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養小孩絕對不是什麽輕松活。
而坂田銀時自認自己絕對不會是什麽合格的監護人。
啊,像“靠譜的大人”這種說法,要是被用來形容他,怕是樓下的登勢婆婆都能笑死。
半死不活的時候被老太婆從墓地撿回家,因為無所事事,做什麽都燃不起興趣,所以就決定什麽事都做,于是在樓上開了一家萬事屋。
兒戲一樣的開端,自稱老板,卻沒有屬下,做着零散打雜一樣的活計,甚至日常拖欠房租的男人,實際上在過去的攘夷戰争中是令敵人聞風喪膽的“白夜叉”。
但是那又怎麽樣,并不是什麽榮耀的過去,完全是敗仗。
坂田銀時從來不喜歡提及過去,也并不喜歡回憶,所以那孩子問他過去是什麽樣的時候,他也是随意地就敷衍過去了。
再說,他的過去也不是什麽正常小孩子的成長路線,根本沒法給予孩童任何參考意義。
……
最近,小姑娘好像努力地想做個“正常”人了。
但“正常”是什麽呢?她所理解的正常絕對和世俗理解的“正常小孩子”完全不一樣吧。
比正常孩子成熟的思維到底不可能變回真正幼稚的狀态。
就算是能做到陽光開朗,什麽都不在意的樣子,也沒有失去正常人的感情,但經歷過的痛苦記憶也不可能完全被抹除。
而被殺死無數次所造成的“後遺症”也确實是存在着的。
比如說她剛開始甚至還有點不自覺的自殘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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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高處就會想要往下跳。
一臉冷淡地用尖銳物體試圖刺傷自己的手掌……等等,各種,被坂田銀時阻止了好些次。
沒有痛覺帶來的無所畏懼已經深入骨髓,完全沒有自救意識、完全沒有危機意識,實際上也是一種非常危險的狀态。
能“殺死”櫻川明子的人不只是害她變成這樣的祖母而已。她自己也能很無所謂地去“殺死”自己。
不過最近好歹是扭轉過來了。
想變得正常是好事,首先是從思維上開始的轉變,哪怕是和世俗意義上的不同,但那也是非常積極向上的狀态了,而成長中的自我摸索其實也是一個過程。坂田銀時并沒有去幹涉她的想法。
但有時候,應該說只有在折騰起他來的時候,倒是很像個正常小孩子了。
說起來,這個年齡段的小朋友,正是最難搞的時候,在這個雞嫌狗厭的年紀,小孩子是很難招人喜歡的。
他們喜歡做一些奇怪的惡作劇。
嗯……比如說玩你腦袋上的頭發,讓你可憐的毛囊變得越發的脆弱。
比如說在你手上纏着的繃帶上學畫畫,明明嘴上說着要畫q版的銀醬為什麽給他畫成烏龜了啊?混蛋!是故意的吧?!
比如說搶走你的《jump》,然後打開電視挑出新聞頻道并把電視交給你,喂,不是所有大人都喜歡看新聞的好嗎?不要浪費電好嗎?這在報複他讓她看子供番是吧?
啊啊,如果不是因為受了點傷,被小姑娘盯得死死的出不了門,坂田銀時肯定就出去享受自己獨身一人的夜間生活去了。
當然,像他這種不論哪個世界都是窮光蛋的人設是不會有什麽奢華的成年人夜生活的。頂多也就是找個附近的酒館喝點小酒罷了,把自己灌得醉醺醺再搖搖晃晃地回來。
那是在他自己的世界就延續過來的習慣,每次宿醉頭痛的時候倒也會嚷嚷自己再也不要喝那麽多酒了,但是每次都是不長記性的繼續下次還敢。
所以,這算是什麽合格的監護人嘛,如果他是真正的家長,絕對會被兒童保護協會的人投訴吧?
比起在家裏看小孩,坂田銀時當然更喜歡出去浪。不靠譜就不靠譜在,煙酒賭三樣,他除了第一樣都沾了,可謂是個肮髒的大人了。
借着月光回來的時候,小姑娘早就睡着了,小孩子的作息時間還是挺正常的。
小姑娘對他喝酒宿醉的行為懶得發表意見,反正坂田銀時也不會發酒瘋,就算是吐了也在外面吐完了。她見怪不怪,自稱自己很成熟,也不像普通小孩子晚上害怕還要找大人一起睡。
然後,看看現在這家夥在幹什麽。
哦,他懂了,又是什麽惡作劇對吧?
看着抱着枕頭,站在門口的小姑娘。
一瞬間覺得她看起來可憐巴巴的他一定是鬼迷心竅了。
坂田銀時恍惚地回憶起自己被松陽撿回去的年齡,也差不多是這麽大吧。
自己當年有那麽難伺候嗎?他也搞過一些惡作劇,但是他就記得松陽的鐵拳制裁了好嗎?
但是小姑娘顯然是不一樣的,是沒辦法用鐵拳制裁的存在。
“怎麽了?做噩夢了?”
小姑娘頓了頓,然後點了點頭。
坂田銀時吊着死魚眼吐槽:“啊啊,我猜也是,對于小孩子來說,做噩夢就已經是天大的事情了吧。”
雖然這家夥看上去像故意的,根本沒有展露出什麽真的在害怕的感覺……但是狠心拍上門板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銀醬這麽晚還沒睡嗎?”她倒是沒有反駁,反而是睜着個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坂田銀時忍不住滴下一滴冷汗。
該說什麽好,啊嘞,雖說剛剛理直氣壯地吐槽了小孩子的幼稚,但事實上他剛剛也做了個噩夢诶,醒了之後就睡不着了?不可能說出來的吧?不然大人的尊嚴何在!
“阿銀我還不是被你敲門吵醒的!”
于是,坂田銀時嘴硬地發出了譴責的聲音,然後又心虛地嘟嘟囔囔給自己做掩飾。
說什麽害怕就直說好了,小孩子不要總是裝的一副很成熟的樣子,然後讓開了一半床鋪,任由她在自己旁邊睡下了。
然而,到底是怎麽開始夜間增進感情的聊天環節的呢?
在她叫了三聲他的名字之後,坂田銀時終于故作不耐煩地睜開眼。
“……銀醬在你自己的世界裏,應該有很多的朋友吧?在這邊待着,不會想念他們嗎?”
“沒有。”
“诶?”
“只有一個老太婆而已,啊,是房東。”現在是這樣……但以前也沒幾個啊。
“那也只是現在吧……”
“哈?”
“因為銀醬看上去像個不走尋常路的jump男主角,所以劇情開始以後應該會有很多夥伴get。”
“傻了嗎你是,以為夥伴是收集寶可夢嗎?啊?而且所謂的少年漫男主角啊,可是很不容易的……鳴人追着佐助跑了多少年,連路飛都要花上幾百集才能湊齊夥伴的喂。”
“诶,我只是覺得,銀醬看上去就是害怕寂寞的人,所以肯定會想要很多很多的朋友。”
“害怕寂寞的是明子你吧?到底是誰害怕的不得了,根本睡不着,結果跑來別人的房間,霸占別人的床啊。”
“不過,一個人寂寞的話,兩個人就不會寂寞了吧。”
她完全不理會他的吐槽,只是自顧自地說着自己認定的道理。
坂田銀時看了眼她在黑暗中亮晶晶的眼睛,擡起手彈了一下她的腦門,“臭丫頭,別廢話了,快睡覺。你不是說要學劍術嗎?明天還要訓練吧。”
于是,這家夥總算是消停了。
小姑娘聽話地合上眼,睫毛輕顫,呼吸逐漸平穩。
睡着了嗎?果然是小孩子啊,睡着的真快。
坂田銀時抓了抓頭發,嘆了口氣,也閉上了眼。
……一個人寂寞的話,兩個人就不會了嗎?
雖然只是短暫的安穩,但在此時此刻,夢裏始終洗不掉的血腥仿佛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