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二十三顆糖
第二十三顆糖
酒店的走道鋪着米色的軟墊,可牆壁的隔音卻不如腳踩在軟墊上隔絕腳步聲那般好。
程垚叩響了隔壁的房門,他手上的腕表分針轉了兩圈,鄭慶澤才晃晃悠悠地虛浮着腳步壓下門把手,将門敞開。
程垚上下掃視過他的臉,臉頰被酒精熏紅,就連眼睛都是紅的。
很明顯,他剛剛哭過,從牆壁內傳出了他醉酒後的哭泣聲。
程垚吸了口氣,才微微勾唇:“要一起喝一杯嗎。”
鄭慶澤喝醉了,但意識還沒有完全渙散,朝着他點了點頭,側身讓出進房的空間。
程垚從他身側走過,他渾身的酒氣濃烈地撲到他鼻尖。程垚不動聲色地蹙了蹙眉,屋內的圓桌上擺着幾瓶易拉罐啤酒瓶,有的已經拉開了拉環,有的還是嶄新未開封的。
鄭慶澤将椅子上裝着好幾瓶啤酒的塑料袋提溜着放在桌角,拉開凳子讓他坐。
程垚坐在他對面,先是拉開了一瓶啤酒的拉環,耳邊刺啦啦的都是啤酒消泡的聲音。
“怎麽一個人喝悶酒。”程垚昂首灌了一口微苦滿汽的啤酒,皺鼻問他。
鄭慶澤手指捏着易拉罐将罐身捏出一道壓痕,深吸了一口氣,一時不知該從何處說起,便又朝喉間滿灌了一口。
今夜殺青宴上鄭慶澤的舉止都足夠耐人尋味。
他是山東人,酒量好。平日裏喜歡拉人喝酒本是正常,但是晚上光拉着旁人喝酒不算,就算是沒有人陪他喝,也一個人默默在角落灌自己酒。
晚上沒喝夠,回了酒店還繼續喝。想必是助理将他送回來之後,又自己去便利店買了啤酒回來。
鄭慶澤的手指摩挲着易拉罐身,垂着眼神虛虛盯着某處,喉嚨裏發出的聲音生澀又沉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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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結婚了。”鄭慶澤苦澀地勾着唇角,每說一句就灌一口酒。
“挺好的,她找了個圈外人。”
程垚小口地抿着酒,苦澀的發酵小麥液體在舌尖上打轉,又滑入喉間。
程垚大概知道鄭慶澤說的人是誰。
下午熱搜上挂着的,是寧竅結婚的消息。
鄭慶澤早期與寧竅合作過一部校園劇,演的男女主角。
寧竅比鄭慶澤要大六歲,當初誰也沒想過兩個人之間會有其他暧昧的情愫。
只是為結局裏沒能在一起的兩個人意難平。
鄭慶澤現在需要的,不是一個寬慰他的人,而是一個能夠聆聽他苦悶的傾聽者。
程垚只是默默地握着易拉罐酒瓶,聽他敘說那些惋惜的遺憾。
“那是我拍的第一部戲,開機的時候我才不到十八歲。”鄭慶澤輕笑了一聲。
鄭慶澤的十八歲生日是在劇組過的,少年人的感情總是真摯又炙熱的。
寧竅那年,二十四歲。雖然出道了好幾年,但是一直都沒有大火,不然,也不至于和一個新人搭檔男女主角拍攝電視劇了。
拍攝期間,他們完全沒有刻意地避嫌。
會勾肩搭背地一起拍攝照片,也會一起在沒有拍戲的夜晚散步。
誰都沒有想到那部校園劇會大爆,甚至成為很多觀衆的白月光。
他們被爆出戀情,不得不開始疏遠彼此。說大不大的娛樂圈,他們好像莫比烏斯圈相互追逐的人,好似在一個平面上,又永遠都無法靠近彼此。
“我以為我足夠成熟了,但是她總是把我當成小孩子。”鄭慶澤嘆氣着,眼眶中淚水在打轉,“我真的很喜歡她。”
壓抑了很久的情感像洪水洩閘般湧出,鄭慶澤的淚水倏地落下。
“我會祝福她的。”像是給他的那段初戀畫下最後的句號,手中的酒罐子空了。
酒精上頭,鄭慶澤最後趴在桌子上絮絮叨叨地睡着了,嘴裏還念念有詞地喊着寧竅的名字。
程垚将他搬到床上,替他脫了鞋襪,将被子蓋好。
寧竅和鄭慶澤,差了六歲。
而他,和褚昭昭差了三歲。
喜歡一個人,會不由自主地開始自卑,開始擔憂自己配不上對方。
他那麽魯莽地表白,是不是會吓壞褚昭昭。
劇組殺青,褚昭昭到長沙參加一場商業活動,商場三層樓的欄杆都趴滿了人。
黑色的羽毛吊帶短裙,裙擺不是規則齊整的圓弧形,而是極具設計感的斜切開叉。長發被燙成複古的卷發,複古面紗帽遮住左側的上半張臉,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最惹人心醉。
參加完商演活動,褚昭昭把頭紗摘了直接在後場接受了一輪采訪。
“昭昭算是出道比較早的偶像前輩了,不知道你是怎麽看待偶像戀愛這件事的呢。對于粉絲稱偶像戀愛是偶像失格的這種言論有什麽想法呢。”
褚昭昭微微怔愣了片刻,她并非是第一次回答這樣犀利的問題。只是前兩天程垚才似是而非地和她表白過,她一時很難客觀又處身事外地答複。
近期才爆出一名男團成員出道兩年就私下戀愛,受到了粉絲們的職責,從而引發了偶像戀愛究竟是不是錯的全民大讨論。
有的人認為偶像販賣夢想,依靠粉絲打投,不應該在事業上升期談戀愛。
也有的人認為偶像也是普通人,對戀愛的憧憬是人之常情,個人的私生活應該受到保護。
雙方各執一詞,各有各的道理,對于這個問題的回答,記者們很好奇作為初代選秀偶像并且一直沒有緋聞傍身的褚昭昭的觀點。
“我認為,從人的倫理角度出發,一個人想要談戀愛并不是一件錯事。但是,作為公衆人物,作為偶像,我們的職業具有特殊性,從某種程度上,我們代表着的是粉絲們的理想,談戀愛的行為對粉絲是一種傷害。從我個人的角度看來,偶像不應該談戀愛。”
模棱兩可和留有餘地的回答才是應對記者問題最好的策略。
褚昭昭的态度直白又肯定,就連記者都震驚得稍稍睜大了雙眼。
褚昭昭氣定神閑地微笑繼續補充到:“作為偶像,要為自己的行為買單。當你的一切資源都來源于粉絲時,你必須為她們負責,這是毫無疑問的。但是,我們不應該止步于做一名偶像,現在中國的內娛市場選秀節目層出不窮,新生代的偶像的數量也在增加。只有提升自我,轉型成為優質的實力派,能夠憑借自身優勢取得成績,在這個圈子裏立足,那個時候再來談戀愛并不遲。談戀愛本身并沒有錯,錯的只是談戀愛的時機不對。”
褚昭昭滴水不漏的回複堪稱娛樂圈藝人回答的教科書,記者卻不會輕易放過褚昭昭,繼續追問:“若是你談戀愛了,會公開嗎。”
褚昭昭沉思了幾秒鐘,很快就搖了搖頭:“談戀愛我應該不會公開,但是結婚是一定會公開的。不公開戀愛是出于對粉絲們的保護,公開結婚是出于對粉絲們的負責。”
“那你不覺得隐瞞戀情是對粉絲們的一種欺騙嗎?”
記者乘勝追擊,希望能夠從褚昭昭的嘴裏撬出更有價值的消息。
“在我出道前幾年的時間裏沒有戀愛專注工作,給粉絲們創作更好的作品,這也是我作為音樂人的職業操守。現在的我已經不單純只是一個偶像了,就算是戀愛,我想我的粉絲們是可以接受的。”
褚昭昭避重就輕沒有直接回答記者的問題。
采訪的問題都是事先與藝人團隊商量好的,突然多提出這幾個問題已經讓今天陪着褚昭昭的奚允函臉上不愉快了。
奚允函給了身側的麥粱一個眼神,麥粱抿了抿唇,走到記者身邊:“不好意思,昭昭一會兒還有行程,只能到這裏了。”
記者張了張唇,還想說些什麽,褚昭昭已經微笑着起身,朝着攝影師和團隊內的其他人鞠躬道謝,這讓別人想要閑言碎語她耍大牌都沒有辦法了。
褚昭昭換下了身上的禮裙,身上套了件純黑色的毛衣和深色牛仔褲,跨上保姆車。
她将座椅的靠背向後調整,閉上眼睛,麥粱跟着她上了車,奚允函坐在了副駕駛座上。
“你怎麽想的,是要接下一本本子還是參加我和你說的那個綜藝。”
褚昭昭睜開眼:“都不接,休息一段時間。”
奚允函從副駕駛座側過頭:“都不接?”
“我準備明年開國內巡回演唱會,也需要提前做些準備。”褚昭昭重新閉上眼,“過幾個月電視劇上映也要宣傳。”
“巡回演唱會。”奚允函低聲自言自語地重複了一遍,點頭。
距離上次開巡回演唱會已經過去了兩年,确實是可以再開演唱會的時機。
“難道你今年不打算再接其他的工作了。”
奚允函還是打算再給她安排一些其他的工作,雜志的拍攝和商演活動基本是不可避免。除此之外,配合劇組參加一些綜藝活動進行宣傳也實屬正常。
一部電視劇的播放大約橫跨兩個月,下半年是不可能完全不參與任何活動的。
藝人需要保持熱度,即使是位列一流的明星也是如此。
奚允函的聲音在褚昭昭的耳邊愈發得遙遠,她的腦內只有程垚低沉如大提琴般的聲音在被擴音。
是酒精上頭後才能感受到震碎耳膜的怦然心動。
褚昭昭一直是一個足夠理性的人。
在争議大腦和心髒哪一個對人類更為重要的論題上,褚昭昭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大腦。
理性告訴她,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們還未出戲。
但是感性占據上風地壓倒理性在大腦中向她傳達一個事實——苯基乙胺在傳遞興奮的“來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