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婉兒口中那個“厲害的鬼”住在郊外一棟無人的別墅中，獨門獨院，清雅自在。
聽說這棟別墅以前也住過人，還是個名氣很大的富商，後來發生了“鬧鬼事件”，那富商便馬不停蹄地搬走了，這麽久也沒派人來處理這棟房子，大概率是不打算要了，剛好便宜了那個小鬼。
那個小鬼是個男鬼，但一看就不頂用，身材瘦弱，臉頰凹陷，比許多女鬼還不如。
正是出于這樣的理由，當初它僥幸從征召中漏了出去，一個鬼住在這棟別墅裏，過得好不自在。
當然，再自在也自在不過大酒大肉的日子，所以當沈英俊給它燒了一大堆打包來的飯菜後，它立馬放下了所有矜持，蹲在地上一邊吃一邊大聲道：“我記得當初那個領頭的人還是個道士！身上穿着黑底金紋的道袍，頭上簪了根碧玉簪子，可氣派了！”
沈菡看向沈英俊，想知道他是否對這樣的人有印象。
沈英俊一臉茫然地回望。
沈菡：“......”
算了，指望不上。
她吸了一口氣，蹲下身問那小鬼：“你可記得他們去往的方向？”
小鬼搖頭，嘴裏塞了根雞腿，含糊地道：“那哪兒記得住啊，當時吓都被吓死了......”
沈菡盯着它看了一會，突然伸手，将它嘴裏的雞腿扯了出來，淡定地問：“說，還是不說？”
小鬼震驚地看着她，氣得一哆嗦，連話都講不明白了：“我，你，這，雞腿，怎麽會......”
睡飽了又重新站回沈菡肩頭的小刺猬們對視一眼，一前一後跳到她手上，伸出小爪子去夠那條雞腿，然而雞腿對于它們就像是海市蜃樓一樣，看得見，夠不着。
小刺猬們也不氣餒，滴溜溜爬回沈菡肩膀，攤開肚子曬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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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曬太陽才能變厲害吶......
沈菡面不改色，順手将雞腿扔進小鬼面前的碗裏，拿出手帕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手，平靜地道：“一年的供奉，一年的折磨，自己選。”
小鬼有苦說不出，沈菡都這麽說了，它還有選擇的餘地嗎？
而且，哪有人能從“鬼口”中奪食的，這也太欺負鬼了！
它哀嘆一聲，滄桑地指着南邊道：“往這邊走個大約十裏地，能看見一座圓月形狀的山，不出意外的話，它們應該還在那裏。”
沈菡有些意外，她本以為有個大概的方向就不錯了，沒想到這小鬼竟然連具體的位置都告訴了他們。
似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小鬼重新抓起雞腿，大口地咬下一條肉，嘟囔道：“你們要是去送死，我肯定就不說具體在哪，這不是看你有點本事，何況，那裏面還有我親人......”
沈英俊假裝撫摸了一下它的頭，慷慨地道：“放心吧，我們一定會把它們救出來！到時候給你燒烤全羊！”
小鬼眼前一亮，繼而一黯，搖頭晃腦道：“你還是自求多福吧，這麽久了，也不是沒有道士打聽過那邊的情況，但是啊，都有去無回，還有一次差點把我給暴露了，要不然我也不會急匆匆地搬到這兒來，畢竟，這裏曾經鬧過鬼呢！”
沈英俊：“......”
鬼還怕鬧鬼？
“怎麽不怕！”小鬼将眼睛一瞪，像是回憶起了什麽令人心酸的畫面，抹淚道：“很可怕的，其他鬼都很可怕的......”
婉兒同情地看了它一眼，轉頭看向沈菡，眨眼道：“我先去那處位置查看一下情況？”
剛剛還在抹淚的小鬼突然情緒激動地喊道：“不行！你不能去！”
婉兒一臉愕然，“為什麽不能去，他們不是只要男鬼嗎？”
小鬼站起身，背着手在原地走了兩圈，語重心長地道：“你想想看，那些男鬼在那個鬼地方待了那麽久，會不憋出問題？你一個女鬼過去，那不就是羊入虎口嗎？”
婉兒倒是沒想過這個問題，吶吶無言。
沈菡想了片刻，最後決定道：“婉兒在這等着，我與沈英俊前往那處，如果子夜之時還沒回來，你就去玄清觀找許松......”
頓了頓，她放緩了聲音道：“讓他好好照顧焱焱。”
沈英俊悚然一驚，拉着沈菡的袖子道：“小祖宗，有這麽嚴重嗎？”
他只是想着，這些事對于沈菡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所以才軟磨硬泡求她出手。
如果會連累沈菡沒命，那他寧肯被那幫女鬼玩死。
沈菡淡淡一笑，拍了拍他的頭，輕聲道：“沒事的，不過有一劫罷了。”
沈英俊呆呆地看着她，“啊？誰的劫？”
沈菡垂下眸，單手負于身後，緩緩道：“我的劫。”
十裏地對于有車一族而言是很短的距離，但對于用雙腿徒步的沈英俊而言，簡直是要了他的老命。
他們走的還是罕有人至的山路，林子裏安靜得連他的心跳聲都能聽得分明，撲通撲通，聽得人頭暈目眩，只想就地長眠。
為了避免自己真的走着走着睡過去，他沒話找話道：“小祖宗，那條蛇，就是沈醒吧？”
像之前糾正沈醒它不是龍一樣，沈菡出聲糾正沈英俊：“它是蛟。”
沈英俊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好奇地問：“小祖宗怎麽不弄條龍當寵物，多氣派啊！”
沈菡看了他一眼，吐出兩個字：“沒龍。”
“啊？”沈英俊頓了一會才反應過來，納悶地道：“你們不是能修仙嗎？怎麽會沒龍？連蛟都有......”
沈菡思考了一會，像是在斟酌怎麽說。
“龍......肉質鮮嫩，都被吃掉了。”
沈英俊：“？”
開了個頭，後面的就好說了，沈菡繼續道：“上古時期沒有那麽多忌諱，以強為尊，不光是龍，所有吃了能漲修為的東西都被吃掉了。”
沈英俊聽了，一臉仰慕，崇拜地道：“要是我生在那個時代就好了......”
沈菡看着他白嫩的臉蛋，實話實說道：“那你就被吃掉了。”
沈英俊：“......”
沈菡想了想，又說：“也不一定。”
沈英俊：“？”
不一定是因為吃了他不能漲修為嗎？
他有些不服氣，故意道：“那小祖宗這麽厲害，修道途中就沒遇到什麽挫折嗎？”
沈菡思考了好一會，就在沈英俊以為她會說“沒有”時，她遲疑地道：“有的，我差點堕入魔道。”
沈英俊頓時來了精神，八卦道：“怎麽的？因為什麽？”
“因為......一個人。”
沈菡垂下眸，長長的睫毛掩去她所有的情緒。
沈英俊更激動了，攥緊拳頭道：“男人還是女人？老還是少？”
沈菡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看着遠處的山洞道：“當時也在這種環境下，他要死了，我怎麽救也回天乏力，便生了‘若我是修魔之人多好’這種想法。”
聽這故事跟自己預想中的不一樣，沈英俊小心翼翼地問道：“那，後來救活了嗎？”
“活了，我用了秘術，給了他我的壽命。”
沈英俊愣了愣，不知想到什麽，又放下心來，拍着胸口道：“還好修道之人得享長生，小祖宗你剛才差點吓死我，我還以為你沒多久就......”
沈菡笑了，擡頭道：“到了。”
見沈英俊被轉移了注意力，她無聲地嘆了口氣，眼底的光芒随之變得黯淡。
若兩人永遠不相見，她的壽命也許能維持在一個微妙的平衡上，但只要一碰面，秘術的霸道威力便會瘋了一般将她的壽命轉移給另一方。
這個過程若想停止，除非雙方中的某一方神魄消亡。
就連輪回，也無法抹掉秘術打下的烙印。
耳畔傳來沈英俊叽叽喳喳的聲音，她斂了心神，皺眉道：“如何？”
沈英俊指着前方圓月形狀的山頭，興奮地道：“肯定是這！這裏有人類活動的痕跡！”
沈菡看了一眼，什麽都沒看出來，不過她相信沈英俊的判斷，便道：“如此，我們便守株待兔。”
兩人爬上山，在沈英俊指的所謂“有人類活動痕跡”的地方停了下來，蹲在一旁的草叢中，靜靜等候。
這個畫面顯然跟沈英俊預想的不一樣，他猶豫片刻，忍不住道：“我還以為我們會直接打進去......”
沈菡遲疑地問：“你會打洞？”
沈英俊乖巧搖頭，頂着沈菡看傻子一樣的眼神，默默裝蘑菇。
也是他們運氣好，沒蹲一會就看到了人影，而且不偏不倚地正往他們蹲守的這個方向走了過來。
為首的是個穿着棉襖的瘦弱男人，明明是豔陽天，他卻像是活在南極似的，一個勁兒地打哆嗦。
他在沈菡兩人身旁站定後，從口袋中掏出一根煙，點燃之後深深地吸了一口，發洩似的罵罵咧咧道：“媽的，這日子過得太憋屈了！要不是還能出來抽口煙，我就要被憋瘋了！真不知道是誰想出來的這任務，腦子有病吧！”
跟在他身後的是個同樣瘦弱的女人，她雖然沒抽煙，卻還是象征性地點了根煙夾在手裏，低着頭，神色麻木地道：“再等等吧，聽上面說就快要結束了，到時候好好休息一陣子，反正錢也掙夠了......”
男人将吸到盡頭的煙頭丢到地上，狠狠地碾了一腳，抓過女人，狠狠地蹭了蹭，手更是不老實地摸來摸去，壓抑地道：“連正事都他媽沒法好好辦，我都要不行了！”
眼看少兒不宜的畫面就要在眼前上演，沈英俊生怕沈菡惱羞成怒繼而出手滅口，趕忙跳出來，扛着沒出鞘的虛元劍往男人脖子上一砍，将其砍暈後，惡狠狠地瞪着驚慌失措的女人道：“出聲我就殺了他！”
女人的眼中閃過一抹掙紮，到底還是感情占了上風，緊咬下唇，無聲地點了點頭。
當她點完頭後，她好像解脫一樣，肩膀跟着松了下來。
不知是早就料到會有這麽一天，還是實在被憋久了，女人都不用沈英俊進一步吓唬，便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合盤托出。
她和男人都是一座不出名道觀的道士，三個月之前，她和男人的師父突然找到兩人，問他們願不願意參與一項秘密任務，要是完成的話，能夠得到一筆足以讓後半生無憂的錢財。
當時她和男人正發愁結婚生小孩的事，兩個人在一起談戀愛可以沒錢，但是要想結婚，卻還是有一定經濟基礎為好。出于這點考慮，兩人問清楚要他們去做的事不是什麽殺人越貨的勾當後就答應了下來。
只是他們怎麽也沒想到，這事雖然不傷天害理，但是卻會對自己的精神狀态産生這麽大的損害。
據她交代，自從三個月前他們搬來這後，日日夜夜都待在山洞裏，吃、住、行都在裏面，每個人一個房間，房間裏只放了一張床，逼仄到他們只在睡覺時才進去。飯的話有人專門為他們制作，做好後送到他們手裏，等他們吃完再把盤子收回去。
平時他們只能在抽煙的時候有機會出來透透氣，別的時候都像流水線工人一樣，在山洞的固定範圍內走來走去，不能與旁人交談，也不能偷偷做別的事。
就連抽煙這事，一天之內也只能進行兩次罷了。
本來裏面規定了每次出來都要變換位置，但他們夫妻二人懶，所以每回抽煙都會來同一個地方，卻沒想到這個小疏忽會導致他們被抓。
沈英俊甩了一下頭，自豪地道：“我是誰？這點破綻別想瞞過我！快說，你們到底抓了那麽多男鬼去做什麽？”
女人遲疑着，大抵是覺得時間快不夠用了，便一股腦道：“具體的事情我們也不知道，我們就只是小喽啰罷了，只要那些男鬼不亂跑，我們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另外，抽煙的時間是固定的，雖然我沒看表，但應該快到了，如果你們還不放我們離開，到時候他們放幾個鬼出來，你們想跑都跑不掉......”
沈英俊耍帥失敗，尴尬地轉頭去看沈菡，小心翼翼地問：“小祖宗，您看......”
沈菡想了想，突然問女人：“不能互相交談的話，說明你們一般情況下也見不到其他人的面？”
女人沒想到沈菡能從這麽簡單的一句話中分析出來這個事實，支支吾吾地道：“也、也不一定，那麽大的範圍，走着走着就走到別人那裏去也是可能的......”
她本意是想表達她和男人在裏面都是有熟人的，好讓沈菡忌憚着不要動別的心思，卻沒想到反而給沈菡提供了新訊息。
“範圍很大的話，想要跟其他人碰見就更難了，只要能解決入口處的麻煩即可。”
沈菡說完後，将頭轉向沈英俊，等他往下接。
沈英俊“啊”了一聲，反應過來自己才是這次行動的“主導者”，神色一肅，便道：“說，你們是怎麽進去的？不說我就把他唧唧割掉！”
說着，他竟然真的動手脫起了男人的褲子，只是在之前先示意沈菡将頭轉了過去。
女人有些無奈，沈菡和沈英俊，一個動腦，一個動手，真是讓她有些招架不住。
眼看沈英俊一臉嫌棄地将刀放在了自家男人的命根子旁邊，女人尴尬地阻止道：“我告訴你，你別手滑了。”
她剛将話說完，沈英俊便手抖了一下，看得女人心驚肉跳，差點暈過去。
他們這麽辛辛苦苦的來這工作，不就為了讓以後的孩子有個更好的生活條件？要是她男人生不出孩子了，那他們這三個月的努力不就白費了嗎！
想到這，她也不再磨蹭，直接從上衣口袋中摸出一張硬卡片出來，遞到沈英俊手中，解釋道：“這是進出的ID卡，門口沒人守着，只有一臺監控器，但那臺監控器一般情況下是沒人看的，只要你們低着頭，應該不會被人發現。”
她又從自家男人身上摸出另一張ID卡，在交到沈英俊手裏時遲疑了一下，皺眉道：“我們沒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從頭到尾也很配合你們，看在這兩點的份上，你們進去看一圈就出來吧，我們還要靠這吃飯的。”
若不是沈菡和沈英俊的面相看上去不像什麽惡人，她也不會提這個要求，而且她也不覺得沈菡二人進去會發現什麽，要真能發現的話，他們這些在裏面待了三個月的人不早就發現了？
沈英俊搶過那張ID卡，拍着胸口保證道：“放心吧，要真沒問題，我們馬上就出來。”
沈菡看了他一眼，沒有告訴他，這裏面，十有八九是有問題的。
兩人穿上那對夫妻的外套，見沈菡在穿自己的衣服時，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女人不好意思地解釋道：“裏面條件艱苦，很久才能洗一次澡......”
她不說還好，一說，連沈英俊的臉都綠了。
好在對生命的渴望大過一切，沈英俊輕咳一聲，盡力無視身上的外套，在男人和女人身上各貼了一張定身符，把他們拖進灌木叢中，确認從外面看不出來什麽後，擺手道：“小祖宗，我們走吧。”
沈菡想了想，将兩只小刺猬放下，指揮它們看好那對夫妻後，用手帕擦了點泥巴，一股腦地塗在了沈英俊臉上，最後用剩下那點痕跡抹了抹臉。
沈英俊本來還有些嫌棄，想要用手把泥巴擦掉，見沈菡盯着手帕上的痕跡看了許久才像是慷慨就義一般将手帕往臉上抹，嘿嘿一笑，跟着把臉上的泥巴抹勻，讨好地道：“還是小祖宗對我好，沈醒那家夥還說跟我是兄弟，遇見事就躲起來了，哪有這樣當兄弟的？哼！”
沈菡的手一頓，眸中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微微嘆氣道：“不是他不想來，是來不了。”
動物本就比人類更有危機感一些，不過才兩天過去，沈醒就出現休眠的征兆了。
她要好一些，但也懶洋洋的不想動彈。
按照她的性格，沈英俊之前提的直接打進去的辦法最合她意，但是現在的話......不行。
沈英俊見她身材單薄，臉色蒼白，像是随時都能被風吹得化蝶飛去似的，趕忙往前跑了兩步，招手道：“小祖宗別怕，我沈英俊雖然膽小，但還是有兩把刷子的，一定不會讓別人傷着你！”
沈菡淡淡一笑，下意識一甩衣袖，潇灑地跟在他身後往前走去。
死有何懼？
只願生不留憾，便足矣。
兩人按照女人所說的路線下到山腳處一個隐秘的洞口，洞口的右手邊果然有一處巴掌大的儀器，角落裏還有一臺明顯24小時都在工作的監控器。
沈英俊低着頭，先一步走過去放上卡，“滴——”的一聲，大門打開，他閃身進入。
等了一會，見無事發生，他回過頭看了沈菡一眼。
這是兩人約定的信號，若是沈英俊一進去就被抓了，那沈菡就轉身離開，留一個人在外面也方便營救。
本來沈英俊還擔心沈菡不同意，沒想到沈菡答應得十分幹脆，倒顯得他的擔憂有些自作多情了。
兩人在門內集合後，一前一後地往裏走去，那對夫妻的巡邏地點不在一個地方，所以他們一會就要分開，但在分開前，他們還要商量一下一會碰頭的地點。
之前沈英俊問過，在山洞裏也有固定的打卡機器，每個巡邏地點一臺，若是規定時間內沒人打卡，後臺值班的人便會得到消息，然後整座山洞都會進入戒備狀态。有新人曾經犯過這種低級錯誤，雖說女人不知道最後的懲罰是什麽，但懲罰進行的那天，整座山洞都能聽到那個新人的慘叫聲。
所以沈英俊和沈菡必須先回那對夫妻的巡邏區域打卡，打完卡才能聚集在一起往四周查探。
走到分岔路口時，沈英俊指了指一旁的一塊石碑，沈菡微微點頭，兩人分頭行事。
沈英俊在緊張的情況下容易超常發揮，一路上沒有任何失誤，平安抵達男人的巡邏區域，看了一眼打卡機上顯示的1分鐘倒計時，他趕忙掏出卡來滴了一下，見上面出現一個新的倒計時，默默将時間記在心裏，心神不寧地往石碑的方向走去。
在快要抵達石碑處時，左前方突然傳來一聲厲喝：“站住！你是哪個區域的？為何在此處胡亂走動？”
他一臉懵逼，擡頭看了一眼，發現自己面前沒人，正遲疑時，突然聽見沈菡淡定地道：“煙瘾犯了。”
那人似乎被沈菡鎮定的态度震住了，遲疑片刻，出聲道：“抽什麽煙，過來幫忙！”
沈英俊剛挪到石碑邊緣，還沒探出頭去看，眼前便是一花，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從他面前走過，在看到他時雖然有些驚訝，卻也招了招手，沉聲道：“你也來！”
兩人陰差陽錯地跟在那個男人身後往山洞深處走去，一路上倒是沒有再遇見其他人，但男人還是有些不滿，連聲抱怨道：“我就說對你們管得太松了，一個個惰性大得不得了，偏偏那幫人還不信，這下出事了吧？要是解決不了，你們都該拉去陪葬！”
沈英俊機靈地搭話道：“前輩，裏面出什麽事了？我們提前知道一點，一會動作更利索，也是給您長臉啊！”
那人聽到他出聲時本來皺了眉頭，聞言又緩和了下來，冷哼一聲道：“全都是鬼能出什麽事？當然是小鬼暴走成厲鬼了！”
想到沈菡徒手抓魁鬼的畫面，沈英俊遲疑地道：“一個厲鬼而已......算不上什麽大事吧？”
“呵！一個厲鬼是不算什麽，上百個呢？”
那人狠狠地瞪了沈英俊一眼，揮袖一甩，沉聲道：“到了。”
他們跟着一拐，面前的視線陡然開闊起來，像是硬生生地在山裏挖出了個能裝得下上萬人的大會堂。
十幾米高的頂，百餘米長的縱深，本來應該很顯空曠的地方，此時密密麻麻地擠滿了形狀各異的鬼魂。
正如帶領沈菡和沈英俊進來那人所說，這些鬼魂裏有近一半的都變異成了厲鬼，一個個面容可怖，張牙舞爪。
本來就陰森的環境，因為它們的暴走，更顯陰風陣陣，刺骨冰涼。
沈英俊搓着身體，結結巴巴地道：“這、這麽多，我們能打得過嗎？”
站在他們前面的男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打不過也要打，要是将它們放出去，後果不堪設想！”
“更何況......”他眯起雙眼往另一邊看了一眼，冷笑道：“我們也不是完全沒有準備。”
他說完這話後，擺手示意沈英俊和沈菡跟大部隊集合，自己則朝着人少的地方去了。
雖然他去的方向人少，但是看那些人的裝備和穿着，就知道那邊才是真正的精英。
而沈英俊他們，不過是可憐的炮灰罷了。
沈英俊抹了一把辛酸淚，悄咪咪地扯着沈菡的袖子道：“小祖宗，我們看都看了，要不先撤吧？等他們打完，我們再進來撿漏，反正不管是誰輸誰贏，我們都不虧......”
沈菡偏頭看了一眼，淡定地道：“晚了。”
“什麽晚......”
沈英俊的話還沒問完，便聽見“轟”的一聲，通往外界的通道全部大門緊閉。
乍然看到這一幕，別說他們了，就連那些本來就在這裏待着的人，都一臉懵逼，回過神來後更是面現焦急之色，議論紛紛。
沈菡将視線收回，微微擡頭，看着最中心那座蒙着面的雕像，眼底閃過一抹疑惑。
沈英俊遺憾地砸了一下嘴，見沈菡目不轉睛地看着某處，順着她的視線往上望去，在看到那座雕像時也是一驚，訝異地道：“他們在這放座雕像做什麽？難道是供奉祖師爺？”
想想又覺得不可能，将這麽多鬼趕到祖師爺面前，那些道士怕是不想活了還差不多。
難不成還真指望祖師爺自己顯靈，将百鬼收走？
他心思活泛，隐約覺得這座雕像很可能跟這些人在這做的事有關，左右看了看，湊到一個落單的人面前，指着上面的雕像問：“兄弟，你知道那是誰嗎？一會做法時我也好知道念哪個名號啊！”
只有不學無術的道士才會像牆頭草一樣，一會念這個人的名號，一會念那個人的名號，真正厲害的，只需要用同一條口訣，便能解決大部分的事情。
因此那人聽了他的話後，神色睥睨，不屑地撇嘴道：“誰都不是，無名女子罷了。”
沈英俊本是随口一問，也沒抱希望能得到答案，因此在聽到他這句話時顯得格外驚訝，瞪大眼睛道：“女子？他，不，我們在這供奉一女子做什麽？”
“供奉？”那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沈英俊一眼，見他目光澄澈，不像裝傻，而是真傻，便放松警惕道：“一看就知道你是後來的，平時守着外圍，沒機會進來吧？”
沈英俊點頭哈腰地道：“對對，我是臨時被一位前輩抓來充數的，平時糊裏糊塗的，什麽都不知道，多虧得您指點......”
那人被他奉承得爽了，輕蔑一笑，痛快地數落了沈英俊一頓。見不管自己說什麽，沈英俊都乖巧地應着，那人心中越發滿意，不再賣關子，背着手指點道：“百鬼被圈于此，會産生什麽後果，你知道嗎？”
沈英俊遲疑地看了一眼還在暴走的厲鬼們，微微皺眉道：“滋生怨氣？”
那人點點頭，指了指中間的雕像，繼續引導道：“平日裏它們只看得到這座雕像，你說，長年累月下來，這些怨氣會向着誰去？”
沈英俊一臉驚訝，轉頭看了一眼那座雕像，遲疑地問：“這是多大的仇，竟然想得出這種法子......”
這話那人就不好接了，他拍了拍沈英俊的肩膀，給他丢了個自求多福的眼神，感嘆道：“但願你能傻人有傻福吧。”
說完，他自嘲似的笑笑，搖了搖頭，往快要排好的隊伍中走去。
沈英俊來不及思考，領着沈菡站在隊伍最後面。
站在隊伍最前方的老道士沒有多說廢話，下令将他們分成幾排，指揮着他們分別往角落裏散去，每三米站一個人。
他們剛站定，還沒聽清老道士接下來的吩咐，便見頂上的厲鬼們接二連三地沖破了身上的束縛，速度極快的四處亂竄，驚得衆人連聲呼喊。
之前施法控住它們的道士們滿頭大汗，顫抖着手重新掐訣，但是效果甚微。
陰風漸大，蒙在雕像上的幕布陡然滑落，露出雕像本來的面目。
在看清雕像的樣貌後，衆人又是一陣嘩然，不過這次卻大都是被驚豔的。
沈英俊也被驚住了，但他卻是實實在在的驚恐。
他轉過頭，結結巴巴地對沈菡道：“小、小祖宗，怎麽、怎麽會是你？”
那座雕像不知是出于哪位雕刻大家之手，面目清晰，栩栩如生。
更重要的是，那張臉，分明跟沈菡一模一樣。
沈菡眯起雙眼，她極少做這個動作，每次做都意味着感受到了危險。
關于雕像是她這件事，她隐隐約約猜到了一點，畢竟，幕布雖然能蒙住雕像的臉，但大約的輪廓卻還是能看得出來的，只是她剛開始并不願往這個方向想罷了。
甚至于，如果她沒猜錯的話，在不同的地方，還有類似的這種雕像，沈醒的臉也在其間。
百鬼滋生的怨氣，日複一日地影響他們，最終讓他們感到虛弱，直至休眠或者死亡......
就在他們或震驚，或思考的時候，一道厲喝聲陡然在所有人頭頂響起。
“取劍，放血！”
沈英俊哆嗦着抽出虛元劍，學着其他人的樣子在自己手心上肉最多的地方割了一下後，往地上擠出一點血後，順手将虛元劍遞給沈菡。
見她拿着劍，似乎并沒有放血的意思，沈英俊有些焦急，趕忙使眼色道：“小祖宗，事急從權，別怕痛了，他們肯定是要我們的血結陣，好把這些厲鬼擋住！”
沈菡“嗯”了一聲，随意地挽了個劍花，似乎在準備什麽。
“陣已經結了。”
她的話音剛落，沈英俊便瞧見面前銀光一閃，仿佛真有什麽結界出現在了他面前。
他高興地轉過頭，赫然發現沈菡面前空空落落，她周圍的那處空間像是生生在結界上撕裂出的一道口子。
“卧槽？！”
他震驚地回過頭，發現那些厲鬼果然就跟聞着腥味的魚一般，蜂擁而至，不要命般往這處陣法唯一的口子，也就是沈菡身上撲去。
遠處的精英道士們也注意到了這一幕。在認出沈菡正是自己帶過來臨時充數的其中一人後，之前給沈菡兩人帶路的道士攥緊了拳頭，惡狠狠地道：“該死，這沒用的......”
“她不是我們的人！”
不等那人将話說完，旁邊便急哄哄地插進來一道聲音。
這道聲音屬于統籌所有人事那名道士的，所以沒有人懷疑他說的話有假，一時間，幾乎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齊齊抽出劍來，戒備地盯着遠處的沈菡。
為首的老道士倒是沉得住氣，靜靜地看了一會後，突然道：“她在幫我們對付那些厲鬼。”
給沈菡帶路的那名道士忍不住嗤笑一聲，嘲諷道：“她一個人，能滅多少......”
他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幹脆直接閉嘴，因為他發現，就在他說話的這一息功夫間，沈菡便已經斬了五六個厲鬼了，而且還都是齊齊斷頭，動作幹淨利落。
如果這樣潇灑的動作出現在一名白胡子老頭身上，他會覺得理所當然，但是出現在一名年輕女子身上......他就覺得有些不可置信了。
看着看着，他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偏頭看了一眼雕像，再看一眼沈菡，悚然一驚，大叫道：“她就是那個女子！”
其他人被他一驚一乍的反應吓了一跳，跟着看了一眼雕像，等反應過來後，俱都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
将百鬼聚集在這做的事情，外圍道士可能不知道，他們不可能不知道。
只不過怨氣這東西，看不見摸不着，可能會對雕像本體産生影響，但也可能不會，所以他們也就不覺得這是什麽傷天害理的事。
直到此時，他們親眼看見沈菡本人出現，才終于感到心虛。
他們在這詛咒人家，甚至還差點将自己的命填進去，結果人家正主跑來救他們？
這事說給誰，誰都不會信，偏偏事情就這麽魔幻地發生了。
在他們心虛愣神的功夫間，沈菡的戰鬥已經快要接近尾聲。
圍在她周圍的鬼魂們似乎都認出了她的臉，看向她的眼神怨念無比，就連一些好端端的小鬼，隐隐都出現了厲鬼化的趨勢。
沈菡閉上雙眼，擡劍直指天際。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她在醞釀大招時，她突然将手一松，整個人像是脫力一般往後倒去。
沈英俊眼疾手快，飛速撲出去，悶哼一聲，當了一次結結實實的肉墊。
全場寂靜，沈英俊伸手扒拉回虛元劍，再将五彩石從衣領裏扯出來，翻身一趴，将沈菡護得密不透風。
做完這一切後，他擡起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揮手道：“辛苦大家了。”
所有人：“......”
沒了沈菡這個阻礙，厲鬼們暢行無阻，接連從陣法的缺口處鑽了出去，與最近的道士纏鬥在一起。
沈英俊戰戰兢兢地抱着虛元劍，見所有鬼魂在經過他頭頂時都只是對他張牙舞爪地做個鬼臉，并沒有實質性的做出什麽傷害他的動作，心中一喜，左手抓虛元劍，右手扛沈菡，順便将五彩石壓在沈菡與他身體的中間，高興地往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打開了的大門口跑去。
于是整個山洞，除了各色凄厲的尖叫聲外，只有他的聲音最為清晰。
“瓜子花生礦泉水，飲料撲克八寶粥，來，這位同志讓一讓，腿讓一讓了啊！”
擋在他前方的道士下意識讓開，甚至還想探頭看一眼到底是要瓜子還是花生，等明白過來這是在什麽地方後，臉色一變，指着沈英俊道：“兄弟們，別讓他跑了！”
沈英俊：我似一個莫得感情的賣貨郎，而你，似小仙女。
PS：晉江好像抽了，我點不開回評論那裏，等抽好了就回，謝謝大家的支持，麽麽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