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鐵扇

鐵扇

“我練不成的，此術法失傳了。”姜央老實回答。

“什麽？怎會失傳？”玉清感到可惜。

姜央卻理當如此的回答：“衆神接連離去，各族混戰不斷，我族以此術封印崇陽後，深感此術太過兇悍，擔憂心懷不軌之子習得，将阖族帶入魔道。遂，銷毀了此術的記載，漸漸失傳。”

玉清聽罷嘆息道：“真是糊塗，若是傳承至今，你們九黎一族也不會如此凋零。”

“師姐不能這般想，若是傳承至今，只怕九黎一族會被歹人操控，遭天下唾棄。”姜央認真回答。

“你我并非心懷殺念之人，這崇陽，是你們九黎之族的聖地，可有此術法的記載？你我若是習得此術法，便可平定亂世，叫凡仙妖鬼，不再擔驚受怕，叫各族神裔不再征戰。你我二人，可平定天下，帶領芸芸衆生走向有秩序的太平盛世。”玉清不信九黎一族會真的徹底銷毀這樣強大的術法。

姜央搖頭，說道：“确實失傳了。而且，我從未想過要平定天下，世間一切皆有天道，凡仙妖鬼自有定數，我們無權幹涉他人命運。盡自己力，護眼前人，過當下生活，才是正解。”

二人所落之處，正是海邊，惱怒的玉清，不再看向姜央，而是轉身看向大海，她說道：“我不過是神裔的徒兒，尚有救天下的決心，你身上流淌着上古神明的血液，怎能這般自私自利。”

“這不是自私自利，這天下也無需誰來救，無論凡仙妖鬼，亦無論花草，走獸，還是神明，存在滅亡皆有道理。順其自然便是最好。”姜央說出心內想法。

“順其自然？我問你，若是女娲一族落難，你救不救？若是我遭遇不測，你會不會為我報仇？”玉清追問。

“女娲一族收留我，師姐悉心教導我，若是師姐和女娲之族有難，我定拼出性命護佑。”姜央着急的辯解。

玉清看到他又急又悔的模樣，心內已諒解他，但還是拿着師姐的架子，說道：“你若是要護佑我，自然是要強大自身的能力，對麽？”

“對。”姜央不加思索回答，又急忙補充：“我肯定會好好修煉，強大自己，可是，師姐問的這術法真的失傳了，就連名字，長輩們都沒告知過我，只告知了我崇陽的大致方位，傳授了進出封印的術法。”

玉清嘆了口氣，說道：“好了，我相信你，看來這術法真的失傳了。你說來此處有事要做，是何事？”

姜央見師姐不再惱怒，也跟着歡喜起來，幻化出一壇酒來，放在沙灘之上。

“你帶酒來了？”玉清驚訝。

“上好的酒。”姜央見玉清臉色沉下，急忙說道：“我叫師姐來，确實有事。師姐稍等我片刻，我馬上回來。”

不待玉清答複，姜央已飛身離開。

姜央鑽進竹林，一番尋覓，終于見到一只小食鐵獸，心內暗想：“得來全不費工夫。”

在他靠近之時，一聲怒吼，一只巨獸不知從何處跳出，姜央雖被吓了一跳，到底是有準備而來，施法喚出三味真火，與巨獸鬥了起來。

只是，他功力尚淺，且低估了食鐵獸的能耐，三味真火燃起又滅，滅了再燃，起初鬥個平局，漸漸體力不支，若是再不脫身，只怕要葬身獸爪之下。

可若現下放棄，又心有不甘，看着躲在母親身後玩耍的小黑白團，姜央決定再拼一把。

當食鐵獸的熊爪朝他舉起時，玉京劍從遠處飛來，師姐一腳踢到食鐵獸頭頂，大喊：“起來。”

姜央瞬間從地上爬起，與玉清配合，同食鐵獸一番打鬥，玉清問道：“這巨獸，怎的刀槍不入，法力也難傷它。”

姜央答道：“它乃上古食鐵獸。”

“你招惹它做甚。”玉清問。

姜央來不及回答，以三味真火抵擋，食鐵獸沖破不大的火圈，玉清忙護住姜央，吸引住食鐵獸的注意力。

姜央借機集中精力，聚氣凝神，用三味真火結為結界，困住巨獸。

“它怕三味真火。”姜央抱起小團子，拉住玉清正要離去，誰知食鐵獸雖懼怕三味真火，但面對骨肉分離，并非輕易能夠封印，巨獸幾掌拍在火苗之上，趁火勢變小，克服恐懼，沖破結界。

直直朝姜央和玉清沖來，一番追逐，無法讓二人靜下心來施術快速脫身離開，只能急匆匆的拼着體力逃竄，試圖甩掉巨獸的追趕。

終，玉清忍無可忍，喊道：“還給她。”

姜央不舍，玉清從他懷內奪過小團子，朝身後丢去。

“師姐。”姜央回身要去尋回小食鐵獸，玉清将他拉住，食鐵獸将孩兒護在身後，警惕的望着他們，時不時發出怒吼，用前爪拍打着地面。

“師姐，一會我用三味真火困住她，你尋機會，抓幼崽。”姜央低聲商議。

玉清說道：“莫要逞強任性，随我離去。”

玉清拉着姜央回到海邊，訓斥道：“你求我同你來崇陽，說是有要事，這便是你的要事？師父心懷天下，為天下太平，不惜隕落。我護你教你，你身為神羿，不為天下着想，還玩物喪志，為一只兇獸，拉同門入陷境。”

“不是的，師姐。”姜央小聲答。

“還有這酒。”玉清指着沙上的酒壇。

“我們九黎一族善用三味真火，能以火困住食鐵獸，奪取幼崽，被視作考驗。我只是想讓師姐知道，我沒有辜負師姐教誨。而且，食鐵獸幼崽呆萌可愛，只要從小教養，既可做靈寵，也可做坐騎。而且……”

“而且什麽？”

“而且師姐生辰要到了，我本想捕了靈獸獻于師姐，再一同在海邊飲酒慶祝。”

“姜央，我從不慶生辰，你我都是神明，我們不老不死，凡人跪拜慶賀為我祝壽，是有所求。你呢？”

“師姐，我并無所求，我只希望你開心快樂。”

玉清的目光看向大海，似是要順着這片海，看到另一個新世界，她說：“我想平定這亂世，我不想再聽到那些滅族之恨，那些戰亂驚慌。我想要凡人為我慶生叩拜時，求的不是太平，而是自己的歡喜。”

姜央将那壇酒埋在巨石之下，他說：“師姐，我願同你為平定亂世而努力，待有朝一日，天下太平，我們再來此處，捕食鐵獸，飲好酒。”

終于聽到一句順耳的話，玉清欣慰的點了點頭。

“這是信物。”姜央手心裏有一把小小的芭蕉扇。

玉清将那把小小的扇子拿起，問：“真是可愛，從何處得來的。”

姜央輕念咒語，扇子變大，玉清正要扇動，姜央趕忙制止，說道：“師姐，這扇子是開天辟地時，天地所生成的靈寶，是太□□葉，能滅三味真火。是個能對付九黎一族的法寶，我族長輩費力尋得後，不舍毀壞，便代代相傳。我現下将它贈予你，若我有違方才所言，你大可拿它罰我。”

年邁的玉清與姜央站在雲霧缭繞的十二重天，若此時他們俯瞰衆生，便會看到當年所盼的太平。

玉清從過往回憶裏回過神來，将手中的芭蕉扇捏緊，說道：“就如你當年所言，我那兩個女兒……”

“當年是我說的不對，年少氣盛，心內眼內只有自己，全然沒想過那些毫無修行根基的凡夫俗子會遭遇什麽。是師姐護佑的太好了。這些年，我游走世間，見到強者有約束，弱者亦能平安。師姐，你是對的。至于巫山神女同華山神女，那都是她們自己的選擇，你作為母親，已經盡力了。法力再強大的神明，也不是無所不能的。師姐，有時候，尊重她人命運也是一種選擇。”

姜央不再像年少時那樣，害怕師姐的否定，玉清也不再像曾經那般固執，她心內反複琢磨着玉清這番話，不知道是姜央成長了，還是自己成長了。

許久的沉默，玉清緩緩開口說道：“龍吉，是個好孩子。”

姜央心下明白，師姐如此說，是暗指不會阻擾他與龍吉，他心下既感激又歡喜，說道：“師姐，你亦是個好祖母。”

将琉璃盞交給瑤姬姑母後，龍吉揣着心事回了自己的住處，她以手指為筆，以茶水為墨，在桌面上寫寫畫畫。

姜央從她身後探頭，問道：“在寫什麽呢？”

龍吉吓了一跳，拿起茶杯朝姜央臉上潑去，被姜央躲閃開來。

看清來人，龍吉吃驚問道：“你怎麽來了？這可是天宮。”

“瞧你方才的反應，看來這天宮不安全，都叫你提心吊膽，還拿水潑。”姜央尋了座位坐下，看向桌面上的水痕。

龍吉解釋：“是你鬼鬼祟祟吓到了我。南天門守衛森嚴，你一個魔頭，如何進來的？”

“這三界，只有我不想去的地方，沒有我去不了的地方。”姜央吹噓着自己。

“切。”龍吉不屑，邊繼續塗塗畫畫，邊說道：“老魔頭，不就是活的久了些，知道的多了點嘛。”

“你這是畫的何符咒，歪歪扭扭，亂七八糟，自創的麽？”姜央心裏知曉龍吉只是口頭逞強，便以桌子上的水痕為借口，順勢轉移話題。

龍吉指着亂亂的線條說道：“我和婵兒下去過兩次，她現下喜歡上一個凡人，定是這兩次中的一次，第一次，她遇到一個孩子，被哮天吓暈了。肯定不會是那個孩子，年齡小，膽子小，沒什麽可喜歡的。”

“嗯，有道理，活得越久，膽子越大，越招人喜歡。”姜央接腔。

“那就是第二次。”龍吉看向姜央，說道：“那就要怪你了，若不是你放跑白狐，我早就帶婵兒回了天宮。她便沒有機緣與凡人相逢。也就不會搞成現在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