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恭喜發財

恭喜發財。

錢多多又失業了。

旅行社倒閉後,她去一家整形醫院做咨詢師助理。

上班頭一天,她對前來咨詢做雙眼皮的小姑娘說,你眼睛這麽好看,沒必要整啊。

帶她的師父擱一旁瞪她。

後來,她學聰明了,委婉提醒前來咨詢整容的女孩,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不要被網上制造的容貌焦慮帶偏,要非得整,她不攔着,但對方在手術同意書上簽字時,她會再三提醒。

由于她再三提醒,好幾個顧客懸崖勒馬,重新照照鏡子,回家了。

因此,錢多多的業績是最差的。

每當顧客放棄在整容手術同意書上簽字,錢多多都有種匡扶正道的自豪感。

因為她實在沒法像別的咨詢師那樣睜眼說瞎話,制造容貌焦慮。

人家本來只想做個雙眼皮,結果忽悠着人家do全臉,整完漂亮了也行,可多一半不自然,還沒之前好看。

尤其年紀尚淺的小姑娘,心智不成熟,整容只是心血來潮,經不住咨詢師那張天花亂墜的嘴,一不小心誤入整容歧途。

她可親眼看着一位十分秀氣的小姑娘來打個瘦臉針,結果被金牌咨詢師忽悠整雙眼皮和鼻綜合手術,好好一個小清新愣是給整成網紅塑料假臉。

小姑娘後悔了,即便取出面部假體,亦不能回複當初。

所以,凡是錢多多認為沒必要整形的顧客,都委婉地提醒那麽一兩句。

實習期最後一天,一位小姐姐都躺倒手術臺上了,要打麻藥時,小姐姐過于緊張,緊緊攥住錢小助理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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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多多趁醫生去隔間拿麻醉劑,對抖個不停的小姐姐說,你這麽好看還要整,真是活該好看啊。

小姐姐弱弱問,她真的好看麽。

錢多多真誠點頭,說,小白花臉,特純情。

小姐姐翻身而起,下了手術臺,不整了。

錢多多下班時,被院長叫住,說她明天不用來了。

手術室安裝監聽設備,一臺十萬塊的手術被她一句話給攪黃了。

另外,院長懷疑她是專業砸場的,是隔壁新開美容機構派來的間諜。

……

失業後的錢多多瘋狂投簡歷,好在卡裏還有點存餘,夠她茍幾個月。

人算不如天算,她那不省心的弟弟打球傷了腳,要拄倆月拐,她媽給她打來電話,弟弟沒工資無法按時交付房貸,是她這個姐姐表現的時候了。

這個扶弟魔當夠了,錢多多剛要怒摔手機,想想沒那閑錢買個新的,于是深呼吸三秒鐘對着電話那頭咬牙切齒道最後一次。

本科畢業的她,本來可以挑一挑工作,生活壓力所迫,什麽好活累活,只要給錢,先湊着幹吧。

然後,她用最快時間,應聘上一家五星酒店的服務員。

工資待遇還不錯,若轉正福利多多,且有晉升空間。

錢多多一高興,上班路上買煎餅時多加了一顆蛋,豆漿也要了兩杯,喝一杯倒一杯。

不,是被擁擠的行人撞倒一杯。

到達“春潮錦上”酒店,換好工作服,打了卡。

帶她的領班叫韓寒,大家稱呼寒姐。錢多多由寒領班遛着參觀酒店客房,提醒她工作注意事項,錢多多一一用心記下。

走廊盡頭一扇豪華雙開門前,寒領班止步,克制的眼神裏不經意洩露幾分春色,清清嗓子道:“這間總統套房,未經允許,不可私自入內。”

“裏頭住的是VIP大客戶?”錢多多不禁好奇。

“不,是安總。大boss的兒子,常年不回家,多一半在春潮錦上住。”

瞧瞧,這就是命啊。

她這輩子都住不起的酒店,人家常年住。

寒領班遛着她繼續參觀,“你新來的,我得提醒你,安總年輕英俊,別趁着自己有幾分姿色往上貼,張經理火眼晶晶,只需一眼就能看出你對安總有沒有想法,被他盯上,不出三天,肯定被解雇。”

“寒姐放心,我外號‘錢鐵樹’,天生對男人免疫,開不了花。”

“27了還沒談過戀愛?”寒姐驚訝。

錢多多沉吟,“年輕時有過一段還沒開始多久就結束的愛情,不知算不算。”

“行,你挺個性,姐姐欣賞。我帶你去酒店食堂轉轉,咱們春潮錦上最大福利是飯菜好,每天上百道菜品,中西皆有,高檔自助餐标準,保證你吃了酒店的食堂再吃不下別公司的菜,大廚可是安總嚴格挑選的。”

“真的麽,我最愛吃,天生一顆幹飯魂。”

酒店轉角,走來兩位男士。

一位是胖乎乎的張經理,另一位則高大颀長,氣質卓然,俊朗年輕,一看就是出生在羅馬的人。

錢多多看呆了。

寒領班90°鞠躬,比遺體告別儀式還隆重,沖來者問好,“安總,張經理。”

見身旁的錢多多傻愣愣盯着安總的臉,寒姐暗中拽她袖子。

只怪安總長了張小言男主的臉,女孩第一次見安總都會看呆。

錢多多這才回過神來,趕緊低下頭。

同時,張經理沖錢多多投去不滿一瞥。

安易路過兩位垂首的女士,突然頓步,回頭盯着錢多多看。

“那個低頭的,擡起臉。”

錢多多被點名,心裏咯噔一聲,本以為對方沒注意到她,看來還是被瞧見。

她不情願擡起臉。

安易見到那張臉,又瞧了眼她身上的工作服,笑了笑,“新來的員工?”

“今天第一天上班,有什麽不周的地方,請安總見諒。”寒姐替人說話好。

“錢多多。”安易盯着對方胸牌上的名字,“俗。”

……

“什麽職位?”安易饒有興趣。

張經理回答:“負責21層客房的服務人員。”

安易唇角勾了勾。

張經理寒姐不明所以,安總不愛笑,面上情緒不多,妥妥的淡漠禁欲系,今天這是怎麽回事。

難道破功了?被新來的小美女給整迷糊了?

兩位面面相觑時,安總發話:“這張臉看着妖媚不正經。”

說完,轉身走了。

……

錢多多回更衣室脫掉還沒穿熱乎的工作服,寒姐進來,“你這是幹什麽。”

“安總言外之意,我不适合在這上班,不好意思耽誤寒姐半天時間。”

寒姐看着面前這張臉,哪裏妖媚不正經了,多溫甜清純的一張臉,看上去二十不到。

“你是不是得罪過安總啊?”寒姐問。

錢多多笑笑,不願多說。

見人有難言之隐,寒姐沒有多問,只道:“不着急走,安總沒發話,張經理也沒表态。”

“自己走總比被人辭退要體面。”錢多多潇灑笑笑,拎起手邊的包,“我要盡快去找新工作了,就不耽誤寒姐了。”

時至黃昏,錢多多也沒找到新工作。她乘公交到郊區的普蘭大橋看風景。

手扒着橋欄杆,看水裏的野鴨子争食,錢多多看餓了,從包裏掏出早上剩下的半塊煎餅啃。

胃是餓的,但毫無食欲,她吃幾口開始撕扯煎餅往橋下仍,野鴨子竟也争搶。

她苦笑。

一輛敞篷跑車駛來,伴着震天的車載音樂聲。

錢多多回望。

開車的是個戴着金帽子大墨鏡的大叔,看兩鬓略白,歲數應該不小。

車上還站着兩位揮着手絹随車載音樂左右搖擺的性感小姐姐。

這麽大歲數還這麽騷,錢多多腹诽,剛要回頭,一塊手帕飛她臉上。

她拿下捂眼的帕子,好濃的香水味,直沖天靈蓋,錢多多連打好幾個噴嚏。

風騷跑車逆行,停在她身邊,車上的小姐姐沖她伸手,“不好意思,我的紀梵希手絹。”

錢多多遞過去。

駕駛位上的墨鏡大叔沖她呲牙,“小妹妹一人橋上啃煎餅,真讓人心疼,跟爺走,帶你去吃大餐。”

錢多多白了大叔一眼,繼續轉頭看橋下鴨子。

臭不要臉的老流氓,給誰充大爺呢。

大叔下車,扮酷似得摸摸頭上的卷毛,“閨女,我雖然看着不像好人,但我真的不壞,沒有壞心思,單純請你吃飯,賞個臉。”

面對大叔伸過來的手,錢多多不屑一顧。

“不用,謝謝。”

大叔不勉強,收回拇指上套扳指、其餘四個指頭套大金戒指的手,喃喃道一句,“哎,閨女你錯過了一個億啊,跟爺握手不虧啊,多少人上趕着呢。”

然後,上了車。

敞篷跑車駛過大橋,滄海一聲笑的車載音樂漸行漸遠。

耳根清淨下來,錢多多繼續掰煎餅喂鴨子,半個煎餅仍完才回家。

普蘭大橋離家遠,乘公交到小區門口,跳廣場舞的大媽都回家了。

進單元樓時,身旁停的一輛轎車內傳出一道低沉磁性的聲音:“這麽晚才回家。”

錢多多轉頭。

安易坐在駕駛位,吸着一根煙,用一種略微不耐煩的眼神盯着她。

“安總,怎麽來這麽破的小區啊,這小破地跟您氣質不搭啊。”錢多多陰陽怪氣道。

“是呀,确實破,你說你一把年紀了,馬上奔三了,還租在這麽破的小區,真是……”

“真是讓你看了很爽是吧。”錢多多替人接下半句。

安易點頭,“會聊天。”

錢多多冷哼一聲,轉身繼續朝單元樓走。

“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就這麽辭了?”

錢多多回頭,“安總是特意來請我回去上班的?”

“我知你缺錢,你要求求我,說不定許你回去上班。”

“呵……”錢多多冷笑,“多大的職位啊值得我求你,去你總統套房當總統麽。”

安易吐口煙圈,袅袅煙霧熏得看不清表情,“就你,去總統套房給我刷馬桶都不配。”

錢多多朝豪車走近幾步,略彎身,看車窗裏坐得筆挺的男人,“你不是特意跑我家門口來奚落我吧,啧啧啧,我都心疼你那油錢,不值當。”

她直起身,“說吧,還有什麽羞辱的話直接說出來,姐的大腦光滑得狠,你的話只會順着姐光滑的大腦滑下去,給姐造不成任何影響。對了,總結重點,太啰嗦姐可沒耐心。”

多年不見,還是那麽幽默,安易冷哼一聲,手中的香煙探出車窗,指腹彈掉煙灰,“都說風水輪流轉,往tm死裏轉。”

錢多多愣了下,很快笑了,“還能怎麽轉,你看到了,如今你高高在上,而我落魄如喪家之犬。你要高興,可以天天開你豪車來我家門口看我這個社畜是如何早出晚歸庸庸碌碌的,反正這破地界能随意停車。”

錢多多轉頭時,安易開口:“明天回酒店上班。”

“別了。今天找不到工作還有明天,我真是謝謝您的好意。”錢多多入單元樓,摁電梯鍵,裏頭沒人,她走進去。

電梯門關阖的瞬間,又打開。

安易淡定走進電梯廂。

錢多多歪脖子看他。

這是要幹嘛。

“不是故意找上我麽,來這招欲擒故縱好玩麽。”安易說。

錢多多:“說人話。”

“春城那麽多酒店,偏偏去我家開的,偏偏去我常駐的那家,不是早打聽好了,猜我對你餘情未了,打算與我舊情複燃。”

錢多多只想笑。

這人以前腦洞沒這麽大,聯想也沒這麽豐富啊。

見人只呵一聲,安易繼續冷嘲熱諷,“談升呢,出國後甩了你?沒抱上富二代大腿,見我發達了,打算吃回頭草。”

“草……”錢多多罵街。

電梯門打開,她往外走,讓他一個人在這編小作文吧。

人出電梯廂的一瞬,錢多多被安易握住手腕拽回去。

錢多多甩開他,繼續朝外走,又被人拽回去,這回直接來個電梯壁咚。

安易俯身,眼尾微紅,冷峻眉眼似在壓着恨意,他低頭湊近她的臉。

兩人挨得近了,錢多多才聞到他鼻息間的淡淡酒味。

和着,剛才他是在撒酒瘋。

“錢多多,識時務者為俊傑。我知道你需要工作需要錢,明天乖乖去上班,否則我會讓你求我。”

說完,松開她,修長手指摁下一層電梯鍵。

錢多多走出電梯,電梯關阖,兩兩相望的視線被隔斷。

錢多多回過神,掏鑰匙開門。

九年不見,狗子怎麽有點病嬌那味兒,這是受了什麽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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