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一章

第一章

選擇橫沙島做為悠長假期的開始，并不是因為這裏的空氣環境，而是因為這裏的房租便宜。

紀小花二十九歲，生平第一次任性作主了一回，舍去了一切只收拾了幾件衣服，拖了一個拉杆箱，在吳淞碼頭買了一張船票，在船上搖搖晃晃了兩個小時，來到有上海後花園之稱的橫沙島。

之所以稱之為後花園，是因為橫沙島一直沒有通橋，進出需要擺渡，這使得它不像長興和崇明那樣被快速的污染，與長興島明明只有一江之隔的跨度，兩邊的空氣卻有着明顯的差異。

也正是這樣，當紀小花拖着行李上岸，被迎面的風吹撫時，她第一次有了空氣是香甜的感覺，也是在那一瞬她非常的堅信自己的決定是對的。

當然除去興奮之外，在冷靜下來後面對全然陌生的環境時，紀小花也還是生出了那麽一絲小小的不安。

她對這裏一無所知，碼頭的外面停了幾輛黑車，下了船的當地人熟門熟路地拼車離去。紀小花有些懊悔，剛才在船上沒有和人搭話，以至于現在站在陸地卻毫無安全感，她從來不是個膽大的這輩子只做過兩件出格的事，一件是離開老家只身到上海工作，另一件就是辭職跑到這邊。

“要坐車嗎？”踩着夾腳鞋叼着半根香煙站在蒙着一層灰塵的車子邊，沒能拉到生意的黑車司機扯着嗓門對她叫。

這模樣實在不象是個靠譜的，聯想起那些都沒有挑選他的本地人，紀小花連忙搖搖頭，怕被糾纏直接轉身逃到了售票處，隔着玻璃見他沒有跟來的意思這才松了口氣，回轉過頭時見保安和檢票的正在說話，她猶豫了一下走過去笑着問道：“不好意思打擾一下，請問，我想在這裏住一陣子，能打聽一下哪裏有出租房子的？”

保安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大叔，皮膚黝黑一身制服随意地套着，略顯精明的眼上下打量了幾個來回：“泥阿似長海來咯。”

“啊？”紀小花瞪大眼兒那帶着濃重口音的本地話，讓她有些找不到北：“我是要打聽一下哪裏有能長期租房的地方。”

“嫩阿似聽伐懂嗯杠各。”保安邊問邊笑露出因長年抽煙變得黑黃的牙。

“他是問你，是不是從上海來的。”檢票員看不過去這才插嘴。

“嗯，是從上海來的。”紀小花點點頭。

“是來玩的？”檢票員又問。

紀小花抿了抿唇猶豫了下還是回道：“是想來住一陣子的，這裏的空氣環境都很好。”

“哦，那嫩來休養各。”保安似有所悟。

“來休養的呀。”檢票員重又打量了她一回，“大概要住多久？”

“嗯，想要住大概一年左右，所以想要問問有沒有什麽地方可以租房子的。”紀小花雖然不明白他們為何要問得這樣細，卻也曉得得如實說了才方便打探。

“一年呀，那你去新北大隊看看吧，那裏有不少從上海過來休養的，到外頭打個車七塊錢，他們都知道的。”檢票員指了條明路。

紀小花聽了立時高興了起來，笑着和兩人道謝重又走到了外邊，再吸一口新鮮的空氣，她剛要朝前就看到之前的黑車司機又朝她看了過來，她輕咽了一下恰思考着怎麽繞開他，就在這個時候，另一輛車開了過來停到了邊上，那車看着還不錯司機是個大姐，她連忙拉了行禮跑過去，從車上下來一個女的，因着急沒去看清對方長什麽樣，紀小花快速坐到了車上：“我要打車。”

“你等一下我去幫她拿行李。”司機大姐見有客說了一句就下了車。

紀小花這才察覺到了剛才的失态，有些不好意思地往外看了眼，就瞧之前下車的人已經站在了後頭，應該是和司機認識的兩人說了幾句，接着就拖着箱子走向了候船室，只留下一個穿着棉麻寬袍廣袖的背影。

司機重坐上車：“去哪兒？”說話也帶着當地人的口音。

“新北大隊，”紀小花說完正想要再打聽打聽消息，就聽得司機大姐笑道：“哎喲，巧來，剛從那裏過來又要回去，你是過來找朋友玩的嗎？”

“不是，我聽人說這裏環境好，就想過來住一陣子放松下，剛才檢票員說在新北大隊有房子可以長租，所以就想去看看。”紀小花想了下又問道：“在這裏租房子大概是什麽價錢？大姐你知道嗎？”

“你要租多久？”司機大姐不答反問。

“約摸一年左右。”紀小花如實說。

司機大姐透過後視鏡朝她看了又看，“你是身體不好，所以過來調養的？”

輕搖了搖頭：“不是，就是想放松調整一下。”紀小花好奇地問道：“這裏有很多身體不好的人過來住嗎？”

“是有不少，都是從上海過來的。”司機大姐再次從後視鏡打量了一下她：“我家倒是有一個房間要租，是在二樓的房間，裏面廁所浴室都都有，是新裝修的房子，5000塊一年你要不要？要我就帶你去看。”

“5000！”飛快的在心裏算了一下每個月需要的花費，眼神一下就亮了起來，早習慣了上海市區的高房租，面對這樣的報價她很是有些不信：“5000一年？”她怕自己聽錯了。

“對一年的價格，這個價格在這裏已經是最便宜的了，”司機大姐瞄了一眼道：“我帶你去看看吧。”

“好呀。”紀小花連忙點頭，之前還無從下手的難題，一下有了方向，這讓她欣喜不已，頭靠着車窗看着外頭幹淨無塵的路面，兩邊排列整齊高聳如林的水杉，點點陽光透過葉子灑落，一切是那樣的順心，臉上的笑越發的燦爛了起來。

司機大姐點油門讓車子開快些，“小妹呀，你住在這裏一年，不用上班了嗎？”

紀小花臉上的笑因她的問話微僵了下卻又很快的恢複：“辭職了，工作太累了想找個地方休養一下。”

“哦，就是過來放松放松的，我們這裏也時常有上海過來放松的，不過，剛開始來都說好，住不到一個月就悶得要回去了。小妹，一會兒你要是看中了房間，我說話在前頭，一年的房錢要一下付清，住不滿不退不還的哦。”大姐腳點着油門邊問邊不忘提醒。

“嗯，我知道的。”紀小花聽出她話中意思心有數。

“其實我們這裏是真的好，空氣好環境也好，吃的都是家裏種的菜無污染，雞鴨也都是家裏養的，我們這裏的人長壽，來調理身體休養是最好的地方了，我先前不是和你說過了好多上海過來調養的，哦，剛才我送上船的那個，她也是上海過來的，在這裏住了有一年半了，氣色比剛來時要好多了。”

紀小花順着她的話想，她沒能看到對方的臉，能憶起的就是那個讓人感覺灑脫的背影，那個人應該和自己差不多大吧。

“這裏就我們這兒最大的市場，買菜買東西都在這邊，我們一會打個彎就到地方了。”大姐開過集市時略緩了下速度，随後打了一個彎開進了一條小路，進到小路風景立時又與之前不同，橫沙大路兩側幾乎全是杉樹，到了小路沒了遮擋，視線立時開闊了起來，兩邊的田野風光盡入眼中，十來幢鄉野別墅分散建在路邊：“前面的兩個房子都是我的，後面那個本來是給我兒子的，他現在結婚和老婆在上海，一年到頭也不回來我就索性把它租出去。”說着車子就開到了門前，鐵門裏頭跑出了一條白色的小狗，見有人來汪汪大叫。

“狗東西叫什麽叫。”大姐探出頭笑罵了一句，沒一會兒從裏頭走出來了個中年的阿姨，把鐵門打開後車子開了進去。

“有客人呀。”阿姨穿得樸素頭發半黑半白，臉因為長年的日曬而有些發黑，她見車上有陌生的姑娘下來好奇發問。

“哦，老徐不是搬走了嘛，二樓的房子一直空着，這妹妹想要租房子，我帶她過來看看，哦她也是上海來的。”大姐說完轉頭介紹道：“她也是這裏的房客，夫妻兩個租了一層的房間，她們在這裏租了好多年了，很好相處的。”

紀小花笑着打了招呼禮貌道：“阿姨你好，我叫紀小花。”

“叫我秦姨就好了。”秦姨連忙笑應。

“小妹，走我先帶你去樓上看看去。”大姐說完就帶着人上去了。

紀小花連忙跟上去。

“最裏面是我兒子媳婦的房間平時是鎖着的。那邊是一個倉庫放點雜物什麽的，來，你就住這間。”大姐伸手推開房門：“怎麽樣挺寬敞的吧，原來是打算做客房的，家裏有親戚朋友來玩住住，這裏是浴室新弄的幹淨吧，你再看看陽臺。”她說話速度很快一邊拉着人看一邊不停地說。

紀小花跟着她邊聽邊打量，這房子面積不小，這單間大概有三十來平，邊上有個大衣櫃，空調電視都有家具也都看着很新，那浴室确實不錯幹淨亮堂，再到陽臺她一下就喜歡上了，二樓的視野很開闊，因這邊都是田地沒有遮擋能夠一下看到很遠，在綠油油一片中還有一棵挺大的樹，樹的四周有不少白鷺在飛，這樣的田園風景真是美極了。

“怎麽樣小妹，你要不要這房間？”大姐手指指園子裏的地：“你要是想種些什麽，和秦阿姨商量一下，叫她讓出來一些，她老公身體不好也是過來養病的，住了很多年了，兩夫妻都是很好說話的人，後面水塘還能養雞和鴨子。像我這裏環境這麽好又便宜的肯定找不到了，你好好想想，決定租了，我們就寫字據付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