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密圖
密圖
紀廷昀在門邊恐吓宮侍,容汐就站在帷幔後等着。
她探頭看着他的背影,暗暗祈禱她今天能得償所願。
同宮侍說完後,紀廷昀關上房門,走上前拉着容汐的手往窗邊去。
“跟我來。”他輕聲同她說,同時,拉着她的手輕輕捏了捏。
這宮殿沒人住,窗戶都是關着的。紀廷昀輕手輕腳挪開炕桌,然後朝外支起了窗柩。
确認殿後的天井處沒人後,紀廷昀先行翻了出去,然後站在窗外朝容汐伸手,“來,我扶着你,小心些莫摔着。”
他頭戴最高制的七梁進賢冠,身穿紫黑官服,通身威嚴的氣派卻在這為容汐偷偷摸摸地翻窗。
容汐定定地看了他一眼,然後爬上炕榻,把手遞給紀廷昀,被他護着也翻過了窗。
随後,兩人從宮內穿過,來到後側的宮巷。
從這裏到容汐從前的寝宮只隔着這道巷子。通過宮巷的宮門落了大鎖,要想不留把柄地通過,就只能翻牆。
這宮牆有将近兩人高,紀廷昀倒是能輕松翻過去,容汐卻是有難度的。
正當容汐犯難時,紀廷昀走到宮門旁,把放在宮門旁早就幹了的吉祥缸倒扣了過來,示意容汐踩上去。
有缸墊着底,确實容易了不少。
容汐照着他的意思站在缸底上,然後看紀廷昀退後幾步,跑起來躍身而起,在牆上蹬了一腳後再次攀高,翻到了牆頂上,然後伸了右手給她。
她拉着紀廷昀的手爬牆時,心裏默默想着,好在當時傷的是他的左肩,不然換一只手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拉得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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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紀廷昀這個身手不輸武官的文臣在,容汐順利地翻過宮牆,又通過牆後的樹安穩落地,順利來到了她曾住過的宮殿群。
這裏,不僅承載了她的記憶,也藏着那張尤其珍貴的鐵礦脈圖紙。
她的親哥哥容衍即位後,得到了容家私下傳承的圖紙。容衍覺得放在容汐宮殿裏更安全,便又交給了她。
這圖紙是何等的至關重要?容汐拿到以後,就藏在了一個誰也不知道的地方——卧房的第三根房梁上的盒子裏。
進了室內後,哪怕寝宮裏好多東西都被搬了空,容汐還是有種回到家的感覺。
随着離目标越來越近,她開始有些緊張。
找東西時自然不能被紀廷昀看到,容汐垂下頭,假裝傷懷地說:“我想一個人坐坐,你去外面等我可好?”
半晌沒聽見紀廷昀的回應,也不見他挪動一步,容汐正要再說一遍,紀廷昀忽然牽起了她的手。
他似乎像換了一個人似的,神态與語氣都與方才不同。
“汐兒,你要找的東西,已經不在了。”
容汐登時如晴天霹靂一般,一滴冷汗滑過背脊,手腳也僵硬得不知該如何動作。
她太過震驚了,以至于連撕破臉、卸掉僞裝,甩開紀廷昀的手都想不起來。
紀廷昀繼續道:“你要的圖,我已經另安置在了別處。方才不說,是因為我以為你可能真想來看看,現在明白了,你是來找東西的。”
“你!”容汐最重要的希望就這樣被紀廷昀粉碎,且又一次被他牽着鼻子走,一時間維生的信念都在崩塌,腿腳發軟站不穩,身子随之晃了晃。
紀廷昀的安排都已妥當,已經不準備再瞞着容汐了,今天這也算是一個契機。
他不顧容汐的掙紮,護着她在懷裏免得她跌倒,鎮定又認真地對她說:“汐兒,我挪走圖紙是為了防周穹。之前,我并不知道你也知道圖紙的事,所以沒有早些告訴你。還有,你的兄嫂都還活着,于前日被轉移到了安全的地方。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百姓,還有你。相信我。待來日有時間,我再詳細告訴你真相。”
心跌入谷底的容汐聽了他的話,當即愣了一瞬,不敢置信地重複道:“我兄嫂還活着?”
“當年周穹火燒政殿,我以囚犯替之,把他們救了出來,一直安置在地宮裏。你兄嫂那時懷着身孕,如今生的孩兒剛進四歲。近來,宮中禁衛都尉換上了我的人,才有機會接他們出宮。”紀廷昀簡明地告知了情況,又撫慰她道,“我最近就安排你見見他們,也把一切都告訴你。不過現在我們要快些回去,免得惹人生疑。還有,沒拿到圖紙,戚雲霄那裏你怎麽交代?他會不會為難你?”
“他應當不會為難我的。”容汐淡淡回了一句。
看紀廷昀說話的模樣和語氣,容汐暫且信了他的話。且說要帶她去見兄嫂,是真是假也騙不了她。
萬萬沒想到,想找的圖紙沒找到,卻突然得知了兄嫂還活着的大好消息。
她鎮定心神,腦子轉得飛快。
眼下,先把紀廷昀說的這些事放一邊,首要的是要想好怎麽答複戚雲霄。
她與紀廷昀出來的也夠久了,是時候回到宴席上。
既然目的已經敗露,容汐不需要再同紀廷昀虛與委蛇。
兄嫂還活着并不能挽回什麽,他到底打的什麽算盤她不得而知,因此仇敵的身份并沒有發生轉變。
她收起小意溫柔,與紀廷昀保持着距離,除非必要不與他講話。
兩人通過原路返回來時的宮殿,一同走了出去。
宮侍還守在宮門處盯梢,她見兩人出來,頓時低下頭不敢亂看。
三人沿假山的路返回,紀廷昀走在最前,容汐随後。
這一回,因為有先前的事,兩人默契地一致保持沉默。
遠處,有人站在樹後看到這一幕,立即帶着消息轉身走了。
*
因為總歸還是要避一避嫌,兩人一前一後回到暖閣。宴會人多,免不了來來去去的,倒是不怎麽顯眼。
容汐歸位後,無可避免地收到了戚雲霄詢問的目光。
她回以淡淡的笑,又輕微地搖了搖頭。然後為了不引起注意,就沒再和他眼神交流。
回過頭後,她以飲茶作掩飾,陷入沉思。
紀廷昀的話,讓她的全盤計劃崩成一盤散沙。甚至……連她仇恨他的最重要原因都不存在了。
在不知道他所謂的真相前,容汐很難想到下一步的頭緒。
她不禁看向紀廷昀,發現他也隔着舞姬的舞蹈在看她。
真相……到底是怎樣的?容汐迫切地需要再見他一次。
*
宮宴散後,以紀廷昀為首,百官先一齊送了戚雲霄與容汐出宮。
待人走了,周穹身邊的王總管來到紀廷昀身旁,躬了身請他:“相國大人,王上請您一敘。”
周穹不會平白無故留他說話,看來是有人告密了。
畢竟宮裏到處都是眼睛,紀廷昀也沒指望能瞞住誰。他不急不躁,跟着王謙又折回,往內宮而去。
紀廷昀到時,周穹正在喝醒酒湯,大馬金刀坐在榻上,似疲憊了一般歪着身子靠着扶手。
他端着鑲了寶石的金碗,眼皮都沒擡一下,問道:“廷昀,你覺得這次的事,辦得如何?”
“臣不敢自斷,王上覺得如何,便是如何。”
紀廷昀姿勢謙卑,語氣柔和,但說出的話卻透着桀骜,讓周穹生氣卻不知氣該從何而來。
周穹放下茶碗,力道沒個輕重,碗與桌子的碰撞傳出一聲悶響,驚得屋內伺候的宦人都縮了縮脖子。
他不悅道:“與伧國通商,連關稅都減了兩成。孤沒看出來哪裏挫到了他們。今日,你還在宮裏和容汐私會,莫不是中了美人計,給人迷住了心智?”
紀廷昀聽了這話,就知告密的人不是那個宮侍。不然周穹不會只說“私會”。
看來,是有人看不慣他獨攬大權了。
被王上這麽責怪,他沒有絲毫慌亂,不緊不慢道:“說是通商,主要是伧國運貨來大周賣。減兩成關稅,運來的貨物只會更多。到了大周的地盤,怎麽賣、怎麽管控,主導權全在我大周。此事,也能成一個好拿捏伧國的把柄。他們所要之物,咱們也可坐地起價。想磋磨他們,多得是法子。”
紀廷昀知道容汐是為圖紙而來後,開始懷疑伧國要與周國通商的目的。不過事情還未确定前,他不需要跟周穹解釋太多。
他說完這番話後,又回答周穹的第二個問題。
“至于容汐,微臣早與王上說過了。若有人居心不良說了旁的,還請王上相信臣。”
周穹定定地看了紀廷昀半晌,什麽都看不出後,笑了笑,試探道:“只不過一個女人罷了,愛卿若真的忠于孤,不如,拿她的命來與孤表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