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研究員和實驗品（二）
研究員和實驗品（二）
江厭環視了一圈，并沒有看到什麽……
實在是這水太渾濁了……像是一團粘稠的漿糊站在眼睑，迷霧一般看不清。
江厭伸出手摸索了一下，他除了被甩飛，沒有收到過多傷害。
于是他向上層游去。
撥開一層層的彌漫在海水中垃圾，上層的水逐漸清晰，至少在對比之下，可以看清東西了。
而後江厭看到了——布耶斯。
一條巨大的人魚漂浮在海水中，毫無聲息、姿勢怪異，仿佛四肢都屬于軟體動物，渾身上下慘不忍睹。
像是被什麽東西啃食一般，他的血肉正在腐蝕，肉沫混着血水不斷溢出，而後消散、暈染這附近的水域，魚尾處甚至能看到森森白骨。
這是收到了多大的傷害……江厭不去繼續想象，按照目前狀況來說，布耶斯還在持續受到創傷，生命值非常堪憂。
江厭游過去，環抱着這條巨型人魚，兩米多的身軀和骨架實在是……巨大，這讓江厭有些吃力。
遠處的黑點突然沖刺，江厭抱着布耶斯迅速躲開，線刃把周圍的海水翻面，非厭生就這麽站在海水中。
他撫摸着下巴，似乎在靜靜觀賞。
“他知道嗎？海水對生物有傷害，但對研究員不會……”
“聰明了點，知道用海水來拖延時間……但就那麽一點……因為這無濟于事。”
非厭生的絲線猶如海蛇一般，慢悠悠地逼近着，如果被纏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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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勝算。江厭的精神攻擊是抵不過非厭生的，而且很有可能被反控制，于是他只能選擇逃亡。
“好狼狽……”非厭生笑着說，操控着絲線，絞殺住這兩個可憐的孩子。
猶如高速行駛的車撞上堅硬的風筝線，線直直嵌入身體，江厭差點被攔腰截斷。
“放手吧，這蛇都快死透了。”
江厭咬着牙，死抓着懷裏的人魚，閉上眼睛，把腦海中的意識具象化。
細弱的絲線開始向外攀附，融入鋼針般的粗線中，纏繞着，從內部瓦解。
非厭生很滿意，說不上是自戀，亦或誇贊，江厭的頭腦和冷靜程度，真不是簡簡單單能形容的。
居然能把痛覺屏蔽在意識之外……在這種絕處逢生的情況下，還懂得運用能力……
他是怎麽想到的呢？同象性的線，能融合，但也能吞噬。
非厭生把線收緊，面容變得可怖，像是被惹惱一般反問道：“你覺得，你能贏得過我嗎？”
笑容和平常溫和的他大相徑庭，非厭生展露出自己瘋子的一面，也展現出神的劣根性。
那是一種對所有生物的蔑視。
“好了……我會安葬你。”
非厭生說完，收縮了細線，江厭感到窒息，還有神經被切斷的痛楚。從痛，到失去知覺……
江厭看了眼布耶斯，想着，對不起……
“嗷——”收縮的細線突然崩斷開，非厭生被突如其來的奇怪生物砸到，頭撇在一側，發絲下是極度陰沉的臉……
非厭生：……
齊雙從被海流沖刷開始就完全停不下來！！剛剛總算停了下來，但是他好像砸到了什麽東西……
齊雙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狗頭——沒錯，就是手。他居然在海水中突然生長出了手！而且他還會說話了！這是什麽？變異藥水嗎？！
雖然很驚悚，但是有手總是方便的。
“呵呵……”非厭生皮笑肉不笑。
齊雙感到一層殺意，冷不丁顫抖了下：“那個……對不起……我砸到你了嗎？”
齊雙慌張地看了下四周，這不是厭哥嗎！還有……人……人魚？！
話說厭哥好像和人魚有點暧昧哦……
不對……現在是什麽情況？
齊雙一轉頭，一雙大手直接覆蓋上來，齊雙來不及反應，只覺得自己要命喪于此。
一把匕首打飛了非厭生的手，非厭生收回手，揉了揉手腕，漫不經心地問：“樂绮……你家主子有讓你多管閑事嗎？”
樂绮沒說什麽，她的速度很快，像是水中的游魚，腿部擺動非常漂亮。
一手拎齊雙，一手拽着江厭，然後快速游走。
非厭生在原地思考了會兒，沒繼續追。
算了，樂绮速度太快，他懶得追。
齊雙瞟了眼，緩了口氣，興奮地說：“樂前輩！後面沒追上來！”
樂绮言簡意赅：“治療。”
“哦哦，好！”齊雙敲敲狗腦，自己真是忘了，趕忙給江厭和布耶斯治療。
有奶媽就是好啊。
另一邊——
“麻蛋，別追了！！！”吉亞修斯狂怒，紀允是狗嗎！都追了多久了！
吉亞修斯懷裏還抱着兩個不知名小孩，就是之前哥哥抱着妹妹的那對……
什麽情況啊！
被沖散的時候，這兩個小兔崽子莫名其妙就在他懷裏了啊！
而且來不及反應，紀允就沖過來了，吉亞修斯只能拎起兩個包袱跑路。
我服了，我不想帶娃啊！
紀允追了很久，但好像并沒有吃不消，這身體素質，真的很恐怖！！
隊長！副隊！救我！
“別跑了……”紀允只是淡淡地說，他居然還有餘力說話。
“那你……別，別追啊！！”吉亞修斯瘋狂逃竄。
紀允：……
“好了，我不殺他們，也不攻擊你。”
“鬼才信！”
“真的……而且你不就是吸血鬼……”
“東方鬼和西方鬼，那能一樣嗎！那是一個範疇嗎！”
“……”
吉亞修斯最後還是停下了，他真的跑不動了。他甚至變成蝙蝠飛了幾十裏地。
早死晚死都得死，幹脆不活了。
紀允真的沒興致繼續殺人了，只是默默待在旁邊，看着吉亞修斯的眼神很是無語。
至于他懷裏那兩個，妹妹還是半死不活，而哥哥……
“嘔……”在旁邊狂吐。
大人真可怕……難怪駕照這麽難考……
紀允的确冷靜下來，冷靜到吉亞修斯以為對方有雙重人格。
紀允只是淡淡地說：“老人幾乎團滅了，沖散了很多人，死了一大半。”
“按照每組一個課題，你這裏有兩個人，”他指了指那對兄妹，然後繼續說：“黑、白月那邊也有。”
吉亞修斯眯着眼睛，一臉警惕地問：“你告訴我這些幹什麽？”
紀允像個沒事人一樣：“我們也算隊友……”
隊友？你還記得是隊友啊！你發狂的時候怎麽就六親不認呢！
紀允沒理吉亞修斯的狂怒，只是自顧自地說：“這兩個小孩是克隆體。”
“啊？！”吉亞修斯一臉懵逼。
“嗯……或者說就是培優計劃的一環。人類提取基因，用基因創造更符合條件的新人類。不過那個他們看上去是失敗體，比如妹妹，因為身體殘缺，已經快死了。”
吉亞修斯看了眼，那個妹妹全程都很少動了，起初他真的以為死掉了，但發現對方偶爾還是會抽動一下手指。
“小男孩身體算健康，但沒有什麽過人之處，所以他們留着……留着做備用儲量。”
“備用儲量？”吉亞修斯不解地問。
“嗯，就是如果有人器官壞了，可以從這個男孩身上取，換血也是。”
？？？
慘無人道！吉亞修斯面容都扭曲了，這些人類怎麽比吸血鬼還無情啊……
“不對，你怎麽知道的？”吉亞修斯反應過來，該不會——他也是慘無人道的器官販子吧！
紀允像是看智障一樣看着吉亞修斯，然後說：“實驗品，我也是克隆人。”
？？？什麽？！
“原來……你不是人……”吉亞修斯安慰道，但是又感覺自己說的話怪怪的，于是繼續補救：“沒事的，那個……不是人也挺好的。”
吉亞修斯：……
自己還是不要說話好了。
紀允倒是不在意，直接自報家門：“我被提取到最優的基因，而且很順利，成功了，因此我的身體素質很強，受重傷後，愈合也很快，力氣也很大，但也有副作用。”
“發狂？”吉亞修斯适時問道。
“嗯……我對于情感系統是不完善的，也算是人類自食其果，我發狂只有一個念頭：殺人。我将親手葬送我的締造者。”
紀允，基因……
好像是有那麽個理！
等等……不是吧！
吉亞修斯好像發現了一個巨大的秘密，紀允突然笑了，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說：“現在，你也知道了……知道太多，很不好。”
——
吉亞修斯帶着兩個娃，異常艱難。
當初就是不想帶孩子，才把米帝和阿德爾送給父主的啊！
好了，遭報應了。
男孩抱着自己的妹妹，一句話也不說，只是默默跟着。
這氣氛比冰庫還冷。
不知道憋了多久，小男孩才小心翼翼地問：“可以……救救我妹妹嗎？”
吉亞修斯瞥了眼，人類小孩好難伺候，他們吸血鬼都是初擁後就讓孩子們自食其力、自生自滅了。
再說，那個小孩死透了，救不活。
也許是明白了吉亞修斯沉默的意思，小男孩不再說話，只是固執地抱着妹妹，眼睛裏都是脆弱，抿着唇不然眼淚留下來一滴，淚水充斥了眼眶，卻沒有離開這個位置。
他要做男子漢……這樣才能保護妹妹。
好了！別哭了！
吉亞修斯一甩手，好了好了，他幫忙還不行嗎！
找找齊雙吧，看看能不能治療。
不過……去哪找啊！
吉亞修斯看着面前一望無際的海面，自己又在一個孤島上，面前除了水，還是水！而且聞着好臭……
“走，往前看看，努力活着。”吉亞修斯教育道。
小男孩鄭重地點頭。
——
黑月白月這邊也很無措。
他們這只剩那對女孩子了，其中一個有心髒病，現在奄奄一息。
本來還有一個男孩子，但是傷勢太重，被水流沖刷的時候，撞到了鐵片，整個腰腹被劃開。
救上來時候，已經無力回天。
最後一口氣，笑着說要見到愛人啦，祈求可以的話，讓他和愛人的骨灰團聚，葬在一起，也算是浪漫。
那個得心髒病的女孩子哭了，她說她是個累贅，也想早日死掉。
男孩鄭重地把活下去的請求轉讓給那對女孩子。
說，希望她們能出去，手牽手，見到太陽。
所以那個女孩子撐了很久，直到現在。
兄弟倆也不忍心，是真的不忍心。
愛能超越一切，包括生死。
找找齊雙吧，說不定能幫忙治療。
——
與此同時，
齊雙已被榨幹……雖然接受過高強度訓練，但是奶媽真不是人能幹的。
他倆傷勢太重，治療江厭就耗空一半，治療布耶斯……已經超負荷了！！
小狗真是要翻肚皮了。
樂绮在旁邊休整，分析局勢：“黑白月隊都在了，我是單入，江厭也是，布耶斯也是，非厭生同樣是。”
“完成任務已經不是單純的了……我預估會死人。”
“會死掉嗎！”齊雙嚎叫着。
樂绮頓了頓，看了眼還在昏迷的江厭，“不是尋常意義上的死掉，做好準備。”
齊雙：嗚嗚嗚，要死了！
……
布耶斯是第一個醒的，他的傷口好得差不多，耳朵上長了魚鳍，很漂亮。
像是波光粼粼的水面，魚鳍剔透，發出彩虹般的色彩，炫目，奪彩。
頭發也偏向深藍，鱗片自然而又漂亮。
齊雙：要被閃瞎了。
布耶斯用頭蹭了蹭江厭，江厭還在昏迷，布耶斯就繞着江厭轉圈。
這是人魚的求偶舞嗎？
自從齊雙看到他們倆個生死緊摟，就忽然明白了什麽，好像打開新世界的大門，嘿嘿……他磕了。
樂绮瞥了眼齊雙，表露出一絲放空。
齊雙只好悄悄把表情恢複好，顯得正常些。
樂绮看着一臉姨母笑的齊雙：……
說實話，樂绮挺頭疼的。她很喜歡小動物，雖然齊雙之前醜了點，但至少是只毛茸茸小狗。
可是現在……變異了……小狗長了雙人手……還會講話……
樂绮真的有些吃蒼蠅般的難受。
齊雙感受到了一種幽怨，但樂绮又是面無表情的，齊雙只好尴尬地把手背到後面。
怎麽回事……空氣好像變冷了耶。
——
“來的有點晚。”青年指尖敲擊着桌面，似乎在抱怨。
“已經植入了。”紀允看向別處，他其實不想和這個人打交道，有些違和感。
“還是老樣子……我還是比較喜歡你發狂的時候，很聽話。”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這是事實。
“一個……兩個……”面前的人掰着手指數着，“還有誰呢……連他本人也被下套了呢，除了我妹妹，說好互相不妨礙……但樂绮，有些意外了。”
“也要殺掉？”紀允問。
“嗯……看情況吧。她的仁慈是殺死她最好的武器。”那人笑了笑，然後沉入海底。
——
【系統重新連接中……】
【玩家紀允完成任務，已登出位面！】
所有人：？？？
吉亞修斯：？
紀允怎麽這麽快跑路了？合着就是下本來玩的？
【檢測到異常……系統已恢複！】
身後的小男孩突然頓住，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他妹妹……好像……死掉了……
他就這麽保持着這個動作，不可置信地顫抖着。
吉亞修斯似乎也意識到什麽，蹲下身來，說：“把她埋葬吧。”
“不要……”孩子總是固執着，不願接受失去的事實，吉亞修斯認真地說：“帶着她那一份，活下去，她現在脫離了痛苦，很幸福，也在看着你，拿出點男子漢的氣勢來，給她做榜樣。”
小男孩木讷地擡頭，呆愣了很久……
“好……”
吉亞修斯和小男孩埋葬了女孩的屍體，為她獻上最美好的祝福。
吉亞修斯：好好好，還好我反應快。
“謝謝……”小男孩微弱地道謝。他好了很多，也記住了那句話。
“沒事，記清楚了，她會想你，不要辜負她的期望。”
小男孩鄭重點頭。
——
樂绮的手突然頓住，腦子一陣亂麻，她恍惚般站起身，“我要退出了……”
“诶！樂前輩……退……退出位面？”齊雙支支吾吾地說，位面能直接退出嗎……？
樂绮捂着頭，頭痛欲裂，“道具。”然後樂绮使用道具，登出了外面。
【玩家樂绮使用道具，退出位面！】
【玩家齊雙完成任務，登出位面！】
齊雙：！這就完成了？
齊雙兩只小腿還在扒拉，直接被傳送走了。
布耶斯全程很安靜，沒有在乎旁邊的情況，他只是這麽看着江厭，看着……
江厭還是沒有醒來，依舊沒有。
布耶斯拔下鱗片，一片，一片……放在江厭手中。
然後向海底游去。
——
女孩子的情況很不好，本身就已經岌岌可危。
兩個女孩子互相依偎着，懷抱着她的女孩泣不成聲。
她們做了對她們來說最浪漫的事——殉情。
黑月、白月也算是完成了任務。
這就叫人類培優嗎……
這算什麽公平……
白月低頭，看向手裏的石頭。
那是那對女孩子送他們的，祝福是：
“手牽手，看看太陽。”
愛從不消失，也不被定義。
——
“這個位面也崩壞了？”
“我真要罵街了，他們要纂改我劇情到什麽時候！啊啊！”
“我是神還是他們是神！”
算了……
以後找他們算賬。
……
……
“距今幾億光年前，人類因為一己私欲，滅絕了多種動物……地球所覆蓋的海洋受到污染，人類失去了水源……”
“不僅如此……地球上僅存人類一種生物，這些地球的霸主……沒有知道教訓，反而創造了更多戰争。”
“在一地糊塗的一切中，地球終于不堪重負，爆炸了。我們所檢索到的信息就是如此。”
“這位同學，雖然地球話已經普及為日常用語，但你不要忘記我們是星雲生物！上課時間就別玩你的魚鳍了！還流口水！”
那個同學眨了下自己的獨眼，用細細的腸子摸了摸裸露的腦子，不好意思地說：“我祖上有一點點人類基因啦，可能是人類的劣根性吧。”
“唉，還好人類滅絕了，不然宇宙不知道要被污染成什麽樣。”
“人類又不知道反省。”
“還好吧，那些研究員不是做什麽人體實驗，克隆植入了嗎？研究員隔絕了海污染，才存下那麽點血脈，我祖祖祖上也是人類呢。”
“算了算了，晦氣，還是我們這種生物更好，低等就該滅絕。”
“你們覺得人類最大的缺點是什麽。”
“自以為是！”
“不知悔改！”
“貪婪！我記得我讀的人類學書裏面說了，人類最喜歡欲望，有錢什麽都能做得到！”
“錢啊……不就是幾張破紙嗎……草木做的東西，不知道為什麽寶貴。”
“就是，真可悲。”
一片哀嘆此起彼伏，但沒有人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