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片壬觀內，沈英俊前腳剛走進前廳，就聽見院門口傳來敲門聲。
有沈菡在一旁，他膽子大了不少，放聲道：“別以為你們人多我們就怕你們！人不在多，貴在精！我家小祖宗一個抵百個......”
開門一看，卻不是他想的北鬥觀衆人，而是一個笑得一臉讨好的普通人。
他愣了片刻，納悶地問：“你是誰？”
那人臉上的笑容一滞，探頭往後瞧了瞧，在看到沈菡時驀地激動起來，揮着手喊道：“小祖宗，小祖宗，是我啊！你還記得我嗎？”
危機感讓沈英俊猛地回過頭，見沈菡盯着那人看了片刻後，沉默不語，知道她必定是不記得的，心中一松，再回頭時眼底充滿了戒備，抗拒地道：“小祖宗是你叫的嗎？再不說你是誰我就關門了！”
說着，他做出趕人的動作。
那人沒法，伸出一只腳跨進門檻裏，擋住即将關閉的大門，看了一眼沈英俊，低聲嘟囔道：“不就一掃地打雜的嗎，脾氣還怪大的......”
沈英俊：“......”
被遺忘在雜物間的沈焱焱揉着背走出來，出聲糾正道：“他是我們掌門。”
那人：“......”
“咦？你不是那天那個司機嗎？”
沈焱焱盯着那人左看右看，越看越眼熟，終于想起來在哪裏見過他。
從市中心回來那天，正是眼前這人開出租車載的她和沈菡，當時她還說對方會被鬼找上門，看這樣子......“你真撞鬼了？”
司機“噓——”了一聲，伸着脖子往裏看，懇求性地道：“可以進去再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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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菡倒是無所謂，沈英俊依舊不忿對方将自己錯認成打雜的，奈何道觀地位低，只能低聲嘟囔幾句。
司機剛開始還心有惴惴，見其他人都沒理會沈英俊的嘟囔聲，頓時挺直了脊梁。
連續看了好幾場大戲的兩只小刺猬一骨碌從沈菡身上滾下來，滴溜溜爬上沈英俊肩膀，跳進他懷內。
兩小只擠作一團，靠在那枚溫潤細膩的玉佩上，舒服地睡了過去。
這五彩石不管對于什麽生物，都有溫養的功效，之前它們剛開智，還不太懂這些。跟着沈菡去了一趟深山，再次提升了一階後，便知道分辨好壞了。
什麽都不知道的沈英俊差點落下感動的淚水，默默在心裏道：
還是有人，不，有生物在意他心理感受的！
他轉過頭，看着一臉同情地望着他的沈焱焱，擡手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淚，轉身道：“我去煮飯洗衣服。”
沈焱焱的眼神越發同情了。
蛟一臉幸災樂禍，盯着走遠了的沈英俊上看下看，摸着下巴道：“這不就是當初的我嗎？”
許松瞥了他一眼，平靜地道：“也是現在的你。”
蛟開口想反駁，沈菡的聲音突然從前廳內傳來：“醒醒，去倒茶。”
站在一旁的沈焱焱看着蛟的臉色由白轉紅，好奇地問：“你叫醒醒？”
“準确的來說，沈醒。”
沈焱焱一臉興奮，抓着他的袖子道：“那我們就是一家人了，我幫你泡茶，你給我講故事，好不好？”
許松：“......”
這樣看來，倒還是沈英俊可憐一點。
他高興的笑了笑，轉身走進前廳中，陪沈菡聽故事。
“那個小道長說的沒錯，我的确是去了不該去的地方，但是怎麽也沒想到，什麽都沒做也能沾染上不幹淨的東西......”
司機耷拉着臉，苦哈哈地道。
他自我介紹叫馬德，今年35歲，是一名普通的出租車司機，家有一妻一子，也都是老實巴交的普通人。作為普通夫妻，馬德和他妻子少不了争吵和矛盾，每到這個時候，馬德就喜歡跑出去飙車，一直飙到車快沒油才回去。
妻子知道他這個老毛病，這麽多年也沒見他飙出過什麽事，最多也就是浪費點油錢，所以也不擔心。
誰成想，馬德這回飙着飙着，竟然跑到了一處荒無人煙的亂葬崗。
更重要的是，本來應該還有不少油的車，突然間熄火。于是他只能下車查看，不過他很小心地确認自己腳下沒有踩到什麽墓碑一類的東西，更沒有亂七八糟的人|皮|面|具或者骸骨之類的。
正因為如此小心，後來車又能重新啓動了，所以馬德自覺這一趟算是有驚無險，連妻子都沒告訴。
也就是後來印堂越來越黑，才讓他感到一絲不安，不過正如他那天跟沈焱焱說的一樣，他印堂都黑好幾天了也沒見發生什麽事，所以自然也就不覺得之後會發生什麽了。
然而世事就是如此難料，就在他完全放松警惕，沒把印堂發黑當回事時，他開始撞鬼了。
剛開始只是開車時頻頻出事，比如明明是紅燈，他眼皮一耷拉，就看成了綠燈，然後一踩油門，扣分不說，還差點跟其他正常行駛的車撞上。還有好幾次，在開車經過海邊時，他突然一瞌睡，再睜眼就聽到乘客連連大叫，而他的車，堪堪停在懸崖邊上，差一分就能掉進萬丈海底。
這樣折騰了幾次後，公司好說歹說，終于将他勸回了家，讓他好好休息一陣子再去上班。
他以為這樣就能消停了，沒想到那些東西變本加厲，就連他走在路上，也能遇上差一點掉進下水道或者在小區的樓梯間遭遇鬼打牆走半天走不出去之類的事。
更甚的是，就連他妻子和兒子，也都說在半夜聽見有女人高聲尖叫，吓得他們輾轉反側，根本無法安然入睡。
聽了妻兒的抱怨，馬德終于意識到事情不簡單，一股腦将自己那天遇到的事說了出來。
馬德妻子聽完後臉色立刻變了，果斷帶着兒子回了娘家，不管馬德怎麽說都不出來見他，直言除非他能找來最厲害的道士将鬼驅走，并保證以後再不會招惹上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她才會帶着兒子回去。
但馬德不過普通的工薪階層，哪裏能請得來“最厲害的道士”？就在他自覺人生無望時，突然聽見別人對着手機說什麽“片壬觀掌門好娘”之類的話，陡然想起那天遇見的大美人和小女孩，于是這才有了找來片壬觀的這一出。
洗完衣服煮上飯，剛跨進前廳的沈英俊正好聽到故事的後半截。
他面無表情地打開從敵人手中收繳的手機，見視頻依舊處于發布狀态，手一抖，剛想點擊删除，“咔嚓”一聲，手機掉落在地，碎成兩片。
沈英俊：“......”
手滑不是病，滑起來真要命。
沈菡看着又開始犯腦疾的沈英俊，一臉的一言難盡，連帶着看剛泡好茶端過來的沈醒都覺得眉清目秀。
沈醒瞅見機會，進一步獻殷勤道：“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去看看是怎麽回事吧？”
此言正合沈菡的意，她點點頭，将視線落在馬德身上，“你還記得那天去往亂葬崗的路嗎？”
馬德遲疑了片刻，掃了一眼這滿室的俊男靓女，對自己的選擇産生了那麽一絲的動搖。
之前沒注意，現在注意到了就不得不問一句......“你們這最老的道長是哪位？”
沈醒看了沈菡一眼，沉默。
許松眼觀鼻，鼻觀心，沉默。
沈焱焱假裝沒聽見這話，掉頭去拿捉鬼要用的工具。
沈英俊大咧咧地指向沈菡，眉飛色舞道：“當然是我家小祖宗了，你別看她長這樣，其實是個老......女......人了，呵呵。”
察覺到沈菡射過來的視線，他越說越小聲，最後幹脆将頭窩進了胸裏，假裝自己是只鴕鳥。
沈菡站起身，将腰間的虛元劍解下，順手抛進沈英俊懷裏，面不改色地道：“年輕人就要多磨練，這次以你為主，我們從旁輔助。”
沈英俊：“......”
報複！你這是赤|裸|裸的報複！
沈菡看着他，心平氣和地問：“你不服？”
兩人對視了一會，沈英俊突然咧嘴一笑，将頭搖成撥浪鼓，“服！特別服！”
默默旁觀的馬德陷入了沉思，他怎麽越看越覺得他們不靠譜了呢？
玄清觀財大氣粗，直接出了輛加長商務車，供沈菡他們此次行動使用。
至于許松本人，因為還要處理一些事情，就沒跟他們一起了。
想來也是，哪有堂堂一觀掌門別的事都不幹，成天往另一座道觀跑的？
沈英俊在心裏吐槽着，偏頭見沈菡坐在自己旁邊，湊過去小聲嘀咕道：“看許松離開前那蕩漾的小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誰親了他一下呢！”
沈菡：“......”
充當司機的馬德聽了這話，伸手摸了一把臉，低聲抱怨道：“說起來，我也總感覺有人在偷偷親我，臉上毛毛的。”
坐在副駕駛的沈醒毫不留情地揭穿道：“你那是胡子太長，刮的。”
馬德臉色讪讪，輕車熟路地轉移話題道：“過兩天本市就要舉辦道門第八屆全國交流會了，各位道長都會參加的吧？”
沈菡冷靜地問道：“什麽是交流會？”
馬德：“......”
他努力調整情緒，不讓自己露出看輕片壬觀衆人的意思，幹笑道：“你們沒收到道教協會的請柬？我前陣子載的一位道長手上就拿了那東西，燙金紅底，可氣派了！”
沈英俊更冷靜，正色道：“片壬觀早就被道教協會除名了。”
馬德：“......”
現在掉頭回去還來得及嗎？
“不過......”沈英俊轉頭看着沈菡，擠眉弄眼道：“許松是道教協會副會長，以咱們跟他的關系，弄一張請柬來不是什麽難事，小祖宗想參加嗎？”
沈焱焱在後頭抱着小刺猬幸災樂禍：“不就是他把我們除名的嗎？”
沈英俊：“......”
沈菡打了個哈欠，不再聽他們鬥嘴，閉目養神，淡淡地道：“有錢就參加，沒錢就算了。”
沈英俊一拍大腿，彩虹屁像不要錢一樣往外蹦：“小祖宗英明！就該這樣，我們片壬觀的人也不是什麽人都能請得動的，以後我們片壬觀在小祖宗的帶領下，一定會越來越興盛，香客絡繹不絕，威名遠揚！”
馬德跟着打了個哈欠，趕巧似的冷笑一聲，“呵。”
不是什麽人都能請得動，是因為沒什麽人請你吧。他默默在心中吐槽。
沈英俊：“......”
我也要掉頭回去！哼！
一路平安無事，只是在找那處亂葬崗時多費了點功夫，馬德繞着一個地方轉了好幾圈，最後還是靠沈英俊算了一卦，蔔了個方向出來，才終于歪打正着地找對位置。
在那天晚上的位置停下後，馬德打開門，還沒等他繞到沈菡那邊開車門，腳下便像是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哎喲”一聲，摔在地上。
沈英俊探出頭去，盯着地面看了許久，見沒什麽異常狀況，便嘟囔道：“好好看路啊，你說你也是，大晚上的飙車飙這兒來，真是好日子過多了，閑得慌......”
他的話音剛落，肩膀上便被拍了一下。
“诶？小祖宗你找我？”沈英俊納悶地看着依舊在閉目養神的沈菡，還有窩在後座的沈焱焱，一時分不清誰才是“作案兇手”。
兩只小刺猬沖上椅背，對沈英俊做了個“加油”的姿勢，沈英俊豪氣沖天，将剛剛的疑惑抛到了天邊，擺手道：“放心，我一定得勝歸來！”
沈醒百無聊賴地往後一癱，嘟囔道：“怎麽這麽悶呢......”
沈菡略掀了掀眼皮，看着他身上若隐若現的鱗片，眼底閃過一抹深思。
原來不是她一個人有這種感覺嗎？本以為是慣常的暈車，現在看來......似乎別有他因？
沈英俊見他們都沒有下車的意思，猶豫片刻，擺擺手制止了馬德探頭跟沈菡說話的行為，正色道：“我一人即可，這點小事，還輪不到我家小祖宗出手。”
馬德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到底還是沒說出傷他自尊心的話，只是看樣子，竟是不打算陪着沈英俊一起往別處走了。
一道銀光閃過，馬德下意識伸手接了一下，入手滑涼，定睛一看，是顆漂亮的琉璃珠子。
沈菡清冷的聲音從後座傳來：“拿着，辟邪。”
馬德緊緊地捏着珠子，讨好地笑道：“哎！多謝！”
見他還是不願走，沈英俊伸手去掰他的拳頭，憤憤然道：“這東西價值連城，顏色越純淨等級越高，上回一顆鮮紅的珠子都賣了好幾十萬，你要是不想快點解決這事就把珠子還給我......”
馬德聽到“幾十萬”這個字眼，略微松開的拳頭再次攥緊，一邊阻擋着沈英俊的攻擊一邊道：“好好好，我去，我去還不行嗎？”
不太對付的兩人終于啓程，順着亂葬崗一直往前走了好幾百米遠。
一路無事，馬德抱着那顆珠子，美滋滋地道：“看樣子以後我哪裏都去得了！”
甚至于，他覺得就這樣回去也是行得通的，剛好還能省了請沈英俊做法的錢。
沈英俊盯着他看了幾眼，突然瞪大眼睛，指着他身後道：“鬼啊——”
馬德好笑地擺擺手，不屑地道：“得了吧，你這把戲我小學時就玩膩了，我戴着珠子了，怎麽可能......”
他回過頭，四目相對，“啊，鬼啊——”
一張蒼白的臉懸浮在他面前，如果仔細觀察的話，還會覺得這張臉有點好看，但此時此刻的他，顯然不具備“仔細觀察”的心情。
他一屁股跌坐在地，想起身邊還有一個正經道士在，趕忙爬到沈英俊身邊，努力将自己龐大的身軀藏在沈英俊的小細腿之後。
沈英俊來不及嘲笑他，哆嗦着抽出虛元劍，指着那女鬼道：“你、你想幹什麽？”
女鬼呵呵一笑，淡定地道：“幹你啊。”
沈英俊：“......”
這怎麽還是個流氓鬼？
馬德擦了一把額頭上的虛汗，拍着沈英俊的屁股道：“道長，是時候犧牲小我，成全大我了，我先溜為敬！”
另一道虛浮的身影憑空出現在馬德面前，同樣淡定地道：“你也要幹。”
沈英俊順着它出現的方向擡起頭，待看清他們頭頂的情況時，後背一毛，跟着跌坐在地，跟馬德抱成一團，顫聲道：“這、這麽多......”
他突然反應過來，之前小刺猬們做的那所謂“加油”的動作，不會是在提醒他頭上有東西吧......
馬德被他吓了一大跳，跟着擡起頭，只見數不清多少蒼白面孔密密麻麻地懸浮在他們頂上，更重要的是，還都是女鬼，它們一個個都像是許久沒開葷的狼一樣，緊緊地盯着兩人的身體，仿佛下一秒就要撲上來将他們撕碎......
一瞬間，馬德的腎上腺素激增，夾緊腿道：“我寧可當太監也不會從了你們的！”
女鬼們撇了撇嘴，将視線齊刷刷射向沈英俊。
沈英俊的身子軟了一半，鼓起勇氣道：“我、我是一夫一妻制的主張者！”
女鬼們面面相觑，将其中最漂亮的一個推到沈英俊身邊，其他的，則繼續盯着一臉便秘之色的馬德。
對上馬德羨慕的眼神，沈英俊有苦說不出，這女鬼就算再漂亮，那也是女鬼啊......
他擡了擡手上的虛元劍，見那女鬼驚呼一聲，小心翼翼地避開，站在不遠處柔柔弱弱地看着自己，心中一軟，忍不住道：“你們找上他，就為了多個男鬼陪你們？”
那漂亮女鬼猶豫了一下，見其他鬼沒有阻攔它，便開口道：“是他自己先闖進來招惹我們的，而且我們又沒動粗......”
沈英俊瞪大眼睛道：“還沒動粗？他都要被你們折騰死了，看你們的樣子也不像是作過惡的，定然知道害死人會有什麽後果，難道你們想魂飛魄散？”
聽了他的話，漂亮女鬼低聲啜泣起來，一邊擦眼淚一邊道：“那我們也沒辦法啊，就當犧牲小我，成全大我了，總不能一直這麽過下去，連個男人的影子都看不見，我、我還是黃花大閨女呢......”
說到最後，她竟然還害羞了起來，低頭掩面。
沈英俊：“......”
黃花大閨女個鬼啊，死都死了還想那檔子事......
眼看談判陷入僵局，其他鬼不耐煩地道：“反正現在就他們兩個人，我們二換一也值了！為了姐妹們的幸福，我先上為敬！”
沈英俊吓得擡起虛元劍，一口氣擊退數十女鬼後，見它們沒事人一樣前赴後繼地撲過來，自知不能繼續這樣，趕忙開口道：“你們這樣也不是個事兒啊，現在是個講究可持續發展的社會，你們偏要逮住同一只羊猛薅，那能薅多久？”
女鬼們突然在離他不遠處停下，盯着他和馬德的下半身，陷入了沉思。
見有戲，沈英俊加了一把火道：“這樣吧，你們不就是想要男的嗎？男鬼不比男人更好？還省去弄死他們的過程，我在道上人緣還不錯，認識不少男鬼，給你們辦場聯誼怎麽樣？”
“什麽時候辦？”
站在最前頭的一個老太太出聲問，看模樣，竟是有些急切。
沈英俊咳嗽一聲，摸着鼻子道：“盡、盡快吧......一個星期內？”
老太太想了想，吓唬他道：“那你要保證帶一百個男鬼來，不然我們還是饒不了你！”
一百個......
沈英俊看了一圈，見它們的眼裏都冒出了綠光，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幹笑道：“一、一百個就一百個，不就是男鬼嗎？多找找總是有的......”
老太太詭異地笑了笑，揮手一招，發令道：“我們走，等他的好消息！”
剛剛還密密麻麻的頭頂，一溜煙就沒人影了，那個漂亮的女鬼在離開前還笑意盈盈地沖沈英俊行了一禮。
沈英俊自覺做了件好事，心中舒坦不已，拍着馬德的肩膀道：“這下你放心了吧？它們肯定不會再纏着你了！”
馬德想了想，出聲問：“那要是你沒找來一百個男鬼呢？”
沈英俊遲疑着沒回答，這題對他來說超綱了。
等他們屁颠屁颠跑回去，将剛才發生的事跟沈菡說了一遍後，沈菡睜開眼睛看了沈英俊一眼，那眼神，就是瞎子也看得出裏面寫着“你莫不是個傻子吧？”這句話。
萬物有靈，特別是對于鬼魂這類，更是不能口吐妄言，因為它們不但會當真，還會把此當作是理所應當要你命的憑證。
如果沈英俊沒有說這話，她也許還能動用武力将那些女鬼鎮壓了，但現在的話......就只能靠沈英俊自己了。
見他臉色不安，沈菡放緩語氣安慰道：“我會照顧好焱焱......”
沈英俊：“？”
馬德有些過意不去，畢竟這事嚴格說起來算是他招惹的，于是他拍了拍沈英俊的肩膀，出聲問：“就沒別的辦法了嗎？比如做法将附近的男鬼都招過來之類的......”
沈菡想了想，終于想起來一個快要被他們遺忘的......鬼。
“你回去燒點東西給婉兒，問問她能不能在這麽短時間內找到一百個男鬼，如果她不能......”
她沒把話說完，但沈英俊已經自動補齊了後面的內容：
如果她不能，我就更不能了。
上車後，沈英俊神色恍惚，還是馬德注意到哪裏有些不對勁，詫異地看着自己身旁的副駕駛座位道：“那個殺馬特小夥子呢？”
餘光有黑影閃過，他回過頭，正好跟一雙圓眼豎瞳對上。
“啊啊啊——”
他腳下一使力，車子像脫缰的野馬一樣，猛地沖了出去，好在這裏不是懸崖也不是峭壁，兩邊還算空曠，否則在他恢複理智前，一車人都要交代在這。
沈菡将那條蛇狀物體扒拉回來，挂到自己脖子上，淡定地道：“它不咬人。”
想了想，又問：“什麽是殺馬特？”
沈英俊也被沈菡脖子上那東西吓得一激靈，連男鬼的事都抛到了腦後，躲在角落，瑟瑟發抖地遞上一支手機。
沈菡看了眼手機屏幕，給脖子上的蛇狀物體也看了看，自言自語道：“還真有點像......”
不知是不是沈英俊的錯覺，他總感覺那條“蛇”聽了這話後不高興了，一圈一圈将沈菡的脖子纏得死緊。
就在沈菡的脖子整個兒都要被纏滿時，她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晚上吃蛇尾巴湯。”
蛇狀物體的動作一頓，快速從沈菡的脖子上下來，爬到後座去找沈焱焱了。
沈焱焱倒是膽大，聽沈菡說它不咬人後，笑嘻嘻地将它攬進懷裏，将兩只小刺猬放在它的後背上，高興地道：“以後你就是蛇媽媽了！”
某雄性怒了，一個挺身，後背的小刺猬便滴溜溜掉了下去。
眼看它們就要掉進車後座下方，它一卷長尾，穩穩地将小刺猬們接住。
小刺猬們還以為這是新游戲，咯咯咯捧着肚子笑了起來。
沈焱焱也以為這是“蛇媽媽”表達愛意的方式，笑得前仰後合。
只有某雄性，獨自陷入了憂傷中。
它很兇的......
一行人回到片壬觀後，各自忙活了開來。
沈英俊找了不少讨女孩子歡心的東西來，一一給婉兒燒了過去，邊燒邊将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讓他沒想到的是，婉兒越聽臉色越凝重，最後甚至戀戀不舍地将那堆東西推到了沈英俊面前，低着頭道：“這件事，沒辦法做到的......”
沈英俊詫異地看了它一眼，一臉納悶地道：“你還沒去找怎麽知道做不到？”
婉兒欲言又止，左右看了一眼，見沒人，才靠近沈英俊耳邊道：“鬼界現在男女比例十分失衡，我之前對付你們時不是召集過一些鬼魂嗎？那就是我認識的所有男鬼了......”
沈英俊：“......”
鬼界也有男女比例失衡這一民生問題？
他依舊不甘心，也跟着湊過去，小聲嘀咕道：“那跑遠點呢？女鬼這麽愁嫁，男鬼不愁娶？”
見他差點就要碰上自己臉頰，婉兒紅了臉，微微偏過頭，本來想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卻變成了：“我可以試試看，但是能不能成，就看老天爺了。”
他們在外面商讨女鬼的事時，沈菡帶着脖子上的“蛇”和小刺猬慢悠悠地往玄清觀走去。
她這奇特的造型把玄清觀的弟子震住了，他們連問都沒問，直接大門敞開，任由她暢行無阻地走進許松房間。
許松剛沐浴完，出來時頭發還是濕的，乍然瞧見坐在他房間的沈菡，差點吓得原地蹦起來。
他揪緊身上的浴袍，緊張地問：“師姐怎麽過來了？出什麽事了嗎？”
沈菡“嗯”了一聲，把脖子上的“蛇”取下來，平放在地上，嘆氣道：“它要死了。”
許松在久遠以前是見過沈醒原型的，所以此時瞧見地上那條似蛇非蛇的物體也不覺得驚訝，讓他感到驚訝的是沈菡的話，“它受傷了？”
沈菡想了想，指着自己道：“我也要死了，所以，應該不是受傷的原因。”
這話就更讓許松驚訝了，他急急忙忙走上前，抓住沈菡的手腕把了把脈，皺眉道：“沒有任何異常，為什麽那麽說？”
見沈菡什麽都對許松說，沈醒也沒了那麽多顧慮，自己開口道：“我和沈菡從不久前開始，都覺得心悸不安，身體的元氣也快速流失，所以我連人形都無法保持。照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就該陷入睡眠狀态，甚至直接死亡。沈菡跟我一種感覺，不出意外的話，她也會是同樣的結局。”
許松震驚地擡起頭，看着沈菡沒什麽表情的臉，再不顧其他，一把抓住她的手道：“不可能！老天爺怎麽可能這麽戲弄我？”
輪回九世，難道真的就只是與她短暫地見一面嗎？
就算是要死，也該他先死！
沈菡看着他眼底翻滾地情緒，沒有掙開他的手，只是道：“我覺得可能是人為。”
沈醒猛地擡起頭，動作輕緩地馱着兩只睡着了的小刺猬過來，趴在沈菡膝蓋上，出聲問：“怎麽說？”
它雖然不怕死，但是能好好地活着，誰願意無端地死去？
沈菡搖頭，她也說不清心中的感覺，只是冥冥中有這麽個念頭罷了。
自從虛元功大成後，她就跟天地之間多了一絲若有似無的感應，這種感應讓她無懼任何事，但也同樣無法跟任何人說明白。
許松臉上不見失望，他擰着眉思索了一陣，沉聲道：“只要有方向即可，我掘地三尺，也要将那人找出來殺了！”
沈醒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小聲嘀咕道：“你怎麽跟你祖宗一個樣。”
剛剛有那麽一瞬間，他都以為許松就是許旦了。
他想了想，補充了一句：“不過你比你祖宗長得好看。”
許松：“......他到底是怎麽個不好看法？”
沈醒抓住炫耀新知識的機會，從沈菡兜裏掏出一支手機，點亮屏幕，露出停留在“殺馬特”搜索頁面的圖片，顯擺道：“喏，他就長這樣。”
許松：“......”
你騙小孩呢？真當他沒見過......好吧，他還“真”沒見過。
所以他只能假笑一下，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道：“原來如此，那還挺帥的啊。”
沈醒一言難盡地看着他，搖頭道：“跟你祖宗眼光一樣差。”
他轉過頭，對上沈菡直勾勾的目光，突然想到什麽，幹咳一聲，掉頭就走，“我出去透透氣。”
等他離開後，許松看着沈菡，沒頭沒腦地來了句：“我和我祖宗眼光一樣好。”
沈菡的心情突然好了起來，她移開視線，在掃過許松的書桌時，目光一頓。
書桌本身沒什麽奇特的，但在最明顯的位置上，卻擺放着一張美麗女子的照片。
濃眉大眼，櫻桃小嘴，五官挑不出錯處，身段也是極好的，但就是莫名地讓她......看不順眼。
沈菡微微皺眉，也不覺得不好意思，直接指着那張照片問許松：“那是誰？”
許松回頭看了一眼，在看到那張照片時也不心虛，笑着将相框拿過來，翻出照片後面的名字給沈菡看，“許茜，我養母，現居海外，這張照片是她上回來看我時放的，我平時不怎麽用書桌，所以也就沒在意。”
說完，他直接将照片扔進垃圾桶裏。
沈菡有些詫異，“你不擔心她下回來看到照片沒了不高興？”
許松目光澄澈地看着她，認真地道：“那也是讓你高興比較重要。”
沈菡面色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緒，“我沒有不高興。”
“那你就不會開口提了。”
許松輕聲一笑，下意識站起身揉了揉她的頭，等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動作後，臉色一僵，轉身沖進洗手間裏，悶悶地道：“我換衣服。”
沈菡慢條斯理地将頭發整理好，背着手在許松房間裏走了一圈，見某個角落裏還塞了張許茜的照片，伸手夾起，甩進了垃圾桶裏。
确認房間內再無任何礙眼的物品後，她點點頭，滿意地轉身走了。
一晃兩天過去，許松那邊還沒查出什麽消息，婉兒這邊就已經有頭緒了。
片壬觀的院子裏很熱鬧，但婉兒卻顧不得還有其他人在場，拉着沈英俊的袖子，急聲道：“我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沈英俊還沒反應過來，納悶地問：“什麽怎麽回事？”
婉兒跺了跺腳，“哎呀”一聲，竹筒倒豆子似的道：“就是男女比例失調那事啊！我這幾天去更遠的地方問了，有厲害的鬼告訴我，原來不是我們這邊男女比例失衡太嚴重，而是這周圍的男鬼都被抓去當苦力了！”
躺在躺椅裏曬太陽的沈菡聞言睜開了雙眼，疑惑地道：“當苦力？”
沈英俊更是懵逼，“鬼能當什麽苦力？”
婉兒搖搖頭，雙手絞在一起，糾結地道：“這我就不知道了，聽說被抓走的鬼都有去無回，其他鬼就算知道它們被抓走了，也不知道具體是去做什麽的，但，只要男鬼的話，不是當苦力是幹什麽？”
考慮到這事與自己性命攸關，沈英俊一拍大腿道：“查！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能說把鬼拉去當苦力就拉啊，我倒要看看，是哪路神仙在後面作祟！”
放完狠話後，他轉頭看向沈菡，期待地眨了眨眼。
沈菡閉目養神，仿佛剛才發生的一切是沈英俊的幻覺。
沈英俊扔掉面子，讨好地湊到沈菡身旁道：“小祖宗啊，你只有我一個後代對不對？”
餘光瞥到正在跟小刺猬玩泥巴的沈焱焱，他立馬補充道：“親的那種。”
沈菡“嗯”了一聲，依舊不睜眼。
見她油鹽不進，沈英俊閉上雙眼嚎道：“您最可愛的後代就要被鬼給弄死了，弄死了也就算，變成鬼還要被她們玩得精盡人亡，您作為祖宗，這事傳出去您該多丢臉啊！是我沒本事，自己被人玩弄也就算了，還要連累祖宗蒙羞，不如我現在就一頭撞死在這，下輩子再投胎當您的好後代吧......”
陽光正好，空氣也新鮮，正是休息的好時候，可惜耳邊一片聒噪。
沈菡微微嘆了口氣，睜開雙眼，面無表情地道：“去看看吧。”
沈英俊面上一喜，屁颠屁颠地招呼婉兒道：“婉兒帶路，我們現在就去拯救鬼界，解決你們男女比例失調的問題！”
婉兒捂着嘴笑了笑，擠眉弄眼地道：“你來了，我們就不失調了。”
它雖然一向低調，但還是被不少鬼知道它住在片壬觀一事，這幾天它出門在外，可是沒少聽女鬼向它打聽沈英俊的事，若不是聽說沈英俊有個好祖宗，它們早就用強把他擄走了，不過就算他人沒去鬼界，他的名聲早已在鬼界傳開。
——那個道長，說要讓我們可持續發展的薅羊毛哩！
沈英俊不知其中緣由，還以為婉兒對他芳心暗許，面上雖然沒有表現出什麽，內心卻偷着樂了起來。
唉，他這個男人，怎麽就該死的迷人呢？
沈菡：你這個男人，怎麽就該死的不要臉。
許松：你這個女人，怎麽就該死的溫柔善良美麗大方賢惠持家活潑可愛......
沈菡想了想，收劍，饒他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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