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昏暗的雜物間內,高王一臉愧疚地低着頭,聽着高典在他頭上罵罵咧咧地數落他。
聽了半天,也沒聽到什麽有營養的,都是些翻來覆去的“你這蠢貨”、“出門不帶腦子”、“都是你媽太溺愛你了”......之類的陳詞濫調,他踢了踢地板,忍不住為自己辯解了一句:“我哪兒知道他們道觀有化形的大妖?”
“化形的大妖?”高典驚疑不定地重複了一遍,伸手将兒子扯過來,急聲問:“誰是化形的大妖?你有什麽證據?”
高王被噴了一臉口水,心中不爽利,說話不過腦地道:“不就是那個美女嗎?她長得那麽好看不是妖是什麽?”
奇異的是,倆父子的腦回路竟然在這一刻相通了,高典放開高王,背着手在雜物間走來走去,自言自語道:“沒錯了,她就是化形大妖,否則怎麽可能年紀輕輕地就打得過我,而且還讓許松心甘情願為她當下手......”
他倏地想到一個可能性,猛地攥緊拳頭,咬着牙根道:“許松這個人類的叛徒!他一定是跟那大妖串通好了,聯合下套害我北鬥觀!”
瞧見自己身上的罪責轉移了,高王小雞啄米般點頭道:“對對,就是這樣的,北鬥觀一向跟玄清觀齊名,許松肯定是想借機除掉我們,好一人獨大!”
高典緩了臉色,鼓勵性地拍了拍高王的肩膀,說話的語氣雖然還嚴厲,但言辭已經溫柔許多,“你爸我還有一張殺手锏,他們不敢對我們怎麽樣,等出去後,爸會告訴你一個驚天秘密,到時候北鬥觀的事就要漸漸交給你打理了......”
高王早就眼饞北鬥觀的那些進項了,之前雖然不缺錢,但時不時找父母要,和自己想拿多少拿多少,那種滋味自然是不一樣的。
他忙不疊地點頭,耳朵一動,聽見外面的聲響,心中一緊,脫口道:“那大妖過來了!”
自己兒子別的本事沒有,對美女的感知能力卻是一等一的,放在以往,高典又會将他罵一頓,但此時,卻覺得慶幸。
“你聽我說,不管他們問你什麽,你都照實說,不知道的就是不知道,明白了嗎?”高典語速極快地交代道,他不擔心別人,就擔心這個從小到大沒少讓他操心的傻兒子。
他的話音剛落,房門便傳來一陣響動,緊接着許松走了進來,似笑非笑地對他做了個手勢,“高掌門,請吧。”
高典見是許松要審問他,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隐隐為高王感到揪心。
也不知道那大妖會用什麽辦法來折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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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十分鐘,自顧不暇的他再也無法将心神放到自己兒子身上。
他被單獨和許松關在一間只放了一張床的空房間裏,手腳都被貼了定身符,無法動彈,而在他的眼皮之上,赫然架着兩根被折斷的牙簽。這兩根牙簽都正好是他的眼眶大小,死死地卡住他的上下眼皮,讓他無法閉眼,只能死死地盯着許松那張淡然自若的臉。
“許掌門好手段,之前倒是低估你了......”
大顆大顆的汗珠從他額頭上滑落,滴進圓睜的眼睛裏,帶來一陣刺痛感,身體的本能讓他時不時便想閉眼,但竹簽卡得死死的,他得來的,只是一次又一次的挫敗感。
無力席卷了他,他暴躁地想要尋出一個突破口,甚至想将心底的秘密一五一十地合盤托出,以換來片刻的休憩,然而理智告訴他,要是他當真将那些事全部說出,自己最後一點價值就沒了。
許松年少成名,在圈子裏的口碑很好,世人都道他光風霁月,是真正的道門正統,卻不想私下裏跟化形大妖勾結,還學會了這等肮髒的手段!
他不知道的是,之前許松顧忌着北鬥觀在本地的名望,擔心與他們撕破臉後影響到沈菡的正常生活,後來想想,要真受到影響了,自己帶着沈菡離開這兒不就成了?天下之大,以他們兩人的本事,哪裏去不得?
想通之後,他白切黑的本性暴露無遺,權當高典咬牙切齒說出的那番嘲諷話語是在誇獎他,謙虛地笑笑道:“許久沒練手,有些生疏了。”
說着,他從不知道哪裏摸出一包抽紙,一張一張将紙巾鋪平,一直鋪了三十來張才停手。
見他轉身拿了一桶水進來,高典驀地想到一個可能,半是驚訝半是恐懼地道:“你要對我用‘貼加官’?!你瘋了!會死人的!”
許松似是很無奈,指着那桶水道:“貼加官也太老套了,我這是貼加官的升級版,紙是用來捂住你鼻子的,至于你空出來的嘴,會被水灌滿。因着只有水裏才有氧氣,你到時就會跟魚一樣,大口大口地将這些水吞下,要是你的排洩功能好的話,一邊進一邊出倒是平衡了,要是不好......”
他頓了頓,為高典留下豐富的想象空間,而後若無其事地繼續手上的活,開始用水打濕抽紙。
高典看着許松的動作,有一瞬間,真覺得自己成了一條魚,鼻子不能呼吸,全靠嘴裏的那點氧氣維持生存,到了最後,大小便失禁倒還另說,要是沒能及時将水排出,他的肚子豈不是會跟氣球一樣,越來越大,直至“砰”的一聲,徹底炸開......
“我說我說!”
看着許松訝異的表情,高典羞愧地低下了頭。
他也沒想到自己這麽快就忍不住招了,但是許松想出來的這些辦法實在不是正常人能熬過去的,甚至連往下想都需要勇氣......
許松看出了他的想法,輕笑一聲,将抽紙一張一張收起,慢悠悠地道:“這可不是我想的,恰巧我都嘗過一遍罷了。”
高典猛地擡起頭,一臉震驚地盯着許松那張看不出任何情緒的臉。半晌,他幽幽嘆氣道:“難怪你會乖乖聽話,如此一來,倒是可以理解......”
許松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在感慨什麽。
因着對許松和沈菡那些手段的忌憚,高典十分配合,竹筒倒豆子般說了起來。
事情還要從那兩只小刺猬說起,它們乃剛通靈智的小妖,因為貪玩迷了路,不知怎麽就走到了人類世界。也不知道是巧還是不巧,那天高王帶了個女人在那邊打野戰,一轉頭瞧見兩只呆萌的小刺猬在看他,當時他還覺得刺激,結果當小刺猬開口說人話時,他直接就萎了。
高王自己雖然沒什麽本事,但架不住有個好爹,從小耳濡目染,對于妖魔鬼怪一類事物接受度很高。
不過他當時也沒想到別的上,只覺得要是能将這兩只小刺猬帶回去的話,說不定能發一筆橫財。
他長得不算差,有心讨好時,說話更是一套一套的,沒多久就讓兩只小刺猬将他視為親人,跟着他回了北鬥觀。
剛開始小刺猬還挺聽他的話,後來發現他滿嘴謊言,便待不住了,總想逃跑。奈何高王身邊的手下人數衆多,能力也不算差,每回都能将它們找回來,而且每次逃跑後再被抓回,等待小刺猬的都是一頓慘痛的刑罰。
這樣折騰了兩三回後,小刺猬就學乖了。
高王見自己讓它們做什麽它們就做什麽,自覺火候差不多了,便急哄哄地帶着它們去向高典炫耀。
高典畢竟比高王多活了這麽久,他看到小刺猬口吐人言,第一反應不是覺得有趣,而是陷入了沉思。
當今社會沒有靈氣這個概念,但從日漸增多的鬼魂和因此興起的道觀便可推出,這個世界的某些方面出現了嚴重的問題。
雖然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問題導致的,但別說化形大妖了,就連一般的開靈智小妖都很難見到一只,現下高王一抓就抓來了兩只,這是不是代表着某種信號?
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想,高典将兩只小刺猬留下來好生盤問了一通,得到自己想要的訊息後,讓人将小刺猬帶回給高王,并命他好生看管着兩只小刺猬。
高王沒把高典的話當回事,帶着兩只小刺猬上街去晃蕩了幾次,好生炫耀了一番,滿足了自己膨脹的虛榮心。
見幾次都沒出問題,他便放松了對小刺猬的看管,沒想到這一放松就出了問題,讓小刺猬撞進了沈菡手裏。
在高王這邊出纰漏的時候,高典那邊倒是進行得十分順利。他親自帶人跑了一趟,憑借着小刺猬無意間透露出來的消息,成功将尋找兩只小刺猬的刺猬媽媽抓了起來。
審問了刺猬媽媽一晚上都沒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高典正是煩躁的時候,又聽到高王帶着小刺猬消失的消息,憤怒上頭,他直接放了刺猬媽媽的血,用上了秘法,定位出小刺猬在片壬觀。
恰巧派出去調查的人傳回來高王在失蹤前與沈菡和沈焱焱發生沖突的照片,高典便斷定高王被片壬觀的人給關了起來,沒想到卻是歪打正着。
許松聽完來龍去脈,雙眼微眯,猛地抽劍,在高典手腕上抹了一下,随後壓着他的傷口浸泡到水裏。
這桶水本身就帶了點溫度,跟溫熱的血液混在一起,讓高典分辨不出自己到底留了多少血。
眼見桶裏的水以極快的速度染成紅色,高典臉色一變,再也無法保持淡定,苦苦哀求道:“我發誓我說的一切都是真的,你們一定想知道刺猬媽媽在哪兒吧?只有我才知道它關押的位置......”
許松冷眼看着他,淡定地将劍收回腰間,負手道:“既如此,且看是你的血流得快,還是它的血流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