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研究員和實驗品（一）
研究員和實驗品（一）
江厭睜開眼，面前有一個巨大的培育箱，裏面灌注着液體，四周牆壁密不可分。
又下本了啊……
江厭習慣性地提了下眼鏡，自己身着白大褂，像個科研人員，面前的身份牌寫着他的名字，手臂上還有個手環。
培育箱很大，遠處深到已經一片黑色。
忽然，有個黑點漸漸靠近，外形輪廓像是個人類。“他”迅速游動，長□□浮在水裏，遮蓋住他的臉。他的手貼上玻璃，下擺是條巨長魚尾，在水裏甩動着。
江厭就這麽注視着面前的人魚，人魚似乎也感受到了目光，輕搖了下頭，甩開額前的碎發，露出一張熟悉的臉龐……
這不是布耶斯嗎？？？
饒是江厭對突發情況再怎麽得輕車熟路，也還是沒繃住。
我們接受過嚴格的訓練，一般是不會笑的，除非忍不住。
布耶斯倒是一臉委屈，把臉貼在玻璃上，臉上的肉壓出一個小鼓包，然後用手指戳了戳玻璃，開口說道:
“咕嚕咕嚕咕嚕。”
江厭: ？
布耶斯見到江厭沒有反應，于是把頭轉過來，眼睛看着他，用手敲敲玻璃，繼續咕嚕着。
江厭嘆了口氣，給布耶斯比手勢，示意他別費力氣說話了，自己聽不見。
但是顯然，布耶斯并沒有那個能理解的智商，只能歪着腦袋，眨巴着眼睛，看着很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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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厭索性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這下布耶斯看懂了。雖然并不明白自家心上人的意思，但還是要乖乖聽話。
所以布耶斯啃啃尾巴，抱着尾巴開始自由落體、360度轉圈。
江厭一臉無奈，唉，蠢蛇。
“你在這啊。”
一道聲音突兀地打破了這和諧的場景。
江厭回頭，又看到那張和自己相似的臉，那種違和感，倒對他引起一些不适。
非厭生也是一樣的裝束，白大褂白手套。他似乎是第一次用這樣的樣子示人——和江厭并不是完全相同，他的面部線條更硬朗，看上去更加成熟穩重，而且有種危險感。
可偏偏他又是笑着的，說起話來總有種奇異的親和力。
“你又下本了，我以為你會去用你那個獲得的新道具。”
非厭生依舊是笑着溫和地說。
“你知道的……”江厭只是簡單開了個話頭，而後沒有再說。
江厭沒空和非厭生玩什麽猜忌的戲碼。況且江厭也不是傻子，一切已經鋪好路，非厭生的棋盤至少也看清了一半。
非厭生，某種意義上也是“江厭”，但很不同。初步猜測就是……他屬于未來某個時刻的江厭，而且發生了什麽事，讓他改變了看法。
非厭生的身份并不簡單。
如果按照江小厭所說的，還有主神所期望的，那就是造神了。可能在非厭生的時空，他已經是一位“神”了。
而他為何來這裏……或許是為了改變結局。照目前來看，他被主神所壓制，在這個時空，他還不具備“神”的全部實力。
但已經有很強大的能力了……
“嗯……你怎麽會覺得我知道呢？”
非厭生笑了，右手摸索着左手，溫柔地撫摸着布塊。
“我所經歷的，你都經歷過？”
江厭單刀直入地提問。
非厭生收回手，哎呀了幾聲，說道:
“幹嘛要考慮這些呢？既然我們是一個人，那我怎麽可能害我自己？”
非厭生收斂了笑容，結束了這段對話。
“好了，老老實實過本吧。身為你的上司，我來通知你參加會議，江研究員，不要對外種生物耗費太多時間……”
說完還瞥了眼布耶斯，布耶斯眯起眼，似乎感覺到了一層鄙視。
好在江厭并不是一個感性的人，所以只是回頭看了眼，便和非厭生一起離開了。
畢竟扮演好角色，是每一位任務者的天職。
而孤零零的布耶斯，只能幽怨地在培育箱底部拔海草……
——————————————
“你們來的有點慢。”
會議室已經坐滿了人。一張長桌，旁邊放六張椅子，分別是——
吉亞修斯、黑月、白月，還有樂琪……
剩下的兩個位置當然是屬于江厭和非厭生的。
不過……怪異的是，江厭隊伍裏的任何人都沒有在場。
吉亞修斯翹着腿，甩着小刀，而黑月和白月都很安靜。
江厭陡然間生出種異樣感……總覺得有些變化了，變得違和，和記憶有些出入。
于是他看向非厭生。非厭生卻擺出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江厭沒說話，收回了目光，然後坐下。
吉亞修斯雙手一攤，開擺地問:
“樂琪也在啊？”
樂琪突然被叫到，只是給了個眼神，淡淡地說:
“就我一個人。”
言下之意就是單飛來的，并不屬于隊伍。
吉亞修斯于是又把身子正了回來。大小姐的隊不在就好，他不想又遇到那個傻逼悶騷程序員！
他繼續又轉頭看了看，笑着問江厭:
“父主您呢？隊友沒來嗎？”
江厭搖了搖頭。
奇怪……他也不知道為什麽隊友不在，好像自己睡了很久……很久才醒來一樣。
但他的确是一個人下本的。
至于隊友——他忘記他們為什麽不來了。
非厭生笑笑說:
“敘舊的環節就免了，我們該開始聽任務了。”
其他人默認了。江厭突然就意識到什麽，拾起了什麽記憶碎片——
大家似乎對非厭生不感到突兀。
非厭生湊過來，對着江厭的耳朵說悄悄話:
“你看得出來啊……其實他們沒有關于我的記憶，只是設定上接受了我的存在……不過是種尴尬的存在。”
江厭皺眉，非厭生無奈地嘆口氣，示意他親自去問一問。
江厭也沒客氣，問了旁邊的樂琪。
“你說他？他就是未來成神後的你，不過我感覺他跟你并不相似，他也和你，或者和大小姐沒有直接關系。”
樂琪還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感覺無傷大雅。
江厭:……
他沒想到非厭生直接自報家門。而且大家真的都欣然接受了。
似乎大家并不重要，也沒有把江厭和非厭生劃上一個等號。對于他們而言，現在的江厭才是他們所認識的江厭，至于非厭生，只能算是個獨立個體，和他們沒有半毛錢關系。
比如被挑釁的布耶斯，正惱得想出去扇所有人一個大逼鬥！哦，當然，江厭除外。
江厭:……
在等待期間，六個人都沒開口，氣氛一下子就很冷淡，像是南極鑿不開的冰錐。
于是吉亞修斯适時開口問道:
“那個……大家怎麽下本了？”
“賺錢。”
“還債。”
黑月和白月開口道，兩兄弟對視一眼，留下兩條清淚。
還不是怪那個賭盤！一夜之間破産重回打工人，這麽大的怨氣，換誰誰甘心！
所以大家不是變了，是窮了。
江厭:……
樂琪身為勤勤懇懇打工人，倒是已經司空見慣。
非厭生和江厭相視一眼，非厭生笑着開口:
“我嘛～當然是為了你。”
“滾。”
“……”
非厭生的深情海王愛意剛說出口就被江厭碾碎在腳底，江厭遏制了所有非厭生的發癫。
非厭生只能打了個哈哈，沒辦法，“自己”不吃自己那一套，一點都勾引不到。
系統總算看不下去了，懶洋洋開了工，開始工作:
“歡迎——”
“講重點。”非厭生打斷道。
“哦……”系統委屈地回答，“研究員一組，實驗品一組，研究員要完成研究，實驗品要逃走。”
常規的兩陣營吶……
吉亞修斯趕緊把翹在桌面上的腿收回：“那也就是說，我們現在是一個隊伍的咯？”
黑月點頭：“可以這麽說。”
樂琪和白月顯得特別安靜，吉亞修斯向左看看，又向右瞟瞟。
他媽的，這種氛圍！怎麽友好做隊友啊？！
吉亞修斯管不了那麽多，至少讓他知道有多少人下本吧！
“大家的隊友來了嗎？”吉亞修斯開問。
樂琪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江厭看了眼吉亞修斯，雖然是隊友，但他也不想分享情報。他的确看到了布耶斯，但他并不想供出去。
本着友好刷本的态度，江厭只是說了句：“我就一個人。”
吉亞修斯若有所思地“喔”了一聲，然後疑惑地看向江厭。
在他的認知裏，江厭的隊友應該挺粘隊長的，而且他們隊伍氛圍也很好。
非厭生笑了笑，眯着眼睛看江厭。
分享這點情報，是想讓敵人放松警惕呢，還是……想從我這裏套話呢？
江厭閉上了眼睛，縱然這樣，非厭生依舊撐着頭盯着他。
他最為熟悉不過了，這個細節怪，是會看微表情的。
突然，廣播開始突兀地響起，不僅如此，詭異的電子音中摻雜着一絲悲怆，就像是婦女的哭喪……
吉亞修斯吓得一身雞皮疙瘩。
別整這出死動靜行嗎！這比夜晚一群蝙蝠超聲波嚎叫還滲人！他吸血鬼不要睡覺的嗎！
“歡迎來到B–2號研究所……你們都是出色的研究員……在01號倉，我們捕捉到了一條巨型人魚！這是對海洋生物的重大發現……”
廣播突然興奮起來：“在海洋重度污染的情況下，終于異變出了一條人魚！我們對他進行了特種研究，嘗試着解析他身體裏的抗體，這樣，我們就能通過克隆培育，創造出更多人造海洋生物！！”
布耶斯還在培養皿中轉圈，突然，缸中被投入很多碎魚塊，布耶斯湊過去看——魚的眼睛突出，像是骷髅屍體被安裝着一個乒乓球，空洞的眼神泛白，非常詭異。
“沒辦法，異變太嚴重，這些被打撈的魚已經算好的了，快吃吧。”
布耶斯：？？？你要毒害我！
布耶斯拒食，旁邊的科研人員NPC也沒在意。這條人魚是很珍貴，他們也有辦法讓它不死，但并不是把它供起來，這可是研究品，又不是大爺，愛吃不吃。
“不吃就算了，等下做研究疼死你。”
NPC拉下電閘，缸裏緩緩升起兩條巨型機械手臂。內壁上細小的針管從四面八方侵入而來，紮進布耶斯的身體。
痛！
布耶斯扭曲着魚尾，可是無濟于事。他巨大的魚尾翻滾着，拍打在培養皿內壁之上，浩大的力氣把裏面的液體攪得一團亂麻。
“白費力氣。”研究員嗤笑道。
布耶斯被紮的千瘡百孔，因為掙紮，魚鱗和皮肉直接被撕扯下，培養皿泛起陣陣血污。
是麻醉劑……
布耶斯耷拉下沉重的眼皮，安靜地沉入底部，一動不動。
新來的研究員有些擔憂地問：“不會死掉了吧？”
老研究員見怪不怪：“怎麽會？我們擁有最成熟的設備，讓一個生物不死，是很簡單的。哪怕只是個人彘，也能吊着一口氣。”
……
——
會議室內。
江厭皺眉，布耶斯就是人魚……也就是說，布耶斯現在有點危險了。
非厭生抿唇笑着，趴在桌子上，語氣輕松地問：“你在擔心那條小魚？”
江厭瞥了眼：“你沒有感覺？”
言下之意就是套話，身為未來的“江厭”，你難道不認識“布耶斯”嗎？
非厭生“啊”了一聲，笑而不語。
他可不想被套話。
相比之下，其他人就顯得冷靜多了，因為他們的負責部不是人魚。
于是廣播繼續用奇怪而驚悚地報道：
“在02號倉，我們居然抓到了一只幼犬！這可能是最後一只幼犬！”
最後一只……？
“啊！你們忘了嗎？沒關系，研究員這麽辛苦，腦子混亂是正常的！只要不是研究的時候混亂……”廣播突然陰狠起來，不過很快就恢複原樣：
“在很久以前，惡犬當衆襲擊人類，各部門一致認為，狗這種生物，是具有危險性的。而且它如同家禽一般，肉質鮮美，做寵物真是既不穩定，又不明智的選擇。”
“因此，我們對狗進行了‘回收’，果然，社會都好起來了！而且也開發了新的菜品！只是可惜，捕殺過度，人工繁育場已經入不敷出，狗也漸漸滅絕了。”
“所以，這可是為數不多的狗！雖然是只公狗，但是，只要用我們培養的機械母狗，或者克隆母狗，他們又能源源不斷生育新生命。”
“這可是一項創造生命的偉大壯舉！”
慘無人道……
江厭看了一圈，每個人胸前的名片，都寫着倉號。02號倉的負責人……是樂绮。
樂绮的表情沒什麽變化，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03號倉……相比之下沒什麽看頭，不過是一些人類培優計劃。”
“你知道的，生育率真是大大減少！縱使我們已經有克隆人和機械人了，但我們必須保留人類良好的基因。”
“在出臺生育補貼後，大家終于肯生孩子了。一個孩子幾萬塊，入手不虧！”
“不過大家是真的不會培養孩子，那些小鬼就是一群群傻子！什麽都不會！不過是被棄養，居然這麽蠢！真是爛泥扶不上牆！”
“能理解，培養一個孩子真是太累了，不過歸根到底還是窮人不夠努力。要是有錢了，怎麽會沒能力教好孩子？”
“真是扯遠了，總之，03號倉，我們抓取了一些基因低下的流浪孩童，還有一些毫無用處的老人，最後就是違背生育規則的固執人類們！他們都是惡臭的人類，需要被改造！”
“那麽，感謝各位研究員的用心，期待您們的優秀作品——”
廣播毫無征兆地被掐斷了。
01號倉——江厭、非厭生。
02號倉——樂绮。
03號倉——黑月、白月、吉亞修斯。
樂绮第一個站起身，朝着二號倉走去。
黑月、白月也站起身，向着一號倉去。吉亞修斯在原地懵逼，趕忙跟了上去。
非厭生看了眼江厭，問：“你不去嗎？”
江厭閉上了眼，做了個深呼吸，然後睜開眼，說：“走吧。”
——
01號倉內，
“啊！負責人，歡迎來這裏！”旁邊的研究員恭敬地打招呼。
這可是項目負責人，總部研究員！這些偉大的項目可都是他們想到的！
江厭點了頭，向前方培養皿看去。
培養皿已經不是單純的綠色了……濃稠的血在液體中混雜着，墨綠色的發絲在水中漂浮，好像海草一般。
四周密密麻麻全是針管和電線。
非厭生摸着下巴，饒有興趣地看着：“不敢想象，我們要是實驗品，該有多痛。”
江厭只是輕輕看了眼非厭生，非厭生無辜地攤手，真對不起，這番發言是有點畜生。
但那又能怎樣呢？他們又不是同類，是無法共情的。
所以這些人，才會那麽肆無忌憚的，進行着自己內心的道德和良心不會被譴責的惡行，畢竟在他們的認知裏，這只是最平常不過的事罷了。
江厭走上去，把手貼上培養皿的外壁。
布耶斯已經飄蕩在液體中了，似乎毫無生氣一般。
江厭輕輕喚了一聲，布耶斯沒動。
江厭就這麽貼着，等待着。
不知道過了多久，布耶斯才微弱地、不可察覺地，把頭貼向內壁，然後又沉重地随着重力下沉。
好……我知道。
江厭收回了手，非厭生還是笑着看他，但表情裏已經多了另一種意思。
“看來我們應該不會是純粹的隊友了。”非厭生輕浮地擺手。江厭這樣子，如果還能願意站在研究員這隊的話，那真是匪夷所思。
江厭變了，真是奇怪。
非厭生可是絕對的、無法改變的“事業狂”。對于一些位面世界的NPC角色，産生任何情緒，都是不可以的。
非厭生退遠，黑色的靴跟在地面上敲擊着，然後他拉下警報，封存了這裏所有的出口。
——
02號倉內，
“我勒個豆！這是什麽情況！”齊雙看着面前一堆人，開始瑟瑟發抖。
他的體型變得幼小，耳朵也變成了狗耳朵，身後還有個尾巴，像一只小狗！
而且目測他現在只有六歲小孩那麽大！！
我勒個豆！！！！！！
“啪嗒啪嗒——”
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外套随風飄起。
面前水洩不通人牆開始松動，讓出了一條路。
“負責人……”周圍的人此起彼伏地問好。
齊雙怯生生地看去，我勒個豆！這不樂绮前輩嗎！
齊雙的小狗爪子扒拉着玻璃，黝黑的大眼睛看着她。
樂绮前輩！救命啊！
“汪！汪汪汪！”然而到嘴的話全變成了狗叫。
齊雙沉默：……
樂绮皺眉，這只小狗好吵。
而且長得也挺醜的。
莫名被鄙視的齊雙再度沉默：……
樂绮轉身，問旁邊的研究員說：“能放出來嗎？”
“當然可以！負責人是要做實驗嗎？不過狗有攻擊性，我們馬上給它帶上嘴套和束縛繩！”
于是研究員帶上厚重的手套，揪着狗身上的毛，直接把它提溜起來。
毛連着皮膚，肉被拉扯着，齊雙痛地嚎叫了幾聲。
研究員吓得一哆嗦，以為狗要發狂咬自己，手一松，齊雙就被重重摔在地上。
齊雙也受到了驚吓，在地上翻滾了好幾圈。
研究員連忙踹了幾腳，直到齊雙因為疼痛一動不動。
“天啊，這狗真吓人……”
“對啊，那狗居然想攻擊前輩……真可怕。”
周遭的研究員竊竊私語，一陣嫌惡，有幾個害怕地退遠了，甚至有人拿出了電棒。
齊雙已經奄奄一息了。
痛……
好痛。
所幸齊雙是個奶媽，還可以緩解一下自己的痛苦。
“夠了，你們出去吧。”樂绮發話了。
研究員面面相觑，“可是這狗很危險……前輩會受傷，要不還是我來……”
“滾出去。”樂绮睨了眼他，研究員感覺到有些殺意。
沒辦法，他們不敢違抗，只好退出去，到門口忙活去了。
樂绮蹲下看，小狗一動不動，嘴角滲着血，肚子邊是紅腫的，毛都掉了一些。
樂绮簡單地給小狗包紮了一下，然後把它安置好。
“汪嗚……”嗚嗚嗚，樂绮前輩，感謝你。
樂绮又站起身，走向門口，沒有再對小狗進行下一步行為。
齊雙艱難地獲得了一絲喘息。
但是他知道，這不是結束。
研究員坐在門口的石階上，觀看着視頻，以此來消遣。
“歡迎觀看今/日的解壓視頻——貓能有多堅韌？衆所周知，貓是一種生命力強悍的生物，但是有多強悍呢，接下來請觀看實驗……”
乍一看，以為是誇貓的科普視頻，然而……
“我們可以看到！一號貓選手在被熱水燙傷後，仍然活着！看吶！小小的身體還在喘息，明明血污都快充斥屏幕了！”解說員的語氣流露出一種興奮。
“我靠，這貓挺牛逼的啊。”
“這算什麽啊，我上次看的那個，放在榨汁機裏，沒想到吧，最後那個肉團居然還在動！真的神奇。”
“我靠，這麽牛逼？！搞得我也想試試了，可惜現在沒有貓了。”
“沒有貓了？”樂绮走到門口，質問那個研究員。
“啊……負，負責人，您怎麽在這，”研究員冷不丁打了個哆嗦，不知道為什麽，今/天的負責人脾氣好像很不好，也不知道哪裏惹到了她。
“發生了什麽事？”樂绮問。
“啊……？啊，”研究員有些詫異，負責人是做研究做傻了嗎，怎麽問這種常識問題，“貓……貓已經滅絕了啊……這東西又不能吃，所以也沒人花錢去繁育，以前大家都很喜歡玩貓，能緩解不少精神壓力……對社會挺有幫助的……就是死完了，現在沒得玩了……”
研究員還張着嘴，但眼神逐漸開始失焦，他僵硬地向下看去，胸口插着一把匕首，鮮血不斷溢出着……
這……好，好痛……
說話的研究員倒在地上，身體抽搐痙攣，一會兒就沒了動靜。
“我的天！殺……殺人了！”旁邊的人嚎叫起來，整個倉瞬間亂成一鍋粥。
每一個人的眼裏都充斥着恐懼和厭惡，負責人怎麽會殺人呢！真是慘無人道！
紅色又刺耳的警報開始響起，整個二號倉開始封鎖。
“發生了什麽事？！”
“我的天，你看智網剛傳的消息了沒啊！負責人殺人了！”
“天哪！為什麽啊！”
“不知道，那個研究員就說了句貓！”
“我靠！她瘋了吧！說貓怎麽她了啊！就是提了嘴畜生，她怎麽能殺人呢！”
“就是啊！畜生怎麽能和人比！她難道不吃豬羊牛肉？！怎麽不去做尼姑吃素啊！”
“天吶！她才是畜生吧！這年頭怎麽還有殘留的愛貓人士啊，真的好惡心！”
“就是！太讓人失望了！！她要毀滅社會嗎！！真是沒人性！”
智網的傳播速度很快，就算是研究所外的普通人，也都收到了消息，新聞播報着，人們的憤怒情緒逐漸高漲，紛紛開始聲讨樂绮。
“天吶……怎麽會有聖母婊啊……以前還挺喜歡這個負責人的……那現在狗的項目怎麽辦？我還想吃狗肉呢！”
“真是白給她機會了，什麽博士生，簡直就是腦殘！白讀書了！”
“真是分不清主次啊……人比貓狗珍貴多少倍！她下輩子投胎去做畜生好了！！”
但是樂绮聽不到，她也不在意。
既然貓狗對于NPC來說，是一種下等生物，那麽NPC對于他們玩家來說，也是下等生物。
某種意義上，算是能理解。
既然是下等生物，還需要什麽憐憫心呢？所以全部殺掉算了。
樂绮并不在意這些，她只需要完成任務，至于實驗，她會完成的。
可以換只狗，誰說“狗”就剩最後一只了呢？
——
03號倉，
“慢一點啊！！”吉亞修斯走路都快帶起風了。
不是，隊長和副隊走那麽快，是有什麽心事嗎？？
黑月和白月緊握着對方的手，打開了門。
沖擊性太強了，雖然他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
面前有三個巨型籠子，左邊關着孩子，右邊關着老人，中間就是一些男男女女。
人很多，他們擠壓在一起，連一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甚至其中還混雜着不少屍體。
吉亞修斯：我的天啊……
可以用慘無人道來形容。
黑白月站在原地不動，吉亞修斯只好自己上去問了。
那些人的眼神充滿着仇恨，恨不得沖出來撕碎他們，同時又很怯弱，長期的虐待讓他們不敢輕易反抗。
反抗會死掉……會像旁邊轉個頭就能看見的同伴屍體一樣……眼球突出……四肢癱軟……發着腐爛的惡臭味……
裏面的很多人已經精神崩潰了。
吉亞修斯覺得，直接問裏面的人不是個明智之舉……于是轉頭問其他小研究員。
“您忘了？沒關系，請讓我重新介紹——左邊是被遺棄的小孩，我們撿到的，他們實在是難以教導，而且基因也很差，只有少部分聰明的孩子能被送去當童仆。”
“右邊是些沒有自理能力的老人……老齡化很嚴重……什麽？您說敬老院……已經被淘汰了，窮人付不起錢，富人可以換血延長生命，這些老人已經沒用了。”
“中間的……是固執的傻逼，隔絕了這麽多年，還是遏制不了。是的，他們是肮髒的同性戀，違背了生物道德，就是因為他們，生育率才會降低。”
“嗯……社會是很包容的，所以同性戀也不是沒有可能，但規定上，每個人必須生滿3個孩子才行，或者他們有錢支付不生孩子的費用，但這些剩下的人屢教不改。沒有生育能力？放心，我們有技術，而且如果有錢，試管也不是不行……”
黑月和白月緊握的手更加用力了，白月的指甲都快嵌入肉裏，黑月感受到哥哥的悲傷，把頭靠在哥哥肩上，輕聲安撫着：
“哥哥，沒事的。”
白月松開了手，安靜地“嗯”了聲，眼神中多了些落寞。
黑月、白月總算走上前去，三人打算多觀察些情況。
左側，
“別靠近我妹妹！！”一個小男孩嘶吼着，懷裏抱着一個更小的女孩。
“你快把她扔掉！惡心死了！！”
“你妹妹死了！你還抱着你妹妹，你才是殺人兇手吧！！”
“嗚……媽媽……我想要媽媽……雖然媽媽會打我，但是我想她……”
“再吵我就殺了你們！！反正我本來就是被遺棄的！你們都該死！”
小孩們亂作一團，不知道誰先開始，大家都撕扯着，拽着頭發，打得鼻青臉腫，眼裏是血絲和鮮血，還有尖銳的哭喊聲。
從沒見過這麽亂的地方……
右側，
老人們顫顫巍巍，只是不敢置信。
是孩子們親手把他們送過來的。
旁邊的那個老頭，得了阿爾茲海默症，嘴裏留着口水，咿咿呀呀的，還會漏尿……
他老了！老了！該死了！我們都該死了！
她只是摔碎了一個碗！但是沒有辦法，她真的拿不住了……她的手好沒力氣……
死不掉啊……
旁邊的那個，是活該，家暴、欺負孩子，活該。
可是我……被家暴、辛苦了一輩子，居然……居然被覺得沒用了……
好人也沒好報，上天啊……
我恨您了。
中間，
“求你了……放她出去吧……我願意生，求你了……她有心髒病，撐不下去了……”一個女孩子無措地哭着，緊緊摟着另一個女孩，懷裏的女孩為她擦去眼淚，哭泣的女孩把臉貼了上去，尋找着最後的依偎。
角落裏蜷縮着一個男生，他的愛人死掉了，他也想死……
他們欺負他，在他身上留下了毀不掉的痕跡，但是……
但是他的愛人說沒關系，他的愛人說……
說“你要活下去哦”……
他不想死，他都還沒安葬好他的愛人……
他就這麽一個心願，他拖着呢……就為了這一點點的欲望……他還努力活着呢……
“好想你……”男孩把頭埋進膝蓋，無助地抽噎着，兩條手臂縮緊，好像這樣隔離所有痛苦。
又有人殉情了……
他們是沒辦法死的，會被發現，被發現後會被救回來，然後強制去生育……
他們是生育工具，不是人。
……
白月率先開殺，黑月更不用說，兄弟倆默契得很，研究員基本都被他們殺掉了。
至于裏面的人……好壞參半。
吉亞修斯：？？怎麽一言不合就開打啊！
本想放掉所有人的，但是——
一個孩子踹開旁邊的人，大喊着：“放我出去！放我！他們都是一群賤命，該死，我要出去！”
“讓我出去！我可不是同性戀！讓我出去！”
“求您別讓他出去！他侵犯了很多人……他……他殺了我愛人……還欺負了我……求您了……”
“我孩子有錢啊！讓他們去！去找我兒子！把我兒媳賣掉就有錢了！”
吉亞修斯愣住了，我的天，從沒見過這麽亂的……籠子裏的人上蹿下跳的，拍打着鋼管，眼神瘋狂，像當年讨伐他的人類一樣。
“咋辦？”吉亞修斯看了眼黑月白月，三個人都沉默了良久。
警報聲漸漸響起，充斥着房間……
——
幾乎整個大樓都閃爍着紅色的光，01、02、03號倉全部被封閉，響起反叛的警報聲。除了01號倉，那裏還有着玩家的對峙。
非厭生慢條斯理地脫下白色手套，活動了下手腕。
“看來我們是敵人了。”
剎那間，一根根細線切割着空間，整個樓層都被截斷，甚至NPC都悄無聲息被撕碎，沒有一絲血跡。
非厭生很強。
“我以為我們是朋友。你都不在乎NPC，居然還會在乎一條蛇。”
非厭生步步逼近，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江厭逃脫不了。
非厭生的細線是切斷空間的，有一種維度的強大感，他直接限制了層間的可能性。
就在非厭生臨近江厭，伸出手想要殺掉他的時候，突如其來的巨大蛇口咬碎了細線，整條巨蟒也随之灰飛煙滅。
空間破碎了，水閘也被打開，實驗室頓時湧入大批量的海水，直接沖散了所有人的視線，布耶斯卷起江厭，破了個口子，順着水流溜走了。
非厭生被巨大的沖擊力擊退，随後把海水切割開，他渾身被打濕，後側的頭發滴着水，前額的發絲濕漉漉地搭在眼皮上，遮住了他的上半張臉。
非厭生摸開發絲，眼神失去了高光，瞳孔微縮，嘴角卻是向上的，咧開的嘴帶着些瘋狂。
好好好，真的長能耐了。
我非要殺了他們不可……
海水還是源源不斷地湧入，研究所就在大海旁邊，因此海水補給很充足。
非厭生歪頭，那條蛇好像是變聰明了一點呢，不過……這重度污染的海水，他确定不是去自殺的？
——
吉亞修斯和黑白月還在糾結，籠子裏太多人了，而且非常吵鬧，讓他們頭疼。
“嗨。”黑暗中緩緩走來一個人影，手裏還拖着一具屍體。
那個人把屍體放下，活動了下手腕。
吉亞修斯一臉驚恐：我靠！紀允？！他沒說過他會下本啊！這個煞神怎麽來了！
“很糾結嗎？不用糾結，全殺了就好。”
紀允一個閃身，手穿透了一具身體，硬生生挖穿了內髒。
“紀允！”黑月皺眉。紀允是唯一不聽管教的，在外面還好，身為隊員，有聰明的頭腦和強悍的實力，但是，一下本就變成了瘋子！完全控制不住！
“你可以猜猜看我的陣營。”紀允這麽說道。
吉亞修斯大感不妙，按紀允的性格，不好玩的他才不在乎，所以只有一只可能——
吉亞修斯套了個盾，抵擋住了紀允的攻擊。
“反應很快，我的确是你們的對立面。”紀允誇獎道。
兩個陣營……研究員和實驗品……實驗品的目标是永遠逃離，研究員則需要完成研究，除此之外，全是bug，也就是說，屠殺同類，是完全不會違背規則的……
“變聰明了……”紀允說着，又是猛地一拳，吉亞修斯的盾都快碎掉了。
這個王八蛋，真下死手，痛死了！
本來他們也沒必要打……但是……
吉亞修斯一臉悲哀：“要不就讓他殺吧……”
黑月看向白月，白月卻搖了搖頭。
許是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所以，他不想。
吉亞修斯愁眉苦臉的，委屈地喊：“好好好，打，打死這個王八蛋！”
黑、白月點頭，也是準備迎戰，尖銳的月亮猛得戳過去，紀允開始後退。
很好，他喜歡打架。
正當雙方準備重拳出擊時，牆壁塌陷，海水湧入，直接把所有人沖走，就連籠子也被沖擊腐蝕截斷……
吉亞修斯窒息：這水好臭！！！
——
“汪？”齊雙被尖銳的警報聲驚醒。
我勒個豆，發生了什麽事？
雖然他治療得差不多了，但是為什麽這裏一個人都沒有……
副本結束了？大勝利了？
小狗齊雙坐起來，歪着頭，想着要不出去看看？
于是他猛得一跳，妄圖跳到門口。
“嗷！！”
撞地上了……
好好好，腿短是命，我忍。
狗爪子扒拉着，正在努力夠到門把手。
突然，巨大的海水噴湧過來，直接把齊雙沖走了。
“汪汪汪！”
什麽情況！不過我好像會狗刨了……不對，什麽情況啊！！
救命啊！我要遠航了……！！！！！
海水淹沒了整個研究所，巨大的建築似乎沉入了海底，海的悲鳴和怒火，終于席卷了這一片土地，而後迅速退去……
所有人都被卷入深深的海底，就像是最原始、純粹的生命開端。
但海卻是腐爛的，異變，未來……
江厭突然驚醒，他揉着疼痛的頭部，環顧了一下四周。
視線很渾濁，身體有股壓迫力……石頭，漂浮物……這是海底嗎……
布耶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