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你剛剛去哪兒了?”盛航一在停車場等得無聊,看到盛眠谷回來後追問。

“是去上廁所去了嗎?怎麽去了這麽久?”

“早知道不來了,還挺尴尬。”盛航一感嘆,“我還看見我那個遠方表妹上去給了新郎兩拳,還挺解氣。新娘确實心軟,這時候人都在,要是換我非得把那男的揍得下不來床。”

盛眠谷懶懶看他一眼:“開車。”

盛航一下意識聽話啓動車子,然後猛地拍了一下方向盤,自己跟自己生氣起來,他幹嘛這麽聽盛眠谷的話?

他一踩油門,來到了盛家的老宅。

盛家人丁并不大興旺,盛老爺子兩個兒子,小兒子早早去世,大兒子忙的不着家,大兒媳也忙。再往下,也只有盛航一和盛眠谷兩個孫輩。

老宅裏也住着盛老爺子一個主人,老管家跟了他二十多年,忠心耿耿,但到底都年紀大了,整棟宅院都透露着沉靜和暮氣。

盛航一很孝順,每周都開車過來看望盛老爺子。

他的車剛停,老管家聽到聲音就把門打開,在門口等着他們:“大少爺,二少爺,老爺子在院子喝茶。”

盛航一從來不耐煩喝茶這樣的事情,喝酒倒還差不多,但是在盛老爺子面前喝酒,除非他想死。

但有時候,他也不是不能忍一忍。

他坐進了庭院裏,迫不及待的和老爺子說起今天婚禮的事情,長篇大論說了十幾分鐘,才幹渴地倒了杯白開水喝。

“你說盛眠谷最近在追一個姑娘?”盛老爺子聽完他的話,眉毛抖了抖,“是真的?”

盛航一差點把嘴裏的水噴出去。

他不理解,這是重點嗎?重點是盛眠谷喜歡的這個姑娘都要結婚了。

哦不,現在婚事涼了。

盛老爺子笑眯眯看向盛眠谷,敲了敲青石板:“怎麽半天不說話?看上哪個姑娘啦?”

盛眠谷:冷漠.jpg

“他胡說的。”他開口道。

盛航一有點心虛,低着頭扯了扯盛老爺子:“好像……也确實沒什麽,就見過一面而已。”

他純粹是尋盛眠谷開心。

但是盛老爺子是人精,不像盛航一,随便兩句話就轉變立場。

盛老爺子笑而不語。

說不定還真的有點苗頭。

盛航一不小心把水灑在了袖口,起身進房間要換件衣服,老管家也跟着進去。

院子裏只剩下了一老一少兩個人。

盛老爺子恍若無意的提起:“在家待得怎麽樣?要不要再昌都多呆幾日?”

盛眠谷答:“我明天就走。”

盛老爺子重重的把茶杯放下,空氣陡然僵住。

老爺子片刻呼吸之間調整好了情緒,沉沉道:“你要學藝術,我依你。你要出去到處跑,我也依你。這幾年來不管你要幹什麽,我都不管你。但人總歸是要走正道的,你不能這麽一輩子。”

可是這世界上的正道并非只有一條。

盛眠谷不想争論,保持沉默。

盛老爺子呼吸有些急促:“況且,盛家的家業,你難道就不管不顧了嗎?總要擔起來幾分。”

“自有人擔。”

“我要你擔。”老爺子聲音略帶薄怒。

老爺子身後,盛航一換了新的外套,立在不遠的地方,本來興沖沖的腳步頓住。

老爺子耳背,聽不清腳步聲,但盛眠谷聽得見。

他淡淡地和盛航一對視一眼,眼神中別無絲毫情緒。

可是盛航一的目光卻複雜無比,有着數不清的情緒翻湧。

盛眠谷懶得讀,他給盛老爺子穩穩倒了杯茶:

“喝茶吧,不許說胡話。”

*

婚禮後還要做的事情很多,辛渺不願意把這些都扔給父母,等到忙完回到家,已經很晚了。

她把自己關在房裏,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吃不下也睡不着,失眠到半夜。

意識昏昏沉沉的時候,她還祈禱了片刻,希望這一天只是一場夢。

可是她的祈禱顯然失效。

早上醒來的時候,已經快十一點鐘,窗外天氣陰沉,淅淅瀝瀝的雨敲打着窗戶,今天是個雨天。

辛渺眼睛略微有些腫痛,那清水潑在眼皮上,剛剛隐隐有些不真切的錯覺才消去。

她望着鏡子,裏面是一張素白的臉,眼皮紅紅的,一看就是哭過了,于是給自己畫了個淡妝。

她努力地沖着鏡子笑了笑。

出房門之前,辛渺忽然想到什麽,回身把床頭那張她和喻懷澤的合照扔進了垃圾桶。

相框摔進垃圾桶的時候發出沉悶的聲響,辛渺拾起來,把背面朝上。

喻懷澤的臉不配看到她。

這個點兒,井秀靜和辛財華居然還在樓下坐着,兩個人肩并肩坐在沙發上,嚴肅又沉默地讨論着和喻氏的合作問題。

之前兩家關系好的時候,他們的确給喻氏投了不少錢。

但是現在親家變仇家,關系搞成這樣,再繼續下去實在是惡心,偏偏項目合作不是立刻就能撤銷,還被套牢了。

辛財華大為後悔。

早知道這樣,還不如把錢扔着玩,總比送給仇家強。

而且那個老喻狡猾的很,抓着喻懷澤受傷這件事當籌碼,想讓他們不去追究,真是老少都是王八蛋。

他們讨論的時候聲音不小,辛渺聽得一清二楚,踩在樓梯的腳步停住,又很快恢複:“你們怎麽沒去上班?”

下面兩個人的聲音戛然而止。

“爸爸媽媽也想偷懶一天嘛。”井秀靜站起身,招手讓她坐到餐桌旁,沖廚房喊了一聲:“張姐,快準備開飯吧。”

辛渺坐下,辛財華和井秀靜并列坐在她的對面,慈愛的看着她。

辛渺低頭,努力讓表情自然一點:“你們是不是還沒吃早飯?怎麽不叫我起床一起吃?不吃早飯對身體不好的。”

這話聽起來好熟悉,辛渺忽然想到,過去這一年來,她每天都挂念喻懷澤吃不吃早飯。

她真傻,真的。

辛渺默默出神,回神的時候,發現辛財華拿報紙遮住了臉。

井秀靜嘆了口氣把報紙搶過來:“那你安慰安慰你爸吧,昨天晚上哭了半個小時,今天看到你又要哭了。”

辛財華的眼淚已經在眼眶打轉了,他轉身:“我去洗把臉。”

井秀靜跟辛渺商量:“你這些天忙的沒工夫逛街,上次購物都是多少天前了,媽媽帶你去出國玩一圈怎麽樣?或者你跟悅悅一起,你們年輕人玩起來更放松嘛,盡管玩,我來報銷。”

辛渺搖頭:“你們都忙,不用推下別的事情陪我。”

“或者——我記得你之前最喜歡跟朋友住在一起了,市中心那套房子我來幫你裝修,等收拾好了你跟朋友一起住怎麽樣?”

辛渺拒絕:“算了。”

辛財華回來跟上了話題:“寶貝,我記得你之前說過想要一輛跑車,看中哪一款,老爸給你買,咱就要那種限量的,撿貴的買,多買幾輛。”

辛渺無奈:“我要那麽多幹什麽?”

張嬸把辛渺最喜歡的南瓜湯端上來:“小姐想吃什麽跟我說,我早上出門把菜都買齊全了,現在就給你做。”

辛渺心裏暖暖的。

她起身給了他們一人一個擁抱:“我真的沒事了。”

“還有——跑車要紅色的,想吃糖醋魚,旅游的事我再想一想。”

*

吃過午飯後,辛渺讓司機劉叔把她送到一家咖啡店,她來這裏見個人。

劉叔舉着傘送她進去,一直到門口才跟她點個頭離開。

這家咖啡店環境安靜,綠植擺放的很有生活氣息,桌子與桌子之間用長長的竹子排列在一起隔開,很保護顧客的隐私。

辛渺坐下随便點了杯咖啡,喝不下去,無聊的拿勺子在咖啡裏攪動。

過了一會兒,一個長相平平的人走到她對面坐下:“你好,叫我小魏就好。”

他幹偵探這一行,察言觀色是必備技能。

眼前的女人一身黑裙,目光略有些憂傷,看到他後卻下意識打起精神笑了笑,自帶一種讓人格外願意接近的氣質,這是一種很了不起的buff疊加,就連他都不自覺也聲音變得溫和起來。

“魏先生。”辛渺招手讓服務員過來:“先點杯咖啡,我們慢慢聊。”

其實沒什麽可聊的。

咖啡沒上來之前,魏鈞就開門見山,直截了當問道:“小姐,不說客套話了,你想要我幫你查什麽?”

辛渺推過去一張銀行卡:“20萬,這是定金。”

遇見爽快的雇主真是幸運,但魏鈞凝視着銀行卡,遲遲沒有伸手:“我們這一行,收錢前也得先探探底,您先說,要我幹什麽?”

辛渺遞過去一張紙:“這是百度上喻懷澤的個人信息,我要查他這一年以來的動向。”

“所有?”

辛渺斬釘截鐵:“所有。”

魏鈞笑了笑,非常爽快的接了銀行卡:“包您滿意,不過需要點時間。”

“沒關系,我可以等。”辛渺喝了一口咖啡,很客氣的說,“我知道你很有名氣,給我結果之後我會再付尾款30萬,當然,如果有我感興趣的消息另加錢。”

魏鈞做了個OK的手勢,站起身,把帽子放在胸前:“再見。”

辛渺也起身,微微欠身:“再見,魏先生。”

魏鈞難得被叫過一次“魏先生”,今天還被叫了兩次,走路的時候忍不住哼起曲兒。

他在網上查了查,關于喻懷澤的私生活被删的幹幹淨淨,但是他通過特殊渠道還是拿到了幾張昨天婚禮的照片,順便補了補發生的事情。

婚禮,逃婚。

太精彩了。

魏鈞忍不住搖頭,敲了敲手上薄薄的一張紙,決定給自己的雇主好好幹一單。

*

咖啡冷了,剩下半杯。

辛渺本來想等到雨停再回家,但是等來等去,雨勢依舊不減,天色依舊陰沉得厲害。

她從咖啡店出來,連綿的細雨自天上降落,斜斜的順着風刮到了屋檐下,涼嗖嗖的落在了脖頸間。

身邊三三兩兩離開。

一個高大的男孩摟着女朋友,把傘拼命地像她的身體一側傾斜,話淹沒在了雨裏聽不清,但是甜蜜的讓人豔羨。

辛渺移開視線,盯着自己的腳。

剛剛是她第一次找到偵探,來調查一個人。

她說不清自己到底怎麽想,但是有一點她知道,她不會再愛喻懷澤了。

但她依舊想要弄清楚,在這場一年以來的故事裏,自己到底扮演着怎樣的角色,她是不是真的……令人無法忍受。

黯淡的天氣,黯淡的心情,鳥兒的羽毛淋濕在雨裏,辛渺覺得自己好像也失去了顏色。

手機裏有很多條消息,每一個人都對她小心翼翼,生怕她難過。

再這樣下去,她可能真的快要被這樣的壓抑打倒了。

她忽然丢了傘,張開手走在雨裏,半路上伸手攔了輛出租車。

司機問:“去哪裏?”

“機場。”辛渺回答,“去最近的機場。”

她在網上随便翻了翻,然後定了張時間接近的機票。

三個小時後,她坐上了飛機。

飛機越過烏雲,一路向南,去往延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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