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最美時光】
第二十二章【最美時光】
跟蒼笙飛鴿傳情的那些個年裏,梧涯沒少幹傻事。
第四個年頭仍未見蒼笙歸來。梧涯有些按耐不住,終于,不滿足于書信來往的她于一片煙雨蒙蒙中留書一封,告知她的爹娘和空空夫子自己要出去闖蕩一番。
臨走時,蔡蔡找出一千個欲同梧涯一道去的理由,梧涯找了一千零一個借口說得蔡蔡心服口服不說,且還覺得公主言之有理。世事難料,倘若梧涯能提前坐上一個關于蔡蔡的夢,哪怕三人花前月下,她不會留蔡蔡在九重天,便也不會生出後來如此多的事端。
也是那時,梧涯第一次見到了太子蒼陵。蒼陵大他們這夥人好些,又是天宮儲君,君神對他自是嚴苛至極,就連學習,亦有專門的夫子教導。往日裏不常見到,實屬正常。
那次蒼陵出使完齊姜國歸來。兩人在九重門前不期而遇,此前梧涯并未見過太子,第一時間能認出他,也不過是因為那張同蒼笙有着五分相似的臉蛋。故而對他的印象算是勉強能湊合。
是蒼陵先打了招呼,說是認得梧涯,雖沒在紅葉書閣上學,但有關于招搖公主的名諱,偶爾也會聽底下人提起。梧涯禮貌性地回着。二人寒暄了一陣,梧涯扯了個謊急忙忙下了九天。
只是那廂她做夢都不曾想過,就那麽匆忙的驚鴻一瞥,那太子硬是說對梧涯用情至深,甚至已到了難以自拔之境地。為此還去求了蒼戬君神,說什麽也要讓他那老子允許自己去鵲山求親。此事曾一度掀起軒然大波,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再說這廂梧涯風風火火下了九天,策天山玄鳥一路北上,那叫一個風雨無阻,途中并未遇到任何艱難險阻。
玄鳥翺翔了一天一夜才進入極北之地,只是那地方委實太過于遼闊,一望無疆的雪川很是壯觀。就是太過于荒涼,一想起蒼笙算是被流放至此的,梧涯就覺得他那爹實在是忒狠了些。
玄鳥雖不至于迷路,可光是深入極北腹地就花了大半日的時間。奈何梧涯人方進入守備區,便被蒼笙的部下當做侵入者給抓了起來。
主将是禹州,彼時他并不曉得自己犯了多離譜的錯。禹州是個實誠人,渾身的膽識。只因在極北訓教多年,平日裏別說大活人,就連只牲畜也難得一見。英雄無用武之地,絕對的英雄無用武之地!
要不然此番他也不會抓着個女娃子,就真當了人家是何方妖孽,一個勁兒地審問。不論梧涯作何解釋,他皆是一句話:“誰派你來的?”
梧涯一直強調:“我要見你們中山王。”
禹州哈哈大笑:“你?雖有幾分長相,但我們主帥也并非饑不擇食之人。明目張膽的引誘。說,誰派你來的?”
梧涯後來被氣得話都不想說了,她之前不是沒反抗過。奈何無果。還是那句話:他們是英雄無用武之地。覺着空有一身神力無處發揮,是以皆如數使在了堂堂招搖公主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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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傍晚時分,聽将士們議論起蒼笙前來視察。最激動的莫過于梧涯,雖說自己之前精心打扮的戎裝早也花去,但還能見到他,即便是五花大綁也算是美事一樁。又想到來人還不知自己不遠萬裏前來探訪,且不論以怎樣的場景,怎樣的面貌,驚喜還是在的。
只是那禹州當真是蠢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他竟吩咐部下:“先藏起來。四年來第一次抓了個活間諜,定要給殿下一個驚喜。”
于是乎,梧涯被禁聲藏進了地洞裏。
蒼笙着一襲銀色铠甲大步流星進入營帳時,面上是難以掩藏的怒氣。衆人見狀紛紛表示不解。
“聽說你們抓了個人?”蒼笙壓低了聲音,問得陰陽怪氣。
禹州嘿嘿傻笑道:“看來什麽都逃不過殿下的慧眼。屬下本想着給您一個驚喜,不曾想給您提前曉得了。”
聞言,蒼笙握着的拳頭發出滋滋響聲,臉色比那暴風雪來臨時的天還要灰暗,良久才自牙縫中擠出句:“帶出來!”
極北乃極寒之地,無樹無木。士兵們雖不需要取暖,但偶爾也要生火做飯,或是烤烤野味之類的。他們自別處運來的碳柴就儲藏在那個地洞裏,此番将梧涯藏在裏面,畫面可想而知。
梧涯被人自地洞中刨出來時,她并不曉得自己臉上是個啥模樣。只見她周身黑如熊,一張如花似月的臉更是面目全非,只剩一對圓溜溜的眼珠子一眨一眨的。
驚喜變驚吓,衆人哈哈一陣狂笑。蒼笙殺人般的眼色陡然飄起,笑聲戛然而止。
“禹州,你可真會給本王制造驚喜呀!”話冷到了骨子裏,禹州慌亂跪地解釋道,“殿下贖罪,禹州并無惡意,只是……”
“禹州知情不報,擾亂軍紀,貶為平等兵。沒有本王允許,不得再參與軍功評賞。往後的柴火皆由他一人運送,任何人不得協助。”簡而言之,便是永遠做一個火頭軍。
不給衆人喘氣的機會,蒼笙直徑彎腰将梧涯抱起,轉眼便不知去向。獨留一衆士兵将同情的眼光投向禹州。禹州嘆氣不語,一失足成千古恨大抵就是如此。
梧涯過了好久才緩過神,她自蒼笙懷中掙紮道:“快放我下來,你的那麽多士兵可都看着呢。”
“那又如何?”蒼笙眸中帶笑,踩着雪昂首挺胸大步向前走着。
角色轉換得有些快,以往都是書信來往,這等作為,難免讓人多有不适,梧涯扯了扯蒼笙衣襟:“喂,你突然這樣,我很不習慣。”
蒼笙笑了笑道:“無妨,慢慢習慣。”
“那禹州其實也沒犯多大的罪,捉到我後他們還好肉好菜招待了我,目的是讓我說出誰派我來的。說是他們的主帥不近美色,可真?”梧涯喋喋不休着。
“單是對公主大不敬之罪便夠他受,我不過按軍法處置罷了。至于美色嘛……”蒼笙說着低頭看了眼梧涯,但笑不語。
“可他确實也抓了個活人呀,就事實而言,他似乎沒有哪裏觸犯軍紀。”
蒼笙突然停了腳步,眼角如梅雨般清澈起來,低聲道:“我說他犯他便犯了。拂曉時分收到你來極北的訊息,自那時起我便在等你了!”
“哦……”梧涯點着頭,忽然又猛地擡頭說:“我現在是不是很醜?”
“額,有點,不過底子還算不錯,故而敷什麽在臉上都是好看的。”蒼笙邊說邊笑,假裝一本正經。
梧涯:“……”
蒼笙把梧涯帶去了營帳,還打了熱水讓她舒服地泡了個熱水澡。傍晚時分,他又提了只烤野兔進了營帳,梧涯毫不客氣收下并調侃道:“你究竟做錯了什麽,蒼戬君神會将你‘流放’至此。”
蒼笙順勢坐在案邊,用小刀将野兔切成塊狀,似乎很不願意說。默了一會他方低頭苦笑道:“這裏萬裏疆川皆是白雪皚皚,白得肅靜,白得不加點綴,甚好。唯一不好的,便是……離你太遠。”
梧涯想蒼笙之所以被如此對待,興許同他的母妃多多少少有些關系。蒼笙有意逃避話題,她也沒多問。梧涯往自己嘴裏扔了塊兔子肉,含糊不清道:“不怕,以後我可以常來看你。”
蒼笙看了一陣梧涯,眼中滿是柔情似水,欲言又止好幾次終是是不出個所以然。
死一般的沉默後,蒼笙低語道:“衆所周知,我母妃是靈山女妖。自我記事起,就沒見她笑過,她在天宮過得很不好。
我的身份更是受盡非議,生活也并非如外表這般光鮮亮麗。我還有個胞妹,只可惜還在襁褓中便夭折了,母妃因此精神受創,毅然決然回了靈山。往日裏我們除了偶爾的信件來往,她不允許我去探望……”
蒼笙再說不下去。梧涯不知該怎麽安慰,只能默默地陪着他。
她能感受蒼笙內心的煎熬,能對自己吐露這些,想必也是信任到了極致。曾聽同窗們提過,蒼笙後來憑借其卓悅的才華和非凡的處事方式,贏得了現今別人對他的尊重與忌憚。即使是太子,也不敢輕易瞧他不起。
那夜蒼笙慷慨将他的床榻讓了出來。梧涯卻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她想起蒼笙的神情,隐約意識到蒼戬君神怕是反對蒼笙與自己來往,遂才将他派到這極北之地的。畢竟是天家皇子,親事自然要權衡利弊一番。
那麽自己的阿爹阿娘呢?他二老又是個什麽想法。會不會也給自己一支軍隊當練手,然後去那極南之地度過一個又一個春夏秋冬?從此天南地北,她與蒼笙再不相望。未眠人這般胡思亂想着。
梧涯醒來時,蒼笙正坐在她榻前盯着她像在研究一個物料。床上之人猛地想起自己八成是蓬頭垢面,強裝鎮定道:“你起那麽早幹嘛?”
“已經正午了!”蒼笙笑聲突起。
綿綿冰川外,帳篷內傳來梧涯跌跌撞撞、翻箱倒櫃的聲音:“總共就只有五天的休沐日期,這都被我揮霍掉一半了………”
極北仿佛永遠是那樣無塵,就連頂頂軍營帳篷,都在孤傲地望着遠方。梧涯在冰上蹦跳踩着冰,時而仰頭對蒼笙拈花一笑,時而看着遠方沉思,時而伸手攬一縷陽光。
蒼笙手持玄冰,雕刻着各種形态的眼中女子,精致唯美、古雅純淨。或許他們二人,都在情不自禁地做着相思夢。
輕盈的雪花灑落在梧涯的冰肌玉骨上,灑落在她一頭長發上。絲絲縷縷點染着蒼笙靈動的思緒,他伸手替梧涯拍下未來得及融化的白雪,笑容依舊:“阿涯,自我出生以來,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般開心。”
“這是為何?”梧涯兩只手高高舉着,試圖為蒼笙擋卻些許并沒熱度的陽光。
蒼笙整個人如燃燒的火焰,內心湧動起專屬于男性該有的魅力。他一把将梧涯擁入懷中,在薄薄的日光下,還摻雜着點點雪花。他們相擁而吻,他們對彼此訴說着莫失莫忘,都想把三兩天的時光過成永恒。
“梧涯,我有沒有教過你,孤軍深入敵營,多半是會全軍覆滅的。”
“怕甚,反正被你俘虜我也不虧不是?反倒是你,這般好皮囊,小心些。”
蒼笙似笑非笑,終還是忍去了某方面的獸性……
自那以後,梧涯每隔上幾個月便會去找蒼笙,如此持續了一百多年,看扁暮霭朝霞,百轉千回。直至有一天……
困困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