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午後明媚的晨光灑下,秦原蘭被一陣什麽香氣喚醒。
輕嗅間,一動渾身有些僵硬,秦原蘭睜開眼睛。
才從地上起來,活動活動蜷縮一夜的骨頭,不經意偏頭往木床上瞧去。
“秦原蘭拍打着胳膊,望着那簡陋木床上的女人。
她站在原地注視着,那耀眼的明黃錦鍛,同簡陋的木床形成鮮明的對比。
陽光從窗子縫隙射下,身上莫名的暖和,入秋來難得有這樣暖的天。
一陣撲哧撲哧的聲音,原來是窗戶破了風從外頭吹進來發出的聲音。
秦原蘭很快轉身出來外面,三下五除二找了釘子,很快就把釘好窗子,秦原蘭拍拍手十分滿意。
窗子壞了漏風,昨夜她出去時就發覺了,回來安頓了那個女人,又出去把野豬收拾回來,渾身疲累倒頭就睡,就把這事給忘了。
“你是……何人?”
一陣輕柔的女聲出現在屋門口,秦原蘭愣了一下偏頭往旁邊看去,她的手中還拿着剛才釘窗的鐵錘。
女人在門口望着過來,那雙水波清明的眼中分明警惕。
這是一張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絕美容顏,是秦原蘭見過的所有女人中最美的。
不對,她這山中二十年來統共也沒見過幾個女人。
除了武嬸,再就是不久前那小娘子,當時日見那小娘子的容貌,已是讓秦原蘭感到驚喜,眼前女人,昨夜一面就覺得衣裝不俗,氣質尊貴不同凡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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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今日人醒過來,這麽站着她面前……秦原蘭心中暗暗驚豔。
女人往後退,把衣裳裹的緊緊的。
一副害怕警惕的模樣,秦原蘭見不慣,明明她是她的救命恩人。
她是獵戶,又不是土匪至于如此?
“你昨夜暈倒在我捕獵的陷阱中,是我救了你。”秦原蘭很快收起種種驚豔,她面容也冷淡下來,開口解釋。
聽課秦原蘭的話,女人似乎思考了下,很快動動唇似乎要說什麽,可沒來得及說什麽,下一秒整了人往後暈倒去。
秦原蘭眼疾手快的過去扶住,又暈了,秦原蘭把人三下五除二的抱起來,重新安放在木床。
“原蘭!原蘭!”
外面一陣熟悉的聲音,秦原蘭推開門出來。
武嬸慌裏慌張的跑過來,幾步進了屋子,她還沒發現屋子裏多出來的陌生人,很快把屋門帶上,樣子焦急似是有什麽急事。
“武嬸,出了什麽事?”秦原蘭不由問。
武嬸顯然是一路跑過來的,喘口氣功夫回頭看秦原蘭,結果錯眼就看到木床多出來的一個人。
“哎呦呦,這是?”武嬸驚的捂着嘴。
“原蘭,她是誰?”武嬸眼睛瞪着,眼裏滿滿的不可思議,和秦原蘭初見女人時,那種驚豔一般無二。
秦原蘭知道自己撿回來的這個女人很美,料定武嬸見到會是這副反應。
“外來的,落進了我的陷阱,昨夜帶回來的。”秦原蘭言簡意赅。
武嬸又看了眼木床點點頭,“原蘭,外頭啊好像是出什麽事了,亂的很,叽叽歪歪好多人不知道在幹什麽呢,我特地來告訴你,最近幾天別出打獵了。”武嬸心神不定的開口,秦原蘭詫異。
若是平時,她撿到一個人,武嬸肯定仔仔細細的詢問的。
如此一來,看來現在山裏真的不太平了。
秦原蘭不僅想到了不久前她出去時,見到的山腳下頭那些村莊附近密密麻麻的人馬,很有可能就是那些人。
武嬸不是外人,秦原蘭把之前見到的都見到的說了。
倆人一合計,武嬸開口,“也不知到底怎麽一回事,原蘭你就聽話,就呆在家裏,先別出去了。”
是這道理。
秦原蘭點點頭,眼角餘光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那暈厥的女人手指緊抓着衣裳,似乎極為用力。
一個暈過去的人,哪裏來的力氣意識?
武嬸起身就要離開。
秦原蘭知道,武嬸放心不下家裏的男人武立山。
“別人就算了,這附近山裏嬸和你叔就放心不下你,行了話送到了,嬸就安心了。”武嬸告別。
秦原蘭知道,山中不止她一個獵戶,大家都相熟,這次武嬸卻特地來告訴她,她不能不領這個情。
倆人出來外頭,秦原蘭主動提出,“武嬸,我送你回去。”
“不用,山裏的路嬸都走爛了,不用你送。”武嬸擺擺手。
秦原蘭攔不住武嬸已經往外走,然而走一半扭頭回來。
武嬸看看屋子,扭頭低聲同秦原蘭說道,“那小娘子看着身上沒什麽傷,怎麽昨夜帶她回來,現在還沒醒來呢?是不是受了驚又餓的,原蘭你既好心帶她回來,不如給她弄點吃的喂她,軟和點的,說不定就醒了。”
是醒來後又暈了,秦原蘭暗暗。
武嬸實在是個好心眼,經她一提秦原蘭也想到這一茬,點點頭,“我待會兒就給她做點吃的。”
武嬸又不放心的交代,“還有啊,醒來了先別讓她走,現在外頭亂的很。”
秦原蘭絲毫不覺得不耐煩,深山之中這種沒有血緣的情誼,對她來說格外的珍貴。
“我知了武嬸。”秦原蘭耐心。
武嬸匆匆的離開了。
人一走,秦原蘭就撸袖子打算做茶炊。
勞累一夜,既沒睡好肚子裏空空如也,她是也餓了的。
秦原蘭的竈臺就搭在木屋并排的東年,不過簡陋的廚棚子,不論春冬四季,秦原蘭習慣了露天做飯。
路過小木屋的時候,從門縫可以看到那耀眼明黃。
女人背過身躺着的,方才分明是正躺着的。
秦原蘭看了眼離開。
野豬昨夜已經大致的分割處理,老獵戶離開,獨自一人十年光景,幾乎鍛煉了秦原蘭所有的生存本事。
打獵、用刀、射箭、布置陷阱、同獵物搏鬥、奔跑這些技能對秦原蘭來說幾乎是家常便飯。
做飯,自然不在話下。
麻利的清水下鍋,
咚咚咚剁肉,今天的茶炊,秦原蘭挑選了野豬的後踢腿肉部分,肉在哪裏,筋骨在哪裏,熟悉到閉着眼睛都可以摸出來。
不久之後,香味彌漫簡陋的廚棚子。
秦原蘭在竈臺口燒火,不知不覺的功夫這會兒天色已晚,黃昏日落,頭頂天空一片暖橘色。
竈臺火苗噼裏啪啦,火苗偶爾竄出,将秦原蘭的略黝黑的面龐照的清清楚楚。
秦原蘭想着她的心事。
那不久前的“傻事”她還不曾忘記,火光和紅色是很相似的顏色啊,和不久前那滿屋子的紅綢帶,多麽相似。
不久前那個小娘子已經離開,如今自己居然又撿到一個。
這個比那個更加美。
同樣是外頭的人。
外面的女人,來到了這深山。
火苗撲面而來,秦原蘭手指被燙到,“不。”喃喃着,秦原蘭出神整個人清醒。
随之而來的一陣落寞,她輕搖了搖頭,自嘲的笑。
她在想什麽呢,在期盼渴望着什麽呢。
期待,渴望,只會得到失望,折磨和後悔。
沒有人會陪伴你呆在這孤寂的深山,沒有人會的。這句話在腦海不斷的盤旋,反反複複一次又一次,鍋種肉香更加濃郁,天色已經徹底黑透。
竈臺口,微弱火光邊,秦原蘭那自嘲落寞的笑意也漸漸淡去,徹底不見。
肉熟了可以吃了,秦原蘭起身撈肉。
竈臺旁邊有簡陋的竹子做的蒸籠,秦原蘭熟練的打開拿了五個幹馍,這種東西是秦原蘭常吃的主食,武嬸很會做,很扛餓,秦原蘭一般做一次做一大蒸籠,不是夏天太熱一般壞不了,餓了随時了能吃。
秦原蘭拿了五個放出來,猶豫了一下又拿了倆個。
把肉切成,比自己平時吃更加小的小塊,滿滿一碗讓人食欲大開的肉湯,秦原蘭又把倆個幹馍掰開泡了進去……
把飯擺好,“你醒了。”秦原蘭十分随意。
扭頭間,不遠處那一身明黃的女子略吃驚的扯着衣裳張望。
月光上來,将人照的更加清楚,那月光又仿佛獨獨恩賜眼前人,月下看美人,發如瀑、眉如畫,天上仙下人間。
只一瞬,秦原蘭就看呆了去。
秦原蘭懊惱于自己的再一次失神,不,不止這一次,略略懊惱。
她挑眉面色冷淡,伸手指了指廚棚子中唯一的凳子。
她知道先前自己做飯的時候,她就醒了一直裝暈,秦原蘭并不戳破。
“吃吧。”
秦原蘭言簡意赅,她沒有坐的地方就坐在竈臺邊的地上,大口啃起蹄髈。
成年的野豬肉香濃郁,秦原蘭十分滿意,她不再看那女人,也不再多想什麽。
女人一直沒動,秦原蘭吃完
五個幹馍幾乎大半的熟野豬肉,女人一直站着那裏。
“你想離開這裏。”秦原蘭并不回頭去看女人,或許夜色的緣故,她的聲音顯得有些發冷發硬。
女人不答,秦原蘭繼續,“可你什麽也不吃。”
身後的女人依舊沒動靜,秦原蘭不用回頭就知道,她一定還像剛才那樣,靠着廚棚子的柱子,用那雙美麗的眼眸,警惕十足的望着她的後背。
明明自己是她的救命恩人才是,這副防備模樣。
秦原蘭心裏冷哼,有些惡聲惡氣,“那你只會餓死。”
想離開,可不吃東西,這麽防備她,她還想離開,兼職癡人做夢。
她已經把道理和她說的明明白白,雖然表達上并不多麽客氣。
秦原蘭吃完了就要去睡覺,去收拾碗筷,竈臺上她給女人弄的肉和幹馍,女人一點沒動,她放下的時候是什麽樣,現在依舊是什麽樣。
那碗裏頭的幹馍泡成糊糊,肉湯冷了,裏頭的油脂變成白色浮在表面。
這是家裏唯一沒有缺口的碗,老獵戶在世秦原蘭就用這個碗。原本老獵戶那個碗破了半邊,後來一次被秦原蘭無意打碎了,就徹底丢了。
今天她給這女人用了,也就是說,她把自己唯一的碗給她用了。
“武嬸說讓我給你弄些軟和的,我給你弄了。”
碗也是唯一一個,可卻是這樣的對待。
外頭的女人,果然都這麽難伺候。
誰要上趕着伺候她們這些外頭的女人一樣,秦原蘭心裏忽然一陣沒來由的火氣。
這種火氣不斷蔓延,導致她幾乎沒聽到,身邊那低微幾不可聞的呻/吟聲。
秦原蘭猛的轉身,然而下一秒就見那窈窕的身子往地上墜去。
那白的發膩芊芊手指扒着木柱,顯然是用了死力氣,如畫般的眉目皺着,顯然是痛苦。
秦原蘭過去把人扶住,原本心裏的無名火氣來的快,去的也快。
秦原蘭再一次把人抱回木屋,那張結實的木床上頭。
回到木床上,女人漸漸的睜開眼,似乎想說什麽。
秦原蘭思考了一下很快出去,再回來端着一碗肉湯。
“吃了,就有力氣了。”她把碗放在女人的唇邊。
這是方才鍋裏存留的肉湯,秦原蘭現在的想法是,眼前這個女人一定是餓了,餓的太久了導致身子無力,之前裝暈怕也不是刻意,一定是餓着了,所以時而清醒,時而暈厥,身子發軟。
她挨過餓,自然是知道這種滋味兒。
女人此刻斷斷續續的呻/吟根本沒有力氣說話,自己方才還錯怪了她難伺候,秦原蘭心裏清明。
秦原蘭還要再勸說,女人徹底閉上眼暈過去。
一排睫毛長而密,安安靜靜的了。
秦原蘭喚不醒,又想到女人昨夜被她帶回來,到此刻已經幾乎是一整天沒吃什麽,如果遇到她之前就空着肚子,那再這麽不吃餓下去,恐怕真要餓死了。
此刻餓暈過去沒辦法自己吃,秦原蘭很快做了一個決定。
沒錯,她決定喂她吃。
吃不了肉,那喝肉湯。
說幹就幹,秦原蘭把女人扶了起來,調整好姿勢之後把人靠在自己的身上。
很輕,很奇妙的感覺。
這是她第一次同一個女人這麽親密,之前那個小娘子,新婚夜也只是睡在一起,木床有點小,倆個人有些擠,緊緊挨着,現在秦原蘭回憶起來,當時的她……只覺得有些擠,一想到往後她不再是獨自一人過活兒,有些高興,其他的倒是也沒有什麽。
可是今天不同,此時此刻,秦原蘭不知如何形容她此刻的感覺。
很奇妙,很愉悅,有些淡淡的說不出的香味,像是花香。
昨夜,救下她的時候……也聞到過這種味道。
花香啊,對于自己來說并不陌生。
可此刻身邊的這種花香,很陌生很陌生很新奇,她從來沒有聞到過這種好聞的味道,沁人心脾。
咫尺之間,呼吸交纏。
秦原蘭把一邊的碗端起來,她小心翼翼的,動作不知不覺的放輕柔了去……
夜還很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