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鐵扇

鐵扇

“若真要追糾原委,她自願随你下凡,怪不得別人。”姜央答。

龍吉如被人抽去了力氣,低聲說:“是我勸她下凡的,我不該帶她下凡,一切皆是我的錯。”

見龍吉陷入自責,姜央問道:“你可聽過毗骞殿的故事?”

龍吉搖頭。

姜央緩緩講道:“相傳有一位叫觀南的神明,他以法力控着自己的小船,在汪洋海面游蕩,悠哉游哉間,來到一個陌生的洲島,那裏有一座高大巍峨的宮殿,叫做毗骞殿。”

龍吉帶着好奇擡起頭來,想要知道故事的後續。

“那大殿的王,長的很是奇怪,同九洲內的神妖人鬼都不同。不等觀南開口,毗骞王便叫出了他的名字,還說出了他的來歷。

觀南感到驚訝,他游歷過九洲,見過上古十神,卻從未聽聞過此處,亦從未見過如此厲害的識人術法。

毗骞王告訴他,天地無始無終,每十二億年便有一次開天辟地,每次開天辟地後所發生的事,都會重演。因而,他雖不記得重開過幾次天地,卻記得觀南會來,還知曉觀南會再來尋他。

觀南不解。

毗骞王說,現在世間所發生的一切,都在十二億年以前發生過,十二億年後,亦會再發生。這便是命運只能推算不能改變的原因。

觀南問他,若每十二億年一次輪回,為何獨你記得?

毗骞王答,我如海水,如泥沙,無靈無魂,不死不滅。盛世時便幻化出島嶼享片刻寧靜,亂世時便化作沙土巨石散去世間各處,毀滅時便枯坐虛無之間,等待神明出世開天辟地。他說完口噓一氣,觀南随着自己的小船再次回到大海飄蕩。

千年後,上古十神接連隕落,各族陷入混戰,觀南駕小船按記憶去尋毗骞殿,便尋無果。

觀南感嘆:當日不知何為萬事前定,今終于明白了。

我幼時,常常遭遇戰亂,族內老少孩童,皆會上陣。父親同我講這個故事,他說,無需懼怕死亡,亦無需在意勝敗,萬事自有定數,當下只需從心。”姜央看到龍吉似在思考,繼續說道:“莫糾結過往對錯,把握當下才是正解。”

“說來容易,可那些過往,也曾是當下。”龍吉說道。

“遇到歡喜之人,并不是一件壞事。況且,你們不是找到了讓他們長相厮守的辦法麽?”姜央說。

“是啊,他們一神一人,冥冥之中相遇,生出愛戀,若能長久相依,也并非壞事。是我先入為主,想到兩個姑母的遭遇,便覺得遇歡喜之人是大不幸。”龍吉總算解開了心結。

“你呢?”姜央突然開口。

龍吉不知他所言何意,說道:“我怎麽了?”

“那日一別,可有想我?”姜央聲音似乎很輕,像一陣風,飄進龍吉的耳朵裏,又似乎很重,像一塊石頭,投進了龍吉的心口。

原本同姜央對視的龍吉,臉和耳朵開始發燙,她趕忙躲避開姜央的視線,心開始突突亂跳,就像那日,同他一起躍下雲端時一樣。

龍吉将手放到心口,心想:“怎麽回事?現下既沒有烈火撲面,又沒有從高處墜落。”

姜央見龍吉同那日一樣,臉紅手抖,還拍打着心口,關切的問:“你不舒服?我懂些醫術,我幫你診脈。”他伸手去牽龍吉,龍吉只覺得心跳的更快了,那種說不出是慌亂還是激動的感覺更強烈了,她站起身,邊推邊打,說道:“不用你管,出去,快些出去。”

“你莫不是有什麽隐疾?”被推出門外的姜央說出心內疑問。

“你走啊。”龍吉大吼着将門關閉,背靠在門上,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平息心內的波濤洶湧。

門外,姜央站的筆直,他看着龍吉依在門上的身影,說道:“那日你我一同駕雲趕路,霜凝在我們頭上,你說,我像個老爺爺一樣。若是論年紀,我确實長你許多。我曾想過,為何這麽多歲月,我發不曾白,心不曾老,只當是被傷的太深,已如鐵石。遇到你方才明白,我心不老,是在期盼與你相遇。我也曾為她人心動,卻無法想到同她的以後,亦沒有了以後。但我為你心動,卻能想見未來場景。應當是:宜言飲酒,與子偕老。琴瑟在禦,莫不靜好。”

門內的龍吉聽的出神,原本突突亂跳的心,安靜了下來,她屏住了呼吸,甚至覺得心漏跳了幾拍,有那麽一瞬,她仿佛覺得,自己被人施了一個定身咒,不,應當是連時間都被定住了的強大術法。

還不等龍吉回過神來,門外的姜央又開口了:“你我不過二次相見,原本今日不該說這些的。只是見你違疾忌醫,我……”

“滾。”龍吉脫口而出。

又過了許久,門外再無動靜,龍吉打開門,已不見姜央身影,心內感到一陣失落,正要關門時,瞧到祖母朝自己揮手。

龍吉随祖母一同去了鬥牛宮。

楊婵聽了龍吉的講述,問:“祖母,琉璃盞真能将他帶上來麽?”

太元聖母點頭,說道:“自然是真的。”

“那琉璃盞在何處?”楊婵雀躍的問。

“在卷簾大将那裏,瑤姬姑母說,卷簾大将的術法能叫琉璃盞承載凡人魂魄。等過幾日,卷簾大将功成,就可以下凡提魂了。”龍吉答。

“太好了。”想到能同心愛之人長相厮守,楊婵的臉上滿是開心與期待。

太元聖母伸手撫過楊婵的臉,這張臉長的同她的母親雲華很像,只可惜,那時還未尋到足夠的琉璃盞碎片。想到此處,太元聖母眼裏泛出淚光,說道:“讓你受委屈了。”

楊婵不知祖母從她身上望到的是雲華,開口答道:“祖母,婵兒不委屈。”

太元聖母回過神來,偷偷抹去眼淚,聽着龍吉詢問楊婵凡間遭遇,看着兩個孫兒滿臉幸福的坐在自己跟前,重新歡喜了起來。

“你來同我講講,你喜歡那個凡人什麽?”龍吉問。

“初見乍歡,久處仍怦然。”楊婵帶着些害羞答。

龍吉托住下巴,眉頭擰緊,重複道:“久處仍怦然?”

楊婵見龍吉這幅神情,問:“你可有遇到初見乍歡之人?”

龍吉急忙搖頭,着急否定的樣子,像極了心虛。

“沒有也好,心無牽挂,才輕松自在。”楊婵柔柔的說。

“那,你可有想過你們未來會是怎樣?”龍吉問。

“未來。”楊婵并未想過未來,但現下龍吉提起,就順勢想了一想,答道:“應當是,神仙眷侶,地久天長。”

”那,你可有過那種,既慌亂又激動的時候?”龍吉又問。

“為何會慌亂?彥昌很溫柔,對我很好,從來不會将我置于慌亂之地。”楊婵回答。

“那,你可有過那種,像是被施了定身咒,連呼吸都停住了,心都不跳了的時候?”龍吉再問。

楊婵搖頭,說:“姐姐,你怎麽問這麽多奇怪的問題。”

“這些很奇怪嗎?”龍吉邊問邊心想:莫不是我真的病了。

楊婵還未點頭,太元聖母說道:“不奇怪,小女兒家,各有各的心動,再正常不過了。”

“你對誰心動了?”聽到祖母這樣将,楊婵趕忙詢問姐姐。

“沒有,我才沒有心動,我怕是得了病了。”龍吉捂住自己的頭,恨不得将頭埋到桌子底下。

楊婵還想再問,龍吉搶先開口:“祖母,你在歡喜祖父前,可有心悅過其他人?”

楊婵閉住了嘴巴,轉頭看向太元聖母,萬萬沒想到龍吉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太元聖母淡然一笑,回答:“大約是有過,只是時間過的太久,一切都淡了,倒分不清楚那心悅是男女之情還是其他了。”

楊婵同龍吉對視一眼,帶着驚訝齊聲問道:“是誰啊?”

太元聖母笑出聲來,說道:“水闊魚沉,早就忘了。”

“啊?”楊婵和龍吉異口同聲,又都失望的嘆了口氣。

太元聖母伸出食指,在龍吉和楊婵的鼻尖點過,說道:“兩個小不點,還想套祖母的傳聞。”

“祖母老是愛說忘了。我可不信。”龍吉說道。

“祖母記性很好的,就跟我們講一講吧。”楊婵可憐巴巴的說。

太元聖母思索了片刻,說道:“既如此,我便送你一個禮物吧。”

衣擺甩過,桌面上出現一頂鳳冠,冠上的龍作昂首升騰之狀,冠上的鳳作展翅飛翔之狀,龍鳳口銜珠寶串飾,顏色鮮活,栩栩如生。

“真漂亮。”楊婵感嘆。

龍吉輕輕将它拿起,朝自己頭上比劃,又移去楊婵方向,說道:“這是送婵兒的麽?”

太元聖母點頭,說道:“這冠,是我同你祖父成婚那日戴的,今後就是你的了。”

“祖母真好。”楊婵心內滿是感激,帶着些小歡呼,表達自己的心情。

龍吉嘟起了嘴,嚷道:“祖母偏心,還不偷偷的,還要當着我,是要鐵心叫我難過麽?”

楊婵知道姐姐在開玩笑,但還是晃着她的胳膊說道:“等姐姐成婚時,我肯定将它拿出給姐姐。”

“我也是有禮物送你的。”太元聖母攤開手掌,就見她掌心裏是一把精巧的小扇子。

楊婵和龍吉都探頭過去,龍吉拿起芭蕉扇,同鳳冠一比,說道:“祖母,你送婵兒好大一頂冠,怎就給我一把拇指大的扇子?”

太元聖母拿過扇子,那扇子變做尋常扇子大小,龍吉要接過時,太元聖母言:“莫要輕心,這扇子可是個好寶貝,一扇息火,二扇生風,三扇下雨。”

“如此厲害,它能滅三味真火麽?”龍吉問。

“自然,它最是能對付三味真火了。”太元聖母知曉,龍吉是想問這扇子能否對付姜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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