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四、

走出考場的那個下午溫寧十分平靜，只想回家躺下睡個三天三夜，好像這樣就能補回整個高中的困倦。大門打開，學生湧下樓梯，大多數的臉上都洋溢着喜悅，記者早在考場外等候着，校門口擠滿了人，溫寧與母親說不用來等她，程禹也不在同一個考場，她獨自走回去。

還是六月初，天氣雖不熱，大家也都換上了短袖，顯得十分輕盈。這天陽光正好，溫寧買了一杯奶茶在河堤上慢慢走着，河堤很長，從前她只走最後的一小段，今天她打算從頭走到尾。走累了就坐下歇會，擡手已過六點，紫色的天幕垂下，不遠處的狀元橋亮起燈帶來，河提上的人漸多，橋上陸陸續續來了小攤販。或許又走了一公裏，她聽到動車飛馳而過。手裏的奶茶喝完，該回家了。

溫寧到家時，推門見到程禹正在端菜。

“把書包放下，洗手吃飯了。”程禹聞聲擡頭，手裏的動作沒停。

“嗯。”溫寧不知道該以怎樣的心情去面對，可她又不敢面對什麽呢，她想她自己也不明白。

飯桌上，母親沒有過多問考得如何，程姨也沒有，只叫他們多夾菜吃，考試辛苦了。一切都如同往常，又似乎有一些不一樣了。

飯後倆小輩主動提出洗碗，程禹負責洗，溫寧就站在旁邊負責沖水。

“溫寧，你打算去哪？”程禹沒有擡頭。

“我想留在南方，你呢？”溫寧最初的目标就是南方的一所高校。

“我應該能去Z大。”他還是沒有擡頭，只是洗碗的動作慢了下來。

“那很好啊，你的目标院校。”溫寧是真心的替他高興，Z大，法學專業最好的院校，一所北方的高校，從那到家的距離要花上數十個小時。

“你也很好，我們都做到了。”高考結束不過幾個小時，程禹卻說的如此篤定。他洗完了碗，拿過紙巾擦幹溫寧的手。

起初幾天溫寧都會在五點多醒來，又到頭睡去。偶爾與朋友出去聚會，回來就癱在沙發上看電視，程禹也是如此，這樣松散的日子約摸過了有半個月，到了放榜的日子。溫寧與程禹回到房間打電話，盡管有把握，心還是在得知分數後徹底放下來，參考往年分數線，他們都可以如願了。随後倆人拿着高考分數找了份家教的工作，每天幾小時下來也攢了不少錢。

這是2014年的夏天，孫燕姿的“克蔔勒”巡回演唱會正進行到一半，兩人拿着這筆錢去了香港。她清楚的記得這一天，這是香港站演唱會的第一場，麥克風失靈的四分鐘裏，他們站在人群中一同唱了《隐形人》《我也很想他》。他幫她舉起手機，錄下不算清楚的畫面，在熒光海中低頭吻向她的眼睛，是溫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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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寧，我是真的很喜歡你。”他說。

可是溫寧愣在了原地，甚至忘記了眨眼，好半天才說出一句，“我也是。”她的心像是坐在了過山車上，聽着歌曲覺得悲傷，回想起程禹的話又甜得冒泡。她從沒想過會聽到這句話，因為這是他們心照不宣的秘密。她用力地蹦了幾下，心裏反複說着享受當下。

再長的街也會有終點，一如那天走到盡頭的河堤一樣。

演唱會回來後沒多久，在一個做完家教回來的午後，她進門看見了收拾行李的程家母子。溫寧第一時間想的是，現在是幾點，好像是兩點吧，沒有一絲風，擡頭沒有一片雲，只有太陽曬得她快睜不開眼。

“你就要走了。”這一天比她預想的還要快，“什麽時候？”

“現在。”程禹将行李箱的拉鏈拉上，向溫寧走來，将一封信交付于她手中。

溫家父母也來送行。

“叔叔、阿姨，母親與我有幸遇上這樣一個溫暖的家庭，十餘年間，我們受到的照顧多到不知如何感謝。至此我已長大，也該與母親分擔，今日一別，仍會銘記恩情，未來，也希望各位身體健康，諸事順利，如若能有我們能幫忙之處，定會不遺餘力。”程禹說罷深深鞠了一躬。

“不必說這些客套話，你母親的辛勞跟你的刻苦我們都看在眼裏。以後有困難也要告知我們一聲，我們不是一家卻親如一家。”溫寧父親溫和地笑着。

“本就是如此，要常回來看看。”溫母有些動容。

程禹應下聲，接過母親的行李箱，明明一同住了十幾年，離開時卻只收拾出幾個行李箱的份量。

“溫寧，我們後會有期。”程禹深深地看着溫寧。

“好。”溫寧說不出話來。

程禹與母親拉上行李箱，計程車已等在了門外。

原來幾十秒裏一個人就可以從眼前消失。

溫寧覺得這個夏天格外的熱，汽車離開的尾氣讓她皺起了眉頭，熱浪包裹着每一寸土地，連同空氣在壓迫下微微顫動，她無處躲藏，無法逃避，只覺得那熱浪焦灼地向她眼睛襲來，她終是看不清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