。

賀夫人沒有什麽交代的，畢竟大內總管的眼力勁兒，和剛剛對佳錦的态度，明擺着佳錦去皇宮有人罩着，不會出事。

卓佳錦先前就與賀夫人說過，父皇救夏弈恒的事 ，賀夫人是真高興，卓佳錦在大夏若能得恒王幫忙，太多麻煩都會省去，賀夫人揮手，目送卓佳錦上馬車。

皇宮的馬車幹淨寬敞，專用來接送官員，卓佳錦脖子受傷，不能久站久跪 ，得坐會兒，或者躺躺，此時正合她意，她看着馬車裏面的貴妃椅，困意襲來，沒忍住躺在椅子上，睡了過去。

等卓佳錦醒來，只見一只帶着紅色甲套的手，光滑瑩白，伸了進來撩起車簾，看着卓佳錦，卓佳錦看着眼前華麗逼人、頭戴鳳釵、氣勢不凡的女子，沒看清長相，驚得趕緊下車，跪下，請安。

“臣女賀佳錦，參見太後，太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她頭埋得很低，磕了幾個響頭，因着脖子受傷，跪拜磕頭時，脖子一垂下，就跟要斷了那樣，但太後沒點頭，她是不可能擡頭的 。

太後一襲明黃色漂亮昂貴的長袍，胸前繡着九天翺翔的鳳凰，領口是富貴的小巧牡丹，她手中撚着一串紫檀小佛珠，香氣襲人。

過了小刻鐘，太後動了動腳，一直垂着脖子、額頭磕在地上的卓佳錦，冷汗涔涔，她只能隐約地瞧着蠶絲勾花繡雲紋的鞋子，朝前走了幾步。

太後坐在花園石桌上，宮女碧嬅給她沏茶、遞上，還擺了糕點吃食，她無名指微微翹起，用那尖尖的甲套挖了芝麻大的糕點，送入嘴中，甜味蔓延開，嘴角斜起個弧度，語氣不悅。

“慈寧宮的禦廚，跟廢物一樣，做出的糕點，還沒去年好吃。”

只聽碧嬅沉吟半晌，小心翼翼問：“那，殺了？”

“留着吧。”太後将新做的甲套，放在金色燦爛的落日餘晖下，泛着好看的光芒，漫不經心地開口，“恒王倒是挺愛吃那個糕點的 。”

嘶。

卓佳錦跪在陽光裏，太陽曬得臉疼，渾身熱汗，脖子似乎因為彎曲、垂地太久，更疼了，浸了點血，将繃帶染了一點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