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入局戰

入局戰

卧室裏,陶了了簡單收拾了床鋪,才看向牧泊舟。

眼底閃着幾分倔強的碎光。

她沒開口,卻似乎已經用眼睛說話了:我雖然穿娃娃衫睡裙,還寫童話,但我并不幼稚。

牧泊舟對上她的視線,莫名有點想笑。

于是不自知地,唇角彎起淺淺的弧度。

他覺得,自己似乎就是為了看到這樣情緒外露的陶了了,才來她家這一趟的。

他做得很成功。

“你……随便坐吧,我出去了。”陶了了輕聲囑咐,目光輕掃桌面,确認沒有什麽隐私暴露在外後,就帶上門出去了。

客廳裏,媽媽表情冷硬,看起來很不高興。

倒是爸爸因為從小受奶奶的打壓,本來就是逃避型性格,這會兒也還算和氣。

陶了了硬着頭皮上前。

爸媽兩人粗略問了她是怎麽和牧泊舟認識的,對方又是做什麽工作的。

陶了了根據自己編寫的戀愛脈絡,說是堂哥陶也然介紹兩人認識的。

本來也是事實,只不過她把兩人認識的時間提前了一年。

聽說牧泊舟是盛牧集團的總裁,爸爸端茶杯的手抖了抖,猶豫一下,才把到嘴邊的茶灌進了肚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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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猛地咳嗽一陣。

或許母親天然就比父親更敏感,她冷不丁說:“了了,你跟我們說實話,是不是因為不想被奶奶安排結婚,所以臨時去找了一個人來唬我們的?”

“當然不是。”陶了了強作鎮定。

“真不是和你堂哥商量好的,演戲給我們看?”陶媽媽幾乎全部猜中。

陶了了繼續嘴硬:“我……我和泊舟感情很好。不信,你等下問問他。”

都說生意場上的人喜怒不形于色,擅長僞裝與博弈。她想,牧泊舟演戲的功夫應該也……不錯吧?

“審問”過女兒後,陶氏夫妻倆又把牧泊舟請到了客廳沙發上,順便将陶了了趕到了廚房。

像是針對不同嫌疑人分別逼供似的。

但夫妻倆在牧泊舟面前的口吻還是溫和了不少。

陶了了在廚房一邊燒水,一邊支棱起耳朵聽動靜。

“牧先生,我知道你和了了的堂哥陶也然是好朋友。”是陶爸爸在說話,“不過我想,我們家和你家的差距可能有點太大了。”

“叔叔。”溫醇的聲音回答道,“我喜歡的是了了這個人,其餘的不重要。”

雖然是逢場作戲的套話,但陶了了還是不自覺地摸了摸臉頰。

有點燙。

他那話聽起來,實在太像是表白了。

“而且,其實是我有求于她。”牧泊舟不知在房間裏醞釀了什麽,此刻決定把情況往嚴重了說,“我家對我催得急,我爸媽都很喜歡了了,他們說如果今年不結婚,就要把我掃地出門,讓我丢掉在集團裏的工作。”

陶父陶母:“……”

陶了了:“……”

在商場上,只講究結果。

無論過程如何激烈,就看鹿死誰手。

所以牧泊舟并不覺得自己這麽說,有什麽不妥。

如果需要,他确實可以把自己踢出管理層,再安插一個傀儡代理總裁就行了。

陶了了擔心耽誤牧泊舟的時間,最後還是找了理由讓爸媽放人。

牧泊舟沒有留下吃飯,卻也實實在在花了時間與精力。

見家長這個艱巨任務,算是初步完成了。

陶了了暗嘆不愧是他,随機應變能力一流,沒有什麽破綻。

他走時,陶了了送他到樓下。

那輛惹眼的黑色邁巴赫就在旁邊,陶了了向牧泊舟告別時說:“我媽剛才有點兇,你不要介意。她就是這個性格,只是不高興我以前沒有告訴她有男朋友。”

牧泊舟問:“她會訓你嗎?”

“估計會,但是沒關系,我能應付。”

牧泊舟低頭聽她講話的模樣,很是專注。

忽然,他伸出手,在陶了了發梢拂過。

陶了了有些疑惑,身體本能地後退,卻被他另一只手按住。

“你頭發上沾了東西,我拿走了。”他清潤的聲音灑落在耳畔。

陶了了輕聲“哦”了下,面色微紅,有些不知所措。

牧泊舟原本冷硬的面容,倏然變得線條柔和。

他又說:“你爸在陽臺看我們,我覺得,我們還是表現得親密一點好。”

陶了了沒有懷疑他,兀自想象了一番爸爸伏在陽臺上偷看的場景,頓覺身臨其境。

她點頭:“确實,不能讓他們看出我們狼狽為奸。”

牧泊舟眉間收緊:“你說什麽?”

陶了了敏感地捕捉到了他的動怒點,忙解釋:“我是說,通力合作。”

牧泊舟神色莫辨,就這麽安靜地看着她。

兩個人這樣不說話,氣氛很快就變得奇怪了。

初夏時節,草木生長,微風吹動着空氣中的氣息,帶來暖融融的清甜。

牧泊舟深呼吸一下,鼻尖萦繞的,不知是陶了了的發香,還是哪裏來的果香。

陶了了輕咳了一聲,仰着頭問:“那正常情侶的話,這種情況下……是不是要抱一下再走?”

抱一下?

牧泊舟才剛剛穩住躁動的心髒,現在那裏又似中了一箭。

精準地帶出一股悸動。

曾聽聞,箭矢中也有丘比特之箭這種類型。

但他現在分不清。

他挑眉,琢磨着“抱一下”又是什麽淩厲的招數。

似乎很誘人,但誘人的東西往往充滿危險。

他雖然已經基本接納了她,要與她進行婚姻的游戲。

但她現在是想做什麽?是要讓兩個人之間的主動權歸于她所有嗎?

不可能如她所願。

牧泊舟內心已經響起了十面埋伏的鼓點。

眼底,情緒複雜。

但如果他拒絕這“抱一下”的要求,是不是就算逃兵了?

那就應戰好了,又不是不可以。

陶了了看出了他的不情願,連忙解釋:“是我冒犯了,算了。”

牧泊舟才剛要擡起兩手,一腔情緒就這麽被一句“算了”打散。

他有些愠怒,商場上那些欲情故縱的拙劣手段他不是沒見過,可偏偏眼前的女孩一臉純真,搞不懂她到底是……

總之,心情被她拿捏住的感覺,很不好。

回程的車上,牧泊舟一個人坐在座駕後排,鳳眸深邃莫測。

來的時候,他分明還是個常勝将軍。

現在雖然沒有敗北,心情卻和受挫無異。

這看似,是他和陶了了之間無聲無息的較量,卻又不止于此。

要突破僵局的一種方法,便是引入外部勢力。

他取出手機,找到陶也然的號碼,直接打過去。

“喂,泊舟?”

“你奶奶家是什麽情況?”牧泊舟聲線徐徐,只是嘴角的線條有些冷硬。

陶了了想要閃婚的原因在她奶奶,那麽他就先了解問題的根源。

只要知己知彼,他依然是勝券在握的将軍。

陶了了的奶奶黃如珍有三個兒子,排行老大的是陶了了父親,不過他是抱養來的孩子。

當初黃如珍以為自己不能生,又聽人說抱個孩子能沖喜,于是就領養了大兒子,取名陶孝賢。

也是名字裏的這一個孝字,綁住了這個男人的一生。

陶孝賢性子溫吞,不争不搶,在二弟三弟出生後就在家中任勞任怨,什麽活兒都幹。後來他師範畢業,做了中學老師,又娶妻生女。本來日子能夠過得平淡幸福,可分家之後黃如珍依然将他當司機和工人差使。

“我爺爺十年前就癱瘓了,那之後奶奶就和爺爺分房睡,我爸專門請了護工來照顧爺爺。”陶也然在電話裏說,“但我奶奶就是偏要大伯三天兩頭就回家,整夜宿在爺爺房裏給他當護工。”

聽到陶也然說的這些,牧泊舟皺眉:“你奶奶倒是懂得折磨人的手段,只要讓你大伯任勞任怨慣了,就不怕他會不聽話。”

“唉,我說這些等于自爆家醜了。”陶也然無奈道,“要不是為了我們家了了的幸福,我才不想說這些。”

“那現在呢,為什麽你奶奶把主意打到……了了身上?”牧泊舟在“你堂妹”和“了了”之間猶豫了下,還是選擇了後者。

既然四舍五入已經是他的未婚妻,說說名字又怎麽了。

陶也然的父親是陶孝賢三弟,經營着一家中型規模的公司,也是當地的小富階層。

這次的問題,出在他二叔身上。

“我二叔做生意賠了一大筆錢,現在接手了一個半死不活的樓盤,想翻身。這個樓盤雖然是蓋好了,但還等着政府審批過了才能賣出去變現。我奶奶打聽到卡着審批環節的官員兒子看上我們家了了,所以就……”

“就想拿她的婚姻去換,為了區區一個審批?”

牧泊舟即便坐着,身體陷在黑色的座椅上,也難掩身上卓然的氣質。

此刻,他英挺的面容攀上冷意。

電話對面的陶也然仿佛都遠程受到了刺激,打了個哆嗦。

“诶……嘿嘿,泊舟我可告訴你啊,我和我二叔、我奶奶可不一樣,我第一時間聽說這件事就告訴了了,讓她趕緊想辦法跑路。可了了知道她跑得了,受苦的就是她爸媽了,所以才留下來想自己解決問題。”

“難怪。”

“難怪什麽?”

牧泊舟停頓片刻,聲音放輕:“難怪她瘦了。”

他想起,陶了了房間的桌上擺着一只相框,照片裏是一個綻放甜美笑容的女孩,大概七八歲的模樣,臉上帶着可愛的嬰兒肥。

現在的陶了了和照片中的女孩比起來,當然是瘦了。

如果此刻是陶了了聽見牧泊舟這樣說,大概會彎起眼睛沖他說:“你覺得我瘦?謝謝。”

可現在聽見這話的是陶也然,他只覺得毛骨悚然。

太不搭調了!

這種關心一個人瘦不瘦、好不好的話,竟然會從堂堂惡魔牧泊舟口中說出來,他一時都分不清,大魔王是在表達一種看不順眼的嫌棄,還是真的對自己堂妹上心。

實在是……太令人好奇了!

但沒等他進一步旁敲側擊問出答案,牧泊舟就結束了通話。

車窗外,烏金西墜。

男人修長的手指在車窗邊輕輕敲打。

上一眼還柔和奪目的夕陽,這一刻愈發暗沉似血。

細碎光芒中,牧泊舟眼底浮動起不懷好意的笑。

他看清了,他的對手不是陶了了。

現在開始,他的長矛似乎終于能刺向實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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