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接下來的兩天,方應禮照舊去公社上工,經過謝專員的特殊對待,公社裏原本幾個看不上方應禮的都跑過來熱情交好。
“方同志,你沒帶早飯吧?吃我的,我多帶了雞蛋。”說話的人掏出個還溫熱的煮雞蛋,也不理會方應禮是不是拒絕,便塞到他的手中。
“光吃雞蛋怎麽行,應禮你吃我的辣菜脯,可下飯了,煮雞蛋沒味道,剛好可以搭配着吃。”
“吃我的,我買的熱饅頭。”
沒一會,方應禮的手中就被塞上了五六樣吃食,除了雞蛋菜脯饅頭之類的,還有鹹菜飯團跟煎餅子等。
他捧着這麽多吃的,有點暈乎乎。
能在大早上吃上飯團給煎餅子的都是家境不差的,這幾個人身上的穿着也證實了這一點,內搭紅色的純棉背心,外面是敞開的條紋的确良衫,他們幹活不穿草鞋,而是膠拖鞋。
供銷社裏的膠拖鞋可不便宜,一雙賣兩塊三毛錢,鞋面穿一年,內底穿一年,大底穿一年,縫縫補補的能穿個三年,直到整個鞋板都爛掉了,才會換一雙新的。
但也有富裕的人家,一年換兩雙,一雙膠拖鞋,一雙黑皮鞋。黑皮鞋可就貴了,方應禮在供銷社裏看到過價格,一雙要15塊錢,還需要提前預定,要不然沒現貨。那可是城裏做生意的有錢人才舍得穿。
反正農村是沒見過穿黑皮鞋的。
這兩人穿的膠拖鞋有點久了,鞋面用針線縫補過,加倍的粗線耐磨,縫補一次能撐個兩三月。
“應禮啊,沒想到你這麽厲害。”
“我就是想問問你,你是怎麽跟謝專員關系那麽好的?下次謝專員過來能不能帶上我啊?”
他們說着,掏出口袋裏的五毛一盒的上海牌,趁着其他人沒注意,往方應禮的口袋塞過去。這次,方應禮眼疾手快地擋住了對方的動作,将那盒煙擋在口袋外面。
這兩人是煙槍,抽的量大,平時抽的都是兩毛的紅櫻牌跟天平牌,這次倒是舍得買五毛錢的來送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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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方應禮本人是不抽煙的。
加上現如今的煙抽出來那煙味濃而嗆人,方應禮每天上工都被迫吸二手煙,更加不想吸一手的。
“別,我戒煙了。”方應禮禮貌地微笑拒絕。
無功不受祿,像香煙這種消遣貨,方應禮是不會收的,不過一點吃的食物倒沒必要拒絕。
他邊說着,邊剝開飯團外面包着的竹葉,張嘴咬上一大口,咀嚼着說:“其實謝專員人很好,你們有什麽不懂的問題都可以問他,但如果他忙沒空,還可以問他旁邊的婁實習跟助理,他們都樂意給你們解答問題的。”
咽下飯,方應禮又咬了一大口,這竹葉包飯團真香,竹葉刷洗幹淨,包裹着飯團蒸熟後,外層的米飯會沾上竹葉的淡青黃色,聞着有點類似于粽葉,清清淡淡的,但又跟粽葉是完全不同的味道。
“我記得謝專員講話的時候你們都在旁邊,怎麽都沒上前問?謝專員下次來就要到抽穗期了。”說着話,方應禮将飯團都吃完了,開始剝雞蛋殼。
這時候家裏只要有點餘錢,都會買上兩三只母雞養着,用來下蛋,下的蛋要麽拿來吃要麽賣錢,聽說這兩天一個雞蛋賣到三分錢了,不知道大伯母知道會不會氣到睡不着。
原身家本來也有三只母雞,在娶周慧岚時辦喜宴,殺了兩只。後來因為辦葬禮缺錢,賣掉了一只。
好在,婚娶跟辦葬禮只是花光家裏的積蓄,而沒有給方應禮留下負債,要不然這穿過來的日子可能會更加煎熬。
其中一人看着憨憨的,他叫周牛正,跟另外一人是同村人,都來自上田村,他撓頭羞赧道:“不是怕嘛……謝專員是城裏來的人,我們看到他時,都有點……”
另外一人則是叫周葉,他附和道:“是啊,他看着很好說話,但有時候眼睛盯着你的時候,都不知道怎麽開口。”
周牛正:“要不然,應禮你就替我們問問?”
周葉:“是啊是啊……”
他們本不想過來找方應禮的,但他們想要問的不是公社裏種田的問題,而是自家水田裏的問題。這會家家戶戶都種水稻,眼見着別人都到分蘖中期部分,苗聳得老高了,就他倆挨着的田地出問題,苗不僅沒高多少,還蔫噠噠的,像是生病了。
如果直接問謝專員,要是謝專員不願意去他們的田地看稻苗情況怎麽辦?昨天他們都看到謝專員非常重視方應禮,還主動邀請方應禮跟着他去巡視田壟,這放在以前可是沒有過的存在。
于是他們就想到了通過方應禮去問謝專員,看能不能碰碰運氣。
“我叔都不知道怎麽回事,可把我們家給愁死了。”周牛正焦急地搓着臉。
他口中說的叔其實是他爸爸,上田村那邊很多人喊自己的爸爸叫叔,媽媽叫姨,很神奇的叫法。
聽到這話,方應禮正色問:“除了長不高,葉子有沒有出現變黃的問題?”
“對!葉尖看着不是很青,特別是這兩天,感覺有點青黃青黃的,但不是全變黃。”他回道。
方應禮若有所思地轉過頭看向另外一人。
見方應禮看先自己,周葉連忙道:“我家跟牛正家是同時播種插秧的,後面也是一起灌排水,這次施肥也是一起。”
就是因為這樣,兩家都出現了同樣的情況。
“聽說謝專員還給你留了地址,我們就想……就想你能不能幫我們寫封信問下,這情況該怎麽處理?”
再這樣拖下去,恐怕這一季的水稻收成會大打折扣,這樣他們家今年的收入就會縮減不少。周牛正他們家明年還打算再蓋一間屋子,要是今天早稻收少了,他們家有三畝田,那可就少賺了幾十塊錢。
“寫信一來一回至少四五天時間,這樣太浪費時間了。”方應禮對他們說道,“這樣吧,下午休息時間,我跟你們回家一趟。”
周牛正有點意外:“你?”
方應禮:“是的。”
周牛正吞吞吐吐地猶豫道:“應禮你真的能看啊?”
從昨天謝專員對方應禮的态度上來看,方應禮應該是有兩把刷子的,但總歸不能跟謝專員比。
可他們确實是沒法子了,要是方應禮真的能解決問題呢?
“牛正,要不然就讓應禮先看看?”旁邊周葉見周牛正還在猶豫,替他做決定,“如果應禮不知道怎麽處理,那我們還可以給謝專員寫信,對不對應禮?”
方應禮:“……”
這不就是變相的覺得他一定會答應寫信嘛……
不過看在剛才的飯團跟煎餅子份上,他倒是樂意走一趟,瞧瞧他們田地是不是他想的那樣。
幹完活,幾個人約着去食堂吃飯,方應禮帶的是炒鹹菜,周牛正家境不錯,他帶的是鹵肉,他熱誠地給方應禮夾了一塊,有兩拇指寬。
二八肥瘦,八成肥兩成瘦,咬一口能爆汁,滿嘴都是肥膩的豬油香。方應禮以前不吃肥肉,但最近肚子油水太少,現在吃起肥肉來也不覺得膩,感覺很是下飯。
要是再淋上一勺鹵汁就好了。
他目光瞟向周牛正帶過來的鐵飯盒,裏面只有一層薄薄的鹵汁。
家裏沒有肉票,一斤帶肥的豬肉平常價是一塊五,家裏現在就剩兩塊錢,根本沒法買豬肉吃。方應禮想到這裏,果斷放棄買豬肉的想法。
他繼續埋頭猛吃白米飯,公社食堂的米飯不是很白,都是前年的陳米,但能無限續白米飯已經很不錯,大家都沒有什麽好挑剔的。
吃好飯,大家休息一兩分鐘,三人去找方大力請兩個小時的假。方大力很快批準,接着他們就去公社借人力三輪車。
農場到上田村大概八公裏的距離,光靠走路這休息時間可不夠用,周牛正他們是有自行車的,可方應禮沒有,于是他們打算借一輛,輪流騎着去上田村。
踩了半個小時,三人終于騎着人力三輪車來到上田村村頭。他們家的水田在村頭位置,一眼望去,入目都是綠油油的碧翠稻苗。
風吹過時,發出陣陣沙沙響聲。
方應禮跳下三輪車,站在田埂邊等周牛正他們請各自的叔過來。
周爸聽到兒子帶人過來看自家田地,立馬放下吃剩一半的米飯,戴上草帽就跟兒子出了門,走出門沒幾步,就看到好友也跟着兒子出門,雙方在交叉口碰到一塊。
他見狀,期待問:“請的是你們生産隊的專員?”
“不是。”周牛正搖頭,說是他們隊裏的一名社員。
“你們隊裏的啊?”周爸一聽,頓時失望起來,這公社裏的社員有幾個讀書的,種水稻的經驗都沒有他們吃過的鹽巴多呢,叫來有什麽用。
周牛正補充道:“他很受謝專員喜歡,上次我說的那個提出田裏灌水量超水位的就是他。”
“他這麽厲害,怎麽還在你們生産隊待着?謝專員沒有讓他跟着?”周爸不解。既然有這個能力,都可以給謝專員打下手了,留在生産隊裏可掙不到那麽多錢。
而且跟在謝專員身邊,肯定能學到不少東西。唉,怎麽就沒看上他兒子,他兒子也不賴呀,看着就不輸生産隊裏其他年輕社員。
“謝專員昨天請他一起巡視田壟了,不過我們都沒跟去,不知道有沒有讓他以後繼續跟着。”周牛正道。
周葉:“不管有沒有,先讓應禮看下田地沒有任何損失,頂多是白跑一趟。”
周葉以前挺看不上方應禮的,覺得他光長得好看有什麽用,好看是最沒有用的,有錢才行。他們家雖然比周牛正差一點,但也沒差到哪裏去,就是沒人脈,沒法找關系人寫推薦信,要不然他也不會在生産隊裏待了這麽久。
但從昨天起,他對方應禮改觀不少,覺得方應禮這人挺有謀略,平時人那麽低調,等到關鍵時刻卻……周葉想了想,想到“一鳴驚人”這個四字成語來形容方應禮。
他應該是有真材實料的,要不然謝專員不可能全程笑眯眯地跟他說話。
很快,一行人來到村裏田壟這邊。
他們到的時候發現方應禮并沒有在田埂邊等着,而是已經進入到田壟裏,并且還停在他們兩家的田地間。
周牛正他們面面相觑,彼此眼中都是意外,這人怎麽知道他們田分布在哪裏的。
二話不說,幾個人連忙撸起褲管,跟着下田,來到方應禮的身邊。
方應禮早就察覺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他沒有急着起身,繼續觀察着眼前的水稻苗。他視力不錯,原身這具身體的視力也很好,周牛正他們家水稻田位置剛好在他視野範圍內,只要仔細觀察,就能發現這一大片田的顏色跟其他田裏的水稻苗顏色略有些不同。
等上一會,周爸開口問:“能看出什麽問題?”
方應禮起身看向周爸跟周葉爸,問他們道:“你們畝田用多少尿素?”
周爸:“七公斤。”
他們家是肥田,每三年都會深耕一次,今年剛到第三年還不是深耕的時間,但燒了不少草木灰養土肥。育苗時澆水量跟往常都一樣,長勢都很好,可不知道為什麽,插秧後不久,他們家的水稻苗越長越慢,到後面根本追不上別人家的。
一開始以為是不夠肥,以前都是用五公斤尿素就夠了,今年多加了兩公斤,可并沒有改善多少,這幾天,長勢又慢下來不說,還出現變黃跡象。可把他們兩家人給吓壞了,擔心今年早稻收成不好。
于是,才有了讓周牛正他們請謝專員過來的想法。
不過現在人來的不是謝專員,他們還是希望能将問題給解決咯。
“尿素用量是夠的,不僅夠了,還有超量的跡象出現,但這個問題不大,排掉部分水就好。”方應禮将自己看到的說出來,“最主要的還是稻苗素質不好,所以吃不進肥,才長不大。”
“怎麽會?育苗的時候,那苗長得很強壯,看着就很好。”周葉爸道。
方應禮平靜聽他說完,接話道:“育苗的時候長得好,但種下去卻長不好,可能還有個問題,之前深耕的時候沒有做好,形成了犁底層。”
周葉愣住:“還有這個說法?”
他家田地不少,從小就跟着他爸下地幹活,從沒聽說過什麽“犁底層”,這個詞一聽,就像是專業的話術,他們沒讀過種田的書,根本沒聽懂是什麽意思。
反而是周葉他爸聽懂了方應禮的話,他不确定地問:“這個犁底層是不是沒有翻耕到的‘死土’,稻苗的根紮不進去,肥水吃不進去,然後就壞苗了?”
“阿叔你理解的很對,大概就是這個意思。”方應禮朝着他笑了笑,不愧是種了這麽多年田的老農人,他一說就知道問題出在哪裏,“犁底層不透氣不透水是其中之一,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元素肥失衡,得補液肥。”
周爸緊皺眉頭:“不應該啊,還不到深耕的時間,怎麽就有死土了。”
周牛正立馬想到:“前陣子下了場大暴雨。”
喊出聲後,他倒抽了一口氣,“咱們兩家的田多,排水的時候比別人晚,有些雨水就吃進土裏沒有被排出去。”
那個時候剛插秧沒幾天,他們以為不會有問題,結果就是因為晚排水了一天,就生成犁底層了?
“本來早稻收割後就要翻地,被這場大暴雨給提前了……”
話音未落,其他幾個人紛紛眉頭皺得更深起來,如果真是這樣,那麽神仙來了都沒法救他們的水稻了。
方應禮重新蹲下身,手摸進潛水層下的土壤裏,越到後面越吃力,等差不多進入到一根手指的長度,就被後面緊實的土壤給抵住,沒法繼續往下探。
果然是形成了犁底層,這可就麻煩了。
周爸不信邪,也蹲下身試了下,确定是犁底層,頓感頭暈眼花,站起來時整個人踉跄往旁一倒。
站在他面前的方應禮率先發現不對勁,趕忙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往前拽,周牛正見狀,立即扶住他爸:“叔!”
“你沒事吧?”周葉他爸心裏難受,卻還要反過來安撫問。
方應禮提議:“要不先回去休息一下?”
衆人回到田埂邊,周爸坐在三輪車裏抽着煙發愁。
田裏出了事他能不着急,但他們家只在村裏有點小錢,這幾輩子都是靠種田,到周牛正這個兒子,他本來是想培養成讀書人,可周牛正讀書不行,還沒初中畢業就辍學回家跟着他種田了。
後來他拖了不少關系,想着能不能在農場裏某個小職位,但對方收了錢卻沒給辦成,後面連錢都沒給退回來,白白多花費了200塊錢。
在當時,兩百塊錢可是一整年的收入,氣得周爸血壓都高了。
周葉他爸也愁啊,他家也靠田裏的收入,還有兩個兒子在生産隊裏,家裏這塊田種出來的糧食有多餘拿出來賣錢,這筆錢他是打算攢給小兒子娶老婆的,現在出了這事,誰家不愁。
他嘆息地看向周爸:“老哥,你說怎麽辦?”
“兩位阿叔先別急,我興許有辦法……”方應禮将自己的想法用簡單說法詳細地告訴他們。
只有打破犁底層,才能讓稻苗根部吸收到足夠的養分,紮根進深土壤裏,快速發育。要不然,其他方法都是徒勞。
好在水稻秧還沒圓杆,可以趁着圓杆前移苗!要不然就算是方應禮,也找不到更好的辦法。
“不行!”周爸搖頭,堅決道,“移了苗那就都得死苗,現在頂多就是今年的早稻收不上來多少,但看樣子,怎麽也有個一百多斤。”
周爸擔心移苗會出現死苗狀況,是很多時候農人都不敢随意去移苗,對于無法把握的事情,老一輩都不會輕易去嘗試。
其實在水稻苗育苗初期以至于拔節期前,水稻秧都是可以移植的。
但若是水稻秧圓杆就不行了,這代表這水稻苗已經發育成熟,進入到孕穗初期,這個時候移栽稻苗,會損害到苗根部。
周葉他爸是個明事理的,一聽還能這樣移苗,看向方應禮的神色帶上感激:“要是真的能成,那就太感謝這位同志了。”
“不過要快,移苗是個大工程,得趕在返青結束前全都移栽好,要不然會慢別人一大截。”不用方應禮說,他們也知道這次的收成肯定要比其他家慢上不少。
但若是真的能保住收成,晚一些時間又有什麽關系。
周爸則沒有他那般幹脆,他對這個說的頭頭是道的小年輕不是很信任,甚至覺得這人挺投機倒把的,說話一套套,不知道裏面的可信度有多少。
他更傾向于那位城裏來的謝專員。
周爸敷衍地對着方應禮說了幾句話,便借口有些累先回去,然後拉着還想繼續留下來的周牛正離開。
方應禮看着他們快速離開的背影,挑了挑眉,沒有說什麽。
這時,周葉跟周葉他爸又詳細地問了方應禮關于怎麽移栽的細節,并邀請方應禮先去他們家裏坐會。
他們請了兩個小時的假,回去的路程是半個小時,現在還有一個多小時的休息時間。
上田村的房屋跟紅湖村不太一樣,他們建房時的巷子能開三輪車,周葉騎着三輪載着他爸跟方應禮到家門口。
他家門前圍着個一米高的籬笆,籬笆裏養着四只母雞一只公雞。
從大門進入就是走道,走道裏有個牛圈,養着一頭黃母牛,每次犁地都得靠它,但這會母牛被家裏沒去讀書的孫女拉去吃草,牛圈空空的。
跨過門檻就是前堂,前堂兩邊各有一扇紅木房門,他們家有三個屋,左邊的屋子進去還有個門,外面那間是小兒子跟他小叔一起住,他小叔是個鳏夫,沒有孩子,後來就在他哥家裏住着,上工分到的糧食都會帶回來。裏面那間睡的是周葉夫妻跟他的女兒。
周葉他媽還生了兩個女兒,女兒們都結婚了,很少回娘家。
現如今南方小村每戶人家都有幾個小孩,有的家中能有七八九十個兄弟姐妹,大部分是四五個兄弟姐妹,原身家三兄妹算是少的。
對此,方應禮雖然不懂,但大為震撼,震撼過後就剩下感嘆。
周母給方應禮倒了杯高山濃茶,喝起來微苦微甘,方應禮沒喝多少,怕喝太多餓得快。
周葉則是去屋裏拿出本子跟筆,把方應禮剛剛說的話給記下來,有遺漏的地方,方應禮就在旁邊提醒,十幾分鐘後,就寫了滿滿一頁。
周母在旁邊愁眉道:“看着好麻煩啊。方同志,這方法真的能行?”
“只要步驟對,就沒問題。”方應禮道。
聽他這麽堅定的回答,周母安心了一些,看着忙碌的父子倆,沒再多嘴。
另一邊,回到家的周爸不再勉強維持表情,語氣硬邦邦道:“我讓你去請謝專員,你去請了個什麽玩意來。叫人家來就算了,這還亂出什麽破主意,都下秧十幾天了,現在把苗給移栽了,那出事他承擔得起!”
“叔!”
周牛正被他爸說得臉紅耳赤,他也沒想到方應禮會想出這麽吓人的主意,他剛聽到時完全吓住了。
“我活這麽久,就沒聽過有這樣移苗的,要不然,以前碰到這情況,不個個都像他這麽幹了?你見過嗎?反正我是沒見過。”
周牛正低下頭,不敢去看他爸氣炸了的表情。
他虛虛地擦着額頭上的汗,走之前看周叔那樣子,似乎是信了方應禮的話,要不他去提醒下周葉,可別到時候什麽都沒撈着,還白白損失了這次早稻的收成。
如此想着,他借口說要先回公社,麻溜地從家裏滾出去,再待下去,他怕他爸把氣撒他身上。
到周葉家,這邊的氣氛融洽,方應禮坐在木板凳上,一邊探着頭看着什麽,一邊嘴裏吃着東西,是周母早上從山上敲下來的番石榴,白肉的,吃起來脆甜。
周牛正:“……”
他腳步頓住,還是周母先發現了他,喊他進屋來:“怎麽在外面杵着?你爸呢,聽老周說急着回去了?”
“嗯。”周牛正含糊地應了聲,挪到周葉的後面。
接着他就看到周葉寫得滿滿的一整頁關于如何移苗的步驟,心裏咯噔一下,難不成周葉他家真的要信方應禮的話,嘗試移苗了嗎
但現在方應禮還在,他不好當着人家的面直接問,艱難地忍着沒開口。
旁邊的方應禮看他憋得辛苦,好心問道:“你們家商量得怎麽樣?”
“對啊,牛正,你們确定什麽時候移苗了嗎?”聞言,周葉擡起頭看向他。
周牛正:“……”早知道他不過來了。
方應禮微微笑地看着他,他心中其實早有猜測,并沒有拆穿他的窘迫。
時間不早,他們得回去公社,要不然來不及。
離開前,周葉他爸喊周葉進屋一趟,不到一分鐘,周葉兜裏揣着東西從屋裏出來。
三人坐上門口停放着的三輪車,這次換周葉騎車。
寫到後面,頭暈沉沉,胸悶氣喘,一查體溫竟然發低燒了。前兩天坐車司機一直在咳嗽,可千萬不要被二陽啊啊啊啊啊!!!!薛定谔的口罩,希望它有用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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