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晴明日,內廷瑞安宮。
皇太後一身明皇晨起禮佛,卻是一身端嚴朝服,手中名貴的佛珠,經由國寺大師圓霄法師親自開光,晨中,皇太後手撚佛珠,曦光漏下,斑駁疏影。
皇太後喜靜,尤是一早一晚禮佛之際。
故而瑞安宮中所有宮人、女官呼吸都收緊着,入秋冷寒,如此越發顯得閡宮沉寂。
“薄姑。”
禮佛閉,皇太後緩緩出聲。
身邊發帶白絲的女官聞言上前,弓身遞過手臂。
皇太後扶着起身。
皇太後迎着曦光,直起腰背目光放遠,似乎在看不遠處的幾豔景金菊,又似乎什麽也沒有看,只是淡淡的問,“皇帝已早朝?”
帝王早朝一般是卯時初開始,現在天色大量已經辰幾刻了,薄姑點點頭,答是。
又聽皇太後言,“今日前朝可有要事?”
薄姑恭敬,“六延所并未有急事呈報,想來無甚要緊事。”
又道,“前幾日,聖母累倦,不如趁着今日得閑,好生歇息。”
皇太後似嘲,一嘆,嘴角揚起一抹諷刺的弧度,“皇帝還小,哀家如何能歇。”
萬人之巅,亦是孤獨雪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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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姑心裏嘆息,嘴上勸說,“歇息一半日,養養神罷,正因陛下年紀太輕,大魏的朝堂全靠聖母娘娘在支撐,娘娘不養好身子,那子民們該如何是好。”
皇太後總是看着大權在握,萬事随閑。所有人都怕,都敬,卻很少有人懂她的孤獨。
那樣要強的一個人,一個女人,終究不是鐵打的啊。
皇太後閡目,顯得疲憊,在沒有出聲言語。
薄姑揮揮手,不遠處侍候的宮人小步弓身過來,由于皇太後近來疲倦身子不好,心神受不得一點音色的刺激,
是已,瑞安宮上下數白服侍宮人、女官無關等級官職高低,皆用軟步包了鞋底子,行步一點聲音都不會出現。
皇太後閉着眼,撤去厚重的朝服,換了朝服,由薄姑一路攙扶回到內庭寝室。
半躺下之後,薄姑上前為人捏肩。
宮人點了香便自退下去了,只有倆個人時,“你的手藝,一如既往。”
面對親近的人,皇太後從來不吝啬贊賞。
薄姑笑笑道是,“娘娘謬贊,奴婢的手藝再好,也比不得長公主。”
略放松後,皇太後緩緩睜開眼。
“觀音奴?”
“她還未回宮?”皇太後忽然想起來什麽,微微滞神回憶着。
“娘娘忘記了?長公主三日前出發去往小玄寺為您祈福,來回約莫六七日,如今該到了,怎會這麽快回來。”薄姑笑着提醒說。
大魏歷代皇家皆遵佛禮佛,所以尤其中原地帶,連州比縣的寺廟遍地開花。
其中大小玄寺就是民間頗為出名的倆個寺廟,大玄寺便在京師錦城,小玄寺則在離京百裏外的益州小縣小鄉。
“這世上在沒有比長公主還孝順的子女了,為您祈福,把咱們大魏的寺廟都走遍了。”薄姑笑道。
又貼心補充,“京師扈衛營、暗影長随、大內帶刀護衛,錦衣衛、千鷹騎都派了人,還有公主府的侍衛統共數百人,聖母安心,長公主斷不會有什麽危險,定會平安歸來。”
不提還好,皇太後斂眉冷聲,“千鷹騎那群飯桶湊什麽熱鬧,不過想動些歪心思,成日的想往觀音奴身上帖。”
薄姑點點頭無不贊同,“娘娘說的是,是沒什麽用,一些世家子弟,武術不精吃喝混日,跟着也是湊熱鬧,真有什麽事還要大內的人顧他們。”
“不過是歷代公主出行的規矩,少不得湊個數。”
大魏世家龐雜,盤根錯節,世家的力量遍及朝堂,皇帝又小,毫無統籌管顧之力,一時半會兒那些世家朝臣,哪個也得用,哪個也動不得。
自然,前朝開始就被世家混亂秩序,弄的烏煙瘴氣,完全成了擺設的千鷹騎也清理不得,還得繼續擺設下去。
皇太後靜默,薄姑也黯然下來,皆無聲了。
“哀家忽憶起,将晨似夢到了觀音奴。”皇太後忽道,向東方望去陷入夢中回憶。
“不過非她此刻,是她尚在襁褓之中,哀家只記得似又一團柔光将她包裹,懸在天際。”
皇太後聽着了,似再想不起來別的。
晨起之夢最是靈驗,長公主又是皇太後唯一的女兒,這至親之輩的晨夢更是罕見之準。
薄姑聽的暗暗驚心,不由試探,“娘娘,襁褓可是自東而來?”
“可是紫氣環繞?東來紫氣這可是大吉兆。”
薄姑已經料定後面的夢境,大喜恭賀,“娘娘夢到長公主襁褓之內,那襁褓之內初生嬰兒最是赤城潔淨,定是長公主孝道蒼天有感,全了長公主赤城孝心,聖母娘娘您,福壽綿長,千歲千千歲。”
薄姑動容,待要跪下去。
皇太後原本有些遲疑,聽到薄姑的話後,瞬間清明,斷然,“不,是紅氣非紫氣。”
薄姑愣住,動作一停,“紫氣大吉,紅氣……”
“紅氣一般乃是妖氣,或是男女姻緣喜氣。”薄姑有些遲疑。
看着面前皇太後的臉色,又遲疑道,“長公主自出生圓霄法師便預言,長公主乃大魏福星,斷不可能和妖氣扯上關聯,如此一來……”
紅氣東來,又是襁褓嬰兒之狀,可不是向來一人的長公主紅鸾星動,姻緣大喜……
薄姑後面的話未來得及說,這邊皇太後已是肅容,“傳欽天監前來預測!”
宮人魚貫而出傳告,皇太後聲急,不知情宮人當出了什麽事。
出了什麽事,需要傳欽天監。
歷來欽天監掌管國運預測,欽天監平日清閑,一但有事傳召便不會事小。
世上無不透風的牆,即使深宮那巍峨高牆。
相國府。
“什麽?皇太後一早傳了欽天監?”過午,相國府書房。
一身家常便服的國字臉停下手中的毛筆,不可置信。
毛筆下劃出長長的墨跡,好一副山水春居圖愣是被這一筆給毀了。
可男人卻并不在意,擱置了毛筆,只問,“消息可屬實?”
身邊黑色短打的男人點點頭,“回相國,瑞安宮的薄姑是個手口緊的,底下的消息一向放不出來,不過這次太後似是很急,這才透在了外頭,咱們的人這才聽了風兒,傳了回來,屬下第一時間就告知了您這裏。”
黑衣男人無不豪氣,“欽天監無小事,皇帝年幼,若有動蕩,可是我們的大好時機。”
“一定是動蕩?皇太後雖為女兒身卻鐵血手腕,先帝去後血海紛争之中把持住朝政,少有男兒比得,萬不可小觑。”國字臉的長孫相國卻一臉沉穩思索,并不見喜色。
黑衣屬下卻不贊同,“相國言之有理,屬下受教,可若非動蕩,屬下不解,皇太後何日急過?”
“先帝一廢她不曾急,二廢她不曾,一國之後曾被三廢,她沒有皇子,卻一路坐到今天的位置,皇帝那個位置那麽多人争破頭,太後那個位置難道就沒人争麽,她真的很少亂過很少急過。”
“一廢二廢是為了什麽?”長孫相國問。
屬下如實,“後宮內帷之争。”
“三廢。”
“是得罪先帝。”
“如何得罪?”
屬下回憶,“孝慈皇後所出太子中毒,病入膏肓彌留之際,真兇還未查出,所有人守着錦隆宮半步不準離,獨有皇後中宿離。”
長孫相國又問,“為何離?”
屬下不解,還是如實,“那時善長公主風寒輕病,有醫官照顧皇後不放心。”
長孫相國閡眼一瞬,睜開。
眼裏籌謀遠思,“長公主是她唯一的子嗣,唯一的軟肋。”
黑衣青年方反應過來,“長公主現在應該在益州小玄寺,難道說……是長公主出了什麽事?”
“不可能,有暗影在,大內那麽多人跟着,京師扈衛營、錦衣衛包括公主府的侍衛都跟着……如果有任何事,消息都會第一時間傳回來,我們的人會比皇太後更早知曉。”
“再去探。”
“是相國!”
書房內二人交談完畢,黑衣屬下迅速離開。
只是剛出來書房廊下……
書房外頭游廊彩繪,半人高的植景盆,栽即使九秋依舊郁郁蔥蔥。
廊下,年輕男子一身月白色袍子綢緞內紋,容貌并不多出色,卻眉目端正,溫和端順。
一黑一白倆個人碰着,做奴仆的率先退讓。
“索二?”年輕公子詫異辨認,看了又看。
黑衣索二擡頭又低頭,頗為無奈硬着頭皮,“大公子……索二見過大公子。”
年輕公子臉色奇怪,“好久不見你了,你不是被爹罰到的莊子做苦力,怎麽忽然回了?”
“這……”索二遲疑。
這時候書房裏傳來救命的聲音,“是文笙來了?進來。”
索二快步離開,這邊年輕公子退開書房門進去,來到書桌前恭敬的請安,而後開口,“父親,方才遇到先前犯事的索二。”
書桌前,長孫相國淡淡的看着書桌的畫作,擡頭看了眼兒子,“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爹不是常教育你,對待下人寬和為先,錯過,改過,就要再給他機會。”
被叫做文笙的年輕公子一臉受教,“是,父親,孩兒受教,索二一直是家中得力的人手,除了好賭點人也勤快的很,父親看好他,孩兒也覺着他不錯,既然父親能準許他回來,那是最好不過的了,相信他有了上一次的教訓,從今以後會好生做人,不再亂賭欠錢,弄出污了我相國府的醜事。”
“父親,這畫……”
長孫文笙偏頭注意到那副被毀了的畫,那極為突兀的一筆,顯然是有什麽倉惶之事,讓作畫者始料未及導致的。
而墨是新的,細嗅還可以嗅到清晰的墨香,這畫是最近作的。
長孫相國坦然,“是爹方才手抖了,多添了一筆,毀了畫。”
說着便要收畫丢掉。
一旁長孫文笙連忙阻止,“父親,無心之筆,無心之毀不算毀,父親不要這畫,孩兒要。”
長孫相國一臉欣慰,“好,好孩子,重孝道的好孩子,為人子女不嫌棄父母這道理,爹在你兒時就常同你講,看來你是記在心上了,那這畫爹就給你。”
“孩兒多謝父親贈畫。”長孫文笙收下畫,如是一禮。
長孫相國看着兒子,“書院今日歇息,你鎮日讀書也累了,不用在這裏陪着我這把老骨頭,去歇息吧。待沐浴後見一見你母親,你許久未回來,她想念你了,約莫這會兒,在後廚給你親自下廚,做你喜歡的菊花蟹呢。”長孫相國笑呵呵。
長孫文笙卻在原地沒有動作,明顯的躊躇。
終于遲疑開口,“父親,孩兒有一事。”
“是什麽事啊文笙?”
長孫相國擡頭,閑話家常,“對了,你也去後院看看你弟弟,他也說想念哥哥了。”
長孫文笙點點頭,“好,我會去看文斌的。”卻明顯心不在焉的應。
“父親,孩兒方才自外回來,無意聽到父親提到……長公主,可是出了什麽事嗎?”
“文笙聽錯了,長公主在小玄寺為皇太後祈福,大批人馬明暗護衛,能出什麽事。”長孫相國淡淡的回應。
長孫文笙待躊躇,長孫相國已經開口,“好了文笙,去吧。”
明明聽到了長公主三個字……
明明是啊,為何父親要否認。
難道真的是自己聽錯了?
長孫文笙一路心思沉重的出了書房,一路出來主院,由于想的太入神,撞到一個路過的奴婢都沒注意。
出了月亮洞往西去,沒有走幾步就聽到熟悉的聲調子。
“哥哥哥哥!哥哥回來了!要哥哥抱抱!”
“文斌。”長孫文笙擡頭,果然看到不遠處正嚷嚷的男孩,青竹色的長衫子,身前挂着一個銀制的長命鎖,正是活潑好動的時候。
長孫文斌歡快的像只雀兒,一路小跑,看到哥哥便歡喜的什麽也不顧了。
他年歲雖不算小,已是九歲了,卻到底天生癡傻,行事事兒瘋癫起來,免不了叫人擔心。
長孫文斌一路跑着跳着,嘴裏叫着哥哥,就往長孫文笙這裏沖來。
長孫文笙吓了一跳,從方才的思緒之中回過神。
“文斌,慢一點。”
長孫文笙着急,那伺候長孫文斌的倆個仆婦更是着急,“二公子,慢點啊別摔着!二公子啊!”
“二公子!您別跑啊!”
“哥哥!哥哥!”
長孫文斌還是沖過來了,像頭小牛犢找到了母親,一頭紮進了想念日久的哥哥的懷裏。
長孫文斌得了巧還賣乖,“哇,就是這個味道!”
長孫文笙又吓又是好笑,摸摸弟弟的頭發。
“文斌,下次再這樣,哥哥不疼你了。”
“哦哥哥,我知道了,我下次不會了,你是我最親的人,你說的話都是為我好,文斌永遠聽哥哥的話。”長孫文斌也有正常懂事的時候,懂事的時候和正常人家的孩子沒什麽區別。
長孫文笙低頭注視弟弟,不由得心疼。
可憐的弟弟,原本好好的,不過是三歲的時候生了一場病,結果就成了這樣子,皇太後賜下宮裏的禦醫,也未曾看好。
不過癡傻……
癡傻也有好處……
比如沒有煩惱……
“除了哥哥,父親、母親都是文斌最親的人,知道嗎?”
“嗯!知道!”
長孫文笙嘆口氣,周李二仆婦看到如常的二公子,都暗暗松口氣。
一行人往西面的田風院走去,一路長孫文斌十分聽話的窩着長孫文笙懷裏,沒再出什麽幺蛾子。
長孫文笙則一路心事重重,到了屋子裏嘆口氣拉着弟弟坐下。
“好了,你們都出去,我和哥哥許久不見有些話說。”長孫文斌拿派頭,趕屋子裏的周李二人。
二人連連道好退了出去,有大公子回來陪伴二公子,她們也能少操心點,畢竟二公子向來最依賴大公子。
屋子裏只有倆個人了,長孫文笙忽然覺得渾身疲憊,在床榻躺下,長孫文斌則趴在床頭觀察哥哥,觀察了一會兒,下了結論,“哥哥,你有心事。”
長孫文笙嗯了一聲,長孫文斌思考了下。
“哥哥,你在想誰?擔心誰?”
童言無忌,往往這童言無忌正能戳到人的心坎上頭。
長孫文笙一頓,長孫文斌已經跑開,很快從外頭拿進來一碟子綠豆糕、馬蹄糕、栗子糕……
“離晚膳還有一會兒,哥哥你吃點糕點墊肚子。”嘴裏嘟囔,他率先拿了塊賽到自己嘴裏。
長孫文笙坐起來從一邊拿了水,“慢點,別噎着。”
長孫文斌喝口水,捏過來一塊豆綠色青翠惹人的綠豆糕點心,可可愛愛,“哥哥也吃。”
長孫文笙耐心張口,“好。”長孫文斌塞了進去。
二人兄友弟恭,正這時外頭一個女聲響起來。
“大公子可在?”
“周媽?”長孫文笙聽聲識人,正是母親房伺候的仆婦,同樣姓周。
“正是,大公子自書院回來一路勞累,夫人已經準備好您和二公子最愛的菊花蟹,您沐浴歇息一番也到了上膳時辰,夫人在後廚騰不開手,就猜到您在田風院陪弟弟,讓奴婢過來問問大公子您,可還有什麽順口的膳食想吃的?”周媽在屋頭傳話。
屋子裏,長孫文笙理理衣裳開口,“周媽進來。”
周媽推門進來,“我回來一趟,勞累母親了,請告訴母親我吃什麽都好,不必為我勞心。”
“好好,奴婢曉得。”
“二公子呢。”周媽轉頭看向長孫文笙身邊的長孫文斌。
“我也不用母親操心,我吃什麽都好。”長孫文斌也學着哥哥的模樣,小大人般有禮,周媽滿意離開了。
等周媽離開,長孫文斌這才爬過來長孫文笙的耳邊,賊兮兮,“最愛吃菊花蟹了,有了菊花蟹別的我才不吃呢。”
長孫文笙摸了摸他的鼻頭,心不在焉的嘆了口氣,長孫文斌直白,“哥哥,你是不是在想善長公主。”
長孫文笙一愣,雖然是屋子裏還是心虛的看看四下,低低,“文斌……你莫要亂說。”
“你每次想她的時候,就是這副樣子,就像以前索二輸了錢哈哈。”長孫文斌傻笑。
這世上除了死人可以保守秘密,還有傻子。
“是,我……哥哥擔心長公主出什麽事……”長孫文笙嘆口氣悠悠道來。
這些心事,他也再找不到一個正常人來說了。
“長公主到益州小玄寺,去為皇太後祈福了。”
“她多金貴兒啊,有那麽多的人保護着她,祈個福能有什麽事,哥哥你就別擔心了。”長孫文斌一字一句的安慰,
雖然傻,雖然小很多事也不是全然不懂。
比如,他知道哥哥一直有位心上人。
那是大魏最尊貴的金貴主兒,和氏之璧,隋侯之珠。長孫文斌知道,哥哥長孫文笙的心裏,那善長公主是獨一無二的世家珍寶。
他的哥哥有些自卑,覺得他配不上珍寶,總是會偷偷的嘆氣,偷偷的想念他的珍寶。
“可是文斌,今日哥哥回來路過父親書房,聽到裏頭父親提到長公主,可是父親否認了,事出反常必有妖,這不尋常。”
“哥哥若是實在擔心,那你去找善長公主,你去保護她啊。”長孫文斌無心之言。
長孫文笙心裏激起千層浪。
良久,長孫文笙沉沉開口,“文斌,哥哥有一件事,需要你幫忙。”他認真的注視弟弟長孫文斌。
“你想巢林的虞阿婆了,哥哥去接她過來家裏住一段時間,好不好?”
“用這個借口去找善長公主?”
“對的。”
“文斌會幫哥哥的吧。”
“當然了哥哥,文斌不會說漏的,文斌會幫哥哥撒謊的,文斌是想念虞阿婆了,讓哥哥去巢林縣接虞阿婆了。”
“謝謝文斌。”
長孫文笙的聲音低低的。
夜色闌珊,晚膳時,長孫相國和相國夫人高堂并坐,如夫人林氏陪坐在一邊。
平素用飯她一般不會出現在正院,只在自己的小院用。
也只有每當家裏大公子長孫文笙,從書院讀書空歇回來幾日,她才上桌,一家子和和氣氣吃幾頓飯。
而作為今日的主角,長孫文笙并卻沒有露面。
相國夫人長孫雲氏開口問詢,不等底下仆人答話,一邊吃蟹的長孫文斌嘀嘀咕咕,“哥哥在書院讀書累了,剛吃了點心睡下了,我等下送膳給他,你們誰也不許打攪!誰把他吵醒了!我打他的屁股哦!”
沒有人懷疑,作為母親長孫雲氏,更是無比欣慰的濕了眼睛,“好好好,我們文斌長大了,懂得心疼哥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