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恭喜發財

恭喜發財。

大早醒來,石玉芬帶着錢多來給錢多多送早餐。

錢多多饑腸辘辘的胃,在見到弟弟那一刻,食欲全沒了。

錢多多去衛生間,舉着個墩布出來,追着錢多來打。

“錢多來,你改名叫錢多事吧,怎麽就你事多,我上輩子欠你的怎麽回事,別跑,給我站住……”

一室一廳一廚一衛,圍追堵截十幾個來回,她實在跑不動了,再加上老母親再三拉偏架,錢多多才仍了墩布,走去餐桌吃包子。

由于追着弟弟打,第一天正式上班的錢多多,遲到了。

風風火火趕到春潮錦上,換好工作服已經快九點。

由于她這個服務員是小安總親自“請”來的,兩人關系似乎有些微妙,張經理寒姐不好按酒店員工管理條例辦事,于是她遲到的事,張經理親自請示小安總。

晚上,錢多多收到一張酒店管理部門罰款五百的通知單。

她簽完字,流着面條寬淚去食堂。

再好的飯菜也吃不出香。

哪家公司遲到罰款五百啊,罰她加班也行啊,反正她時間不值錢。扣那麽多錢不是捥她肉麽,本來實習期員工工資就不多。

很好,這天,她沒見到安易。

否則一定偷偷瞪他幾眼。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她都沒見着安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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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領班帶着她吃食堂時,說小安總連着一個星期沒回酒店,是極不常見的。

錢多多這頓吃得賊香,她真不想見那張欠扁的臉。扒光餐盤裏的米飯,又去自助臺夾雞腿抄紅燒肉。

回到出租屋,已深夜十點。

錢多多照例洗完澡,去給牆角的財神爺龛位進香。

三線香點燃,攏于手指,舉過眉心,對着神像虔誠禱告。

財神爺啊財神爺,又是我又是我,錢多多,保佑我發財,大財小財随便發,財運連連,出門見財,保佑我做一個快樂的富婆……

燒完香,又給財神爺爺三鞠躬,錢多多打個哈欠,回卧室睡覺。

剛入睡,錢多來打來電話,問她消氣了沒,是不是剛下班,要不要吃夜宵。

錢多多說以後沒事別給她打電話煩她,果斷挂了電話。

錢多來又打過來,錢多多幹脆關機,蒙頭睡覺。

她果然夢到財神爺,金光閃閃一尊神,和藹可親一張臉,萬丈霞光祥雲中撫她頂……她一臉崇拜望着她心中唯一的男神,流下了崇拜的哈喇子……

咚咚敲門聲,驚醒錢多多。

她睜眼,趿鞋,眯眼往門口走。

這個錢多來真是不懂事,以為請她幾頓夜宵就能打消她心裏的氣,也不看看幾點,更可惡的是擾她好夢,簡直不可饒恕。

拉開門的瞬間,錢多多破口大罵的話,卡在嘴裏。

不是錢多來,是一大叔。

落魄至極的大叔。

蓬頭垢面衣衫褴褛,卷毛鬓白,臉上挂彩,肩背蛇皮口袋沖她呲牙。

“閨女,你每日給爺燒香,誠意打動了爺,快迎爺進門,爺我正餓着,煮碗方便面就行,有條件的話再窩倆雞蛋……”

不等主人回答,大叔往門裏沖。

錢多多擡手,把人攔住,“你哪位爺啊?”

“財神爺。”

錢多多笑抽了,指着自己鼻子說:“我,秦始皇……他媽,打錢。”

砰得關上門。

錢多多往卧室走,打算繼續睡覺。

這年頭,騙子都這麽嚣張麽,這一聽就是詐騙的臺詞能行到騙麽。

要飯就說要飯,還整個財神爺,那身行頭倒像畫裏的瘟神,現實版流浪漢。

門外的財神爺盤腿坐下,髒兮兮的手拉開蛇皮口袋。

裏頭有個灰不溜秋的禿花盆,幾個吃空了的餅幹薯條零食袋,他捏了又捏,最後撿起半瓶礦泉水。

財神爺擰開瓶蓋,轟走圍着腦門嗡嗡轉的一只蚊子,仰頭喝空瓶子裏的水,捂着咕嚕嚕直叫喚的胃,仰頭長嘆:“虎落平陽被犬欺,落難的財神不如雞啊。”

他如今的落魄與前些天的奢侈一對比,簡直了,可載入史冊的奇恥大辱啊。

財神爺可勁傷悲,擠眼淚,身側的門自內力拉開。

錢多多端出一碗熱氣騰騰的白象老母雞湯面,“給,看你挺可憐,吃了走吧,樓長可兇了,我可見過樓長拿棍子追着流浪漢狂飙。”

碗放地上,錢多多進門。

財神爺望着門板,愣了下,端起眼前的湯面,囫囵往嘴裏塞。

他簡直要感動哭了,裏頭還真有一顆荷包蛋。可謂他流浪生涯中吃過最體面的一頓了。

吃完面,湯底喝幹淨,財神爺雖沒吃飽,好歹胃餓得不是那麽疼了,反正他沒地去,又累又困,幹脆倚在樓道的牆上睡着了。

早上,錢多來拎着豆腐腦油條來登姐姐的門,他知道這次他惹了大禍,她姐也是真的生氣了,他雖沖動,但愧疚也是真的,想着多少彌補一些,從飲食入手,他沒什麽錢,給姐姐買早餐點夜宵的錢還是有的。

一大早,錢多多睡得正香,被門外吵嚷聲吵醒。

拉開房門,錢多來正跟昨晚那個冒充財神爺的流浪漢鬥嘴。

“你在我姐家門前幹嘛,我叫你滾,聽到沒。”

“你個小王八蛋,不懂得尊老愛幼麽,這棟樓是你家的啊,我樓道裏睡會覺,礙着誰了。”

“沒見過你這麽嚣張的流浪漢,要不是我看你歲數不小,要不是我剛寫了保證書不再打架,今個我非得打得你滿地找牙。”

“哈哈哈哈,你有種打我啊,你打啊,我正愁沒地去沒人養呢,來呀小王八蛋……”

錢多來的火氣被拱上來,剛要撸袖子,猛地聽到姐姐一聲獅子吼:“錢多來,狗改不了吃屎是吧。”

錢多來趕緊收拳頭,給姐姐賠笑,擡了擡手中拎得早餐袋子,“姐我一大早帶了你最愛吃的張記豆腐腦油條,誰知剛到門口看這流浪漢睡你門邊,我趕他走,他還挺橫,跟我跳腳罵起來。”

錢多多瞥了落魄大叔一眼,瞪向弟弟,“跟我進來。”

“哎,我不能白挨罵,我要補償。”財神爺見姐弟倆要進屋,虎視眈眈盯着弟弟手裏的早餐說。

錢多多奪過早餐袋,遞給大叔,一把拽住嘴裏喋喋不休喊着憑什麽給他我買給你的,他剛才也罵我來着的弟弟進門。

財神爺高高興興席地而坐,吃豆腐腦油條。

看在這頓早餐的份上,他不打算跟那小子計較,否則他這輩子甭想發財。

錢多多對弟弟一頓深刻的思想教育後,将人轟走,提醒他以後沒事別來騷擾她。

錢多來出門,流浪漢已經走了。

他往樓梯下走幾步,又回去敲門。

錢多多拉開門,手臂疊着,眉頭緊蹙,一副恨不得拿個地雷将人轟了的架勢。

“……姐我是特來提醒你,我感覺那個流浪漢有問題,雖然衣服破破爛爛,但仔細琢磨,他不像流浪漢。”

“哪不像?”錢多多打個哈欠。

“你見過那麽胖的流浪漢麽?”

錢多多回味一下。

還真是,街頭流浪漢多半瘦骨嶙峋,即便夥食好點也沒見胖的。

可徘徊她門口的流浪漢還真是挺富态的。

不但富态,還有個性,還有點幽默細菌,冒充財神爺,也不知道是假幽默還是真缺魂。

仔細一想,感覺那人有些眼熟。

又想不起在哪見過。

錢多來化身福爾摩斯,摩挲下巴颏分析,“我猜他的真實身份并非流浪漢拾荒者,而是國際販賣人口地下組織中的成員,專盯獨居女性,呀,姐,你被盯上了。”

錢多來一驚一乍,吓她一跳。

錢多多扶額,“泱泱大中華,和諧社會,哪來那麽多地下組織,你當是緬北泰國,你暗黑小說看多了吧。”

“我最近确實在看一本反黑小說,涉及販賣人口組織,那流浪漢跟書裏描寫的一模一樣……”

“去去去。”錢多多轟人走。

關門之際,錢多來再三提醒姐姐,“姐你要注意安全啊,我辭職了,現在專門在家搞游戲,我可以接送你上下班,若有需要随時給我打電話啊我的親姐。”

錢多多正彎腰擦酒店走廊裏的鍍金垃圾桶,消失了一個星期的安易回來了。

走廊裏的員工紛紛向小安總問好。

錢多多看也不看,更換垃圾桶上頭的石米。

安易路過錢多多,跟身邊的張經理說:“這個員工見領導不打招呼,實在沒禮貌,通知財務部,再扣五百。”

錢多多:“……”

見人長腿要邁進總統套房大門,錢多多原地沖人鞠躬,大吼一聲安總好。

走廊安靜,這突兀一喊,吓了張經理一激靈。

安易瞥過頭。

錢多多皮笑肉不笑,“不好意思安總,剛才工作太投入,沒發現您這麽個大領導來了,沒來得及找招呼,我現在補過,您看罰款的事就算了吧。”

“擦個垃圾桶,也能太投入,看來你很喜歡我們酒店的垃圾桶,既然如此,整個酒店的垃圾桶你包了。”

……

人家總裁承包魚塘,他們家總裁讓她承包垃圾桶。

很好,有創意。

這一刻,錢多多終于意識到,安總絕非沙雕,他是真腹黑。

逼她回酒店工作,絕逼不會讓她好受,她估計工資用不了幾天就會以各種理由被扣光,然後他會想各種馊招折磨她羞辱她。

這幾天沒行動,是出差去了,聽寒領班說剛下飛機,家都沒回就迫不及待跑酒店來禍禍她了。

她還不能甩膀子走人,他表弟還沒在諒解書上簽字。也就是說随時變卦,走報警起訴流程。

好吧,她就陪他這麽耗着。

工資拿不拿不重要了,看在酒店食堂的紅燒肉和大閘蟹和黑虎蝦自由的份上,她可以留下來。

大不了多吃點。

錢多多清理到第三十七個垃圾桶時,直不起腰了。

她找個沒監控的死角,扭腰扭臀扭脖子,舒活筋骨。

正扭着,有位中年男顧客走來,房卡刷開房門的瞬間,朝她投去意味深長一瞥。

錢多多趕緊站好,整理衣冠,繼續去擦下一樓層的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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