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 58 章

方應禮只休息了幾分鐘,爬起來喝了牛娃擔心給他倒來的番石榴葉水,在方同路倆兄妹關心的目光下,帶着同樣休息得差不多的周慧岚重新出門。

砍完需要的竹子,方應禮的全身被汗水打濕,他胡亂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埋頭苦幹,用鋸子鋸着用手臂跟腿部緊壓着的竹竿。

周慧岚比他好很多,基本都是他在出力,她只需要扶住竹子就可以。

看着方應禮這幅累得喘出重重的呼吸聲,她眼眶一熱,擔憂地說:“歇會,別幹了。”

方應禮繼續鋸着竹子,沒說話。

他跟這根竹子杠上了。

“應禮!”周慧岚大喊。

……嗡嗡嗡。

好似有無數的蚊子在耳邊響着,方應禮恍惚地擡了下眼,看到了周慧岚湊近的臉,兩顆棕色的眼睛反映着渙散的兩個他。

方應禮持續着的動作一震,仿佛是徹底醒了過來。

“嗯,休息。”他的聲音很嘶啞,像是被刀子割了一般的燒疼。

周慧岚遞過來了手提水杯,他接過仰頭猛灌起來,等水杯裏的水被他喝得差不多,方應禮不好意思地遞過去給她。

“你也喝。”

兩人都流了不少汗,喝了水後,也不嫌棄地上的泥土濕潤。抓了幾把幹燥的竹葉墊在屁股下面坐着。

方應禮怎麽都沒想到有一天會幹活幹魔怔,久久都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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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只眼睛盯着地上爬成隊伍的螞蟻。

螞蟻隊伍在搬家,帶頭的是一只有一厘米長的巨大螞蟻,中間還有幾只中堅頭部,領着小弟們朝着更高處的新家而去。

方應禮低垂的腦袋擡起來看向頭頂萬裏無雲的天空,忽然開口:“過兩天可能要下雨。”

“嗯?”周慧岚扭頭看他。

“不确定,也可能沒下雨。”方應禮臉上熱出來的潮紅還沒有徹底散去。

對上的眼睛,一如當初帶着真摯的天真。

周慧岚壓了口氣:“……”好像沒那麽難受了。

這次他們運氣不錯,砍竹子的時候發現了新鮮能吃的筍尖,方應禮掰了幾根丢到了背簍裏,由周慧岚背着。

他彎腰背上地上捆好的竹竿,咬着牙,頂着太陽下山。

這次回來,他們就沒再上山了,周慧岚留下來煮中午吃的飯,出了那麽大的力氣,周慧岚打算煮白米飯。

她還泡了些裙帶菜,用來煮湯,加一點蝦米跟豬油渣,就很好吃了。

家裏的小孩也很喜歡,周慧岚煮了湯,還炒了兩個青菜。方同路兄妹倆在幫忙燒火,這頓飯做得很快。

擺上桌,大家沒有拘束,開始大口吃着米飯。

方應禮連續吃完三碗白米飯泡湯,心滿意足的停了下來。

吃完,方應禮出門去到叔公家。

叔公看到他來很高興,煮水給他泡茶,喝着茶跟他說話,沒聊幾句就知道了方應禮過來的來意。

叔公說道:“你要找個靠譜的砸牆瓦泥工,我這裏倒是有個人選,知道阿莊家的小兒子嗎,人家大你幾歲,在村裏做散工,他幹活很麻利,還自帶工具,你要的話可以找他。”

“謝過叔公了。”方應禮敬重地謝過之後,問道,“是由叔公您這邊建議,還是我直接過去找他?”

“自己去。”叔公也不客氣,“我給你找,是要收兩毛中間費的,給你省點錢。不過你去的時候,就跟他說是我介紹的,他懂。”

“好,明白了叔公。”方應禮道。

聊完正事,方應禮沒有急着走,叔公留下來問了他挺多問題。

這些問題都不難回答,大部分都是跟家庭有關,聊到後面,叔公還問他,想不想繼續讀書。

這次,方應禮沉默了許久,而後搖了搖頭。

他什麽都沒說,叔公什麽都沒問,懶懶地揮手讓他去忙,別在他面前晃悠了。

方應禮得了令,走得很快,沒聽到叔公冷哼地聲音,低聲罵他小沒良心的。

表嬸從屋裏出來,見着自家公公,也曉得他的脾氣:“爸,你要是想讓應禮有空來看看你,你就直接說,要不然他直心眼。不懂的。”

“虧我給他取了這麽個名字,還用我開口。”叔公說。

表嬸笑着無奈搖頭,也不去勸說,拿着今天新記錄下來的賬本給叔公看。

阿莊叔的家很好找,他小兒子結婚後也沒分家,一家人住在大庭院裏,外面的門白天沒鎖,進了門就可以看到左右廂房,再路過天井,就是裏堂跟兩間主屋,都住了人堆滿了東西。

天井兩邊的屋檐下晾曬着大人小孩的衣服,方應禮過來的時候,有個四五歲,赤着上半身的小男孩在地上抓蟑螂玩,看到他好奇地打量。

方應禮離着他幾步遠的位置停下來,看着他手裏的蟑螂,一言難盡地問:“小朋友,你家大人在嗎?”

話音未落,裏面的人就出聲了,是個看着三十多歲的婦人,抱着個娃娃出來,看到方應禮頓了下。

“常來嫂子好,常寶哥在嗎?”方應禮禮貌詢問。

“我小叔在家,睡午覺呢。”常來嫂子說完,抱着孩子去到裏堂其中一間屋子敲了敲門,大着嗓門喊:“小叔,有人找!”

“小叔!醒了沒!”

幾秒後,裏面的人喊了句“等會。”,又過去幾秒才打開房門。

他披了件敞開的襯衣,露出一塊塊健碩的肌肉,油光發亮,撐得肩頭的襯衣都是緊繃的。

常來嫂子一臉平靜地抱着孩子回屋,還不忘拽了在地上玩蟑螂的兒子。

罵罵咧咧地喊道:“就知道玩這玩意,等會烤給你吃,要不吃揍你。”

“媽,這東西能烤?我想吃!”小男孩顯然不知道這蟑螂的險惡。

方應禮咽了咽口水:“……”可怕。

方常寶是瓦泥工,他技術不錯,價格還便宜,村裏有人建房子、修房子,都會找他。看到方應禮過來,他想到的就是過來找他幹活的。

而方應禮很快也證實了他這個想法,請他去家裏敲一面牆,還是老熟人,村裏德高望重的方叔公介紹過來的。

一聽他也知道了方應禮的身份,恍然了一瞬才疑惑地問:“哪裏的牆,為什麽要敲了?”

“走道處的,左面的那道,我看過了不是承重牆,敲了不會影響整體。”方應禮說完,問他,“敲這樣的牆,多久能幹完?”

方常寶道:“兩天。”

方應禮問他:“工錢怎麽算?”

方常寶:“一天2塊錢。”

“行,今天先過去吧,算一天。”方應禮道。

半天的工時算一天的工錢,方常寶欣然地同意了,他回屋拿了鐵錘等工具,快步地跟着來到方應禮的家裏。

過來時,周慧岚把今天從山上砍回家的竹子搬到了走道裏面的小天井。方應禮家面積小,天井的面積也自然比別家的小了一半,看着像是從中間切除開來,長而窄,放了竹竿就沒其他位置了。

甚至他們家的都不能算是小天井,只能按隔道來算。

方常寶進來時在走道兩堵牆面前打量了一圈,确定了這面牆不是承重牆後,就開始動工。

方應禮也沒閑着,他還要把放柴火的遮棚給拆掉,下面的柴火用防水膜給蓋上。這防水膜還是農忙時用來收晾曬的稻谷的,這會派上了用場。

牆用的是土磚,外面糊着層水泥,水泥不厚,還能看到裏面土磚疊着四四方方的磚邊痕。方常寶是幹這方面的,一錘敲下去,整面牆都在抖。

“嘭嘭嘭!”

劇烈的聲響,令方應禮都覺得地面在顫抖。

他拉着幾個湊熱鬧的小孩子到後面,不讓他們靠得很近。

牛娃還不知道在幹什麽,方同路跟方巧娥看了看就知道了是想幹嘛,他們緊緊地拉住方應禮的手。

方巧娥焦急地喊:“大哥,我們要把房子砸了嗎?”

方同路卻問:“是要建不一樣的牆嗎?”

方應禮跟周慧岚搬來了很多竹子,他看到了,覺得這些東西應該是用來幹嘛的,現在想,是不是用來建房子的。

“不一樣的牆?”方巧娥焦急到聲音都在打顫,“房子不都是土磚建起來的嗎?”

方應禮垂眸看着她,安撫她不是砸房子,也不是建不一樣的新房子,他們只是把原本放置柴火的地方,圍起防水的竹牆竹頂,剩下的依舊是老樣子。

牛娃喊道:“爸爸,我怕怕。”

他抱着方應禮的大腿,要方應禮抱他。

方應禮拉過他的手,單手将他抱起來,另一只手拍拍他的後背,低聲說了兩句:“不怕。”

沒敲幾下,隔壁靜靜家的爺爺跟奶奶過來了。

他們在門口看着,見到周慧岚站在走道外面這邊,喊了她。

“應禮家的媳婦,你們這是在幹嘛?”

“哎呦,好響的聲音,我還以為出什麽事了,是打算建新房子了?”

“沒有呢,就是把外面這堵牆砸了。”周慧岚微微笑着跟他們解釋,“哪裏有錢建新房子,這砸牆啊也還是因為家裏太小了。”

他們家人口多面積小,是鄰裏都知道的事情,聽周慧岚這麽講,也就沒再多問什麽,轉而問起請方常寶過來,一天的工錢是多少。

聽到是2塊錢,靜靜的奶奶還深吸了一口氣。

“現在建房子貴了,以前幾百塊錢就可以搞定,現在沒有個一兩千,房子弄不下來。”

走道的牆被方常寶砸出來個口子,露出站在裏面抱着孩子的方應禮,靜靜的爺爺看了一會,沉着聲道:“好啊,還是應禮有主意。”

不多時,其他幾家鄰舍的老人,在聽到動靜的時候出來張望了。有的因為方應禮的雙親走了,對方應禮這個小輩不熟的,就沒有過來詢問。

幾人圍站着在不遠的地方看熱鬧,偶爾交頭接耳地聊幾句。

這些方應禮都不在意,若是有人過來詢問,他就如實說,房子太小,把牆給砸了,好空出來地方。

面對這樣的措辭,他們也都沒懷疑,有幾個還誇方應禮這個主意好,說了不少的場面話。

“方應禮現在是有出息了。”

“我家兒子能像應禮這樣就好了。”

“應禮啊,你在鎮上是不是工作得很不錯,我聽我兒子說是在糧食局上班,還是個當官的。”

“是官啊?那可有比村書記大?”

方應禮哭笑不得,解釋:“叔,不是官,糧食局是事業單位,我就是個打工的,還在考核期,沒轉正呢。”

“還要考核,考不過會被開除嗎?”有人關心地問。

“果然是鎮上,連工作都要考核,那你得好好把握,這機會多難得。”

“嬸子,我會的。”方應禮一一地答複。

等人問得差不多,方應禮嘴皮子說得口幹舌燥,就找了個借口退回到屋子裏。那些八卦入魂還想繼續問的村裏人,見狀了也不好繼續追着問。

方應禮去屋裏給方常寶倒了水,示意他休息一會。方常寶接過水喝完,說了句“不累”,就又繼續幹活。

他拿了一天的工錢,很務實地把今天需要幹完的活給幹完了。

村裏人請工人幹活是需要出一頓飯的,好在幹活的地方影響不到另一邊的竈臺。方應禮洗了洗手,擦拭了竈臺上的灰土,用木刷洗幹淨鐵鍋,開始煮大鍋菜。

先是将早上買回來的棒子骨焯水後放進去,加了三瓢井水,蓋着煮了半個多小時。這期間,方應禮在另一口竈口點了火,順帶一起煮紅薯飯。

切好的紅薯塊跟着淘洗好的大米下鍋,燒火的同時,他還注意着隔壁的鐵鍋水有沒有沸騰溢出來。看着沸騰着的水上面飄出棒子骨裏面的骨髓,周邊挂着一層厚厚的油花,方應禮開始下其他作料了。

裙帶菜、白蘿蔔塊、紅蘿蔔塊、粉條,等煮好,再加鹽跟醬油。

這麽一鍋有肉有蔬菜的大鍋菜就做好了。

夕陽西斜,太陽落山得很快,方應禮做好飯菜,天色暗下來,方常寶收起工具,跟着方應禮他們一家吃飯。

面對只有一鍋菜的晚飯,大家都沒有嫌棄,每個人吃得都很多,這麽一大鐵盆,最後吃剩下底部的湯汁,一塊骨頭一塊蔬菜都沒剩。

吃飽喝足,方常寶拿了今天的工錢,約好明天早上八點過來。

紅湖村很小,到晚上,方應禮家砸牆的事情就在村裏傳開了。有些去農場生産隊幹活回來的,聽到砸牆的動靜,還過來看了個究竟。

認識方應禮,跟方應禮比較熟的,都是直接過來問,得到的答複都跟下午那群嬸子叔子們的都一樣。

後面,方大力也過來,看到砸剩一半的牆面,他眉眼挑了挑,打趣地問:“動作還挺大,這竹子都砍過來了,打算幹個大的?”

“沒,就是想建個柴火間。”面對方大力的好奇,方應禮沒必要瞞着他,直接把自己的想法簡單地告訴了方大力。

方大力聽完,說道:“想法挺好的,不過你明天要上班,讓弟妹跟小孩子在家可不行,還是得有個男的在家看着。”

方應禮有點愣住:“?”

方大力當着周慧岚這位弟妹的面本是不想直白地說出來,哪想到方應禮根本沒聽出來他的意思,他嘴角抽動,說道:“方常寶是個男的,你留弟妹一個女的在家裏,出意外了怎麽辦。”

方應禮是個正常的成年男,方大力都說得這麽直白了,他哪裏還聽不明白,頓時覺得麻煩起來。

可是已經跟方常寶約好明天過來的事情,總不能拖到下周的周末他在家的時候。

“我讓楊老師過來。”方大力忽然說。

“楊老師這個月的補習課結束了,會休息一周。”方大力繼續說,“這段時間她在家沒事,過來幫忙看下沒問題。”

方應禮原本的愁眉苦臉一下子就散了,是了,有個人陪着周慧岚,他當然放心。

再加上楊欣還是方同路跟方巧娥兩人的老師,來他家裏不至于悶得沒人說話,就是不知道他們私下裏決定了,楊欣會不會不樂意過來。

方大力卻讓方應禮放心,這點忙楊老師不會不答應的。

第二天早晨,方應禮出門前就看到楊欣過來了,她淺淺地跟方應禮打了個招呼,問周慧岚醒來沒有。

不需要方應禮回答,從前堂裏走出來的周慧岚直接給出來了答案。于是楊欣越過方應禮,去找周慧岚了。

沒人需要自己,方應禮拿着兩個烤好的紅薯踹進兜裏,出門。

在見到方富強的時候,他把其中一個烤紅薯分享給了他,兩人啃着紅薯一邊趕路,一邊聊起方應禮要在家裏做一間竹子做的柴火間。

這讓方富強很感興趣,揚言下班回家就要去他家裏觀摩。

方應禮哭笑不得,跟他講今天回家還要把砸下來的磚頭搬到村頭的空地,沒到建竹牆的時候。

晚上,方應禮家全員出動了。

方應禮長這麽大,加起來幹的活都沒有來到這裏兩個月幹的多,他也還沒有搬過這麽重的磚頭,家裏沒推車,他們是靠扁擔挑着砸碎的磚頭到村頭空地。

那邊常年有村裏人放不要的雜物,破爛玩意很多,也有人丢石磚,不過大部分人都不舍得丢,留着下次建新房子還能用上。

方應禮家太小,這些砸下來的磚頭沒地方放,方應禮完全沒有扔了很可惜這個想法。

方同路是家裏小孩子裏面力氣最大的,他幫着撿了很多石頭,方巧娥也不甘示弱,撿碎石頭的速度不比他慢多少。

牛娃人小野心大,超級喜歡挑大塊的,每次都搬不動,選來選去,後面只有拳頭大小的他才拿得動。

“爸爸……接着石頭……”

“這個石頭很不好看,好醜啊,爸爸我們是要丢掉它們嗎?”

牛娃手心都是濕熱的汗水,他在衣角上擦了擦,小短腿想跟着爸爸去到外面,外面漆黑一片,看不清道路,只有爸爸的背影在手電筒的光線下,露出了一點光來。

他後怕地退縮,躲到了小叔小姑那邊。

看着他們還在撿石頭,跟着一起撿起來。

來來回回,幾趟下來,方應禮把外面的襯衣脫掉,穿着松垮垮的老舊背心,牛娃眼睛亮亮的,小跑過來,拿着小髒手摸了上來,在他硬邦邦的後背畫圈圈。

方應禮任由小孩子在後面玩,他在地上坐了一會,等周慧岚跟方同路兄妹倆将擔子裝滿,起身又挑着擔子出去。

“爸爸好厲害哇!”

牛娃做出誇張的小表情,黑溜溜的眼睛裏都是對方應禮的崇拜。

回來的方應禮笑了一下。

努力地扮演着成熟穩重的爸爸這個角色,但搬磚實在累得夠嗆,在孩子的誇獎下方應禮難得地摸摸他的頭。

“牛娃,來多誇幾句。”

“爸爸好厲害!”

“爸爸,你是不是騎士?”牛娃想到聽過的圖畫書,誇起人來毫不吝啬。

誇了又誇,小腦袋歪着湊近:“爸爸,我什麽時候也這麽厲害?”

“像我這麽高的時候?”方應禮不确定地笑了。

這面牆砸了兩天,砸出來的石磚不是一時半會就可以搬完的,方應禮累了三個小時,剩下的再也搬不動了。

日居月諸,時候不早了,方應禮帶着孩子們洗漱睡覺。

他獨自在前堂鋪着草席,躺下去也不覺得地板硬得磕人了,閉上眼直接睡着過去。

醒來時已經是月落星沉,外面的天霧蒙蒙的,晨霧在曉風下輕輕浮動,帶來了夏日早晨的一絲清涼。

方應禮收拾起草席,原地做了一段早操,試圖把昨天幹活帶來的腰酸背痛給減輕一點,可惜效果并不明顯。

蹲着刷牙起來時,差點把自己的腰給閃到。

方應禮愁着眉晦澀兮兮地扶着腰回來,完了,還沒老呢,腰先不行了。

這樣的難受一直到他來到糧食局都還沒緩解,方應禮白着張臉,讓陳彬代替自己,帶着三名臨時工去到總社那邊。

方應禮在辦公室裏休息了一會,桌面上的電話響起,是林局長打過來的,讓他過去一趟。

林局長的辦公室什麽都有,方應禮過來的時候,看到他在自己跟自己下棋。

見到他來,側目瞥了眼之後,微蹙着眉頭思量着下一步該把棋子放在哪裏。方應禮在他的身邊站定,淡淡地喊了聲“局長”後,就沒有了下文。

從局裏有流言出現,到沒半天時間就将流言扼殺在搖籃,期間林局長都沒出現過。這次叫他過來,方應禮還不能确定是什麽事情。

秉持着對方不出聲,他就不開口說錯話的原則,方應禮愣是站了十幾分鐘沒開口,默默地看着林局長下棋。

興許是他的目光太過直接純粹。

林局長沒法繼續下下去了,眄視看向他,冷聲問:“會下?”

“會一點點。”方應禮極度謙虛地點頭。

林局長:“下一盤。”

“好。”方應禮說完,走過去,開始洗盤。

黑白子分好,林局長念方應禮是小輩,讓他持黑棋先下。方應禮第一子落得很随意,在林局長看來就是個單純小白手,一點會布局的樣子都沒有。

林局長心裏松懈了兩分,等兩人分別走了十幾步棋,他猛地發現,自己布局好的三顆白棋被吃掉了。

接着,後面方應禮持着的黑棋幾步下去,黑棋攻勢陡然一變,鋒芒畢露,不再是慣有的随和,所落的黑子,在棋盤裏凸顯開來。這不由地讓林局長提起警惕,正式開始認真對待起來。

殺到後面,兩人的棋陣勢均力敵,誰都不能多吃對方一子。

林局長的劍眉斂起,這哪裏是會一點點,這都要把他這個下了幾十年棋的老手都殺得措手不及了。

他擡眸看向方應禮的眼神多出探究。

方應禮舔了舔唇,許久沒碰的圍棋興趣被這盤棋成功地勾引了起來。等他發現不對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他差點把林局長給打敗了。

他心頭一跳,頓時覺得牙齒疼起來。

“啪”

棋盤上落下的黑子,落到了一個想象不到的位置。

讓本來有機會殺出重圍将林局長的白子吃得片甲不留的時候,漏出來了一個顯眼的缺口。緊接着,白子将這個缺口打開,成功反超,反過來把後面的十幾顆黑子給吃掉。

漸漸地,棋盤上的黑子逐一被吃,林局長的贏面出現。

方應禮喟嘆了一聲,說道:“局長,我輸了。”

輸得太明顯了。

林局長斂着看不清的神色,目光多出來一縷令人意味深長。

“有意思,再來一盤。”他緩緩開口。

方應禮頭皮發麻:“……”

這次他下得很拘謹,沒有再像第一盤那般肆意灑脫,後面自然是毋庸置疑地再度輸給林局長。

林局長沉着臉,沒有繼續再下了。

給方應禮倒茶的同時,他随口問:“什麽時候學的圍棋?”

方應禮後背滲出冷汗,他面色不改地說道:“我家老叔公是個讀書人,他會圍棋,小時候我一直在旁邊看着他下棋,聽多了,就學到了一些。”

這個是實話。

當然,原身是不會的,他看過叔公下過棋,每次都看得頭暈眼花,看一會就不想繼續下去。

方應禮的圍棋,是在小學的時候跟爺爺學的。爺爺是圍棋愛好者,業餘六段,在他們小區裏可是鼎鼎有名的圍棋高手,參加過不少業餘比賽。後來因為小區裏會下圍棋的老人都不想跟爺爺玩了,爺爺就将毒手伸向了自己的親孫子。

若說方應禮小小年紀,在面臨穿越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下,還能那麽快速地冷靜從容下來,很大功勞都要歸在爺爺身上。

林局長:“聽菲菲說,你對玫瑰花也有所研究,難不成紅湖村也有玫瑰花?”

方應禮:“……”原來招他過來是這個原因。

“沒有。”

方應禮抿着唇,腦海裏飛快地想過不少借口,他快速地排除,又快速地想到新的借口,最後落回到了最初想到的方法上面。

“紅湖村沒有什麽花,我見過最多的就是荔枝花,野花,小野菊,像這種名貴的花是見不到的。不過山上有野薔薇,是單瓣的,開得不好看。”

垂在桌面下發的手指頭,輕輕地摩挲着的确良粗粝的手感,他眸色依舊很淡,在日光的照耀下,看着如一汪無人可以觸碰的清亮綠塘。

随着話音的落下,空中寂靜了數秒。

林局長沒有打算深究,他沉沉地看着面前的青年,青年身上初見的淳樸氣息依舊,雙眼清亮得令人無法忽略,好像來到局裏這麽久,他還是那個當初穿着陳舊衣着的農村人。

哦,現在的身上還是那一身。

破破舊舊的,林局長都有點看不下去了,他捏了捏眉心:“沒買新衣服?”

“嗯?”方應禮愣住。

這個話題轉變得有點快。

“有,前兩天買了一件新的,還沒穿。”

林局長嘴角無法壓制地抽動了下:“再買一件,你代表着糧食局的形象,穿太破了,局裏的形象往哪擱?”

方應禮露出憨厚的表情:“我手頭比較緊。”他還要攢錢給搭檔買三輪車。

“……”林局長終于忍不住了,破口大罵,“你不是每次去菲菲家還有20塊錢的兼職費嗎,狗吃了?”

方應禮被罵死不悔改:“局長,那錢我要攢着的。”

“攢個屁,一件衣服多少錢,你這點錢都出不起!”林局長懶得跟他費口舌,“行了,你去財務那裏拿張成衣的布票,直接去供銷社那邊買。”

方應禮笑得真情實意:“謝過局長。”

“可以滾了。”

林局長不想看到他嬉笑的嘴臉,心裏想着讓他幹兼職的活別耽誤了本職工作的話都沒來得及說。

他就納悶了。

叫方應禮過來,是來好好提醒對方的。

現在怎麽覺得被反過來了,他還損失了一張布票?

林局長看着還沒洗的棋盤,上面的黑棋落得亂七八糟,肉眼可以看出下棋的人并沒有全心全意,不僅如此,還是故意輸的。

這臭小子,以為故意輸就沒被他看出來嗎。

走出局長的辦公室,方應禮呼出一口長氣。

剛才有那麽一瞬間,他的腦子一片空茫,已經想不出好的應對方法了。他直覺告訴自己,今天他在林局長面前表現得太過突出,他在看到那個棋盤的時候,應該第一時間拒絕,而不是下意識的想要嘗試。

方應禮閉上眼睛,在強烈的思念下,他無法否認,那刻在看到棋盤的時候,他想家了。

很想爸爸媽媽。

很想念爺爺奶奶。

在碰到黑棋的時候,那種強烈的情緒讓他有那麽瞬間,仿佛回到了少年成長期,每年的暑假他回到爺爺家住的那個月,都會被爺爺拉着下棋。

在爺爺的實力捶打下,他的棋技越來越好,後來還在爺爺的慫恿下參加了少年比賽。在那一屆成功的晉級到總決賽,拿到了第三名,不僅如此,他也是業餘五段。雖然不是那麽出衆,卻在當時他的圈子裏小小地火了一把。

……這些,仿佛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方應禮如今想起來,腦海裏潛藏着的許多記憶不知不覺間,變得模糊不清。

另一邊,連續兩天沒去擺攤的周慧岚,今天挑着擔子,帶着牛娃去了上田村。

他們一到地方,周媽看到大女兒回家,也問起了方應禮家砸牆的事情。

他們是從周慧游口中聽說到的,周慧游則是去生産隊的時候,社員裏面有紅湖村的人,他們在提到方應禮的時候說了這件事。

然後周慧游回家後,第一件事就是把這事說給周永豐聽。

當時周媽也在場,今天看到大女兒回娘家,自然是要問起這件事來。

周媽都問了,周慧岚就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

“應禮的主意真多,他是怎麽想到用竹牆來代替磚頭的,這個想法真不錯,省錢還省地方。”周媽知道了方應禮的打算後,特別高興地在她面前誇了誇。

這幾天,周慧岚聽到最多的,就是誇方應禮有主意,她現在很淡定地接受了這個誇獎,拉着後面偷偷看着周媽的牛娃出來認人。

“叫婆婆。”周慧岚對牛娃說道。

牛娃歪歪頭,乖乖地跟着喊:“婆婆好。”

“诶呦,你怎麽把應禮的兒子也帶出來了。”周媽剛才光想着問事,都沒看到周慧岚的身後跟着條尾巴,這會看到牛娃,不免詫異起來。

“這小孩子,長得還挺水靈的。”

牛娃的五官清秀,随了他親媽的長相,但又結合了方應禮的硬朗,才三歲就長得很可愛了。兩雙眼睛瞪的又圓又大,他聽出來眼前的婆婆是在誇他,高興地裂開燦爛的嘴角。

周慧岚:“應禮的弟弟妹妹去補習課了,我要出來擺攤,家裏沒人帶着,就帶出來了。”

相處了兩個多月,小孩子現在很粘着她。

又乖又聽話,跟着出門從來不會亂跑讓她擔心,偶爾還會幫忙看着攤子。這樣的小孩子,周慧岚下意識地喜歡。

她捏捏牛娃牽着的手掌,柔和着說:“他很乖,很好帶。”

周媽突然問:“應禮不介意?”

“介意什麽?”周慧岚蹙起眉。

“你看你帶着他的兒子亂跑,要是出了什麽事,這說到底是他們方家的根,真出什麽事啊,你可怎麽過。”周媽惆悵着,為大女兒出主意,“我還是覺得自己生個好,你都嫁過去這麽久了,該考慮生個孩子。”

“媽!”

周慧岚心情複雜極了。

她還想在周家待一會再去擺攤,現在這樣,她一點都不想繼續待下去了。

牽着牛娃的手就要離開。

周媽見狀,就知道這句話惹大女兒不開心了,總是這樣,年紀輕還好,但是老了的話,男人哪裏能容得下女人任性。

她攔住想要走的女兒,語重心長地說道:“我知道媽說這話你不愛聽,可是你嫁過去不生孩子怎麽行,還有應禮現在年輕會掙錢了,他肯定也想多生幾個。”

“媽,我們能不說這事嗎?”周慧岚道。

“那你想聽什麽,媽是過來人,媽怎麽會害你。”周媽用粗糙的手拉着周慧岚,不到五十歲的人,看着像極了五十多歲,“媽也希望你能過得好,你要是能生幾個孩子,把家裏操持得好起來,那方家的長輩就不會看輕你……”

周慧岚沉默地聽着。

後面,牛娃懵懵懂地拉住周慧岚的手,小手在空中晃了晃,小聲地說:“姨姨,想尿尿了。”

周慧岚找了個借口,抱着牛娃去外面解手回來,給牛娃跟自己洗了手,把擔子裏包好的麥芽糖拿給周媽。

她簡單道:“時間不早,我該去忙了。”

看着周媽還想繼續說什麽,她立馬打斷:“你說的話我記下來了,這些以後再說。”

每次過來周家,周慧岚都不會開心,不僅是周媽灌輸給她的想法。這次過來,她沒在家裏碰到二妹周慧芳,她本想問的,但被周媽打岔後就一直沒機會開口。

現在走出家門,身旁還有個牛娃在,她反而輕松不少,牽着牛娃的手去到上田村的村頭。

牛娃第一次來上田村,對這裏的一切充滿好奇,他識趣地乖乖沒有亂跑,幾個小時都縮在周慧岚帶過來的小凳子上面。

抱着帶出來的小紅汽車,警惕地看着周圍,都不玩了。

這次過來上田村,麥芽糖的生意照舊不錯,三個小時就賣光了帶過來的所有麥芽糖。

來的時候是走路的,但回去的時候,周慧岚跟牛娃他們在路上遇到了熟人。

方二伯騎着三輪車過來上田村這邊送貨,回去的路上看到了挑着擔子的兩人,兩人坐上了方二伯的三輪車。

“小慧你這孩子,怎麽還跑來上田村擺攤了?”方二伯問。

周慧岚賺到錢後恢複了高興的情緒:“上田村這邊有固定的客源,我每次都跟他們約好了擺攤時間,今天過來帶的三斤麥芽糖都賣完了。”

三斤麥芽糖,可以賣到三塊多錢。

手頭上攢着的錢離目标越來越近了,她想好了,暫時不去鎮上賣菜,但是三輪車肯定是要買的。

有了三輪車,他們家以後出行會方便很多。

方二伯很佩服這個侄媳婦,年紀輕輕的,生意頭腦好,幹活麻利還顧家,他這個侄子眼光是真不錯,挑的兩個姑娘家,都是好姑娘。

他兒子以後有方應禮一半的眼光就好。

想到這裏,也不知道他兒子在省城那邊過得怎麽樣,村裏就只有村長家有電話,他每次都是通過村長的電話打給家裏,後來幾次村長家裏人不耐煩給他們跑腿了,給錢也不樂意。

方二伯已經有好一陣子沒接到兒子的電話。

“木沐在省城學的怎麽樣?”周慧岚問。

方二伯欣喜道:“這小子去了那邊,反而懂事了不少,前陣子每次打電話過來,也不喊累。我跟你二嬸是去過那邊的,看過他們訓練,可辛苦了,這小子愣是一句苦都沒說。”

省城裏的生活競争力大,不是他一個村漢能想象的,可即使是這樣,方二伯還是從兒子的口中聽出來了一些。

說是小地方來的人不少,但是大家心中都有個目标,參加後年的全國運動會,這個不是說參加就參加的,還需要報名拿到名次才可以參加。

方二伯不懂這些,聽得稀裏糊塗,卻也明白兒子的決心。想着還是方應禮懂,幫他兒子挑了這條适合他的路。若是放在讀書上,他可沒這麽積極過。

周慧岚聽着方二伯講,心裏也跟着高興起來。兩人聊了一路,方二伯直接把三輪車騎到方應禮家門口。

晚上方應禮回來,周慧岚把今天跟方二伯聊的事情跟他說了。她眼中露出期許的神采,問他:“如果木沐參加比賽拿到名次,你說我們有沒有機會去看他比賽?”

方應禮颔首:“有機會的話,我們肯定要去看木沐比賽。”

他記得那年是在上海舉行,目前他們連省城都沒機會去,更何況是離紅湖村那麽遙遠的上海。不過方應禮看着周慧岚閃爍着期待的眼神,沒有告訴她這件事。

後年……

或許真的有機會去上海看方木沐比賽也不一定。

他對方木沐還是有點信心在的,現在的方木沐接受了專業的訓練,短跑速度肯定比以前還厲害。

這天是大暑,夏日的炎熱連晚上也不放過了,現在晚上的風浮在臉上也是熱乎乎的。方應禮把剩下的最後一些石磚都搬到了村頭空地。

這幾天他們搬去那裏的石磚,部分完整的都被村裏人拿走了,剩下的都是小碎塊。

方應禮把石牆的部分清理出來,打掃完地面,擺在天井裏的竹竿這幾天在太陽暴曬下,呈現出青黃不接的顏色。他打算讓這些竹竿再曬到徹底的黃色,然後再塗一層生漆。

塗上生漆的竹竿耐熱耐腐,還可以隔水,這樣風吹雨打炎熱暴曬的情況下,竹牆也不容易壞掉,出現裂痕。

之前還打算去山上采棕葉回來,但後來一想,他不會用棕葉編織涼席,若是去買成品,價格就要翻了不少。于是他果斷地放棄了這個想法。

現在他有了新的主意。

把走道清理完畢,方應禮拿着掃帚回來,他讓周慧岚帶着孩子們去睡覺,自己在前堂點着煤油燈算接下來建儲物間需要花費的成本是多少。

沒過多久,方應禮就清算出來一筆賬,這個數目在他的預算範圍內,他松了口氣,安心地熄滅油燈睡覺。

周末。

在周六下班前,方應禮在供銷社購買了兩卷防水篷布,這東西屬于“高科技”,價格可一點都不便宜。他這幾天的兼職,錢都花在了上面。

接下來他就要給家裏的竹竿塗抹生漆了,生漆屬于天然漆,不含有甲醛,方應禮很放心小孩子過來湊熱鬧。

但不允許他們觸碰這些塗抹了生漆的竹竿。

他雙手帶着工作的白手套,小心地拿着塗好生漆的竹竿,一根根地靠在牆上曬幹。等塗完最後一根,第一根塗抹的竹竿上面的生漆也幹了,正好可以塗第二遍。

全部塗完第二遍,方應禮把熬夜趕出來的設計圖打開,用卷尺測量好高度跟位置,開始打地樁。

幸好家裏本來存放柴火的位置是沒有鋪地磚的,這方便了方應禮出力,不到兩個小時就把四周的地樁給打上。

他拿來竹竿,整齊地排列地圍起來,再用釘子固定住每根竹竿,然後再用編織繩一根根繞着系過去,把它們鞏固成一面竹牆。

方應禮還擔心它不夠穩,用幾塊完整的石磚抵住四角,确定了沒問題後,他開始做遮棚頂。

棚頂還是按照竹牆的做法來固定住竹竿,方應禮圍起來的儲物室有差不多三平方,聽着很小,但比起之前不足一平方的巴掌大地方,已經好了不少。

有面牆是直接抵在石牆上的,方應禮只需要做兩面竹牆一面棚頂,外加一扇可以移動開關的門。

等這些都做完了,他才拿出買來的防水篷布,裁剪好後鋪在竹牆上面,用釘子釘住。

……直到夜幕降臨。

方應禮好不容易把最後一扇門給安裝上了。

他圍着新建好的竹房子看了兩圈,在後面一聲聲“真好看好厲害啊”的話語中,精神上、身體上的累,轉化成了格外的高興。

“它看起來像旱廁。”

看着只有一半人高的門,方應禮樂了。

周慧岚跟三個小朋友卻不這麽認為。

周慧岚眼裏都是欣喜,伸手這裏摸摸,打開門看了又看,昏暗的煤油燈的光沒能打消他們欣賞的情緒。

“比起之前那小棚子,它實在太好看了。”

“你還特意把這裏做高了,這樣有積水也不會浸濕裏面的幹柴。”

周慧岚滿眼都寫着滿意。

“我們把柴火搬進去吧!”

小孩子們迫不及待。

不需要方應禮幫忙,他們就一人一捆柴火,把新做好的竹屋填滿了三分之一的空間。

看着空出來這麽多地方。

方同路跟方巧娥還說明天要去學校後面的荔枝林裏撿柴火。

方應禮:“……”這麽快速的嗎?

哪想周慧岚也很贊同:“趁着現在天氣熱柴火比較幹,是該多準備一些,要不然過陣子下雨了,就不好準備了。”

他們精神充沛,方應禮屁都不敢放一個。

他不行,他需要休息。

他原是想讓這竹屋散散幾天味道的,但孩子們都那麽期待了。方應禮不好讓他們掃興,在他們期許的目光下點了點頭,同意了他們明天去學校後面的荔枝林撿柴火。

方同路他們高興地“嗷”了幾嗓子,被周慧岚抓着去洗手洗腳睡覺。

“應禮,你也早點洗漱睡覺。”

今天是超級超級超級大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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