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孽鏡地獄

第24章 孽鏡地獄

裁決官正在前往醫院

一周後。

北半球執行部地下負9層。

如果關押室是關押普通犯罪分子的, 那麽這裏就是關押某些窮兇極惡之人,千百年來也沒幾個有資格進這裏。負9層全部采用生物識別,進出門需要三人同時用虹膜、聲道解鎖。每面牆都由厚達八米高強度鋼筋混泥土澆灌而成, 自循環新風系統由一厘米小孔換風, 超過一厘米的蚊子都飛不出去。

而這裏最特殊的是,這個負樓層都沒有緊急通道。也就是說無論出現任何事故,只有繼續關押下去的人,不會有出來的人。

“部長,基因報告調查顯示蕭勁這群人細胞內線粒體無限延長且重生, 這一周我們嘗試不讓他們進食測試,結果顯示除了複制速度較慢之外沒有任何影響。”

線粒體擁有自身的遺傳物質和遺傳體系,但它的基因組大小有限,是一種半自主細胞器。除了為細胞提供能量外,線粒體還參與諸如細胞分化、細胞信息傳遞和細胞凋亡等過程,并擁有調控細胞生長和細胞周期的能力。

電梯平穩下行, 右上角數字飛快變換着——叮,溫馨女聲提示:“地下九層到了。”

——部長好。

——部長早。

略微嘈雜的混響從前方傳來, 這是一個巨大空曠辦公間,幾百臺全息投影辦公用具安裝在全部用絕緣體包裹着的金屬桌面上, 顯示屏滾動着密密麻麻的數據。來來往往工作人員看到陳歲安坐在輪椅上被吳克推着出來,紛紛照例問好。

陳歲安沒什麽表情, 淡淡點了個頭。

他穿了件白色寬松居家服, 臉頰素白, 頭發也用頭繩綁在了腦後,幾縷碎發垂落在鬓角, 看上去仿佛剛從床上蘇醒就來了執行部。

吳克重新握緊輪椅把手方向一拐, 走上直通高級監室長廊。

“部長, 咱們悄悄從醫院溜出來裁決團不會知道吧?”他小心翼翼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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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盡頭那道白色沉重大門映在眼底,陳歲安示意他停下來,撐着輪椅把手自己緩緩站起來,原地活動了下筋骨,細瘦腳腕随着病服褲腿游移露出一小塊白皙的皮膚,接着他靠近大門使用獨立開門權。

“請進行虹膜識別。”

陳歲安眨了眨眼睛。

“識別通過。”

“請進行聲道識別。”

陳歲安後退半步,盯着門上測試聲道起伏不定的波動,陰恻恻說:“關他屁事。”

“識別通過,來自最高獨立權限。”

“歡迎您,門已開啓,請進入。”

吳克十分懂事,感覺手指對着嘴唇拉拉鏈動作,心裏嘀咕,我又沒特指誰!他亦步亦趨地推着輪椅,像個老媽子似的:“部長,輪椅不坐了啊?醫生說骨縫還沒長好不能長時間站立啊。”

高級監室比普通關押室更大,硬軟裝條件更好,不過只表現在控制級別上,比如普通關押室有單人床、小桌椅、獨立衛生間。而高級監室什麽都沒有,唯一個開放衛生間,和兩道死死嵌入橡膠牆壁兩道枷鎖。

此時兩道鐵索正牢牢扣住蕭勁布滿兇悍肌肉的手臂上,以至他手臂無法擡起也無法下垂,就直愣愣地懸吊着。

陳歲安站在廊上單面玻璃後,像個會客訪友的閑散人員,目不轉睛地看着關押室裏半死不活的蕭勁。

“他這幾天就這樣垂頭坐着?”

“是的,剛進來的時候無能狂怒,後來發現沒任何用處所以靜坐着。”一遇上正事吳克就嚴肅起來,認真回答:“可能在保存實力。”

陳歲安嗤笑一聲:“開門。”

聽到門響的蕭勁瞬間擡頭,在看清來人後,他雙眼瞬間迸發出兇惡的恨意,砸得鎖鏈哐哐作響。

“放開老子!”

陳歲安身形削薄,站在門口,靜靜瞧了他一會兒。

“我以為你在別人地盤會識時務一點。”

“不識實務的人是他媽你!”蕭勁暴露出醜惡陰險的嘴臉,毫不掩飾地意/淫,“要不是趙渡來得快,你早就是我手下一具屍體,頭顱送給他,身體留給有“需要”的人。”他陰毒一笑,眼裏的下流幾乎毫不掩飾,“漂亮皮囊被千人觀賞萬人撫摸,再入侵撕碎。”

吳克怒喝:“找死!”

陳歲安擡手制止,踩着柔軟橡膠地墊閑庭信步,腳上甚至還穿着醫院準備的純白軟底拖鞋,他居高臨下看着蕭勁因激動而漲得通紅的臉,輕聲反問:“就這?”

蕭勁猝然一怔,随即破口大罵:“賤種,一家子混肴血脈的賤種,還妄想掙脫機制掌控。你們家族就該千人萬人輪,剝了皮你們的皮,再抽了你們的筋,把你們滾燙的骨血澆在潮濕陰暗的土壤,來年開最嬌豔的花!搬開揉碎任人踐踏,直到這世上連你們陳氏一絲基因也不留,徹底滅絕!“

對一個文明最大的尊重就是趕盡殺絕,家族同理。

陳歲安慢慢蹲下身,在一大片陰影中與蕭勁平視,他看上去沒有絲毫動怒。

只有身後高度警惕的吳克知道。

危險的時候陳歲安最安全,而安全的時候陳歲安最危險。

“你知道的挺多啊?”陳歲安盯着蕭勁眼睛,輕描淡寫問道:“還知道什麽?”

蕭勁猝然冷笑:“有你J8事。”

......

吳克實在是忍不住了:“部長,您讓開,我今天非得讓他知道什麽是生不如死。”

陳歲安冷冷回頭:“別過來。”接着他指尖燃氣一小團焰色,輕點之後那團火苗瞬間沒入蕭勁眉心。

高級監室剎那響起了蕭勁的慘叫。

那凄厲的尖聲從壯年男子喉中不受控制爆發而出,高亢又惡心。一時間,幾十米外辦公大廳裏數百名工作人員紛紛停下手中動作,在着持續不斷的慘叫聲中——毛骨悚然。

吳克看着眼前這一幕下意識打了個冷顫,面前的蕭勁全身肌肉隆起,血管和青筋就像起伏連綿的山脈那樣清晰猙獰,他抱着頭顱痙攣成一團,七竅全部淌出猩紅的血流,直到慘烈尖叫斷斷續續,直到徹底沒聲兒,陳歲安才睜開眼睛收回了火苗。

蕭勁則像條被人割掉鳍,擱淺在白色細沙灘上茍延殘喘的鯊魚,他胸膛大面積起伏,鼻腔裏迸發出破風箱的倒抽氣聲響,那那巒起的青筋就是一道道溝壑般的傷痕。

“爽麽?”陳歲安輕笑着問。

長達幾分鐘的平息後,蕭勁那殘缺的意識才回籠,嘴硬抽噎着:“要麽弄死我,要麽放開我。不然老子以後當着裁決官的面幹你,再殺你。”

吳克倒吸一口涼氣,簡直不敢再聽下去。

“放開他。”陳歲安慢慢起身站起來,頭也不回地說。

“部長......”吳克愣生生站在原地,臉部克制的肌肉微微抽搐,小聲勸道:“部長,要不我——”

“放開他!”

吳克并不是怕蕭勁會對陳歲安造成威脅,他其實是怕攔不住……陳歲安。

無人知曉面前這幅明朗幹淨的皮囊下藏着顆多麽暴戾嗜血的心。

曾經的曾經,他親眼目睹。

——哐當,鎖鏈砸在地面。

就在落鎖瞬間,蕭勁騰地拔地而起,迅猛一拳轟向仍在回頭的陳歲安。

那是個致死殺招,如果被砸上頭顱絕對破碎成渣。

吳克驚呼出聲:“部長!!!!”

電光火石之間,只見陳歲安眉眼微動,露出一個疑惑的表情。

同時他以肉眼捕捉不到的速度穩穩擒住蕭勁手腕,揚起的拳風甚至吹動了他鬓角的碎發,而那拳頭堪堪停在他耳邊一厘之處。

“我的家人你也配提?”短短幾秒,陳歲安像是換了個人,緩緩回過頭,漠然地看着蕭勁。

他漆黑的瞳孔像是一團黑淵,暗淡無光,深不見底。

仿佛只要被他眼神鎖住,映射在其中的只有死亡。

話音剛落,他反手一拳砸在蕭勁胸口,蕭勁瞬間被巨力慣在牆上,一簇鮮血噴湧而出,同時清脆骨裂聲短促地響徹整個監室,這就這一下,蕭勁徹底失去抵抗力。

緊接着陳歲安拎起蕭勁領口,又是一拳砸在臉上,蕭勁面部凹陷鮮血四濺。

“一口一個裁決官。”

“你是他的狗?”

居家服領口已經被斑斑鮮血點濺。

陳歲安面無表情,輕松抓住蕭勁頭發,在兩人身高相差無幾情況下,硬生生将他提了起來,接着一拳砸在咽喉。

——啪。

蕭勁頭顱軟綿綿地偏倒一側,劇烈起伏的胸膛只身出氣不見吸氣。

陳歲安緩緩揚起嘴角,湊近蕭勁耳邊,一字一句漫不經心地說:“以後再想幹我的時候,就想想今天我是怎麽幹你的。”

——砰!!!

他一腳踢上蕭勁下身。

那一團瞬間融成爛泥,噗嗤炸裂的輕響,就像是有人捏爆了一枚氣球。

蕭勁徹底沒了任何動靜,如同死狗一樣倒在地上。殷紅的鮮血順着乳膠地墊紋路蔓延張開,如同一幅充滿生機的世界樹枝桠。

可惜這分叉鮮紅的枝桠充滿了暴力和碾壓。

吳克僅作為旁觀者感受到了鋪天蓋地的怒火,他驚恐地勉強站直身體,雙掌扣着牆壁在一片死寂中艱澀地說:“部長......您......別生氣。”

陳歲安猛然扭頭。

吳克不敢看他的眼睛,驚惶中低下頭,在視線相對剎那,他清晰地看到了陳歲安眼中無限惡意。

如同殺胚那般。

整整五分鐘過去。

“好吃好喝供着,我每天過來一趟。”陳歲安慢條斯理打開監室角落水龍頭洗手,俯下身掬了捧水潑在臉上,清澈晶瑩的水珠順着素白的臉頰和脖頸蜿蜒滑落,他眉宇烏黑清晰,生動又鮮明,“不用給他治療,觀察看看這次還能不能長起來。”

吳克恭恭敬敬答:“是。”

“現在叫人進來收集蕭勁身體數據,我要一份詳細報告,關于他的複活時間、恢複狀态還有最重要的,盡快查明恢複原因,他這樣的人要是大數量存活在宇宙島,以後宇宙島就完全屬于機制了。”

“是。”吳克低眉順眼,過了半晌,猶豫躊躇地試探問:“咱還回醫院嗎?”

“回,怎麽不回?”陳歲安低頭看了眼身上濺上的血跡,嫌惡道:“我對這血過敏,太惡心了。”

吳克:“......”

離開監室的時候陳歲安身上多了件外套,不過依舊臉頰蒼白地坐在輪椅裏,像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病人那樣任由吳克推着。

只是那領口、袖口和胸膛點點梅花出賣了他。

大廳裏人來人往,紛紛忙着自己手頭工作,假裝剛才監室裏無事發生,只不過在輪椅進到電梯關門那刻,衆人齊齊叫了聲部長再見。

電梯頭頂換風孔吹來涼爽的風,陳歲安輕輕柔柔把額頭那縷碎發攏住耳後,動作溫柔從容,随後瞥了他右上角監控,淡淡問道:“陳正安插在執行部那批人調查清楚沒?”

吳克一愣,旋即想起那份長達幾百人的名單。

有的位高權重中與自己相當,有的只是個不起眼的小小文員,有的甚至披着臨工的皮安的探子的心在食堂掌勺!怪不得盛菜的勺子總抖!

在陳歲安被關在禁閉室長達一個月時間裏,他們見縫插針地全方位打探執行部各種秘辛,很不幸早就被吳克等人看在眼裏,只等着陳歲安發話,奈何他出來後發生的一連串腌臜事太多,沒來得及彙報。

吳克當下立刻悉數彙報,此時電梯也到了地面一層。

他推着陳歲安出了電梯,路過一樓大廳,朝專用停機坪走去,一路上部員紛紛向陳歲安問好,其中不乏名單上之人。

陳歲安面帶微笑,平易近人地點頭回禮。

“部長,您看怎麽處理他們?”吳克問。

“等等。”陳歲安突然打斷。

不遠處草地裏撲扇着只小鳥。

“好像翅膀斷掉了。”吳克小心翼翼托起來。

“是啊,怎麽會受傷呢?“陳歲安接過小鳥,用食指輕輕撫着小鳥羽毛,檢查了番又遞了回去,:“讓馴獸部的過來,把這只小可憐救活吧,養到能飛再放他走。”

“是。”

機翼兩側發動機轟鳴響起,昆機呼嘯向天穹,由北向南半球飛去。

吳克操縱着儀表盤,再次提起剛剛話題:“部長,您看怎麽處理他們?”

他們,是那份名單。

挺長時間沒見刺眼陽光,陳歲安張開清瘦修長的五指擋住,在高強度紫外線照耀下皮膚白都透明,他微微眯起眼睛,手上把玩一個陌生的黑色手環,幾秒後懶懶地說:“殺了,一個不留。”

“是。”

半小時後,南半球裁決團名下獨立醫院。

護士分秒必争地算着時間,等到牆上挂鐘指向三點,整時立刻推門而出。

——特護病房那位應該吃藥了。

她緊張地推起小推車慢慢往病房而去,早就準備好促進恢複的藥瓶随着磕碰叮叮當當回響在走廊。

廊上那群持槍警戒的外勤部還沒走呢,一個個活像殺神。

——篤篤篤。

“請進。”病房裏傳來陳歲安如微風拂過臉頰般和煦的聲線。

護士輕輕推開門,對躺在病床上的陳歲安小聲說道:“陳部長,您該吃藥了,水已經溫好了。”

“好的,拿過來吧。”

交遞水杯時護士因為緊張手指不小心擦過陳歲安腕骨,她支支吾吾地說對不起。

陳歲安微微一笑:“沒關系。”

吃過藥後,護士趕緊趕慢地推着車走,卻沒想到陳歲安出聲叫住她。

“等等。”

護士轉過身,這才敢擡頭看陳歲安。

午後溫暖陽光從光可鑒人的玻璃窗戶斜斜灑進,純白色的窗簾聞風而動。陳歲安僅穿着寬松純白的病服,松松垮垮的被子蓋住下半身,而他半坐在病床上,收束緊致的手腕随意擱在屈起膝頭上,上揚的嘴角露出半口白牙,璀璨一笑:“你叫什麽名字?”

護士霎時呆了呆。

陳歲安也不催,就靜靜坐着。

護士瞬間腦補了場霸道總裁愛上的經典戲碼,紅着臉小聲說:“唐甜。”

“哦......”陳歲安說:“你過來幫我看看這腿,是不是要用固定器。”

他主動掀開被子,将褲腿向上拉了拉。

護士疑惑折返,瞳孔瞬間放大。

——只見之前本來已經恢複的左腿紅腫無比!

職業素養和本能讓人清醒和理智。

“別驚動——”

護士當機立斷,振臂高呼:“醫生!!!!”

“......”

陳歲安忍了這麽久的疼就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想弄出大動靜不惜出賣色相!這裏畢竟是趙渡地盤,他很識時務地考慮周全,要是趙渡再問起來懶得再撒謊。

殊不知自己都沒意識到,對趙渡撒謊又怎麽了?不講真話又怎麽了?

主治醫生腳底就像踩了風火輪!半分鐘都不到沖到病房裏,亂蒼蠅似的:“怎麽了怎麽了!!”

“啊!天!您快別動!腿怎麽變成這樣了!”

這番動靜還引來了門外的裁決團外勤部,為首的看了眼陳歲安傷勢,瞬間擡起手腕對着手環:“全體進入一級警戒,報告報告,請迅速通知裁決官,陳部長危在旦夕!”

手環交流麥兩秒後傳來彭钰童穩定的答複。

“通知通知,裁決官已知曉,正在前往醫院。”

陳歲安兩眼一抹黑,暈倒在病床,胡亂抓了顆護士放在托盤裏的糖,惡狠狠地嚼碎。

“......我他麽造了什麽孽。”

糖在口腔輪轉了圈,融化擴散。

半秒後,懊惱吐槽響徹病房。

“怎麽這麽甜!”

作者有話說:

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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