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三顆糖
第十三顆糖
行嘞，這好好的一個人就是多長了張嘴，一開口就能把人跟個炮仗似的點着。
“謝謝您的幫助，我就不邀請你進去坐坐了，慢走。”
奚允函擺足了姿态，模仿迎賓小姐伸出手送客。
“不用送了。”李成執就那麽接受了這份禮，插着兜下樓去了。
然後他就聽見身後砰的一聲，房門被重重地關上。
看來她房間的門質量挺不錯的。
洗完澡的奚允函趴在自己的床上滾了兩滾，這床可真是太舒服了。
上海的房子還是租的，租的哪有自家的香。
她抱着自己的枕頭躺在床上，突然就看見一個人影站在門口。
“啊啊啊啊啊，你怎麽不敲門啊！”
李成執被她的大嗓門尖叫攻擊，震得耳朵內膜都要碎了。
“我敲了，敲了五分鐘，你都沒來開門，我還以為你暈倒在浴室裏了。”
奚允函穿着睡衣抱着枕頭坐在床上，警示地盯着他，跟提防着采花賊一樣。
“是嗎。”奚允函陷入了自我懷疑中。
她的這個澡确實是洗得久了點，難得能在自己家的浴缸裏好好享受一番，她特意拆了個漂亮的泡泡球，在浴缸裏看了綜藝，洗完澡還從頭到腳護理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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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乳是基礎，面膜儀器按摩都是錦上添花。
女孩洗完澡敷完面膜對着水霧朦胧的鏡子都能産生一種錯覺，就是自己的肌膚吹彈可破，她怎麽就這麽美呢。
對着鏡子自拍又是好一頓臭美。
這麽一折騰，一兩個小時就過去了。
也難怪家長們要叫李成執來叫人了。
“那你……也不能直接闖進來吧，萬一我在睡覺呢。”
“就你放的音樂，隔着門也能聽見，能是在睡覺？那你睡眠質量還真是出乎意料的好。”
奚允函被他噎得無話可說，這次也算是她理虧，家裏有客人還搗鼓了那麽久。
“知道了，我收拾收拾就下樓，你先出去吧。”
“嗯。”
出門順帶關上了門，門內外相隔着的兩個人出奇一致地感到了羞恥。
奚允函拿枕頭捂住自己冒煙的臉，閉着眼回想剛剛李成執悄無聲息站在門口看着自己在床上翻滾的樣子，太特麽丢人了。
社死現場啊，她能不能現在就換個星球生活啊。
故作鎮定的李成執關上門，腦海裏也不自覺地浮現奚允函和一個小姑娘一樣在床上的模樣。尤其是抱着枕頭跪坐在床上的樣子，自己預備好的一系列毒舌言論都因為那個畫面腦子短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的耳朵燒火一般地發燙，心髒怦怦直跳。
奚允函磨蹭着像個鴕鳥一樣下樓，對上李成執的視線心虛地避開眼神。
她轉念一想，這是在她家，她自己的房間裏，她想怎麽樣那不是自己的自由嗎？
做好了心理建設的奚允函擡頭挺胸地走到餐桌邊。
“媽，有沒有海帶排骨湯呀。”
邱新月女士用食指推了她的腦袋一下，對着她這副撒嬌的模樣真是恨鐵不成鋼。
但凡她把這點撒嬌的功力用在男人身上，還能三十了嫁不出去嗎。
“就知道吃，自己一點力都沒出還想挑七挑八。”
“爸。”
奚允函轉而對着自家的親爹撒嬌，接收了老奚的眼神信號，心滿意足地坐下。
“我就知道我媽最好了。”
邱新月女士向來都是刀子嘴豆腐心，自然是不可能忘記了自家女兒最愛喝海帶排骨湯。
“去去去，跟成執坐着去，這裏靠近廚房，等等還要端菜呢。”
奚允函不情不願地被推到李成執旁邊的位置去，她坐享其成，現在是全場最沒有話語權的，只能乖乖聽話。
反正只是坐在一起也不會少塊肉。
“成執你什麽時候回上海呀。”
奚允函吃飽了心情也出奇地平和，就連看李成執這個不順眼的家夥兒都順眼多了。
她一邊剝着晶瑩剔透的荔枝往嘴裏塞，兩腮圓滾滾的像是個倉鼠，李成執也不知道她是怎麽吃飽了還能再吃的。
遲敏女士和李父吃完飯就先回家了，留着李成執在奚允函家裏多坐一會兒。
“我後天上班，估計明天就得回去了。”
“那好呀，讓奚奚和你一起回去吧。”
奚允函詫異地啊了一聲，自己下午剛回來，準備後天才走呢，怎麽還有這樣的親娘，趕着自家女兒出門的。
“媽，我才剛回來呢。”
這麽委婉的拒絕總能聽得出來吧。
“更何況李醫生是開車回來的吧，我呢，還是坐高鐵快點兒。”
“嗯。”
李成執盯着她一邊咀嚼含糊不清地嘟囔一邊手裏剝荔枝的動作一刻也沒停過。
邱新月女士恨鐵不成鋼地瞧着自家女兒，吃吃吃，就知道吃，也不知道保持一點淑女的形象，真是沒眼看。
“叫什麽李醫生，我和遲敏阿姨這麽熟絡，就是直接叫成執多好啊。”
奚允函差點兒沒被她媽這套近乎的語氣給噎到，咳了兩聲才把嘴裏沒吞咽下去的荔枝一骨碌咽下去了。
“我和他也沒見過幾面，直接叫名字也太……唐突了吧。咳咳。”
“這有什麽唐突的，你一個女孩子家在上海我們也不放心，有成執幫忙照顧你，我們就安心多了。”
你心想着早點把我嫁出去才是正事兒吧，奚允函暗戳戳地拿荔枝發脾氣，甜膩的汁水順着指尖從手腕蜿蜒流下。
“三十的人了，也沒見你帶個男朋友回家看看，天天忙得焦頭爛額的，自己的事情是一點兒也不上心。早知道就不該同意你讀什麽傳媒，更不應該讓你進這亂七八糟的娛樂圈，就該考個公務員穩定一點兒。”
“媽，你怎麽又拿我專業說事。這是我的事業，是我喜歡做的事情，你別幹涉我。再說了，娛樂圈也沒你想象的那麽亂，我們都是正經工作，也是有五險一金的。”
邱新月是個急性子，還特喜歡翻舊賬。當初她就不同意奚允函讀傳媒專業，總覺得這個專業出來不好找工作，被奚父勸着以後還能考公務員呢，才就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再後來，奚允函自己成立了工作室，一段時間幾乎是不見人影，電話也時常沒人接。
邱新月就日日提心吊膽的，只是這刀子嘴，好心好意的關心一出口就跟個利劍似的，總提起讓奚允函辭職去找份安穩的工作。
“我不幹涉你，你自己能照顧好自己嗎。你把自己整進醫院的事兒是只口不提，怎麽的，你是要把我給你生下來健健康康的身體全給糟蹋幹淨了你才滿意是嗎？”
“什麽叫糟蹋我自己的身體啊，我那是正常的酒局，正常的工作，您不了解就別妄下定論好嗎。”
邱新月的脾氣一上來就拉不住了，奚父這是想要和稀泥都扯不住她。
奚允函也是随媽的暴脾氣，上一秒倆人還平心靜氣的，下一秒就是核導彈現場，一觸即發的“世界大戰”。
“阿姨，您也別生氣，現在職場上确實是有這麽些個風氣，也難免。我人在上海，有事兒我能多照應就多照應。您消消氣。”
要不是看在家裏還有外人在，邱新月非得好好和奚允函掰扯掰扯。
“成執真是個好孩子，她就是個不讓人省心的料。那還要多拜托你照顧照顧她，逢年過節有空回來阿姨給你煮幾道好吃的菜。”
“謝謝阿姨。”
奚允函心裏憋着口氣，距離産生美，她和她的母上大人就是一個易燃品一個火苗，放在一起就是易燃易爆炸。
“李醫生，你明天走是吧，我和你一起回去。”
“你不是要多待幾天嗎。”
邱新月聽到她說明天就走心裏還是有些失落，孩子一年到頭回來沒幾趟，一次也就回來個幾天，這待家裏還沒二十四個小時就要走了，難免心裏空落落的。
人在氣頭上容易說出一些傷人的難以挽回後果的話，奚允函也不想留在家裏和她媽“鬥智鬥勇”了，免不得又是一陣争執，及時止損才是關鍵。
“公司有事兒，原本是想着回去再解決，早點回去解決了也安心。”
邱新月何嘗不知道奚允函心裏的那點彎彎腸子，一時愧疚自己又沖動對着她盡心盡力的工作指手畫腳，母親對孩子都是愛在心口難開，不知如何表達的。
“那行，明天和成執一起走吧，明早記得起來吃早飯。”
“我下午出發，可以休息了再走。”
“好，麻煩你了成執。”
“不麻煩，都是順便的事。阿姨，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明天見。”
“要走啦，奚奚，送送成執。”
奚允函雖然心不甘情不願，但是剛剛若不是李成執在一旁替她說話，只怕她和她媽又要吵起來，起身洗個手準備送送他。
明明就是幾步路的距離，這也要送。
“剛剛謝謝你了。”
“不客氣，不過阿姨說的也沒錯，喝酒傷胃，看來你也不是第一次因為腸胃問題去醫院了。”
“嗯，前幾年沒辦法，現在好多了，上次的事情是例外。”
奚允函理虧，低頭盯着自己搖搖擺擺的步子，和他并排走。
李成執站定，奚允函看他沒有跟上來，疑惑地回頭看他。
皎潔的月色，路邊的路燈照在他的臉上，不說話的李成執長得還是挺帥的。
“也不是例外吧，才出院幾天就醉醺醺地蹲在路邊，看來你是一點兒也沒把自己的身體放在心上。”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李成執是在訓斥她，這時候的她卻一點兒也不想反駁。
好像她總是把別人的好心當成驢肝肺。
她一直在逞強，想要和邱新月證明自己選擇的道路沒有錯，倔強地執着地，一個人走在布滿荊棘的道路上，有人想要讓她停下來休息一下，她卻把這些“關心”都當成前進路上的絆腳石。
若是前兩年，她一定要和邱女士争辯出了結論。
但是伴随着成長，她參加了越來越多的葬禮，看着那些哭得暈厥的親人，她不忍心繼續和她争個輸贏了。
只是氣頭上的時候，難免又會沖動。
起初剛進入娛樂圈，靠着一杯又一杯的酒和一次又一次的賠笑，她才換來了如今的人脈和機會。
她害怕接到家裏的電話，害怕會聽到家人的聲音就放聲痛哭，害怕會忍不住放棄。
長大後她才明白，原來現實從來都和想象中的不一樣。
李成執望着難得安安靜靜的她，心裏更多的是心疼。
“你為什麽不反駁。怎麽着，改性了？”
“今天不想和你争了，明天還要坐你的車呢，萬一你把我扔路上了怎麽辦。”
“在你心裏，我這麽小肚雞腸？”
“李大醫生，你可別忘了那天晚上你把我丢在路邊駕車而去的事。難不成你下車就是為了訓斥我一頓嗎？”
李成執不應聲，他更習慣她這樣什麽事都裝作不在意一字一句都不着調的樣子。
如果刺猬突然收斂了自己渾身的尖銳，露出自己柔軟的肚皮，他怕他會克制不住想要擁抱她的沖動。
“你為什麽不加我微信。”
“因為不想再和你有任何交集了，你太氣人了。”
李成執被她的倒打一耙惹得不怒反笑：“我氣人，你也半斤八兩吧。”
“那好吧，就當我們勢均力敵了。”
“你倒是能美化你自己。”
李成執提着她的後領不讓她繼續往前走了。
“君子動口不動手，你幹嘛呢。”
“快到了，別走了。”
“還有一段距離呢，我媽讓我送送你，我總要圓滿完成任務吧。”
“那是送到你家門口，不是送我回家。你又不是我保镖，別等等我還得送你回去，送到這就成了。”
“這才幾步路啊，小區裏多安全，我哪要你送。”
李成執掏出口袋裏的手機，打開微信二維碼讓她掃。
“幹嘛？”
“加個好友。”
奚允函掏出手機爽快地掃了他的好友二維碼，順便備注了一個李師傅。
開車的，不就是司機師傅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