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乖,不怕。”

航機降落在伯明翰機場,出站臺時天氣陰沉。

沈阮儀穿得少,蹭了件方映的針織外套,毛絨絨的,臉色卻鋒芒畢露。

他如往常前往酒店,倒時差睡了半天,只是醒來一陣頭疼,秘書發消息關心,告知行李中有感冒藥後,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句。

“沈總,直播錄屏找到了,還要發到您……”

沈阮儀穿着身純白睡袍,用餐區的燈光襯得那張臉不近人情,嗓音也冷到極致:“不用了。”

十四個小時之前。

沈阮儀在航機上發出消息,石沉大海,再回到直播界面,魚丸跟白茶醬打了欠條,匆匆下線,之後就跟人間蒸發了一樣。

如今他人都到國外了,魚丸也仍在裝消失,不知道的還以為有多心虛。

今天的日子格外特殊。

沈阮儀沒閑工夫多想,強撐着頭疼洗澡,換衣出門。

酒店管家将車停靠在樓下,見到的是一身西裝革履的年輕總裁,挺拔又矜貴,哪知他背地裏狼狽地刷了無數回直播軟件。

車子啓動。

沈阮儀手掌搭在膝蓋,出發前往伯恩別墅區,出席沈家的家庭聚會。

豪車抵達院內,沈阮儀邁下車子,理了理襯衣衣領,相當一表人才,迎上各路親戚熱忱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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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儀終于回來啦。”

“跟于家的小孩怎麽樣了,堂哥堂姐他們都等着你倆的新婚酒呢。”

“哎呀,我怎麽記得阮儀說過要網戀,待會兒不會真要當着老爺子的面這麽說吧?可別氣着你爺爺!”

以往倒是沒怎麽聽過的雜言雜語。

如今還沒進門就聽到了。

沈阮儀慢下步伐,摸了摸手腕,看似要與他們寒暄兩句,卻嗤笑一聲,繼而邁開腳步。

“……”

各路豪門親戚自知被當成村口長舌婦。

沈氏家大業大,看似團結,實則暗中較勁,到了沈阮儀這一輩比的是各家子女的本事,只可惜哪家晚輩都不比沈阮儀争氣,非要比那就是登月碰瓷。

沈阮儀要真發起瘋來,耍點本事,收拾堂哥堂姐也不是不可能,各家長輩總是恨不得壓他一頭,教教他怎麽做人。

然而這對沈阮儀從不奏效。

他太狂傲了,見過一衆德高望重的叔伯,也不主動招呼,反而直直走到沈老爺子的面前。

前邊還鋒芒畢露,聽話懂事的沈阮儀乖得像變了個人:“爺爺。”

沈老爺子佯怒半晌,背過身,泛着褶皺的手牽過小孫兒,露出了難以細察的笑容:“什麽時候回來的?”

沈阮儀裝裝樣子:“剛下的飛機。”

身後的一大家子咬牙切齒。

他們分明知道沈阮儀早就抵達機場,非得在酒店多待,可又不敢多說,活生生将這口氣憋到用餐後。

他們三句不忘提于家二少的名字,越是看不上于家小孩,就越是捧高對方——于家是搞藝術的,他們沈家歷來經商,缺的就是文藝細胞。

尤其是沈阮儀從牛津畢業,學了多年的MBA全無用武之地,一門心思在其他業界發展,有個小孩照顧他也挺好的。

沈阮儀臉色陰沉,胃口全無,一聽到于哲這號陌生人,像有無數只蟲蟻圍着他轉,渾身不自在,在得知老爺子見過于家父母後,理智的弦徹底崩掉。

但落在外人眼裏,他始終看上去倨傲矜貴,好似沒誰能做到波及他的半分情緒。

家庭聚會散場後。

沈阮儀沒離去,在二樓抽着煙,長腿交疊着卧躺沙發,拽了拽衣領,渾身懶洋洋的,滿臉的神情不吝啬于表達沈家有多惡心。

翹楚輩出,卻又各懷鬼胎,哪怕是一家之主的沈老爺子,也沒法事事如自己的意願。

沈阮儀有時也在思忖,跟于哲的聯姻難免算作牽扯其中的陪葬品,無非是穩定這個家族的表面和平。

他越是鋒芒畢露。

其他人就越想用平庸之輩壓制他。

沈阮儀越想越心煩,又聽到樓下有沒走的人談及于氏集團的巴黎秀展,冷着臉拿出手機,給方映發消息:“給你安排個兼職。”

那邊的方映在回倫敦的路上:“啥?我這邊錢不錢的倒無所謂,你別又被家裏那群老狐貍氣到了就行。”

沈阮儀捏着眉心:“五億。”

方映:“???”

什麽大生意值五億?!

直到聽到下一句話,方映心涼,害怕他這個年輕有為的失足總裁會進橘子,因為沈阮儀終于要對于家那小孩出手了!

相隔着時差的港城。

于哲坐地鐵來了趟華強南,人潮步行,店鋪裏的老板埋頭苦修,不經意擡頭,納悶地問他:“還要好久咧,帥哥你坐店裏玩會兒手機也好啊。”

于哲放空發呆,差點沒意識到是在跟他說話,久久才擺手道:“那我去吃個晚飯吧。”

他往隔壁大廈一樓的KFC走,按理說小程序點餐更方便,可手機那玩意兒對他來說,就跟個報警器一樣,拿起反而鬧心。

他實在不知要怎麽回複小圓子的那句話。

從電梯走出街道時。

于哲正面對着一輛黑車,停在路邊,他不過往前一步,車門自動彈開,下來幾個黑猛男把他往裏帶。

于哲:“……”

他半點也沒反應過來。

全身被壓制着,塞進後座,于哲身處在光線晦暗的車裏,愣是懵逼了好幾分鐘。

車速極快行駛,去往人少的方向,司機戴着擋住眼睛的平光鏡,斯斯文文,幾個猛男架勢很足,可身材還不如他,偏偏這一切配合起來相當吓人。

于哲滾了滾喉結,只想到一種可能:“你們要帶我去噶腰子?”

猛男們不出聲。

司機倒是打着方向盤,露出一口烤瓷牙:“沈總雇了我們老板,要帶于少爺去個好地方。”

于哲反倒平靜了:“……”

原來是沈阮儀那個瘋子出手報複他了。

于哲猶豫着要不要掏出手機報警,靈光一閃,但凡沈阮儀想弄死他,神仙來了也沒轍,擺爛似的問道:“我跟朋友解釋要失蹤一陣行嗎?”

司機被他逗樂了:“行啊。”

于哲一聽,難免從後脊涼到了天靈蓋,看來沈阮儀無所畏懼,到了無視法律的地步,噶腰子比起他的處境可要好太多了。

他先跟楚炀發了句:“要是明早八點沒見面,幫我跟老師請個假。”

那家夥沒回複。

于哲手指一挪,戳進小圓子的頭像,聊天記錄還停留在昨天,他思忖着該說什麽,這一想就過去了十來分鐘。

“馬上就到了。”

司機一句話招魂。

于哲滿臉問號,見黑車駛入江灣別墅區,停靠在一棟荒廢的別墅前,幾個猛男又起勢要動他,司機擺了擺手:“于少爺,自己下去吧,這是沈總給你安排的住處。”

于哲頓了頓:“沈總也在裏面?”

司機摸着下巴道:“哪兒能啊,沈總特別忙,您自個兒每天來住記得打卡啊,明天我也會來接您去上課的。”

于哲:“……”

所以只是讓他住在這裏而已?

他兀自下車,一雙優越筆直的長腿藏在牛仔褲下,見車掉了個頭就沒了影子,不知會有什麽等着他。

于哲硬着頭皮推開生鏽鐵門,路過雜草叢生的花園,夜幕降下,光亮全靠手機的手電筒軟件,烏黑麻漆的,楚炀的消息來得不是時候:“哥們你怎麽了?”

于哲:“相親對象終于發瘋了。”

楚炀:“???”

對面發了個保佑平安的表情包。

于哲沒再回他,只身走進荒廢的別墅裏,踩上樓梯,回音缭繞,二樓檢查房間,幹淨嶄新,家具一應俱全。

在确認沒有監控後,他安心地點了頓披薩的外賣,而後給修電腦的老板發送新地址:“不用送到學校去了。”

他還發了個補差價的郵費紅包。

而後。

于哲席地靠往床沿,沒敢坐沈阮儀的家具,整個人瘆得慌,給小圓子發去消息:“我沒有故意不回你。”

以前撒謊會良心譴責。

現在有了借口,于哲手比腦子更快,噼裏啪啦地發消息:“發生了一些意外。”

“我現在上了綁匪的車。”

“你在嗎?”

他倒也不是害怕,只是被打包扔來,戳中了心裏根深蒂固的一根刺,差點沒忍住發了個憋眼淚的可憐表情包,看着幼稚,心想還是算了。

不見對方回消息,于哲下定決心敲下一行字:“要不我們的網戀到此為止,其實我……”

手機因收到消息而振動。

于哲敲下的字只能删掉,見網戀對象發的是“我像傻子嗎”,他一時又想起被查崗的事情。

其實他也算是受害者好吧。

于哲一陣輸出:“我當時只是被吓到了,不知道你還會用小號偷看我直播,而且我根本不可能開麥喘的。”

那邊的沈阮儀:“……”

普通人都有點起床氣。

何況是大總裁。

他看這麽多文字有點頭疼,為了倒時差回酒店睡覺,不久前剛吩咐方映把風聲漏出去,看似他要收拾于家小兒子,完事後怎麽都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又被消息震醒。

沈阮儀煩得不行,更多的是憋屈,每次回沈家都沒好情緒,逮住小主播反而能發洩起了情緒:“你随便找別人喘吧,我也不想聽你喘。”

于哲:“……”

喘什麽啊。

他聽出來那家夥吃味不少,為了洗脫清白似的,不停撥出電話,把沈阮儀徹底整沒法了,接通時語氣充滿無奈:“到底怎麽了?平時不是嫌我煩?”

于哲挺不好意思說的:“……沒有嫌你煩,我怕黑,想你陪我說說話。”

沈阮儀愣怔了會兒。

那具澄澈的嗓音有些異樣,低低的,緩慢的語調,像被覆蓋上了一層霧氣,好像沒他不行似的。

半晌。

沈阮儀擡手覆住眼簾,昏了頭般柔聲哄道:“乖,我在的,不怕了。”

作者有話說:

沈總:還自己欠下的債.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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