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 72 章

對于挪樹這種事情來說，方應禮還是頭一次這麽幹。

為了能毫發無損地将海棠樹吊起來，這個準備工作就花費了三天。從方應禮提出要把它挪個位置重新種植，再到由專門的人員聯系縣上的起重機，再等他将前期工作做好，方應禮這三天都要在謝家大院多待兩個小時。

這天，他是請假過來的。

林局長多少知道點內幕，又因為這天确實沒有多少緊要的事情必須他親自去處理，很快就批準了他的請假條。

前一天下班前方應禮便把他明日請假的事情告訴了陳彬、方書朋。并吩咐第二天，方書朋跟着陳彬學習，有什麽不懂地可以記下來，等他回來上班可以詢問他。

交代了基本問題後，次日醒來，他解決完自身吃飯需求便放心地坐上謝家司機開過來的車子。

這天過來圍觀的人不少，之前消失幾天的謝鈞帶着一幫小弟們也來了。

謝家大院現在住着的只有謝家奶奶，還有謝家家主，也就是謝朝跟謝鈞的父母，旁支或者小輩們，都有自己的房産。平日裏若是沒什麽事，他們也不會過來大院這邊。

不過方應禮的提前準備做了這麽久，謝家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了這件事。起初謝奶奶同意了方應禮這個要求，其他謝家人卻不同意，開始時沒人在意這棵謝爺爺親自種下去的海棠樹，現在卻拿這件事來說事，覺得謝奶奶不應該這麽輕信一個外人。

被質疑實力可能導致麻煩上門的概率直線上升，好在都被謝家奶奶給打發了。

這倒是讓方應禮省了不少心。

“奶奶糊塗，大哥你怎麽也跟着糊塗了，明知道我們家情況特殊，要不是當年爸付出那麽多才勉強保住了大院，你現在就任由奶奶興師動衆的，還去縣裏調來起重機，要是落了什麽把柄，麻煩可就大了。”謝家小姑皺着精致的眉頭，質問一言不發的大哥。

雖然現在開放了，可以企業自由經營，但他們家一半紅色一半商圈，如今在商圈裏也是叱咤風雲，只是為了避免有禍事，現在他們家逐步從紅色裏退出來，小輩上更是全部從了商。

可說到底現在還嚴着呢，若是真出事，他們家也不能幸免。

“這起重機是公司工程裏調過來的，沒有經手任何上面的人，這點你可以放心。”沉默幾秒，謝大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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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家小姑隐了隐眼底的不悅，她也知道如今他的丈夫也要仰仗着謝家過活，這邊早已經不是她未嫁之前可以指手畫腳的情況了，但她還是沒忍住道：“不就是棵樹，至于嘛。”

“對奶奶說至于。”

突然，後面響起一陣清冷的聲音。

謝朝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了過來，就停在他們兩人不遠的地方，顯然剛才他們說的話，謝朝全聽到了。

“是謝朝來了啊，什麽時候過來的，怎麽不出聲？”謝家小姑有點怕這個深不可測的侄子，對上他可就沒有對上她大哥那樣的底氣。

謝朝瞥了她一眼，冷淡道：“小姑安好。”

說完就不再回她任何的問題，轉而看向他的父親：“爸，奶奶讓你過去一趟。”

“我跟你一起過去。”

他也不想跟他妹繼續待着。

謝朝對謝家小姑說要去忙之後，兩人離開了這個小亭。

偌大的亭子下面，就剩謝家小姑站在那裏，孤單單地立着，很久才離開。

院子裏花花木木太多了，這輛起重機沒法開進來，是直接停在院牆外圍，吊臂直接越過牆體伸進來，等确定位置，由專業的人員将挂鈎吊在了固定點上。

固定吊點圈了幾圈棉布防止破損表皮，周圍的土壤也挖了出來，裸露出地下的根部。少數根部有黑根腐爛的跡象，但有新長出來的嫩黃色根部，不至于太糟糕。

謝奶奶就站在不遠處的走廊下方，陪着她的是林菲。

林菲扶着謝奶奶，兩人都是微微颔首看向海棠樹的方向。

謝鈞帶來的小夥伴們又好奇又害怕，他們離得海棠樹有點遠，不過謝鈞卻不怕，他就站在方應禮的身邊，問：“還沒弄好？”

他都站在這裏半個小時，腿都站酸了。

“什麽時候開始啊？”謝鈞有些不耐煩地又問了一遍。

“快了，你跟我離開這裏。”方應禮瞥他一眼，對他說。

謝鈞不想走，做出冷酷的表情：“我不走，我就要在這裏看着。”

方應禮：“你什麽時候走，起重機就什麽時候作業，你确定？”

謝鈞：“……”

雖然這個問題讓他一肚子火氣，可想到他确實很期待這麽大的起重機到底是怎麽把海棠樹吊起來的，還是選擇了暫時妥協。

不，才不是妥協。

我就是想看這海棠樹被怎麽吊起來的。謝鈞給自己想了個理由，小跑地去到謝奶奶那邊，但他沒離林菲太近，他怕這個未來嫂子。

起重機啓動，巨大的聲音立即吸引住所有人的注意力，不一會，他們就看到八米高的海棠樹，搖搖晃晃地升了起來。慢慢地，緩慢地一點往上提着，十幾分鐘後，海棠樹終于脫離地面兩米多高，隔着一面牆，吊到了早準備好的空地上。

“轟”地一聲悶響。

海棠樹被放到空地上，樹枝劇烈抖動，枯樹枝散了一地。

謝鈞看得意猶未盡，不滿地朝方應禮問：“就這樣完了？”

方應禮：“……”

他不想回答小屁孩的問題。

快步地跑去看海棠樹情況如何了，确認好根部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後，方應禮懸着的心落回到實處。

這才剛開始，接下來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院子裏在場的人中，除謝奶奶跟林菲是真心實意地擔心海棠樹的情況，其他都是過來湊熱鬧的，還有來看笑話的。

現在沒有熱鬧、笑話可以看了，有的人就先離開。

林菲随着謝奶奶過來，謝奶奶手指微微顫栗地摸了下傾斜在地上的海棠樹，她胸膛湧動着無數難以言喻的情緒，都在這刻統統地化為一句：“拜托你了，小同志。”

“謝奶奶，我會盡力的。”方應禮鄭重道。

邊上的林菲聽完深深地看了一眼他，想着他答應自己不會孟浪，結果第二天就提出要把海棠樹給挪個位置這麽大的舉動，索性不再摻和。

方應禮當初連她家的玫瑰花一株都不留，這海棠樹搬個家，好像也沒那麽誇張。

日子一晃又是兩天過去，這兩天方應禮都在沖洗海棠樹根部上的土壤，在專業園丁的眼裏，方應禮就是在暴殄天物，這麽貴重的植株，怎麽能用這麽粗魯的動作來洗。

但他們很快就被謝管家請出了主屋院子，往後的日子他們只負責其他院子的植物，像海棠樹，便不是他們可以參與的。

園丁們心中有怨氣，卻一點都不敢反駁謝管家，謝管家拿的是謝家奶奶的命令。他們當初誰都不敢動手，即使知道根部出了問題，需要全部清理腐爛的根部，可是誰也不敢主動提。一個做不好，他們就要失業，這麽大的風險，誰都不敢去承當。

林菲也擔憂，她撐着下巴喃喃問：“你就不怕洗壞了呀？”

現在她是以謝奶奶的身份來監督方應禮幹活的，可以光明正大地跟着他聊天。

“那不成，我之前就跟你說過，海棠樹沒那麽矯情，不會那麽容易就壞的。”方應禮笑着說，就又拿起修枝剪在洗幹淨露出顏色的根部裏，咔嚓地剪着，壞掉的部分全都被他剪下來。

然後又跟她說道，“他們就是太小心了，才不敢這麽幹，要是我就不會等到海棠樹變成這樣的情況。”

方應禮跟林菲說，這棵樹如果在前期發現問題，就不需要挪樹，直接改變培養方式就夠了。不需要經常澆水，這邊土壤本就濕潤，雨水也充沛，若是遇上十天半個月沒下雨的，等太陽落山後就可以用水管澆水。

海棠樹忌水濕，喜光不耐陰，但又怕炎炎烈日，在光線不足的情況下容易出現幹枯。它原先種植的地方，初種時還是陽光充沛的，卻不知道十幾年過去，這邊綠蔭繁茂，比海棠樹高的樹木不少。

為了能讓海棠樹每年都能滿樹花開，園丁們使用了大量肥料。開花植物肥料需求量大，這是園丁們衆所周知的事情，可他們忘了一件事，這邊腐化的落葉多，周圍水網緊密，過多的肥料很容易燒壞根部。

一旦出現根部受損，還沒有制止下去，時間一長，海棠花隐藏的問題便逐步冒出來。

等連謝奶奶都發現不對的時候，光是表面救治已經沒有太大的效果。而他們又不敢輕易動手深度處理，才給他這次兼職賺錢的機會。

坐在他對面的林菲用手扶額，連吐槽都不想說了，幽幽道：“活該便宜你。”

“呵呵。”方應禮一笑。

晚上九點，他們被謝奶奶留在主屋吃夜宵。

謝家的飯菜真的豐盛，哪怕只是頓夜宵，下面的人端上來的菜式，就足有八道一湯，趕上了鎮上吃席的頂尖水平。

這麽多菜，就他和林菲兩個人吃。

方應禮吃得滿嘴是油，用柔軟的紙巾随意地擦了擦，盯着桌上的剩餘的食物，問過來的謝管家：“謝叔，這剩下的該怎麽處理？”

“應是丢了。”謝管家道。

方應禮皺起眉：“我可以打包帶走嗎，這樣我明天早上就不用買早餐了。”

謝管家聞言愣了好一會，似乎是沒聽明白方應禮說的話，問了一遍他是真的要打包。

見方應禮點頭說是，謝管家微笑着說：“小同志，你要是喜歡我可以讓廚房的人再準備一份。”

方應禮搖頭：“那算了，謝過叔的好意。”

等他們出了謝家大門，坐在旁邊位置的林菲直搖頭：“謝家規矩挺多，你若是覺得浪費，下次可以直接讓他們給你準備打包好，你再帶回去吃。要不然他們準備的菜哪怕剩多少，都會收走不讓人帶走的。”

在林菲家裏，他們每頓飯菜都是鐘阿姨準備，每次都足夠他們吃，又不會浪費掉。但謝家家大業大，請客人吃飯，從來都是按最好的來，根本不在意會不會浪費這件事。

眼見方應禮在聽她講後皺起眉，她就知道在家夥是不樂意浪費食物的，她便繼續道：“謝奶奶挺節儉的，但下面的人卻不會，而且謝奶奶開口留我們吃飯，下面的人不敢敷衍。”

“嗯，我知道。”方應禮沉默片刻，沒再說什麽。

接下來兩人一路無言，在林家門口分別時，林菲倚在車門前問他：“這兩天有空過來一趟嗎？西方大地長了好多花苞，但你上次說在它沒成年前，盡量不要開花。”

方應禮道：“把海棠樹的樹根處理好，我就過來。”

林菲：“那我等你。”

次日，方應禮帶着方書朋去往總社時，鄭高建早在辦公室等着他們。

看他們今天的行裝，鄭高建就知道他們今天會去田裏一趟，于是二話不說，拿着統計好的數據拉着他們出門。

小孟在後面跟着，他走得慢，等他下樓，三人已經坐上三輪車揚長而去，留下另一輛三輪車的司機在等他。

“小孟，你太慢了，咱們快跟上。”留下來的三輪車師傅因沒能載到方應禮而遺憾，見到小孟後就立即催促。

沙土路颠簸，方應禮拿着數據報告打開想要看，就被晃得字眼都看不清，只好重新合上，打算等到地方再翻看。

他們一路過來，方應禮側身打量着兩邊的田地，不一會就路過一片廣袤的水田，滿眼都是蔥翠的稻苗，風吹過，掀起一陣綠浪，搖擺散開。

現在稻苗還沒長到拔節期，還是不夠看。

方應禮收回視線，十幾分鐘後，人終于到達目的地。

幾十畝紅薯地上的紅薯全都收獲完畢，留在地面上的薯藤，有幾名社員在整理收起來。這些薯藤回收後不需要加工，可以直接送到畜牧場裏喂裏面的豬跟牛羊。

近來回收的薯藤比較多，一時半會吃不完，還可以曬幹了當幹飼料，只要放在倉庫裏不要淋雨受潮，就可以吃很久。

見田裏的人在忙碌，方應禮叫來方書朋，讓他跟着自己看統計的數據。

總社這邊夏收的紅薯地，畝産量平均達到一畝202公斤，比起新一社區那邊的畝産253公斤，整整少了51公斤，竟是一百斤的差距。

方應禮表現還好，他早有預料，旁邊的方書朋卻是冷吸一口氣地喊：“這差得好多啊，怎麽會這麽多嘞？”

鄭高建：“……”

他咬牙切齒：“這就要問你這位好哥哥了。”

“啊為什麽啊，你這批不是你們自己負責的嗎？”方書朋不解，“你們的種植技術不行，沒有我哥厲害，這跟我哥有什麽關系啊。”

鄭高建：“……”草，無法反駁。

“噗。”

方應禮樂呵地笑起來，滿意地拍了拍方書朋的肩膀：“你這話我愛聽。”

“你不會說話就閉上嘴。”鄭高建冷眼刮了一下方書朋，眼睛落回到方應禮的身上，“你也看到了，目前鎮上所有沒有按你的新種植技術種植的紅薯，收成就是這個水平，現在你能确定，下府路那邊的一百二十畝也能有這麽高的收獲？”

“時候不對，或許會低一些。”方應禮沒有誇大，實話跟他說。

“你們別抱那麽大的希望，這新技術只是加快了育苗時間，具體能不能有這麽高的産量，還得看天時地利。”

“想要突破可真難。”已經種了那麽多年紅薯卻沒見過産量增大多少的鄭高建有些感嘆，現在他就期待謝專員那邊有好的消息。

想起謝專員，鄭高建問方應禮最近可有跟謝畢卿聯系。

方應禮心虛地摸了摸鼻梁，近來他一直忙着賺錢，根本就沒時間跟謝畢卿聯系，上次聯系還是上次，恍然間已然過去半個多月。

上次，謝畢卿跟他聊起研究新種植技術時有新進展，而現在離新進展有多近，他還不知道。

忙着謝家海棠樹的事，浦林村那邊也有好消息傳來。

林天樹通過村委電話聯系到他，在電話那頭告訴方應禮水渠已經按照他給的設計圖重新改良好，現在要進入第二步，鞏固河岸水源流失。

——種植護坡植物。

林大叔一開始聽說要給竹林靠河岸的坡面種草時，臉色一變，終于不是那麽堅信方應禮的決定了。

他以前只知道要在田裏拔草，卻從沒聽過給土地種草的。

在聽完方應禮的解釋後，臉色才稍稍緩過來，不過現在的泊山鎮想要買到草種并不容易，需要有關系才可以買到。

于是，這件事由方應禮出面，去找林菲問下能不能通過關系買一批草種回來。

正好他要去一趟林家，便在電話裏頭跟林天樹說給他問下，若是他這邊能成，林天樹他們就不用再另外找關系了。

“你想買冷暖季都有的草種？”林菲意外看他一眼。

方應禮道：“是的，最好是混合幾種，具體的是高羊茅、狗牙根、黑麥草跟結縷草，如果不行，那就其中兩樣也成。”

林菲眉梢輕佻一擡：“你想要這些，得去畜牧場那邊問，我這邊倒是有人可以問，不過不一定買得到種子。”

“我急需要，麻煩林同志了。”方應禮鄭重地說。

林菲“啧”了一聲，詢問他給誰買的。

方應禮過來便是有求于人，自然不會連這種原因都藏着不說，林菲一問，他就将林天樹他們家田地的情況言簡意赅地訴說了一遍。

在林菲露出滿臉不可思議的表情時，方應禮道：“這件事，希望林同志費心一下了。”

“好說。”林菲深吸口氣。

她做事也算快速，在方應禮重新将海棠樹移栽到挖好的土坑裏時，林菲那邊就傳來好消息，他交代的事情辦妥了。

接着，他就騎着自行車去拿草種。

四種冷暖季混合草種都有，每一種都按兩千顆種子的數量。到手不過巴掌大小，卻足夠令方應禮高興一整天。

拿到東西，方應禮沒耽擱着，立馬聯系了林天樹，只一天的時間，草種就到林天樹的手裏。按照方應禮給的方案，林天樹拿着種子，将對面山坡的光裸的斜坡全撒上了種子，接着便是水田周圍，稀稀拉拉長着雜草的土壤。

在水田邊播撒草種的時候，林天樹顯得很小心，因為方應禮說，撒太快，種子細小，很可能飄到水田裏。那樣長到水田裏的牧草就會吸取田裏的養分，不僅如此，還會浪費掉這些種子。

饒是如此小心，等草種發芽長出來時，水田裏還是出現了數十顆混合長着的牧草。

另一邊，方應禮從未像最近這麽忙。

一天24小時，他要跑幾處地方，等晚上到旅店，人都累癱了。有幾次他一回來就犯困，連洗澡都忘記，直接趴在床上睡死過去，次日才草率地沖了個涼出門上班。

這樣的忙碌一直持續到海棠樹挪窩後順利紮根，上面剪掉的枯枝不再重新出現，還生長出嫩芽。

屬于這段時間的忙碌，才開始告一段落。

離開謝家大院前一日，向來對方應禮趾高氣昂的謝鈞，別扭地攔下他的去路，方應禮不知道他要做什麽，只好停下腳步看着他，等他說話。

足足變扭了幾分鐘，謝鈞小聲道：“沒想到你還挺厲害的，那你能救救我的烏龜嗎？”

“哈？”方應禮愕然。

謝鈞不好意思地別開眼：“我養了只寵物烏龜，可是它最近老是不吃東西，我覺得它生病了。”

“這個你需要去找獸醫。”方應禮聳了聳肩，表示愛莫能助。

謝鈞咬着嘴唇：“我爸不讓我養，覺得玩物喪志，你能給我聯系獸醫嗎？”

方應禮對于這樣的小屁孩沒有樂于助人的熱心腸，他冷漠搖頭：“抱歉，我不認識獸醫。”

“如果謝小少爺沒事的話，我就先離開了。”

說完這句，方應禮便側身地繞過他走開。

第二天過來謝家結尾的時候，方應禮又碰到了謝鈞，這次謝鈞看到他，沒再突兀地把他攔截下來。

在見到林菲時，方應禮才知道原來昨天他找上自己沒用後，還是去找了林菲。

林菲沒說那烏龜有沒有事，只吐槽謝鈞膽子挺大，竟是敢主動過來找她幫忙，看在這麽稀罕的份上，她給謝鈞找一個獸醫瞧那只寵物龜了。

“你今天來後就不來了吧？”林菲問。

“是啊。”方應禮笑容滿臉，在謝家大院掙到的兼職費，已經超過別人一年的年薪，這能不讓他心情愉悅？回頭，他就可以把這筆錢交給周慧岚來安排，周慧岚比他會理財，這筆錢放在她那裏，方應禮一點怨言都沒有。

“以後要是有什麽好的兼職，盡管找我。”他美滋滋地說。

“你倒是挺敢想的。”林菲嗤地一笑，但眼神裏多出之前沒有的欣賞，“你本事還挺大，挺令人刮目相看。”

方應禮道：“淡定點，沒那麽誇張。”

“呵，老實交代你是不是還有其他的本事還沒露手？”林菲揮舞拳頭問。

方應禮笑容不變，面對她的拳頭絲毫不懼：“我只會幹地裏的活，還是初級水平。”

這“初級水平”還是當初導師對他的評價，那個時候他們組的任務是“如何實踐雜交水稻的方法一二”，簡單來說，就是自己動手雜交出來水稻，成功的話，他們組的成績便可以直接及格不用挂科。

最後，他們組四個人，得到了導師一致的“初級水平”稱號，說他們離出師還遠着呢。

“有能力就別藏着掖着，現在我們正缺人才呢。”林菲起身拍了拍裙子，“走了，我先去奶奶那邊，等會謝叔應該會找你去結賬，你結好記得過來一趟，奶奶有話跟你說。”

“好，等會就去。”

林菲離開不久，謝管家就過來找方應禮，帶着他去結清兼職費。每日離開前方應禮都會拿到當日的兼職費，經過過來最後總結，卻多給他包了200塊錢。

按謝管家嘴裏說的話，這是謝奶奶的意思，屬于辛苦費，讓方應禮一定要收。

方應禮對錢一向來者不拒，但這次的200塊錢他卻是猶豫了，畢竟謝家給的兼職費已經高到離譜的地步，他再這麽貪心，就不好了。

“你不收的話，老夫人就要說我了，小同志你還是別為難我。”謝管家态度很堅定，任由方應禮怎麽推托都不退讓一步。

方應禮沒辦法，只好先收了這200塊錢，打算等會見到謝奶奶再将兩百塊錢還回去。

哪裏想到，等他跟着謝管家去到主屋，看着如浴春風精神抖擻的謝家奶奶，這位八十歲的老人拉着他說了不少感謝的話，還把上次方應禮拒收的見面禮拿出來，不僅如此，還多出來一樣。

變成兩個木盒子。

方應禮張嘴想要拒絕謝奶奶的好意，卻被她給打斷。

謝奶奶：“小同志你別急着拒絕，這東西也不是什麽值錢的玩意，也就是兩個青玉平安扣，給小孩子戴着平安。”

方應禮：“……”

這便是有錢人的底蘊嗎？

這麽貴重的東西說拿出來就拿出來，還拿了兩樣。

要不然，他還是拿走200塊錢好了，至少跟這兩樣比起來，還是200塊錢沒那麽離譜。

方應禮忙坐直身體雙手按住謝家奶奶的手背：“謝奶奶，我真的不能收您這麽貴重的東西，我過來還想着把你交代的200塊錢還給您呢，你現在這麽說，我心慌。”

“你是個好孩子，我啊很久沒見到像你這麽乖的孩子了。”謝奶奶望着他，一臉慈祥，“聽菲菲說你有個小孩的時候，我就想着送一個平安扣，現在我還想給你一個。”

“我不能收。”方應禮堅定搖頭。

旁側樂滋滋看着這一幕的林菲不由地愣了一下。

看着方應禮這麽堅決的模樣，謝奶奶嘆口氣，選擇退求其次，但口吻也不容拒絕道：“那你收一個，不許再推辭了。”

方應禮有些犯難。

最後還是林菲出面，拉着謝奶奶道：“奶奶，應禮同志是來幫忙幹活的，你這樣的待遇對他來說反而是負擔。這樣好了，他不是說要退回來200塊錢的辛苦費嗎，那您就不送見面禮了，讓他把這錢收了不就好。”

猶豫再三，謝奶奶同意了林菲這個主意。

這也如方應禮所願，不用收這麽貴重的禮物，不會産生不必要的負擔。

回到局裏。

方應禮道：“剛才多虧你開口，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怎麽辦。”

“小事一件不足挂齒。”林菲擺手。

“上次答應你，這事成了請你吃飯，你看下你哪天有空，我請你去縣城搓一頓。”方應禮還記得約定的事。

“不急。”林菲看着他，“等放假，你可以帶嫂子跟孩子過來，去縣城玩的時候跟我說，我順帶蹭頓飯就成。”

方應禮露出感激：“好。”

接下來，方應禮急忙回旅店收拾行李，去前臺退房後立即坐上回家的班車。

他身上揣着巨款，得到家才能安心。

方應禮一離開家就是十二天，哪怕提前跟家裏的小孩說過出差的事，他們還是每天都要問周慧岚一遍，方應禮到底什麽時候回來。

周慧岚每天的回答都很簡單，方應禮忙完就會回來。不過時間一久，小孩子們沒有最初的提心吊膽，牛娃不再天黑看不到爸爸就詢問爸爸去哪裏。

今天方應禮突然回來，到時，屋裏靜悄悄的沒人。

他放下行李就去楊老師家，楊老師告訴他今天學生休假不用上補習課，方應禮才失落地回來，不過他也知道家裏人去哪裏。

他沒急着去農場找他們，眼見時間不早，他洗幹淨雙手，去到竈臺前看一看有沒有可以做晚飯的食材。

等周慧岚踩着三輪車回到家門口，看到家外面的木門敞開着，先是眼皮猛地一跳，緊接着家裏的煙囪升起袅袅炊煙，她激動地緊急剎車。

“咦？大哥回來了嗎？”方同路兄妹倆都很驚訝。

牛娃探頭：“是爸爸！”

他聞到好香好香的味道，只有爸爸做飯，他才能聞到這麽好聞的味道。

“是大哥！”方巧娥也聞到飯菜的香味了。

濃郁的飯香從家門裏飄出來，充斥在門檻間這片空氣。

兩兄妹手腳靈活地從後座裏跳下來，方巧娥極快地往裏面跑去，牛娃“啊啊”地叫着要下來，方同路抱着他下來後，才快步地走進屋。

“大哥！”

“爸爸！”

幾道聲音同時喊起，看到前堂擺着碗筷的方應禮，三個小孩都高興地撲身過去。

方應禮眼快地拉住差點撞到他的方巧娥，接着就是直直撞上來的牛娃，牛娃的腦袋磕到他的大腿，方應禮龇牙地揉了揉，小孩子的腦袋撞人可真的疼。

“你終于回來了。”方同路道。

方應禮笑眯眯着問：“你們有沒有想我？”

“嗯嗯。”三小只飛快點頭。

因為太久沒見，三個人開始叽叽喳喳地跟方應禮聊起最近發生的事情，首先是牛娃，他張開嘴讓方應禮看他的牙齒。

方應禮一瞧就知道新長出來了四顆，上下各兩顆。

“哇，牛娃又長大了。”方應禮誇張地做了個驚訝的表情，揉揉他又長出來的頭發，沒之前那麽刺撓，但還是沒以前的軟。

“還有我還有我，大哥我掉了一顆牙齒，嫂嫂讓我朝着頭丢出去了。”方巧娥神神秘秘地湊過來，對他小聲道，“可是我第二天又找到它，把它藏起來了。”

就放在之前養蝸牛的汽水瓶裏，塞到床底下，還沒有其他人發現這個秘密。

不，現在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了。

衆人：“……”

這東西真的沒有什麽好藏的！！！

方應禮哭笑不得：“那你以後掉的每顆牙齒都要藏起來嗎？”

方巧娥搖頭：“不是哦，只有丢了再撿到的我才會藏起來，這樣以後我想它們了就可以拿出來看。”

她缺了一顆門牙，說話有點漏風。

但小孩子充滿自信，一丁點都不覺得奇怪，他們還很高興掉牙齒，這代表着長大了。

至于方同路，還不至于拿丢牙這樣的事情跟方應禮說，他像個小大人一樣地說起最近他補習課上的事情。

“我數學課本讀到五年級了，楊老師讓我接下來的日子裏重新複習三年級的課本，這樣新學期開始後，可以再鞏固知識。”方同路道。

方應禮同走過來的周慧岚對視一眼，眼底皆是驚訝。

他們家，似乎出現一個數學小天才。

沉默片刻後，方應禮聽着他講了一些關于補習課堂上的一些知識點，方同路語速很快，他幾乎不需要方應禮給出多少回應，似乎在講述的過程中，也在進一步的梳理這些知識點。

然而說完，在場就只有方應禮聽懂了他嘴裏說的內容。

方巧娥一點都沒聽明白。

從滿臉霧水到暈混混地趴在桌面上聽得快要睡去。

周慧岚雖讀完小學，可那畢竟是很多年之前學的知識，早還回學校，這麽多年來她再沒摸過課本，學過的知識基本忘光。

她與方巧娥眼裏都是露出崇拜。

周慧岚道：“同路你好聰明，竟然學了這麽多的數學題。”

“我也不清楚，一看到它們我腦海裏就會自動算出來。”方同路不知道如何形容那種感覺，好像看到那些阿拉伯數字，就仿佛是會跳動的符號，一個個在他眼裏跳過去，然後刻進到腦海裏。

有些無法徹底理解的，也會再很快的時間內将它們解答出來。

對他來說，這些題目都不算難度。

他每次都能輕松應對。

方應禮咂舌：“看來有機會我去買幾本奧數給你練習一下。”

方同路平靜點頭：“楊老師也有這個意思，他讓我有機會接觸一下奧數，說我應該會喜歡。”

說完，他頓了一下才問，“奧數題是不是很貴？”

“為什麽這麽問？”方應禮好奇。

方同路道：“楊老師說的時候，李濤也在，他跟我說奧數題只有縣裏的新華書店才有賣，價格還很貴，說我可能買不起。”

方應禮：“……”

他蹲下身，一只手按在方同路的肩膀上，篤定道，“不，我買得起。”

難道你沒發現，家裏已經掙錢了嗎。

錢不外漏，家裏的小孩年紀善小，方應禮沒有直接跟他們說這次賺多少錢，只透露現在他們家不用像以前那樣緊巴巴了。

現在就有個機會，可以答應他們想要的東西。

方應禮依次地摸過去他們的腦袋道：“你們想買什麽，明天我去鎮上的時候給你們買回來。”

三個小孩都有些傻眼。

呆愣了好幾秒才回過神來。

牛娃抱住方應禮的手臂晃動起來：“爸爸，我要好吃的。”

“那你要什麽好吃的。”方應禮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子。

牛娃歪着腦袋想了片刻，還是沒想到名字地搖頭，只嚷嚷着要好吃的就行。

方巧娥等他說完，立即道：“大哥我想要新的圖畫書，之前你買的那些我都看過好多遍了。”

方應禮也知道上次買的十幾本圖畫書根本不夠他們看的，而且那些書也挺久了，正好他可以再去掏一些有趣的來。現在國內湧進來不少著名的兒童故事書，上次他就看到過一整套完整的《安徒生童話全集》

這次正好可以下手買回來。

“那我就要奧數題吧。”方同路道，他覺得自己要奧數題就已經很花錢了，若是再讓大哥買其他的東西，肯定又要花不少錢。而且他沒有什麽想要的，除了這奧數題讓他感興趣。

方應禮的神情有些松動：“好，我都記下來了，明天回家的時候，我會盡量帶回來。”

說着，他又對方同路說他要的奧數題得他周末去縣城的時候才能幫他帶回來。

對此，方同路自然沒有問題，他不着急的。

第二天，就在快要天擦黑時，方巧娥拉着牛娃在家門口等着方應禮回來。

看到方應禮回來了，他們高高興興地跑過去。

“大哥，你回來啦。”

“爸爸！”

兩人喊完人，就看到了方應禮手裏帶回來的東西。果然方應禮沒騙他們，他的手裏提着一捆很新的圖畫書，裏面好多冊，都是同樣的書皮顏色，上面用黑色的字體印刷着大大的《安徒生童話全集》

而且不僅如此，方應禮的背包裏還拿出來一盒曲奇餅幹，是港城進口過來的。

一打開，就聞到非常甜香的牛奶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