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有了這十顆初生蛋，方應禮改變主意，明天不做豬油渣拌飯，改成豬油渣蛋炒飯！
晚上的炒飯大家吃得那麽香，但沒有加蛋的炒飯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打定主意，他心情不錯地哼着小曲，可不管方茂財走之前那一臉恍然的表情。
畢竟這雞蛋可不是他要求的，是方茂財自己拿來的，不收下怎麽對得起他大晚上打着手電筒過來。
他把前堂收拾了一下，将桌上兩杯鐵觀音喝完，舉着手電筒去走道把豬給喂了。回來看到周慧岚也出來了。
周慧岚問：“這位堂哥怎麽過來了？”
方應禮笑笑：“過來送好東西。”
他把籃子拿給周慧岚看，伸手摸着帶有涼意的雞蛋，跟她說了剛剛怎麽把方茂財說得一愣一愣的。
“他以為我不會收，還特意拿了十顆過來。等他回去，大伯母肯定氣的半死，但方茂財愛面子，一定不會讓他媽過來讨要的。”見周慧岚聽着他話露出不放心，補充道，“所以你不用擔心這雞蛋吃得不安生。”
周慧岚頓了頓問：“大伯母會來找麻煩嗎？”
她只見過這個方大伯母幾次，但也知道這人是不好相處的。
方應禮道：“要是找你麻煩，你如果不能處理的就不管她，要是她還揪着不放你就讓她來找我。”
周慧岚心裏沒有方應禮那麽樂觀，但還是應了聲“好”。
晚上，方應禮依舊在前堂睡，第二天，還是天不亮就起來。
這次他沒有空着手出門，在鹹菜缸裏撈了一把鹹菜，剁碎後加了點豬油跟醬油拌拌，裝進長形的鐵飯盒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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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如此，他還多拿了一個鐵飯盒放到布袋子裏，然後戴着草帽出門。
等到農場，方應禮今天在供銷社裏買兩個饅頭，邊走邊吃地去集合點集合。
杜秋生跟杜勇田過來，杜勇田昨天跟着聽了不少消息，今天過來見到方應禮，連忙湊近。
杜勇田神秘兮兮地用肩膀撞了一下方應禮：“緊張不？”
方應禮“嗯？”了一聲，不明白自己有什麽好緊張的。
看他這麽淡定的表情，杜勇田佩服的豎起大拇指。
一旁毫不知情地杜秋生懵逼地看着兩人的互動，覺得自己錯過了什麽重要消息。
但周圍人越來越多，杜秋生忍住好奇沒有問。
很快，集合時間結束，清點完人數，一幫人浩浩蕩蕩地出發。
密集的人群逐漸散開，有的走得快有的走得慢，沒過會就形成長形隊伍。
方應禮走得不緊不慢，沒過一會就綴在後面。這時，他身邊走過來一個人，方應禮睨眼看過去，是廖銀樹。
廖銀樹跟平時一樣表情淡淡的，眼睛直視前方，他長相很斯文，像是從城裏下鄉的知青。不過原身對他的家境知道的并不多，方應禮自然也不知道。
走了幾秒，廖銀樹忽然問：“你有把握嗎？”
方應禮下意識地反口問：“什麽把握？”
廖銀樹：“水稻。”
“哦你問這個呀。”方應禮笑笑地聳了聳肩，“還行吧，就看專員聽不聽我的。”
要是不聽，他也沒辦法。
廖銀樹看他吊兒郎當的樣子，皺了下眉：“那是城裏來的專員，如果你說的都是對的，為什麽不聽？”
方應禮沒有回答他，這個時候對農學的研究還是初級階段，很多數據都要靠一次次的種植成果得出結論，處于基礎實踐時期。等到他上一輩那個時代，對農業的研究已經進入到突破期，人類由鞏固及加大糧食生産重量，開始轉移到糧食口感問題跟多樣化。
他們作為農學生，不單單是要學怎麽種植，什麽種子需要怎樣的生長環境，也會參與研究如何在原有種子上衍生出新品種。
當然，方應禮暫時是不會對這個時代的人多說什麽的，也不想灌輸任何新時代思想。
他不是聖人，也沒有聖人能說善辨的嘴巴，他目前什麽都改變不了，只想先顧好自己。
還有跟他搭夥過日子的周慧岚，原身留給他的牛娃，跟弟弟妹妹……
方應禮覺得，自己身上的擔子挺重。
單靠在生産隊上工可不行，他得找到掙錢的方法。
“等見到人自然就知道了。”方應禮伸了個懶腰，來到這裏後每天都是早睡早起，覺得自己精神氣都變強了。
等到田壟，方應禮今天被安排到除草隊裏。
方大力離開前私下找他：“我跟計分員說了，兩個小時後專員的車過來公社那邊，你到時候過去一趟。”
方應禮點頭說好。
方大力沒再交代什麽，他現在要去接從鎮上下來的專員。
從鎮上來的專員是個小年輕，二十多歲不到三十歲的年紀，他讀的是省農學專科大學，畢業回鄉後，就被安排進當地的糧食局。
這個時候讀大學出來的大學生不多，他在局裏很受領導重視，經常被外派到農場裏指導農民種田問題。
昨天他先去了埔西農場，今天就來到路東農場。
路東農場也是屬于糧食生産區，局長對這邊的水稻種植很重視。
謝畢卿不敢怠慢，今天提前坐派屬的專車出發。
二十座的中巴車不止他一個人，跟着他一塊來的還有另外一個跟着他學習的新人，以及兩個助理，六個幫工跟司機師傅。
幫工是糧食局雇傭的臨時工，要會認字跟種田經驗，還能聽懂他說的話，這樣他交代下去的事情才能做好。
有時候他需要下鄉講課，但聽講的農民太多，他沒辦法一一地教，他的兩名助理跟這六個長期跟着他的臨時工，就會代替他去一一地教下面的農民怎麽種植。
“老師，這是整理出來的路東農場那邊的情況。”坐在謝畢卿旁邊的婁懷遞過來記事本。
婁懷是今年年初被安排跟在謝畢卿身邊學習的，他讀的大學沒有謝畢卿好，但他認為他的學識并不比謝畢卿差多少。
一開始謝畢卿只讓他統計整理下鄉後的田壟生長情況他是不樂意的，覺得謝畢卿看輕了他。後來多跟謝畢卿下鄉幾次，他覺得謝畢卿能得局長這麽重視是有原因的，他的學問不僅強，實踐也強，面對教導多次還是不懂的農民也依舊和顏悅色。
後來，他就心甘情願的跟着謝畢卿學習。
這次謝畢卿在上車後要他整理路東農場的田地情況，他很快就整理出來了。
“這裏淺水層怎麽這麽高？”謝畢卿一拿過記事本，就發現問題。
他負責指導的田壟太多，兩個鄉鎮跟四大農場的主要水田都在他指導範圍內，上次去路東農場還是上個月，他有些細節沒記住。
婁懷看了眼他說的數據，立馬想起來：“這個是當初天氣太熱，水量蒸發太大，老師你就要求淺水層高一公分。”
謝畢卿皺起眉：“有改回正常值嗎？”
婁懷頓了頓，閉上嘴搖頭。當時情況特殊，他們急着要走，印象中好似沒交代那邊的生産隊要改水量。
謝畢卿：“……”遭了。
希望那邊不要出現飄苗問題。
他立即讓司機師傅加快開車速度。
鎮上去鄉下的道路颠簸得厲害，雖然坐的都是一幫年輕力壯的小夥子，等三個多小時的車程結束，衆人下車時的臉色都很白。
“哇”的一聲，謝畢卿下車後再也忍不住，扶着車子狂吐起來。
吐完整個人都在發虛，雙腿打顫，吓得旁邊的婁懷立馬扶住他。
婁懷擔憂地問：“老師你沒事吧？”
謝畢卿擡起軟綿綿的手臂晃了晃，他只是有點低血糖，緩一下就好。
一行人在鄉道旁耽擱了一會，遠處有車過來，方大力開着公社裏的摩托車過來接人。
見到謝畢卿臉色極差，就做主讓他們先去農場的休息室裏休息。
謝畢卿本來想先去把田地看完，但方大力不允許。要是專員在他們的農場出事可就麻煩了，看田也不急着在這一時，其他人也紛紛勸說謝畢卿先休息。
無果，謝畢卿被裹挾着上了方大力的摩托車，摩托車比中巴車穩一些，又吹了一陣風，謝畢卿沒那麽難受了。
但等到休息室，見了候在休息室裏的辦公主任熱情地開始接待，又是端茶倒水，又是切水果，謝畢卿說到底只不過是個年輕人，面對這樣的盛情，實在難以拒絕。
方大力坐在靠門的位置，看了眼手表上的時間，他讓方應禮過兩個小時過來，但謝畢卿提前到了，現在還差二十多分鐘。
他轉過頭看向休息室裏，辦公主任還在吹噓着什麽，不過一旁聽着的謝畢卿臉色依舊挺虛，微蹙的眉頭看得出來明顯有點不耐煩了。
方大力心裏好笑，老奸巨猾的家夥拍馬屁拍錯了吧，人家可是大學生，還是指導專員，怎麽可能被輕易收買。
“咳咳。”方大力站起來，滔滔不絕的辦公主任停下來，有些不悅地看向他。
方大力道：“謝專員坐了三個多小時的車過來肯定很累了，主任我們還是讓專員先休息，等晚點我再帶專員去田那邊？”
辦公主任不想走，但看專員露出疲色的臉，只好寒暄幾句後離開。
見辦公主任走了，其餘衆人都松了口氣，挺直的背松懈下來。
婁懷吐槽：“這主任很閑嗎？怎麽那麽啰嗦。”
“噗。”方大力聽他這麽說，短促笑出聲，接話道，“大概公社裏就他最閑吧。”
婁懷：“他就沒有事可以做了？那這個辦公主任是用來幹嘛的？”
不等方大力回答，謝畢卿道：“好了，就你話多。”說完，他對方大力說了聲“謝謝”，邀請方大力坐下來喝茶。
謝畢卿很喜歡這個生産隊大隊長，是個幹實事的，在他心裏留下挺不錯的印象。
謝畢卿給方大力倒了杯茶：“方大隊長是有事吧。”
以前過來接他後，方大力很快就離開，等他們休息好再出現帶他們下田。今天一直待在門口，還時不時地往門外看，像是在等什麽人。
“對。”方大力爽快回答，接着就把方應禮要過來的事簡單跟謝畢卿說了一下。
謝畢卿深深皺眉，他不認識這個叫“方應禮”的人，不清楚他怎麽要過來找他。
方大力道：“他發現水田有些問題，昨天我們讨論了一番，還是不能确定，所以打算讓謝專員你來判斷他說的對不對。”
謝畢卿連忙問：“是什麽？”
話音落下，外面傳來敲門聲，方大力站起來，笑着說：“是應禮到了。”
他去開門，果然方應禮就站在門外。
方應禮跟着方大力進屋，屋裏坐着不少人，但他第一眼就把目光落在了謝畢卿身上。
他在謝畢卿身上嗅到了“同類”的氣息，這人穿着樸素幹淨，灰藍色的長袖襯衣，麥膚色，炯炯有神的雙眼。見到他望過來的視線，他也擡起頭，兩人四目相對。
方應禮先開口：“謝專員。”
謝畢卿：“你就是方應禮？”
“對。”方應禮表現自如地坐到他對面的空椅子上，坐下去還往裏面挪，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面。
這讓謝畢卿多看了他兩眼。
“你說田裏有問題，是什麽問題？”謝畢卿直截了當地問他。
方應禮有點意外地挑起眉，記憶裏的原身沒有跟這位謝專員直接接觸過，每次謝專員過來，他都是站在人群裏最後面，以至于謝專員對他這個人毫無印象。
他能直接問出來，肯定是方大力在對方面前提起過他。
方應禮直接把昨天說的話再闡述一遍，說完，他又加了一句：“飄苗會導致産量大幅度降低，現在還沒有出現飄苗問題，但如果再過幾天還沒有排掉多餘的水量，就不能保證了。”
謝畢卿聽他說完，眼裏多出驚訝，他忘記提醒的事，有人提前發現了問題！
還是一個沒有接觸過專業種植的基礎社員。
謝畢卿逐漸興奮起來，開始問起來：“你還發現了什麽？”
方應禮對他的表現有點意外，但還是選擇沒有保留：“除了淺水層比較深以外，我認為這期的施肥量需要加大，按一畝11公斤尿素來，要不然分蘖期的養分不夠……”
“會不會太多了？”旁邊的婁懷打斷他的話，“一般畝田以5到10公斤的尿素來施肥，10公斤就已經很多了，再多出來1公斤，燒苗了怎麽辦？”
方應禮看向他，剛進來的時候他也注意到了這個年輕人，上次謝專員來時他也有在場，但他沒有說話，像是謝專員的學生。
方應禮對他笑了笑，把目光轉向謝畢卿，他在等謝畢卿怎麽回答。
謝畢卿思索着方應禮說的話，沒過幾秒就分析出來其中的道理：“方同志說得很對，這次施肥确實要加大量，我當初讓水位加深一公分是想着兩個星期後把水量排回到正常量的，但因為我疏忽，導致沒有及時排水，土壤養分也會跟着流失掉了一部分。”
“路東農場這片田本來需要尿素是一畝9公斤就夠了，到現在出了這個問題，就需要多補，按一星期一公斤來算，就是多補2公斤。”
謝畢卿一邊說，婁懷一邊聽一邊用筆記本記下來。
對方應禮提出來的問題産生的懷疑轉變成好奇：“你是怎麽知道這些的？”
方應禮：“多種多看，時間久了就會分析出來。”
婁懷不相信：“我跟着老師那麽多次，我怎麽沒有想到這個問題？”
方應禮：“……”不知道如何回答。
謝畢卿替他說：“你只光會讀書卻還不知道如何去實踐，等你多種幾次地，多想一想也會知道這些。”
旁邊，方大力縮着肩膀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不光是婁懷沒想明白，他也沒想到這個問題。
謝畢卿看着其他人都是一臉“原來如此”的表情，不由地搖搖頭，他看向方應禮，真誠誇道：“你很聰明。”
很多農民種了一輩子田都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但眼前這個看起來比他還小的方應禮卻一下子抓住這次問題的重點。
如果不是方應禮提起，恐怕就算是他也要等看到稻苗才能意識到這個問題。
不過具體的施肥數量，還是要等他看到稻苗才能最後确定。
大家休息得差不多，時間也不早，便沒有在休息室繼續待下去。
從休息室裏出來，看外面日光強烈，謝畢卿問方應禮剛才怎麽過來的。
方應禮就說是走來的，水田那邊到農場休息室，就兩多公裏路，走路十幾分鐘就能到。
謝畢卿聽後，就邀請方應禮跟他同坐一輛三輪車。
農場裏有不少人力三輪車，平時農忙時都是用來裝卸糧食，現在非農忙時間，有些就會用來拉人。
方大力叫上幾個臨時工去把三輪車騎過來，一輛三輪車可以坐四個人，但騎起來費勁。
于是最後兩人坐一輛，方應禮被拉到謝畢卿這輛，騎車的是方大力。
路上，兩人一見如故，謝畢卿問了方應禮不少問題，方應禮有心在他面前表現自己，自然就沒有藏着掖着，将自己在田裏看到的一些無傷大雅的小問題說出來。
謝畢卿還問方應禮的學歷，順帶考問了一些問題。原身的學歷拿不出手，但這個時候多少偏遠小村的農民有幾人能上學的，他倒沒有嫌棄原身的學歷，反而看着方應禮更喜歡了。
覺得他這人，比婁懷還容易能理解他的話，他只說了開頭，方應禮立馬想到後面會出現的問題。
越接觸越喜歡，越覺得方應禮在生産隊裏當一名基礎社員實在浪費。
等快要到田壟，謝畢卿開口問：“方同志，你有沒有想過去鎮上發展？”
此話一出，前面騎車的方大力坐不住了，回過頭就喊：“謝專員，你可不能挖牆腳呀！應禮現在可是我的大寶貝，你要是挖走了以後田裏有問題我該找誰！”
謝畢卿：“……”
方應禮：“……”
最後，方應禮緩解尴尬地說：“我暫時還沒有想要去鎮上。我……兒子還太小了，鎮上也沒有認識的人，現在就去鎮上不一定是好事。”
謝畢卿聽出他并不是真的不想去鎮上，趕忙開口：“你要是想來鎮上，可以聯系我，我在糧食局裏上班，知道局裏挺缺人的，如果有我給你寫推薦信，以你學識肯定可以面試通過。”
說到這裏，連剛剛擔心方應禮會被挖走的方大力，都難免心動起來。
那可是糧食局，正兒八經的事業單位，聽說工資福利都非常好，要是方應禮真的能去鎮上的糧食局上班，他肯定不會拘着不讓去。
方大力看向他：“應禮啊，這可是個好機會……”
這個時候，好點的事業單位跟國營企業，想要進去可不容易，除了有推薦信以外，還需要挺高的學歷。
以原身小學畢業的學歷，就算有推薦信也很難過得了面試官那一關。
除了面試，想要真的在裏面上班還需要考核，這對他來說倒不難，他們的導師在糧食局裏是有職位在的，類似于謝畢卿這樣的專員。但職位要比謝畢卿高上不少，畢竟他的導師還是農學院學士，他跟着導師去過糧食局，還參觀過他們的工作環境。
對于他們的工作流程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主要問題還是學歷……
謝畢卿是農學生出身，跟他有共同話題聊，對他自然而然有了好感，可面試官是人事部的，跟他專業不對口，對方不一定能看得上他。
只是就這麽放棄，方應禮不甘心。
“應禮，你真的可以試試，我相信你。”謝畢卿從未有過這般急迫推舉別人的情緒，他實在是太看好方應禮了。
方應禮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既然你們都這麽說了，我自然要去試試。”
“太好了。”
謝畢卿一拍大腿，神采飛揚道：“晚上回去我就給你寫推薦信，到時候信件就寄到農場裏，現在我們來約定下見面時間。”
既然他想要邀請方應禮去鎮上工作，那麽肯定要安排好時間，讓方應禮到鎮上後有個落腳地。
同個鄉鎮裏寄信速度很快，隔天就能到，不過因為方應禮在路東農場，可能需要兩天才能拿到手。于是，兩人很快就約定好在五月二十九號這天上午十點半，在鎮上的糧食局門口相見。
謝畢卿想了許多，怕方應禮沒有信心，還說道：“我會提前跟人事部那邊說下情況，我想他們肯定能跟我一樣欣賞你。”
方大力也在旁邊附和，還說了不少關于方應禮的好話，比如老實能幹，肯吃苦，幹活速度快，在公社裏就是勞動楷模等等。
說得方應禮都不好意思起來。這些說的都是原身，他本人還是會偷懶的。
到田壟，已經有幾個人圍上來，其中就有昨天極力反對的那個人，那人見到方應禮跟謝畢卿同坐一輛三輪車，心裏嘀咕了一下，不過很快他就把這疑惑抛在腦後，立馬飛奔過去。
既然允許方應禮在專員面前獻殷勤，那他也可以，不過都是吹牛逼，何況他也沒吹牛，而是揭穿對方的虛假面目。專員看到他這麽積極的反對，肯定會對他刮目相看。
他心中激動，連謝畢卿在方應禮耳邊說話的舉動都給忽略了。
“專員，專員，我有話要舉報！”他舉起手，大聲喊出來，頓時吸引住所有人的注意力。
謝畢卿一頓，和氣地說：“什麽舉報？”
“他！”
他伸手指向方應禮，“我舉報他胡言亂語，故意騷亂。”
“這稻苗明明長得那麽好，他偏說是專員你提出的建議有錯，灌水量出現問題，說如果不排水，會發生什麽百分之二十的飄苗率。簡直胡說八道，專員你這麽厲害，怎麽會出現這樣的問題，而且他還說，這兩天不排水，就會開始大量飄苗了……”
說着說着，他的話音逐漸地降低下來，到後面更是停滞地頓在原地，因為他看到謝畢卿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甚至看向他的眼神，多出了一絲狠厲……
他有些後知後覺地發現，好像不止謝專員，連他後面跟着過來的人，看向自己的臉色都有些微妙起來。
難道他說錯了什麽？
還是說，方應禮這個小子提前在謝專員面前說了他的壞話，所以謝專員才會如此看他？
“噗！”
婁懷笑出聲，打破了周圍氣氛的僵硬，他看着面前這個局促不安起來的人，陰陽怪氣地說：“你說方應禮是胡說八道，那你可有證據？如果沒有，你這可是公然诽謗他人，這罪可大了，嚴重是會吃牢.飯的。”
“我……我……我沒有！”他支支吾吾地否認，“是方應禮他說的這麽可怕的。”
謝畢卿面色不善地盯着他看了幾秒，冷冷開口：“方同志說的沒有錯，如果灌水量出現問題，确實會出現大量飄苗的情況，只是……”
他頓了頓，有點不悅地看向方應禮：“你竟然都看出來會有百分之二十的飄苗率，剛竟然沒有跟我說。”
方應禮摸摸鼻子，悶聲道：“我覺得你看到苗就知道的事，不用我提醒。”
“呵。”謝畢卿冷笑了下，不跟方應禮計較，不過眼前這個對方應禮諸多诽謗的人，他可做不到一絲不計較，他決定把這件事寫信轉達給公社生産隊的責任人之一的辦公主任，讓他自己處理。
方大力阻止他，表示他來處理這件事。如果謝畢卿出面，那這人肯定是保不住社員這份活，如今村裏很難找到其他掙錢的法子，在生産隊上工，基本是所有生活來源。要是斷了人家的生活來源，指不定這人會做出什麽瘋狂的舉動來。
謝畢卿沒有立即同意，而是轉而看向方應禮。
方應禮對他點頭，表示讓方大力去處理這件事就夠了，他雖然不喜歡這個滿嘴跑車的人，但致對方于絕境不是他想看到的。
任何人都有權質疑，這人不過是愚昧，還不至于為了這件事而丢了工作。
接下來，方應禮沒有回到除草隊裏，而是跟着謝畢卿等人繼續巡視周圍的田壟。田壟裏的情況确實如他所說的，得立即排水才行。
謝畢卿不是慢吞吞的性格，确定了問題就要解決，他立即派出四名臨時工跟婁懷，讓婁懷指揮臨時工去教社員們排水。而他跟方應禮，還需要去其他的田塊看看，以防也有其他田塊出現灌水量過多的情況。
沒過多久，他們果然在另外一處田看到同樣的情況，跟着過來的方大力立馬回去叫人過來幫忙排水。
謝畢卿嘆口氣：“種田裏也有很多大道理，可惜現在的農民沒機會讀書，只能靠我們這些專員，可要是專員也出現問題呢？”
要是沒有方應禮，或者自己不相信方應禮的判斷，那麽這将會發生多大的嚴重後果。
謝畢卿覺得，他得在寫推薦信的時候多誇誇這件事，或者明天回局裏，跟局長說下，興許局長聽到後，對方應禮也感興趣。
“我們的生活會越來越好的。”方應禮蹲下身，撫摸着新分蘖出來的翠綠稻葉，最近處在分蘖期，水稻苗仗勢兇猛，也難怪大部分的人都不相信他說的話。
不過好在謝畢卿為人這麽平易近人，倒是給他争取到了個進城的機會。
就不知道這個機會能不能把握住。
謝畢卿聽他這麽說，哈哈地大笑起來：“我真的很期待能跟你成為同事，這樣以後我就可以找你交流學術問題。”
他吐槽道，“跟局裏人打交道，他們只認結果不認過程，但種地本就是靠天吃飯，又不是每一季都能大豐收，跟他們講道理，還會認為是你沒本事找借口。要是你能來，以後我上班就不會那麽無趣了。”
“我也很希望能跟你成為同事。”方應禮真摯道，謝畢卿這人，稚子性格，待人真誠，要是能跟這樣的人做好朋友，方應禮求之不得。
兩人興致頗高地相互擊掌，就等着五月二十九號那天，能在糧食局裏再會。
在食堂簡單地吃了午飯，期間拍板确定了一畝水田需要施尿素11公斤後，謝畢卿跟婁懷等人坐上來時的中巴車，跟方應禮依依惜別。
等車子駛離，方大力這才用力地拽過方應禮的脖子，低聲道：“臭小子，你藏得挺深的呀，竟然瞞着我這麽多東西，害我白擔心。”
“大力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方應禮脖子被禁锢住，頭壓得低，呼吸都不順暢起來。
他臉迅速憋紅，方大力這才好心放過他。
方應禮揉着被勒紅的脖子：“我真沒想瞞你，這個怎麽看灌水跟排水的問題，很久以前我就跟着我爸學到的，後來不是有專員嘛，謝專員以前都沒出過問題，這次可能是太匆忙給忘記交代你了，這才讓我尋到機會說出來。”
他拿出原身爸來，方大力就算想要知道真相，也沒法知道，且可信度也比他亂說更高。
方大力撇一眼他：“行吧。”
“嘿嘿嘿。”
趁着休息時間，方應禮想回家一趟，找杜勇田借了自行車，杜勇田很爽快就答應了。
他本人是沒騎過這種二八大杠的自行車，但原身會騎，有肢體記憶在，很快他就騎得有模有樣起來，不到半個小時就回到家裏。
這會，周慧岚跟方同路他們都還在家裏吃飯，見方應禮突然回來都吓一大跳，以為出了什麽問題。
“怎麽了？是出什麽事了嗎？”周慧岚急忙問。
方應禮騎得快，這會正喘着氣還口渴着，他揮揮手表示沒事，給自己倒了滿滿一大杯涼的番石榴葉子水。
這番石榴葉子水還挺好喝，有股淡淡的清香味道，喝起來微苦，但餘味甘甜，很解渴。村裏人都愛這麽喝，比喝茶還喜歡，畢竟便宜的茶葉喝起來又苦又澀，并沒有比番石榴葉子好。
方應禮喝完，感覺整個人都舒暢起來。
他轉過頭看向認真盯着自己看的周慧岚，還有兩個焦急等待着的蘿蔔頭，牛娃則是急着要爸爸抱。他身上都是汗水，便只摸摸他的腦袋，沒有把他抱起來。
對其他三人說道：“沒出什麽事，就是趁着休息時間，過來跟你商量件事。”
周慧岚愣了下，道：“你說。”
方應禮：“我今天見到城裏來的謝專員了，對方想給我寫一封推薦信……”
他把可能要去城裏面試的事情言簡意赅地跟周慧岚交代了下。
方同路跟方巧娥兩人本是一邊吃粥一邊聽着方應禮說話，這會他們都呆愣住地看向他，而周慧岚臉上的驚訝不亞于他們倆。
方應禮問她：“你怎麽看？”
周慧岚眨眨眼。
她能怎麽看？她都沒想過自己的男人有天會要去城裏找工作，對于現在的狀況來講，沒到滿足的狀況，但也不會很糟，畢竟以前沒嫁人之前在家裏，她也沒有比現在輕松多少。吃的也是稀粥跟鹹菜、菜脯。
“……我感覺這是個好機會。”思索良久，周慧岚緩緩地說道，“你放心，如果你去城裏工作了，不用擔心家裏的情況，我會打理好的。”
方應禮張了張嘴：“可是……”
如果他就這麽走了，那周慧岚就要獨自一人承擔起這個家庭的開銷、家務、下田跟帶孩子，這對只有21歲的周慧岚實在不公平。
最初他光想着不能放棄這麽好的機會，等吃完飯心思沉澱下來時，他猛地發現他光顧着想自己的前途，卻忘記替周慧岚着想。
對他來說，周慧岚就是一個比他年紀還小的女生，放在他那個年代，大部分都還沒大學畢業呢。
“大哥，你真的要去城裏了嗎？”
突然，方同路出聲問。
聲音拉回了方應禮的思緒，方應禮朝着他點了下頭。
“還沒确定能不能去，只是去面試一下。”
方同路啊了聲，說：“我還沒去過城裏，大哥城裏是怎麽樣的啊？”
“大哥大哥，城裏是不是有很漂亮的房子，還有很好吃的冰糖葫蘆？”方巧娥眼睛亮亮地好奇發問。
原身去過城裏的，十來歲的時候跟十九歲的時候，一次是方二嬸帶去的，一次是娶方玲的時候，去城裏訂做了一套黑色的中山裝。後來這套中山裝在娶周慧岚時又穿了一次，現在整齊的放在衣櫃裏。
方應禮根據腦海裏的記憶描述道：“有很多水泥房子，大多數都是平房，但城區更多的是兩層跟三層的，還有花窗跟各種各樣的店鋪，但沒有賣冰糖葫蘆，這是北方的零食。”
“還有呢？”
小孩子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來。
方應禮就把腦海裏原身見到過的場景一一地說了一遍，還跟他們說城區裏有很多好吃的小吃，各種包子，還有街上的女孩子們會穿漂亮的碎花裙。
要是以後有機會，他想給周慧岚跟方巧娥扯幾匹顏色豔麗的碎花布，給她們做漂亮的裙子。特別是方巧娥，這樣就再也不用羨慕陳嬸子家的小女兒方翠翠了。
周慧岚關注的更加實際一些：“如果能順利去糧食局上班，工資能有多少啊？”
周慧岚有個表哥在醬油廠裏上班，聽他說過工資的事情，他們拿的是一級工人工資，每個月有42塊錢。
不知道在糧食局上班，工資會不會有這麽高。
方應禮搖搖頭，他也不清楚現在鎮上的糧食局薪資是怎麽定的，按照目前頒布的級別工資來看，非轉正員工的工資一般都比較低。
他是知道在農場公社裏最低的非轉正勞動薪資是多少的，每個月有三十塊錢。要是他真的能進入到糧食局裏，頂多是從最低等級的勞動薪資來算，就算高過30塊錢，也不會高到哪裏去。
但即使是猜想的最低工資，周慧岚依舊挺激動：“有30塊錢？”
“應該有這個數。”方應禮不是很确定。
“管飯嗎？”周慧岚問。
“管的，那邊也有食堂，不用糧票就可以吃飯。”方應禮道。
周慧岚捂住怦怦跳的心髒，激動的情緒溢于言表：“要是真的成了那就太好啦。”
這樣他們家裏就有穩定收入，每個月三十塊錢，一年就有三百六十元，除去開銷，還能攢上一筆錢，等有錢就能擴建新房子，還能每天吃白米飯，也能去供銷社買鹹魚、鹹肉，就不用天天吃地瓜粥……
兩個小朋友也高興起來。
“那我們是不是也可以進城啦？”
“我想吃大哥說的那個小籠包，聽着就特別好吃。”
“我想吃豬蹄蓋飯，我在大伯母家聞過，很香很香，小莉說是她大哥從城裏帶回來的。”
兩人叽叽喳喳的讨論起來。
方應禮：“……”
忽然後悔現在告訴周慧岚他們了。
他怕現在周慧岚他們這麽期待，後面面試失敗會更加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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