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小姑娘
小姑娘
另一側攤位上有很多人在排隊買一樣小吃，離得遠她看不清，走近一看，上面牌子上寫着手工豌豆粉。
她沒吃過，不知道味道怎麽樣，但看排隊的人很多，估計會好吃，問了一下價錢，老板說加料的六塊一碗，不加料的四塊一碗。本想詢問袁景豪要不要吃，卻見他摸出手機要聽電話的樣子，這邊有喇叭聲音吵嚷，他聽不清那邊人說話，就和雲婵招呼一聲說：“我過去接一下電話。”
雲婵點點頭，之後跟老板要了兩份，這一份的量并不算多，袁景豪如果不想吃，她一個人也能消滅掉。
等待的過程，她拿出手機拍一段小視頻發給安雅，之前安雅有詢問她的近況。
這個時候雲婵沒注意到身邊有人靠過來，只聽到有奇怪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老婆……老婆……”
她正打着字，突然感覺有人從身後抱住自己，手機脫手掉到了地上，她大叫一聲去推身後的人，抱住她的是一個蓬頭垢面的男人，身上的衣服破爛，臉上一塊青一塊腫，他沖着雲婵笑，表情異常興奮。
“你放開我……”雲婵被吓的情緒崩潰，使足力氣去拍打，正在這個時候，她身邊突然沖過來一個人，将抱着她的男人大力拉開。
袁景豪高大的身影擋在她的身前，周遭所有嘈雜的聲音好像都在這一刻寂靜下來。
男人拉一下她的手腕，安撫說：“別怕，我在這。”
原本踩着鼓點亂跳似的心也在這時慢慢平穩，她在身後點點頭，任由他的背影将她籠罩。
袁景豪對瘋男人說：“你吓到人了，她不是你老婆！”
雲婵不明白他為什麽要跟一個瘋子講道理，按說遇到這種情況不是要吓唬一下才有效？
可他的态度倒還溫和。
瘋男人搖着頭，自言自語，“我沒認錯人啊，她就是我老婆！”
說着話，他突然伸出手來抓雲婵，雲婵吓得攥緊了袁景豪短袖的下擺，下意識的反應，差點貼在男人的身上，可眼下這種情況，根本顧不上那麽多。
袁景豪攬着雲婵往後退一步，指着瘋男人警告，“你認錯人了，快走吧，再不走，我叫警察抓你！”
瘋男人似乎很怕警察，聽到後嘴裏不知念叨着什麽，搖着頭盯着雲婵又看一眼，最終還是離開了。
看着他得背影，雲婵吐出口氣。
袁景豪轉過身看她，擔心的問：“吓壞了吧？”
“有點。”
男人手伸過來摸小狗似的在她頭上揉了一把，笑說：“沒事，摸摸毛，吓不着。”
雲婵眼珠子上像沾了水汽，盈盈的向他一望，他那親昵的動作讓雲婵一霎紅了臉，她微偏開頭，躲掉他作亂的手。
袁景豪也不覺尴尬，兩根手指搓灰一樣撚了撚，最後卻笑說：“之前遇到黑導，你一副要赴死的模樣和人對峙，也沒見你怕過，今天遇上瘋子倒吓成這樣。”
“你沒聽說過瘋子殺人不償命？你當有幾個人像你一樣，和瘋子也講道理。”
袁景豪“咯咯”笑，“興許我也不正常呢！”
這件事仍然叫雲婵心有餘悸，集市也就不準備再逛，袁景豪在附近的藥房把藥買好後，又給小魚帶回吃的，兩人便開車返回。
雲城氣候濕潤，不像江城，長年累月的塵土飛揚。車窗開着，外面的風徐徐渡進來，空氣裏都是花草的清甜味兒。
她喜歡坐車看風景，尤其這種原生态的景色。一路看過去，受到驚吓後的神經也終于得到松弛。
男人開車，抽空看她一眼，想想，還是說：“其實，他不是壞人。”
雲婵愣了一下，轉頭看他。
“幾年前，他外出務工，老婆孩子在家裏，煤氣爆炸都燒死了，他接到消息回來看，人當時就瘋了。”
“都……死了。”
這實在是太讓人痛惜的一件事，雲婵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麽。
“我說這個沒別的意思，只是怕你留下陰影，他經常會在街上游蕩，将一些年輕的女孩兒當成他過世的老婆，我想，他沒有惡意。”
雲婵沉下一口氣，點點頭，沒再說什麽。
看着車窗外飛速倒退的景象，雲婵彎着嘴角，忽然說：“我現在知道你為什麽和瘋子講道理。”
男人哼笑一聲，“怎麽說？”
“因為你善解人意。”
袁景豪皺着眉頭，“善解人意這詞怎麽聽着娘裏娘氣的。”
雲婵挑眉，“娘嗎？我覺得很适合你啊！”
“小姑娘，你這樣講話很危險的。”
雲婵不以為意的笑。
返回民宿後，雲婵準備回房間沖個涼，剛才一通折騰，渾身都是汗。
剛站到樓梯口，袁景豪就叫住她，她回身看過去，男人手裏拿着一次性塑料制的打包盒。
“去摘果子嗎？”
“現在？”
“對啊。”
“那走吧。”
雲婵跟在袁景豪的身後，由男人帶路去找他說的那棵果樹。
沒走多久，就見袁景豪停下腳步，放眼望去一片綠油油的梯田出現在眼前。
“就在這了。”他說。
雲婵擡頭看看天空，再看看眼前的梯田，純粹的藍和油綠色交相呼應。開闊的視野；清新的空氣；遠處的鳴笛聲；和時而從頭頂飛過的鳥。太美好的一幅畫面，沖撞着她的感官。
鄉村的景色可以使人忘憂。
這絕非謬言。
這裏的梯田形狀都是不規則的，田埂也不算太寬，看着有點抖。
袁景豪先一步走過去，對她說：“你在這等我吧，我去摘，田埂你走不慣。”
“來都來了，我想體驗一下。”
說着，她一腳踏了上去。
袁景豪說：“那你慢點走，別掉進水裏。”
男人話音剛落下，她就一腳踩歪，聽到她驚呼一聲，男人及時伸出手抓了她一把，她勉強站穩腳跟才沒真的掉下去。
有點尴尬，她抿唇笑着，“确實不好走。”
男人方才是捉住了她的手腕，這時放開，她才後知後覺的感受到他手掌心帶來的溫度，心裏也跟着燙了一下。
“慢點走。”
“嗯。”
後來她走的很小心也很緩慢，終于磨蹭到目的地，眼前有一棵四米高的樹，不算很粗壯，但枝葉繁茂，樹上結滿了黃橙橙的小果子，看着相當喜人。
雲婵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真可愛的果子，我都不忍心破壞了。”
男人輕笑一聲，擡高手臂去摘樹上的果子，她在一旁看着來勁，也想去摘，剛伸手過去，就聽他說：“樹枝上有尖刺，小心。”
她“啊”了聲，仔細一看，那細細的枝條上果然有密密麻麻的尖刺，方才沒仔細觀察，這一看還吓了一跳。
“我來摘吧，你幫我拿這個。”
她伸手接過男人手上的打包盒，然後說：“那你也小心。”
男人唇角帶笑，“我皮糙肉厚不怕。”
不是第一次看到他粗糙的手掌，但每一次不經意觸及都叫她觸目驚心。
為什麽民宿老板的手會這樣粗糙？雲婵心中有這樣的疑問，想到小魚之前說的話。
或許他也是個有故事的男人呢！
“袁景豪……”
“嗯？”
雲婵看着他手掌心上細細的裂紋，那是歲月疊加上的傷口，“你以前……是什麽樣的人？”
這是她心底裏的問話，竟就這樣脫口而出。
“我麽？”
“嗯。”
“大概……是個好人吧！”
男人笑起來，眼中有太陽炙熱的光芒，往前跨一步到雲婵面前，他身體前傾，稍低頭與她平視，眼中笑意愈發濃重，“一個女人忽然開始好奇男人的過去，這代表什麽？”
雲婵呼吸一緊，他身上木質香味一陣陣撲過來，昭示着兩人之間的距離太過接近，她後退一步，早就忘記自己站在田埂上，後腳踩空，掉下去的瞬間被男人攬腰抱住，撞在他堅硬的胸膛，第一感覺是鼻酸，然後……
溫熱、結實、深沉的呼吸……
她覺得自己是缺氧的魚，而男人好似故意，手上又加重力道。
天空、田野、油綠的梯田、清新的空氣，一切的一切，她都感覺不到了。
只有紮實的，卻不可以稱作擁抱的東西。
“怎麽不回答？為什麽好奇我的過去？”
他的呼吸就在她的耳側徘徊，雲婵第一次有種失去掌控的感覺。
“我……”
男人的聲音帶着淺薄的笑意，“該不會是……看上我了吧？”
“轟……”
她把男人推開，袁景豪後退兩步，差點從田埂掉下去，但他仍然笑的開懷。
“這麽不經逗？果然是小姑娘。”
雲婵抱着打包盒往回走，嘴裏念叨，“你才小姑娘。”
回民宿的一路，男人心情很好的哼着小曲兒，偶爾自顧自的笑幾聲，雲婵懶得理他，自己加快腳步。
到民宿門口，剛一進院子就撞見一個中年女人，瞧着不像是房客，她看見雲婵時，禮貌性的笑了一下，雲婵也跟她點頭笑一下算回應。
她抱着果子去廚房裏清洗，袁景豪也在這時從外面回來，他和中年女人打招呼，“姑媽，你來了，怎麽不多坐一會兒？”
“我就是來找你的，你阿婆總惦記你找對象的事，這不，我又給你物色一個，哪天有空，相看相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