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新年趴

第13章 新年趴

嘎樂進羽毛球隊不久,他們仨就走得特別近。這組合在校園也是一時談資,三人不同系,不同宿舍,甚至主要活動領域都不一樣,偌大的校園,偏偏是他們碰到了一起。三個人的生活軌跡也重疊起來。比如此前不知道圖書館的門往哪開的雷狗,偶爾也會出現在閱讀室,他在一邊畫畫,嘎樂和丘平幫他做作業。丘平隔三差五會去悶熱的體育館等兩人練完球,再一起溜去西門外吃拉面。嘎樂有規律的生活被打亂了,雷狗不愛社交卻常被拐去各個飯局,看電影看話劇、幫忙貼海報賣票……沒完沒了的活動,多姿多彩而實際上沒啥用的校園生活。

在2013年的最後一天,三人說好去參加跨年派對。丘平最早到達餐廳,組織者很豪氣地包了整個三層,丘平一進去就驚嘆道:“我操,這是誰帶來的?”

聖誕樹下堆放了一圈蘋果産品,從筆記本到耳機,一溜兒的銀白色。周青眉開眼笑:“經……經管那幫二……二貨,包場……還贊助……贊助禮物。”

丘平笑道:“禮貌點兒,別叫二貨,叫甲方爸爸。今晚是經管系的土豪買單?”周青快樂地豎起拇指。丘平贊道:“幹得好!”

人陸陸續續到場,他們的死黨金子滿臉紅光地進來了,第一眼也“操”了一聲:“這都假的吧,背景板吧?”

“真……真的。一會兒抽獎!”

“太他媽豪了!”金子搓搓手,“姑娘們到了嗎?”丘平嫌棄道:“擦擦口水吧,再把人給吓回國了。”周青:“太……太特麽……猥瑣。對了,柏神……柏神姐姐也來!”

丘平和金子吃了一驚,“面子真夠大的啊周律!”柏神姐姐是大學傳奇人物,在化學樓四面佛的下端,有一棵葉子凋零的柏樹,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一些學生考試前會去拜柏樹,取“得百分”的好兆頭。有次某男把數學系校花原琪兒的照片挂了上去,引起一衆宅男争相朝拜,從此大家就叫她柏神姐姐。

丘平道:“難怪經管那幫人願意掏錢。”

金子:“有錢管屁用,我們還是有機會的。對了,老範也來吧?”

“來!”

丘平說:“我把嘎樂和雷狗也拉來了。”

周青和金子的臉一沉,抱怨道:“叛徒!僧多粥少,你還把他倆給招來了。他們來了,我們還有希望嗎?”

丘平笑道:“你倆真想追柏神?醒醒吧,實際點兒,人不能吊死在柏樹上。”

“去你大爺!”

丘平回心一想,也覺失策了。嘎樂那麽出衆,萬一跟柏神王八綠豆,看對眼了呢?他知道嘎樂一直單身,給的兩個避孕套,粘在桌上紋絲不動。二十出頭的男生哪有心如止水的?想必是嘎樂眼光高,沒遇到合适的人。

丘平又想,這大半年他跟嘎樂不可謂不親,但僅僅止步于好哥們,再往前一步要怎麽邁,邁腳還是翻跟鬥,丘平完全沒頭緒。

正煩惱之際,一群人浩浩蕩蕩地走上三層。這群人衣着光鮮、香氣襲人、發型猶如雕塑,把丘平等人襯托得特別平頭百姓。他們個個開保時捷卡宴,所以有個诨名叫“卡宴幫”,為首的人叫張洛,長得高大俊朗,父親是學校的名譽校董,一群人自然奉承着他。但張洛待人接物很有教養,在學校口碑不壞。

“丘平!”丘平轉頭,一攝影機正對着他。機器後伸出個腦袋,一把爽朗的女聲道:“許一個新年願望。”

丘平誠心道:“新的一年希望二食堂的宮保雞丁不要放香蕉。”

範淋哈哈大笑:“有味覺的誰還去二食堂吃飯?”她是傳媒學院的師姐,跟丘平等人混得很熟,“來泡外國妹妹呢?”

“國際交流。”

她拿出一根煙,“來拜柏神的吧。”

說話間,留學生樓的女生們也到場了,場地頓時花團錦簇起來。穿着黃毛衣的原琪兒站在各個膚色的女生之中,近看之下五官俏麗,眼睛晶晶亮,連兩道眉毛都很靈秀。她是個腼腆的西班牙混血兒,有四分一中國血統,中文說得磕磕絆絆,在男生眼裏更是嬌媚可愛。

“啧,我看了都想保護她,”範淋說。

卡宴幫的人潮水般包圍着女生們,周青和金子想混進去都找不到縫隙,主要還是語言隔閡,這幫有錢二代個個英語流利,有的能說法語、德語、日語,很快就跟留學生談笑風生。唯獨西班牙語沒人熟悉,張洛跟柏神指手畫腳,用中文艱難溝通。

周青和金子大感沒趣,本來找卡宴幫是當支付寶使的,沒預料到跟人差距那麽大,立即就被邊緣化,偷雞不成,反而給人免費搭了橋梁。範淋推了推丘平:“帥哥不去碰碰運氣?”

丘平對女生沒興趣,毫無社交動力,推搪道:“我餓了,先吃飯。服務員,來份宮保雞丁蓋飯。”

“這兒沒蓋飯,”服務員說,“咱是西餐廳。但我們有宮保雞丁披薩。”

“行,那來份宮保雞丁蓋餅。”

他們這幾人被擯除在熱鬧之外,自成一個小圈子。蓋餅吃起來,啤酒喝起來,什麽不痛快都抛到九霄雲外。正熱鬧着,丘平的眼睛突然定定看着樓梯口。範淋笑道:“喲,又有帥哥來了,你倆今兒是徹底沒戲了。”

丘平眼前一亮,心被羽毛撓了似的。嘎樂穿着深灰色格子長褲,套着件白色毛衣,襯得膚色格外白淨。

他一來,房間裏的談笑聲弱了下去。卡宴幫不認得嘎樂,都不動聲色地看着他,不料人群中的原琪兒突然朗聲喊了句:“老師!你有來!”她迎了過去,改用英語跟嘎樂熱火朝天地聊了起來。柏神的英語竟然非常地道,而且終于想起自己是西班牙人,表情生動活潑起來。兩人的身體接觸也很自然。

丘平不知道兩人竟是老相識,喝了口酒,只覺又苦又酸,忍不住吐在空紙杯上。再喝一口,依然難喝得要命,待要吐出來,一只大手拿走他的杯子。

雷狗不知道什麽時候坐在他旁邊,皺眉道:“玩什麽呢,浪費酒!”

丘平悶悶道:“你怎麽沒換衣服。”

“你管我。誰惹你了?一臉不爽。”

丘平反問他:“你知道嘎樂認識柏神嗎?”

“柏神是什麽?”

金子在一邊笑:“雷狗是世外高人,不問世事,跟我們這些凡夫俗子的關注點不一樣。柏神就是全場最漂亮的妞兒。”接着他咬牙切齒道:“我以為嘎樂也不問世事,一心向着諾貝爾科學獎使勁,誰知道丫悄悄泡走了校花!”

“諾……諾貝爾沒有……科……科學獎。”

丘平更是不爽,倒不是嘎樂泡不泡校花,而是他的看法跟金子完全一樣。嘎樂到底跟多少漂亮女生有往來?他對嘎樂的了解,竟沒比一泛泛之交高多少。

他心中煩憂,便去騷擾雷狗,拉住他的手說:“走,咱也去國際交流!”

雷狗很不情願,架不住丘平使出了拉驢子的力氣,把他連推帶踹擠進了人圈裏。丘平在校內小有名氣,卡宴幫和留學生裏,認識他的人不少,三言兩語便融進圈裏,雷狗默默站在旁邊,無聊得緊。

丘平有意幫他,對一個馬來西亞的留學生說,這位冷着臉的酷哥是我校第一羽毛球高手,有機會一起玩兒啊。留學生說,好啊,入學半年我都不知道體育館在哪裏。

丘平碰碰雷狗的腰,給他打眼色:說話啊您。

雷狗:“她在說什麽?”

丘平沒想到雷狗的英語還不如西門咖啡館的鹦鹉,人鹦鹉聽不懂嘛,起碼還能學舌一下。馬來西亞留學生笑道:“沒關系,我們講中文。”丘平又吃了一驚,該留學生的中文非常标準流利。她道:“體育館怎樣進去?我不會分東南西北,每次問路都很混亂哦。”

丘平暗中加油:機會來啦兄弟。

雷狗:“你可以進校內網預約,裏面有地圖。”

丘平對雷狗翻了個白眼,雷狗情商沒那麽低,這麽回答肯定是故意的。丘平突然想,雷狗是不是已經有女朋友了?一般“小地方”出來的,很可能已經在高中定了對象,矢志不渝到大學。

他在雷狗耳邊問:“交換禮物準備了嗎?”

雷狗猶豫了一下,勉強點頭道:“嗯。一定要交換嗎?”

“沒錯,說好每個人帶一份禮物來交換,誰都不例外。今晚找不到交換對象的,去二校門擺個攤兒,邊上立個牌子:本人單身,品學兼優,能文能武,在此販賣元旦三日時間,零售批發均可,一小時10元。賺的錢全捐給希望工程。”

馬來西亞學生在旁邊聽見,駭笑道:“有這個規矩嗎?”

“現在有了,”丘平來了興致,對周圍人大聲說,“各位,有重要事廣播,大家先聽我說。”他宣讀了臨時想的規矩,然後道:“各位加緊點找對象!”

衆人哄笑,丘平向來很瘋,靠譜不靠譜的點子特別多。這回一群狼男紛紛支持,規矩就這麽定下來了。

嘎樂說:“沒帶禮物怎麽辦?”

“在二校門大聲念《為了忘卻的紀念》,或者穿女裝去籃球場做拉拉隊,二選一。”

一個低沉的聲音說:“嘎樂可以表演騎馬射箭啊,蒙古人不都擅長這個?”說話的是卡宴幫裏唯一戴眼鏡的單士林,他站在張洛邊上,嬉笑着對柏神說:“蒙古人啊,滿族啊,鄂倫春族啊,都多才多藝,在我們國家也是受保護群體。對了,他們進大學比我們容易多了。”

柏神眨了眨水靈靈的眼:“啊,是嗎?”

“必須是啊,錄取分數低很多,所以有的漢族腦子靈,打小就把身份改作蒙古人,這叫重新投胎,贏在起跑線上。”好幾個人笑了起來。

丘平勃然大怒,正想反唇相譏,範淋叼着煙先他一步說:“嘎樂是當地狀元,超出錄取線的分數送出來扶貧,夠你們十個八個進經管的。”

學校經管系是出了名的雜物櫃,那些沒地兒消化的學生,包括憑關系進來的,或者像雷狗這樣的體育生,統統塞進經管系,錄取标準一言難盡。卡宴幫裏有個直率的立即反駁:“我可是規規矩矩高考上來的,經管一半都是正規錄取,你別胡說八道。”

這話一出,大家更覺丢臉,丘平更是毫不掩飾地哈哈大笑。範淋說話不留情面,可她是女生,總不能跟她對罵,只能抱怨單士林腦子進水,去招惹這幫尖酸刻薄的傳媒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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