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晉江獨家發表
晉江獨家發表
川水郡位于周國西南，是三江橫貫之地。
周國地處偏境以西，疆土內水域不多，除了東南幾個多江流的郡縣，川水郡便是周國西南最重要的有水之地。
目前，周國的水利主要集中在東南的幾個郡縣。因此當紀廷昀提出要在川水郡也修建堤梁時，遭到了不少反對。
周穹認為這是多此一舉，或者起碼不是當前需要考慮的問題。
但只有紀廷昀知道，在不久的将來，會有一場影響廣泛又曠日持久的幹旱，時間一久，東南的郡縣都自顧無暇，更解救不了西南地區的災荒。
且西南地區的幹旱不僅十分嚴重，最終還釀成了蝗災，致使莊稼連年顆粒無收，餓殍滿地。最終釀成越國亡國的災禍。
所以紀廷昀堅持己見，聲稱在川水郡建設堤梁是為防患于未然，是必行之事。
在這種差異下，不僅身在王城的君王和臣民不理解紀廷昀的用意，川水郡的官員和百姓也對此十分不理解。
修建水利雖然從長遠來看是既能在水多的時節防痨，又能在少雨時節防旱的好事，但是修建過程中頗費功夫，勞民勞力，容易致使官民離心。
這也是為什麽工部報水利的推進受阻，才會有周穹正好借此機會把紀廷昀派遣出來的後續。
在來川水郡的路上，紀廷昀就将這其中的利害關系給容汐剖開講了細致。
容汐對川水郡興建的來龍去脈了解得更詳細了些，對于将要遇到的困難也難免憂心更甚。
自從欽差大臣的隊伍行進川水郡的地域，容汐發覺這裏的百姓并不是很歡迎他們這些自王都千裏迢迢趕來親臨建設的人。尤其是主導這次興修水利的紀廷昀。
容汐認為這對于一心為民的紀廷昀來說很不公平，但他自己卻覺得正常，并不在意。
這日晌午，馬車隊伍駐紮在一片村落旁休息用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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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村民發現了這支外來的傳聞中來自王城的欽差隊伍，但卻無一人上前來寒暄送飯，甚至連村長都不曾現身。
容汐照顧着昭昭吃完飯，帶着她沿着田埂散步。
冬季的農田空蕩一片，翻過的土地高低不平，休養着等待明年春季的播種。
田邊偶爾有一兩顆棗樹，掉光了葉子的空蕩梢頭挂着紅透了的棗，像是故意留來曬幹棗的。
容汐遠遠瞧着，樹下有三個半大的孩童，正拿着木枝打梢頭的棗。
看見有人走近，也許是因為其中有同為孩童的昭昭，那三個孩童并沒有離開，且有一個小男孩還主動開口打招呼道：“你們就是從王城來的？”
容汐自己身為人母，對待小孩很有耐心，即使感覺到他們不太友善的語氣，她還是微微笑道：“是的。”
那為首的小男孩繼續道：“你們就是來建那個大堤的是不是，我哥哥就被征去建堤去了，累一整天才給十文錢，你們太壞了。”
容汐猜到有這樣的事時，地方官員會趁機從中牟利，卻沒想到他們剝削百姓到如此地步。
她走到那小男孩跟前，蹲下身來與他面對面，溫聲道：“小兄弟，我們不僅是來修大堤的，還是來給老百姓主持公道的。你放心，你說哥哥勞累工錢太少的事一定會解決。”
“真的嗎？”小男孩将信将疑，看容汐貌美又溫柔，還是有些信了她的話，沒再說話。
容汐正點頭，小男孩身後的小女孩又問：“你們為什麽要建大堤呢？我們這裏一直好好的。我聽我娘說，建了大堤以後，江面的水都會變窄。”
被問到這個問題，容汐因為重視，心中一凜。認真想了想後，指着棗樹說道：“樹上曬的棗，是最甜的，對不對？”
幾個小孩點了點頭。
容汐繼續溫聲道：“能将棗留在樹上，等待它慢慢成熟、曬幹，成為最甜的紅棗，是因為平日裏大家都不缺糧食吃。可是如果遇到天不下雨，江流幹涸，土地裏長不出糧食和菜，所有人都會餓肚子。就算樹上能長出棗，也會為了果腹，早早就吃掉，甚至在沒有能吃之物時，還會吃樹葉、吃樹皮。”
一聽不但沒有紅棗可以吃，還可能要吃樹皮，幾個小孩吓得趕緊扔了一顆棗在嘴裏。
問問題的小女孩看昭昭好奇地望着他們，還主動遞了一顆棗給昭昭。
看小孩們如此單純，容汐莞爾一笑，繼續解釋道：“我們修建堤梁，有兩個作用。一個是在澇災時可以防洪，一個是在幹旱少水時，可以将平時攔截儲存起來的水放出來。這樣一來，雖然幹旱，但是莊稼仍然有水可澆，百姓們還能有糧吃。我知道，雖然目前還沒遇上這樣的情況，但是有句話叫‘防患于未然’。如果将來真的遇上連年幹旱，大堤就會派上用場。”
“真的嗎？可是長輩都說上一次幹旱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小男孩将信将疑地喊道。
容汐指了指天空：“你們想一想，現在的時節，往年是不是已經下過幾場雪了？但是今年的雪卻非常的少。這說明到明年春夏，雨也會下得少。”
小女孩想起什麽似的，深深點了點頭，“我奶奶說呢，頭年雪少，二年雨少。”
容汐對小孩們笑了笑，站起了身。
這時，一直沒說過話的另一個小男孩問道：“你是誰呀？”
容汐據實以告：“我姓容，名叫容汐。”
幾個小孩瞪大眼睛，最年長的小男孩驚道：“你姓容！你是以前的越國公主！”又疑惑不已，“那你怎麽會來這裏建大堤呢？”
身為前朝公主，為什麽要摻和當朝的事？
容汐眉目溫柔，淡淡笑道：“因為即便你們不是我的子民，我也希望大家都能豐衣足食、安居樂業。”
她說完後，牽着昭昭轉身欲走，卻見紀廷昀正站在侍衛和侍女的前方，眸光深深地望着她。
容汐沖紀廷昀笑了笑，走上前去将昭昭遞給他抱着：“昭昭走了一路了，讓爹爹抱。”
紀廷昀穩穩地接過女兒抱在懷裏，與容汐并肩往回走。
他擡手示意侍從們離遠些，忽然說道：“汐兒，你若能坐上那個位子，一定是勤政愛民的好君王。”
容汐沒想到他會說這樣驚世駭俗的話，一時反應不及：“怎麽這麽說？”
有個念頭，一直隐隐在紀廷昀心間盤繞了許久。
他慢慢道：“還記得我向你坦白的那日，你沒有多猶豫，就相信了我，也摒棄了前嫌。這若換做旁人，絕非易事。”
“因為我看得到，在這一切的背後，是你的一顆為天下人的心。”容汐并不覺得她所做的有多麽的難得。若論難得，紀廷昀比她更甚。
紀廷昀緩緩搖了搖頭：“你有大公無私在先，才會相信其他人也能有此信念。”
紀廷昀一直念着這回事，他想了許久。如果換做是利欲熏心的人，恐怕只會“以己度人”，覺得他所說全是假話，什麽重活一世，什麽為國為民，都是為謀權篡位編造的謊話。
或者明明心裏信了，卻仍不能放下私心的仇恨。
但是容汐沒有。
紀廷昀認為，那是因為容汐的善良、赤忱，讓她就像一面純粹的鏡子，将他也映照得明亮。
而與此同時，周穹又生出将紀廷昀和容汐趕盡殺絕的念頭。紀廷昀自然再也容不下此人。
可若對付了周穹，将他也趕下王位，又由誰來坐那個位置？
紀廷昀不是沒想過自己，但當他看見容汐擁有這份難能可貴的赤忱之心。再加之，容汐曾失去過屬于她的國家。
讓他生出了另外的想法——重立越國，擁戴容汐為女王。
容汐的聲音打破紀廷昀的回憶：“之前的事不重要了，只要我們把眼下水利的事處理好，為民造福就好。”
紀廷昀笑了笑。
周穹身為君王，只想着怎麽謀殺大臣。容汐身為亡國公主，卻想着為民謀福祉。
作為一個好君王，最重要的是堅守為民為國的本心。既然周穹已經逐漸忘了本，就是時候讓位出來了。
容汐與紀廷昀一行近川水郡城區聚集處時，終于有郡守派人前來迎接。
雖說因為建堤梁，川水郡的官民與朝廷不協，但面對自王城派出的欽差，且還是相國大人，官員自然是百般殷勤。
川水郡有三縣，來迎接紀廷昀的便是其中一縣的縣官。
見到紀廷昀，那縣官寒暄客氣了一陣後，就開始訴苦：“相國大人，您是不知推行此事有多困難。老百姓們不理解，且這天寒地凍的，召勞力都是個難事。”
紀廷昀客氣地問道：“我聽聞水利已動工兩月，那如今是用的何種方式召的勞力？”
“回相國大人，之前召不來人，郡守大人便下令強召了。凡家中有年滿十六、不過五十的男子，皆召來用工。”縣官答。
紀廷昀繼續問：“工錢給幾何？”
縣官立即答：“每人每日五十銅板，吃住皆管，夥食十分不錯，之後帶您去瞧瞧。”
紀廷昀與容汐對視一眼，心知這縣官說了假話。
在那田埂上，幼童說家中哥哥被召走做工，明明只給了每日十銅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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