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花貓
花貓
玄文坐在院子裏喝茶,滿樹的桃花落了他一身,他伸手拂去袖上的桃花,宛若桃花仙子,有些灼眼。
我輕咳兩聲走出房門,到了玄文跟前。
“你還沒走?”
玄文放下手裏的茶杯,似笑非笑朝我看來:“怎的?喝你杯茶心疼了?”
我擺手笑笑:“哪兒能啊?我這府上沒別的就是不缺茶水,你随便喝。”
這麽一說玄文反倒放下茶杯,不喝了。
“我說讓你喝是真心話,你怎的反倒不喝了?”
玄文起身,滿身的桃花盡數落下,随着他繞了個圈:“府上還有事我就先回了。”走了兩步,他回頭看我,“今日你這頭發實在搶眼得很。”
我知道玄文在笑話我,我并不在意還随着他一同笑了。
府上丫鬟見我站在院子裏傻笑,面露憂色:“仙君,玄文仙君早就走了。”
方才回神,院中哪兒還有玄文的半分影子。
玄文走後不久,他府上來了些人,搬了好多物什過來,盆栽,桌椅,做飯的鐵鍋也有幾口。
我看着一院子的物什十分歡喜,吩咐丫鬟們将院子清了,我笑着同玄文府上的丫鬟道:“你家仙君可有帶什麽話?”
領頭的丫鬟回了:“仙君說,作為仙君這體面還是要有的。”
“就這個?”
丫鬟點頭:“就這個。”
我笑着應下:“回去轉告你們仙君,他的話我記下了。”
玄文,你是話裏有話嫌我不體面。
不過,我不在意,因為我本就不是個體面的仙,時常裝裝體面都是在給他撐面子。
一日,大晴天,我去玄文府上找他賞景兒。
裏裏外外找了好幾次都尋不着他人影兒,最後發現玄文蹲在湖邊,不知在做些什麽。
我走進一看,一張臉綠了綠,竟是還是山雞時追得我上蹿下跳的那只花貓。
玄文将他捧在手心,眼梢眉角全是笑意,花貓發現了我,我瞪了眼花貓,花貓也瞪了我一眼:“怎的?看來你是真悶了,居然對一只花貓也有這種好興致?”
“阿黃,你可還記得這只花貓?”
自來了天庭玄文就這般喊我,幾千年下來我早已習慣了,他這一聲“阿黃”說出口我眉毛都沒動一下。
我沒反應不代表旁人沒反應,玄文這話剛落,花貓立即叫了一聲。
那叫聲怎麽聽怎麽不中聽,我睨了花貓一眼,花貓故作柔弱就要往玄文懷中鑽。
我大步上前一把将花貓撈了過來,花貓繼續佯裝柔弱趴在我手臂上,身上瑟瑟發抖。
玄文瞧了花貓又抱了回去:“花貓受驚了,還是我來吧。”
我“哼”了一聲,确認花貓接受到我嫌棄的眼神這才去看玄文:“玄文,你若是悶了我去凡間給你尋只雪虎來。你若不喜雪虎紅狐也成,這只花貓長得這般醜你怎的還這般看重?”
花貓立即炸毛,玄文輕輕摸了摸花貓的背,乍起的毛慢慢變平:“莫怕,有我在他不敢将你怎的。”
吆?這麽着?還護上了?
我圍着玄文轉了個圈故弄玄虛:“這只花貓也不知是哪位仙友府上的,你若是喜歡這只我去給你讨了便是。”
花貓一聽“喵”地一聲似是十分歡喜,玄文笑道:“阿黃說的是,不如就由你去讨。”
玄文抱着花貓離開,花貓沖着我扮鬼臉,我站在身後氣得牙癢癢。
我還曾是大山雞來着,不就是毛比我的白,比我的多,比我的細……麽……?
沒事兒找罪受說的可不就是我,答應了玄文我先去月老處打聽了一通。
月老說聽聞廣霞仙子府上似是養過一只貓,只是不知是不是這只。
廣霞仙子府邸天庭北邊,我和玄文的府邸在南邊,這只花貓怎的跑了這麽遠?
月老說的不錯,廣霞仙子府上的确養了一只花貓,只是這花貓近來日夜不歸不知是跑到了何處。
原來不是隔壁家的花貓。
帶着廣霞仙子到了玄文府上,花貓正趴在玄文膝頭睡覺,我大聲咳了一聲:“玄文,花貓的主人來了。”
膝頭上的花貓醒了,見到廣霞仙子一臉的不情願,往玄文胳膊窩裏縮了縮,廣霞仙子聲音柔和:“不錯,正是東白。”
我啧啧有聲:“玄文,瞧瞧人家廣霞仙子給起的名字,這只花貓長得不怎滴名字倒還中聽。”
玄文笑着起身,走了幾步,将東白遞還給廣霞仙子:“既是仙子的便歸還仙子。”
仙子正欲接下,花貓“喵”地一聲鑽回玄文懷中,貓爪子使勁勾着玄文前襟,腦袋一直往玄文懷中拱,活像一只拱白菜的豬。
自然,玄文是那白菜,花貓是那豬。
我上前去拉花貓,花貓抓得更緊。
“其實,當年我是看東白可憐才帶他來的天庭,既然他喜歡仙君,仙君若不嫌棄就留下東白吧。”
玄文望着東白,輕輕一笑:“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廣霞仙子轉身告辭,我利落攔住她去路:“仙子留步,東白長得如此可愛,想來仙子将他留下也是無奈之舉。不如這樣,我好生勸勸東白……”
“淨寒仙君想多了,東白跟着玄文仙君亦住在天庭,我若是想念東白騰雲過來一趟即可,日後時常見面也不是件什麽難事。”廣霞仙子說罷,笑了笑,駕雲離去。
轉身,東白拿那兩只貓眼斜了我一眼,我面皮抽了抽:“玄文,你若是想養就養吧,總歸不要累着自己。”
玄文淡淡一笑:“總歸比養你時省心,不妨事。”
面皮又抽了抽,我自讨沒趣走了。
接下來幾日我時常去月老府上下棋,有時候玄文也來找月老下棋,有時候不來,但凡來總會抱着東白來。
對于這個惹人嫌的東白我假裝視而不見,還是笑得一派和諧。
裝了幾次覺得憋屈,索性就不去月老府上,開始經常去找意塵元君。
意塵元君雖不怎麽待見我,但好歹現在我是個仙君,他對我還得用些禮數。
這日,我剛才意塵元君府上回來,遠遠的,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
玄文就那般長身玉立站在門口,午後的風揚起他的袍子,一頭黑發連同袍子一起晃動,險些晃花了我的雙眼。
離得近了,我咳了兩聲張嘴笑笑:“玄文仙君怎的有空來我的府上?”圍着玄文轉了圈我故作詫異,“吆,今日沒帶着東白?”
玄文好笑瞧着我,不說話。
他從袖中掏出一個酒壇子,我雙眼一亮:“仙人醉?!”
“喝上一杯?”
我咧嘴笑笑:“喝就喝!”
府上丫鬟們見我們飲酒全都識趣退了出去,只在院子裏留了一盤瓜果。
兩個相視一笑,酒壇子在手,我們兩人一飛一落停在了屋頂上
開了酒壇子我先灌了口:“玄文,你這麽久不來找我,說吧,是不是因為東白?”
玄文輕笑一聲也灌了口酒:“怎的?醋了?”
我推了玄文一把:“去你的!醋什麽醋?!頂多是厭你喜新厭舊。”
月亮上了樹梢,桃樹葉子翠綠翠綠的,比那荷葉還要綠。
玄文半躺下去,仰頭又是一口:“什麽喜新厭舊?約摸是念起當年帶你的時候,把你養大,你卻走了。”玄文沖我溫潤一笑,眉心盡開,看得我一顆心幾欲浸出水來,“還不是你忘恩負義?何故還怪起我來?”
我一聽,玄文這是念着我呢,心裏登時炸開一朵花兒。
“你若是喜歡,我現在就給你變成山雞的模樣。”
玄文愣了半晌,定是不曾料到我會說出這番話,半盞茶的功夫過後,玄文笑了:“好。”
知道我不喜,平日裏玄文盡量避免喚我“阿黃”這個名字,他卻不知我不喜旁人喚我阿黃,他私下喚我卻是喜的。
變成了山雞的模樣,玄文一口一個“阿黃”叫得順溜,我鑽進玄文的懷中蹭了蹭:“可如願了”
玄文一把将我攬進懷中,說話聲帶着醉意,醉意中帶着調笑:“如願了……就……就這樣一直抱着仿佛也挺好。”
我将雞頭往玄文臉上湊了湊,溫和的眉毛安安靜靜躺着,清透的一張臉上帶了些紅暈,口中隐約含着酒香。
雞嘴往玄文嘴邊湊了湊,軟軟的,帶着酒香。
淺淺的呼吸吹在我面上,我卻笑得像個傻子。
玄文睡着的時候模樣還是這般中看。
中看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