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恭喜發財

恭喜發財。

垃圾桶擦了三天,導致錢多多見到路邊的垃圾桶都有上去抹一頓的沖動。

做夢也夢不到財神了,夢裏繼續擦垃圾桶。

她都擦出魔怔了,安狗還不打算放過她,也不知她要擦到什麽時候。

這天,錢多多端着清洗幹淨的白色石米正往垃圾桶上鋪,1606房顧客拉開房門,“服務員,麻煩幫我收拾下房間。”

酒店的垃圾桶她承包了,目前她并不負責客房清潔,本要拒絕,想到收拾房間比擦垃圾桶好,好歹能直直腰,錢多多應着,進了客房。

顧客臉熟,先前她在酒店走廊死角扭腰扭屁股時,正巧被人瞧見,還沖她投去意味深長一瞥。

1606房間有些亂,外頭陽光晴好,卻阖着窗簾,錢多多收拾期間,那位中年房客一直在接電話。

有些點頭哈腰的谄媚勁,“舅舅放心,各方面都打點好了,請安總手下幾個經理KTV洗浴桑拿一條龍,就差安總簽字了,我現在就在安總入住的酒店,就是安總一直太忙,我還沒見到他本尊……放心放心……我一定将這筆合同拿下。”

收拾完桌面,錢多多本打算去收拾衛生間,被打完電話的顧客要求先收拾床鋪。

床單擰巴着,錢多多掀開被子,發現潔白的床單上落着白裏透黃的幾道污跡,她剛要撤走,男房客挨到她身邊,指着床單上的污跡,“你猜猜那是什麽。”

錢多多繼續撤床單,不說話。

早就聽過有沒素質的房客為難服務員,不成想剛來不久就碰到了。

房客攥住被子一角,阻她幹活,“你們酒店不把客人當回事啊,我問你話你不回答還跟我擺臭臉子,當心我投訴。”

錢多多想到安易扣她工資的那股豪爽勁,忍了,裝傻充愣,“好像是牛奶吧。”

房內充斥男客哈哈大笑聲,“牛奶,說的好說的好,春潮錦上的服務員果然優秀,不但扭得好,長得好,身材好,口才也好。你喜歡喝牛奶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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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多多狠狠扯掉床單,這回徹底不說話。

被罩也扯掉,抱着髒單子往外走時,房客先一步将門關上,略猥瑣的眼神盯着人瞧,“小小服務員脾氣不小,顧客是上帝,問你兩句話竟愛答不理。”

錢多多一把扔了被單被罩,“滾。”

房客擡手往她臉上呼了一巴掌。

……

外頭,寒領班敲門。

房門拉開的一瞬,她瞧見錢多多臉上的巴掌印,還有倒地捂着肚子呻~吟的房客。

救護車将1606的張氏房客接走。

錢多多被張經理領進總統套房。

套內書房,有下屬再向安易彙報建材一事,安易見人來,吩咐下屬先撤。

錢多多站在地上不說話。

安易去桌前倒咖啡,“怎麽,砸完整形醫院又來砸我們酒店,專業砸場啊,怪不得你弟弟那麽猛,師從她姐,腳力功夫不錯,一腳送人上救護車。”

“……我是有理智的,沒踹他命根子,踹的是她肚子,我一弱女子,一腳能将人踹怎樣,那人明顯裝的,惡人先告狀。”

安易盯人看,一臉嘆服,“瞧把你橫的,身為酒店服務員将酒店VIP顧客揣進醫院,嚴重影響酒店名譽,你還敢跟領導擺譜,誰給你的勇氣,你等着天價賠償吧,顧客方的,酒店方的,我看你能硬到什麽時候。”

錢多多側身站着,聽了這話,身子轉過去,握拳,直面領導。

“首先是他調戲我,羞辱我,他先動的手。他打我一巴掌,我踹他一腳,他要告我,我也可以告他,起因在他,他再有錢有勢也有法律約束,我不信資本可以一手遮天。”

安易這才看見她臉上還未消去的紅巴掌印。

剛才張經理向他彙報,只說雙方發生沖突,她踹了顧客,沒說她也挨打了。

安易猛地将一杯咖啡放到桌上,力道之大,半杯咖啡溢出。

錢多多吓一跳,看來人家是真火了。

她微垂頭,稍放低姿态,“我也是酒店員工,酒店應保證員工不受欺辱,自尊不被踐踏,雖然打人是我不對,但我确實沒忍住。你知道我窮,沒什麽錢給酒店榨,關于我讓酒店名譽受損的事,請安總理性對待。即便酒店不能替員工做主,也希望你不要因私洩憤,我已經很倒黴了。”

安易握了握拳,簡直要被氣得說不出話,唇角嚅嗫一會,才道:“我就說你這張臉看着妖媚不正經。”

錢多多沖人比劃個中指,轉頭走出門。

夜風舒爽,讓人清醒。

錢多多迎着夜風漫無目的走着,實在走累了,坐到路邊的長椅上休息。

前一陣,賠償完醫藥費,她窮得發抖,沖朋友景月借了點錢。路過便利店時,她買了兩罐啤酒一袋鳳爪。

這會坐在街邊長椅,就着夜風啃雞爪。

不遠處的垃圾桶旁有兩人拌嘴。

一個是保潔大嬸,一個是冒充財神爺的那個流浪漢。

兩人在争搶一個易拉罐。

流浪大叔說是他發現的,保潔說是她先拿起來的。

流浪大叔指着對方鼻子罵活該一輩子發不了財,老死當清潔工。

清潔工掃帚一戳,說保潔好歹有工作有工資,一個拾荒的還敢笑話保潔,天大的笑話。

流浪大叔呸一聲,不打算跟個潑婦争搶易拉罐,抱着蛇皮口袋走開。

瞧見坐長椅上啃雞爪的女生,財神爺颠颠跑過來。

“閨女是你呀,瞧你這一腦門官司的樣兒,各種不順心吧。”他伸手去拿椅子上放的雞爪子。

剛要拿起一只,擡頭問:“閨女有手套麽。”

嚯,窮講究。

錢多多從包裏掏出一次性手套,大叔戴好手套,挨人身邊坐,很快一袋雞爪被他風卷殘雲啃幹淨。

保潔路過,瞪椅子上的大叔一眼。

財神爺當場吐骨頭,“那個臭保潔,趕緊給爺收拾了。”

保潔見地上的雞骨頭,掃帚指人鼻子,“我見你歲數不小,不跟你一般見識,你蹬鼻子上臉,吆喝誰呢。”

“你不是保潔麽,負責城市衛生,幹的就是這活啊。”財神爺又往地上吐一口吐沫。

保潔大嬸瘦弱幹巴,自知打不過富态流浪漢,也不再跟人逞口舌之快,拿着掃把走了。

財神爺小聲哼哼着,“明明是見我發現罐子,手腳倒快,嗖一下從我眼皮底下撈起來,小市民作風,小格局,活該一輩子受窮。”

錢多多咯咯笑了。

這大叔挺逗,看來腦子沒什麽大問題。

她突然發現,兩人有點像。

窮橫窮橫的。

她遞給人一罐啤酒,自己那罐也拉開,跟人碰一下。

財神爺樂呵呵喝啤酒,“能不能再給買倆包子吃。”

錢多多去附近便利店,拎出一袋包子。

“全包了,夠你吃一天的了。”

財神爺樂呵呵接過,“好人有好報。”

抱着包子啃時,見女生走了。

財神站在後頭含糊不清地喊:“你要天天管爺飯,爺保證你下半輩子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不騙你,閨女你考慮一下,爺每天晚上在這等你。”

錢多多笑着搖搖頭。

剛才的話收回,指不定有啥大病。

自稱爺,這要遇見脾氣不好的,不罵他揍他才怪。

拖着兩條疲憊的腿進屋,錢多多連洗澡的力氣都沒有,但不忘淨手焚香,給財神爺神龛前擺放新鮮水果。

心情低落,她舉着香,默叨,“財神爺,自小有算命的說我跟財神爺有緣,我打小給您上香,幾乎一天不差,可我都窮了小半輩子了,你說我還有發財的機會麽。”

長椅上抱着蛇皮袋和肉包子的財神爺對着閃爍滿街的霓虹燈說:“有,閨女,将我撿回去,你就是富婆本婆。”

說完,一拳狠狠垂在長椅上,“爺特麽現在自身難保,天要滅我啊。”

一輛車轱辘轉得冒火星子的小三輪停在路邊,保潔大嬸帶着他老公從三蹦子上跳下來,大嬸指着長椅上的流浪漢,“就他,這幾天光欺負我,還自稱爺。”

見保潔夫婦倆一人拿掃把,一人拿鐵鍬過來,財神爺撒腿就跑,剛跑兩步,又跑回去拎椅子上的蛇皮袋,大半袋包子都來不及拿。

跑遠了,跳腳罵:“tmd愚昧無知欺負弱小的凡人,本神不跟你們計較……”

可是,若不計較,他實在咽不下心底這口氣。

他堂堂億萬民衆追捧的財神爺落到這般地步,受了這些欺辱,他委實不好自我消化。

蛇皮袋裏掏出一個小本子一支筆,他坐在天橋下一筆一劃畫着保潔夫妻的臉。

他已經畫了小半本的臉,都是這些日子欺辱過他的人,待他回歸神位,将這些人列入發財黑名單,終生貧困潦倒,不得一絲財運,子子孫孫絕富也……

本子是公園裏一個小朋友給的。那天,他問落單的小朋友包裏有沒有吃的,他餓,小朋友翻書包,沒有吃的,于是送了他一個本子一支筆。

財神爺手腕用力,筆斷了。

他倚在天橋下黑黢黢的洞壁上流淚。

他在幹什麽,他可是財神。

他是來散財的,不是來拿個小本本記仇的。

財神爺捶胸頓足一頓嚎喪……

旁邊的流浪漢被吵醒,翻身從報紙上坐起,朝他扔去一只臭鞋,“你特麽再嚎一聲試試……”

錢多多因為白天的糟心事,一晚上輾轉反側睡不着,剛迷迷糊糊睡着,被門鈴聲吵醒。

她迷迷糊糊去開門,想着如果是錢多來,她非得胖揍他一頓。

煩死了。

透過貓眼看出去,見抱着箱子果籃的一位大叔。

不認識。

門鈴持續響。

錢多多開門。

大叔直将三個箱子一個大果籃放進門檻裏,樓一角突然又晃出一道影。

張峰,就是被她踹進醫院的那個1606房客。

大叔先遞上名片,黔江建材公司總經理,張久。然後親切地握住她的手跟她道歉。

“我外甥喝了酒愛開玩笑,确實過分了,我讓他給你賠禮道歉,錢小姐大人有大量,就原諒這孫子吧。”

張峰一改先前猥瑣,往她手裏塞了個大紅包,“這兩萬塊錢,還有那些補品,權當一點歉禮,希望您不要計較。”

錢多多有些回不過味來。

張久笑得一臉尴尬,“原來錢小姐是安總的同學,小峰若知道你們這層關系,給他一萬個膽也不敢沖您開玩笑啊。”

錢多多盯着張峰的肚子,“你肚子沒事了?”

“沒事,一點事都沒有,我去醫院是因為……突發腸胃炎,對,突發腸胃炎,醫生給開了藥,跟您一點關系沒有。”

“不打算告我了?”

“哪兒的話,純屬誤會,錢小姐大人有大量,您要不解氣,我讓您抽嘴巴。”

張久在一旁點頭,附和,“随便抽,抽到錢小姐滿意為止。”

錢多多收了禮,還有紅包,打發人離開。

這事若鬧起來,她無權無勢占不到便宜,況且她确實踹了人,而且力道不小。

窮人好打發,自尊不是那麽重要。

兩萬塊一個嘴巴,還不如多挨幾巴掌。

張峰跟他舅舅找上安易。

張久小心翼翼臉,“安總,錢小姐已經原諒這畜生了,貴公司跟我公司的合作……”

安易坐在椅子上打游戲,一局王者打下來,才慵懶地擡下眼皮,喝口水,“這裏是我日常休息的地方,有什麽事去我公司談。”

“這不是公司找不見安總,才來酒店的。”

“錢小姐原諒你了?”

一旁的張峰點頭點得跟哈巴狗似得,“是的是的,錢小姐大氣,不跟我一般計較。”

安易翹着腿說:“喜歡喝牛奶麽。”

舅甥倆面面相觑,擦汗。

安易摁下呼叫鍵,很快,張經理扛了一桶牛奶進來。

“峰少爺喝了這桶牛奶,一切好談。”安易風輕雲淡道。

17升的桶,咣當放桌上。

張經理嘚瑟一笑。

安易起身,整理好領帶走出門。

“一天之內喝完。代喝不作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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