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測試
第4章 測試
“林少爺，起床了。”
溫柔有禮的聲音把本就半夢半醒的林芩從柔軟的絲絨床鋪裏喚起。逆着光，少年看見一個消瘦筆挺的身影。那人雙腿并立，很模式化地站在林芩床邊。林芩撐着床鋪直起身來，揉了揉眼睛，是萊茵。
“萊茵，早啊，你怎麽在我房間裏？”
萊茵微微一笑：“主人讓我來伺候您起床，以後您的生活起居就由我負責。”
“唔……”林芩呢喃般地應着。
他伸了個懶腰，撩開被子，糊裏糊塗地伸出腿，腳丫子在床邊漫無目的地勾着拖鞋。
“林少爺，請先更衣，不然會着涼。”
萊茵的謙恭話語讓林芩從揉眼睛的迷蒙狀态一下子過渡到雙目圓睜的窘态。他立刻縮回去，戰戰兢兢地看向床鋪另一邊，空了，還好，林芩提到嗓子眼的心髒又安安穩穩落回來原處。
“離黑呢？”林芩接過萊茵手中的衣褲，邊利落地穿着邊問。
“主人在樓下吃早餐。”
“哦。”
萊茵為少年疊好衣領，問道：“昨晚林少爺和主人相處得可開心？”
林芩踢踏着拖鞋正要往衛生間走，卻被這突如其來的問話搞得僵在那裏。他哀嘆了一聲，身體莫名地隐藏在一片陰暗裏。
許久，他說道：“萊茵，你倒是不用戴着語言轉換裝置就可以跟我交流了嘛。”這算是林芩同學急中生智才發現的一個破綻。
萊茵答道：“主人在我的主程序中添加了漢語這門語言，所以現在我能與林少爺自由溝通。”
Advertisement
林芩納悶了：“什麽主程序？你是人造人？”
“在下是智能機器人。”
林芩眨巴了兩下眼睛：“我靠！”
萊茵微微歪頭：“請問林少爺，我靠是何意？”
林芩撇撇嘴：“也算是一種高等詞彙，大多時候用來抒發驚訝的感情，沒多大用處，你不必記着。”
“在下了解。”
望着鏡子裏還帶着些許書生氣的少年，林芩重重嘆了口氣，若是在地球上，現在的自己，怕是還在思索着怎樣逃課吧。而如今，林芩撥開掩藏在襯衣下的一抹櫻紅，已經到了這種程度了啊，他不禁再次吐了一口濁氣。
想起昨晚種種，林芩的臉頓時印上兩抹紅暈。
八小時前，林芩還在離黑懷中小雞撲老鷹般地掙紮。離黑懷抱着他大大方方地經過主廳，周遭的仆人雖然都謙卑地低首，但林芩可都看見了，他們眼角的餘光都如狼似虎般地閃着光呢。
步入寬敞豪華的房間，離黑屈身将林芩輕輕放在大得可怕的四人床上。
林芩欲起，卻被離黑按住：“乖乖的，只是侍個寝而已。”
“你妹！”林芩怒吼。
離黑蹙眉：“能解釋一下嗎？我在古漢語詞典裏找不到這個詞。”
林芩揮開他的手：“你應該去查現代漢語詞典。”
離黑動作不懈怠：“我考慮你的建議。”
離黑的手速絕對快得驚人，只不過一句話的工夫，林芩胸前的衣扣便全被解開。肌膚觸及薄涼的空氣，有些冷。林芩一時急了，也不知是哪根神經搭錯了，竟然抓起離黑的鹹豬手就咬了下去。
腥甜的鮮血立刻溢滿口腔，林芩有些愣神地望着眼前這副情景，像捧着個燙手山芋似的立刻将離黑慘不忍睹的手腕甩了出去。
“狗急了也會跳牆的，蠢貨！”林芩不知自己哪來的膽子，竟然在離黑已是滿臉怒容的情況下補上了這麽一句。他敢打賭，自己會死得很難看，很難看，但是，士可殺不可辱，男人的尊嚴不可不維護。
離黑怒極反笑，這男人幾乎沒笑過，這必是大禍臨頭的表現。林芩膽戰心驚地看着那副詭異的表情，他忽然有些後悔自己的一時沖動。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再強悍的骨氣也維護不了自己這脆弱的觸手可奪的小命。
林芩撇過頭去，一副裝死的樣子。
一陣短促的沉默之後，離黑脫去了上衣。林芩感覺到他赤|裸的胸膛，随即閉上眼，準備接受淩遲。豈料半分鐘之後，男人只是扳正他的臉，将方才被咬得血肉模糊的手掌遞到林芩面前，淡然說道：“還沒長成熟的小犬牙是傷不到我的，睜開眼睛看看。”
林芩将眼睛眯開一條縫，在狹窄的視線裏，他看見那只幾分鐘前還鮮血淋漓的手掌竟然奇跡般地恢複了正常，雖表面還殘留着些許未幹涸的血跡，但傷口已完全消失。
林芩的眼睛瞬間睜得銅鈴般大，像看見了一個生化人似的，“你、你……”他支支吾吾，說不出有多驚訝。
離黑解釋道：“諾姆星人天生愈合能力超強。你還是考慮用那張小嘴巴幹點別的事情吧。”
林芩茫然地望着天花板：“外星人果然很強大。”
“好了，別鬧了。”離黑拍拍他的臉，“乖乖地把衣服脫了，跟我去洗個澡，然後我們安安穩穩摟在一起睡個覺。放心，我不會對你做什麽，只是想抱着你而已。”
只是想抱着我而已？這是什麽理論？雖然林芩為離黑的寬容而慶幸，但這奇怪的言論還是讓他無語了良久。
最終的對峙結果當然是，林芩屈從了。除了屈從，他還有別的選擇嗎？
至于右邊鎖骨上一夜未消的和諧印記，林芩覺得，還是不要去回想了，一大早腦補一些有的沒的，不利于身體的健康發展。
“起來了？快下來吃早飯吧。我特地研究了銀河系的食譜，今天為你準備了白米粥，相信你會喜歡。”
離黑已經吃完了，正坐在原位看報紙。
諾姆星也會有報紙？林芩覺得挺新奇，看來文明的起源總是有那麽多相似性。
“我要去上學。”林芩站在樓梯口，遙遙對男人說着。
離黑将報紙擱在膝蓋上：“在家無聊了？”
“我本來就是個學生。”在地球上，“況且我如果要成為諾姆星的永久居民，學習并且了解這裏的文化風俗很有必要，尤其是這裏的語言。”
“可以。”離黑倒是意外地幹脆，“不過今天不行，明天吧。”
“為什麽？”
“我要帶你去辦一些手續，比較複雜。”
離黑所說的手續，果然不是一般的複雜。
第一道程序，在腦部植入語言芯片。
林芩望着托盤裏半個指甲蓋大小的東西，不安定地皺着眉：“我說，真的要往我腦子裏塞進這種東西嗎？不會損傷腦神經或腦細胞什麽的嗎？”
離黑坐在白色手術床沿：“不會，你放心好了。”
“那，會不會讓我變成禿頭？”
“不會，你美麗的秀發會完好無損地保留着。”
“那我能不要植入嗎？”那些戴口罩的醫生眼神好恐怖。
“如果你想從幼兒班念起的話，可以選擇不植入芯片。”
林芩不說話了，望着一邊推着針管一邊兩眼放光的醫生，他本能地閉上了眼睛。
離黑握起他的手，磁性嗓音緩緩流入他的耳朵：“我就在旁邊，你不會有事的。”
在強力麻醉劑的作用下，林芩失去了任何知覺。他再次醒過來時，已經躺在了普通病房裏。
“醒了？”離黑對他的反應很敏感。
“嗯，能扶我坐起來嗎？”
離黑傾身将林芩托起，在他背後墊了兩個枕頭。
“強力麻醉劑來得快，去得也快，你現在感覺如何？”
林芩扶着額頭，上面裹着一層不算太厚的紗布，他稍微想了些事情，然後凝望着離□□：“你在用諾姆星語跟我交流？”
“是。”
“而且我也在用諾姆星語回答你？”
“沒錯。”
林芩低下頭看了一會兒自己的手指，喃喃道：“太厲害了。”
離黑體貼地給他倒了杯水：“有哪裏不舒服嗎？”
“呵呵呵呵……”林芩冷不防傻傻地笑了數聲，“沒想到可以這麽整。你知道我考英語四六級的時候有多痛苦嗎？那些難搞的單詞我讀十來遍都記不住，還有那些快得像繞口令一樣的鬼畜聽力，每天聽到吐酸水都理解無能。可在諾姆星，一顆小小的芯片就搞定了，簡直比哆啦A夢的記憶面包還管用啊。”
龐大的信息量讓離黑頭頂冒出數個問好：“英語四六級是什麽？還有，哆啦A夢又是指誰？”
林芩平複了一下得意忘形的狀态，擺手道：“這個你不用理解，有鏡子嗎？我想看看自己的模樣。”
離黑似乎早料到他有這項需求，從抽屜裏拿出了現成的。
林芩對着鏡子左看看右瞄瞄，“嗯，不錯，沒破相，頭發還在。”他将鏡子遞還給離黑，“我什麽時候能出院？”
離黑将鏡子擱進抽屜：“如果你感覺很好，随時都可以。”
于是，第一道工序，植入腦芯片，就這樣完成了。
第二道程序，體能測試。
地點仍然在醫院，不過是一家專職體能測試的醫院。
離黑似乎有着很大的權力，無需挂號，直接找上最有資歷的醫生，那人即便有其他病人要診，也會笑臉盈盈地為離黑打開綠色通道。雖然林芩尤其讨厭這樣恃權傲物的插隊者，但現在自己成了當事人，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離黑與醫生攀談了一番，過來拍拍林芩的肩，道：“你跟着劉主任去，照他說的做就行。”
林芩也沒什麽好懷疑的，便跟着醫生去了。
七拐八拐，來到一間玻璃房，裏面擺放着讓人嘆為觀止的組合型設備，幾乎撐滿了整間屋子，設備之間的連接線錯綜複雜，像個巨型蜘蛛網。
劉主任對他說：“閣下站到機器中央去，那裏有個腳丫狀圖案，您站在那裏就行。測試時請保持心境平和，肌肉放松。”
醫生的敬語讓林芩很不習慣，不過誰叫他傍了個超級有身份的尊主呢，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不是？但，他可不承認自己是雞犬。
林芩依言站到機器中央。在整個測試過程中，林芩只覺周身都環繞着變形金剛，讓他這種只在電影院裏觀摩的孩子怎能平心靜氣，因而測試也被頻頻中止。好在最後還是完成了，雖然多花了不止一倍的時間。
“測試結果如何？”林芩坐在醫院大廳的長椅上，見離黑從走廊裏拐出來，便站起問道。
離黑抖着手裏的單子，眉頭有些緊：“你自己看。”
林芩接過來，略過那些身高體重等基本信息，挑重點念道：“體力：40，中下等；智力：140，中上等；身體協調性：80，中等；大腦開發度：20，基本未開發；精神力：100，勉強及格；潛在精神力：無法判斷；綜合潛能：200，很具有發展性。”除了這些，底下還有一大堆深奧難懂的名詞解釋和統計圖表。
各種數據讓林芩頭昏腦漲，好吧，他實際上是一個文科生，對數理一竅不通。
“這些數字，能說明什麽嗎？”他問道。
“數據反映了你身體各個部分的基本狀況。可以說，很糟糕。”
林芩也擺出無奈的表情，他知道很糟糕，只是：“一臺機器的測試而已，沒必要那麽較真吧。再說了，測試中有很多不确定因素，機器随便掃描幾下得出的結果，未必準确吧。”
離黑看了林芩一眼，并未對他的質疑有任何表态。他抽回林芩手中的測試單，仍然對上面的數據耿耿于懷：“好在綜合潛能200，有很大的發展空間。”
“我也相信，這些數據很快會過時的。”沒來由的，林芩說出了這麽一句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