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恭喜發財
恭喜發財。
黃娟淩晨四點半準時起床,張志和比他先醒一會,做好早飯後,從院中菜園裏摘了些新鮮的菜。
白粥配自家腌制的酸菜鹹菜,還有昨晚剩下的饅頭,兩口子吃得很香。
張志和見老婆今日食欲不錯,碟子的酸菜鹹菜幾乎吃幹淨,他起身去院角的露天竈臺煎了兩個荷包蛋端上桌。
“你早出晚歸的辛苦,吃點蛋補充營養。”
黃娟夾了個煎蛋放老公碗裏,“你也吃。”
張志和說他吃飽了,兩顆蛋都歸她。
黃娟笑着夾盤裏最後一個煎蛋,“我們不至于窮成這樣,一個雞蛋還要讓着吃,你不吃我也不吃了。”
張志和咬煎蛋,“呀,鹹了。”
吃完飯,天還沒亮,夫妻倆坐上小三輪,從郊區往市區趕。
到達鮮農菜市場後,五點四十分,夫妻倆将菜擺放到攤位,菜市場陸續熱鬧起來。
黃瓜小蔥小白菜番茄豆角等,都是自家小院種的,不像打了農藥的蔬菜那麽好看,但保證純天然無污染。
夫妻倆一起賣菜直到中午,從家裏帶來的幹糧當午餐。飯後,黃娟去菜市場對面的車站坐39路公交到達火車站,站牌下車步行十分鐘抵達實惠旅館。
她在這家旅館做雜工,負責清洗床單被罩打掃房間衛生等工作。
工作時間從下午兩點到晚上七點。
實惠旅館規模不大,走的是經濟實惠路線,日常由旅館老板娘親自收拾房間,有時老板娘忙不過來或者臨時有事要出門,便招了個兼職工。
Advertisement
老板娘還年輕,愛打牌,不太忙時就去隔壁牌室打幾圈麻将,店內的工作基本全由黃娟一人負責,有時老板娘牌瘾上來,回店晚,黃娟就要加班。
明明是兼職,卻要做全職的活,不少來實惠旅館兼職的都幹不長,辭職走了,只有黃娟呆的時間最長。
這年頭找個工作也不容易,老板娘雖然常讓她加班,好歹多少給些補償,她自身吃苦耐勞,豁達樂觀,不計較太多。
入住火車站附近小旅館的房客魚龍混雜,都是沒什麽經濟條件的人,不太講究個人衛生和個人素養,往往住上一宿,床單被子弄得很髒,房間也搞得亂七八糟,黃娟的任務量并不輕。
一天下來,腰酸背疼自己扛着,從不抱怨。
昨天實惠旅館入住不少客人,基本中午之前都退了房,老板娘又去打牌,也就是說今天黃娟的工作量不小。
負責前臺登記的景月,看黃娟一人忙不過來,她關掉電腦游戲去幫人忙。
“張叔最近怎樣。”景月一邊撤房間裏的髒被單一邊問收拾衛生間的黃娟。
“還行,最近身體狀況還好,不像上個月總發燒。”
“張叔還在鮮農市場賣菜?”
“是呀。”黃娟給垃圾桶換上新袋子,“身體允許的情況下,他就去賣菜,不過賣出去的不多,他那張臉吓人,膽小的客人不敢靠近。”
“真是辛苦你們夫妻了。”景月換着新床單說。
“還好,這幾年習慣了。”黃娟樂呵呵。
“我真是佩服黃嬸,日子挺苦,但每天都樂呵呵的。”
黃娟清理洗手臺,“除了缺錢給老伴手術,沒有什麽不滿意的,你張叔又心疼我,從不給氣受,我挺滿足的。”
“一會我去市場找張叔買點菜,你家的菜真新鮮。”收拾好床鋪的景月說。
“跑那麽遠買我家的菜,你又特意照顧我們生意,心意我領了,就別跑那麽遠了,附近賣菜的有的是。”
“反正每天要吃菜的,買誰家的都是買,我也幫不上什麽忙。”
黃娟抱着垃圾袋走出來,“多謝你們這些好心人。”
景月在表哥自家開的旅館工作,工資不高,但比起給別人打工,在這裏自由不受氣,表哥表嫂待她不錯。
見表嫂回來,景月将前臺事情交給表嫂,掃了門口一輛共享單車,一路騎往鮮農菜市場。
菜市場差不多都收攤了,張叔還在。
景月買了不少菜,張叔跟她相熟,多送她幾個番茄幾根黃瓜。
“今天店裏比較忙,可能黃嬸要晚點回家,我買完菜就回去幫忙,盡量讓黃嬸早點回家。”
“謝小月了,你黃嬸經常誇你,說你各種幫她,你看你吃我們一點菜還非得給錢,我們夫妻倆怪不好意思的。”
“客氣了,不過舉手之勞。”
菜市場要關門,張志和收拾菜攤,景月拍了幾張張叔收菜的照片發朋友圈,另附帶地址店名,希望路過的朋友們多來照顧張叔的生意。
捉鬼散財四人組鎖定下一個發財目标,正是黃娟。
錢多多瞧見景月發的朋友圈。
配圖除了一個毀容的大叔收菜攤的照片外,還有一張老兩口的合照。
是未曾毀容的大叔與圓臉妻子的合影。
文案是:多災多災的恩愛夫妻,鮮農菜市場,請大家多多關照張叔的生意。
財神和安易正在搜集關于黃娟的資料。
此人并非實惠旅館的住客,只是一個雜工,恰好被喬子健身帶的藏有窮鬼的扳指內的一縷鬼氣侵身。
說明,此人亦有關于金錢方面的煩惱或怨念。
搜集人資料的事,一般交給神通廣大的安易完成,誰讓人有錢有權人脈廣。
這年頭有錢什麽都能買到,包括人的消息。只要錢給夠,兒時尿過幾次床都能打聽出來。
錢多多感覺風頭全給安易搶了,自己毫不起眼。
屆時財神論功行賞,她豈不是被安易秒成渣,見景月的朋友圈,她想她表現的機會來了。
于是錢多多跟財神說這次不勞煩安易浪費人力財力搜集人資料了,這個叫黃娟的人,交給她。
錢多多約景月去吃小龍蝦。飯桌上,了解到黃娟的身世及目前的困擾。
錢多多返回春潮錦上的套房,財神爺安易還有元寶正圍坐鬥地主。
安易見人回來,瞥她一眼,“蔫了吧唧的,出師不利啊,沒有一定的實力和人脈,是不容易打探出什麽的。”
錢多多端起茶桌上安易孝順財神的名貴茶,第一次嘗不出滋味,“我這一口下去,好幾百,可知這點錢可能是別人的救命錢,也有可能是別人辛苦好些天才換來的。”
安易停牌,“這是打探出什麽,傷感了?”
財神爺喊:“三帶一,丫頭,這次的主人公有多窮,讓你都同情了。”
元寶喊王炸,牌局結束。
元寶贏了一箱子旺仔牛奶,坐到沙發上喝奶,三個大人圍坐茶桌。
錢多多将從景月那打探的關于黃娟的消息說給兩人聽。
黃娟,51歲,自小被拐賣到某個荒僻村子給人當媳婦,丈夫酗酒家暴多年,一次酗酒過量,死了。無兒無女的黃娟才得以解脫。
可那時她已三十多歲,回家後父母已病逝多年,徹底沒了家,她只好去城裏打零工,後來認識開混沌店的張志和,兩人慢慢相熟,結了婚。
張志和是本地人,是個跛子,父親離逝前本留下些財産,被嗜賭的弟弟卷跑,至今未歸。
兩人身世凄涼,惺惺相惜,雖不富裕,靠着馄饨小店維持生計,再加上彼此脾氣相投,終是有了依靠。
黃娟許是年齡大了,結婚多年始終沒生育,張志和不嫌棄,待人始終如一的好,夫妻結婚十餘年,從未紅過臉。
四年前,志和混沌店意外着了火,張志和在那場火災中毀了容,全身中度燒傷。黃娟出門買菜,躲過一劫,當年店裏招了個服務員,也被燒傷。
服務員的賠償及張志和燒傷後的治療費用,花光了兩人辛苦積攢多年的積蓄。
燒傷極難治愈,需要不斷植皮,兼伴有發燒感染等各種後遺症,夫妻倆雖得到過社會上的捐助,但金錢上的缺口還遠遠不夠。
混沌店倒閉,城裏的小房子賣了,夫妻倆只能搬去郊區,張志和毀了半張臉,有點吓人,小孩子見了都繞道走,他不想連累妻子,提議跟黃娟離異,黃娟不同意,說她跟他不但是夫妻,還是家人,無論如何都拆不散的家人。
毀了容的張志和賣不了混沌,因為店沒了,只能在路邊擺攤,顧客一見那張臉就沒了食欲,于是他利用自家小院種菜,起早貪黑拉去市區賣,黃娟除了跟着丈夫賣菜又找了家旅館做雜工,兩人每天都很辛苦,掙的錢遠遠不夠張志和燒傷植皮手術及後遺症的各種開支。
景月說下月初一,張志和又要進行一次植皮手術,可錢還沒湊夠,夫妻倆為了省手術錢,吃着最便宜的飯菜,甚至有時黃娟為了省一塊錢的公交費早起一個小時候趕路。
錢多多十分難受,哽咽道:“讓我難受的不止兩口子生活上的拮據和困苦,更讓人感動的是夫妻之間的相濡以沫不離不棄,在如今這個金錢至上離婚自由的世道極其難能可貴。”
財神爺點點頭,“不錯,是個讓爺心甘情願散財幫扶的對象。”
很顯然,黃娟對于金錢方面産生的怨念,正是丈夫那湊不齊的手術費。
幾人用最快速度制定了幫扶計劃。
菜市場關門後,張志和一方面為了多賣些菜一方面為了等黃娟下班,會在某街道上擺菜攤。
不少菜農在路兩邊擺攤,張志和因為毀容的關系,生意是最差的,甚至有些人駐足他攤位前問菜價,見他臉的一瞬趕緊走掉。
散財四人組站在路邊,越看越難受。
黃娟終于下班,太晚了,擺攤的菜農們紛紛收攤,只有夫妻倆還在堅守攤位。
有人買走兩斤土豆,黃娟扯着大蔥的黃葉子問身邊的丈夫餓不餓。
丈夫沒吱聲,她回頭發現丈夫臉色不對勁,伸手探人額頭,發燒了,滾燙。
張志和胳膊上的燒傷又感染了,黃娟趕忙給丈夫喂了随身攜帶的退燒藥,将菜裝上小三輪,一旁坐着的張志和想幫忙,有些使不上力,剛站起又晃悠一下。
黃娟趕忙将人扶穩。
張志和一臉愧疚,“連累你了。”
“老夫老妻你總跟我說這個,我要生氣了。”
天空突然下了雨,兩人推着小三輪找個地方避雨。
捉鬼散財四人組也被逼到一家商店房檐下避雨。
“也不知他們在說什麽。”錢多多盯着街對面避雨的夫妻倆說。
元寶掏出無邪鏡,往鏡面上畫了一道符,鏡子裏即時播放夫妻倆的動态。
“雨得下到什麽時候。”
“天氣預報說雷陣雨,一會就停了,你堅持不住說一聲,我帶你去醫院。”
“去醫院也是開退燒藥,我剛吃了藥,一會就好了。”
“別硬撐,你得為我保重身體,你沒了,我就成孤家寡人了。”
張志和坐在小車上握上妻子的手,“今天這雨讓我想起第一次見到你。”
黃娟嘴角上牽,并不清澈的眼睛裏浮出回憶的碎光,“那天也是這個點,也下了一場雨,我落湯雞似得跑去混沌店門口避雨,你見我在門口呆半天,走出門問我要不要進去吃碗混沌,我說沒錢,你說不要錢。”
黃娟感慨:“你不知道你那碗混沌對我來說有多暖,那時我被老鄉騙光了錢,工作也丢了,都不知要怎麽活下去呢,幸好遇見你。”
“我才是幸好遇見你。”張志和擡手,給妻子扒拉被雨點打濕的額發,“跟了我,本想讓你享福,沒想到是跟我受罪,嫁給我時,還沒白頭發,你看你現在這麽多白頭發。”
“我們這叫白頭偕老。”
夫妻倆笑起來,在下着雨的寂靜街頭,在渡着水汽的昏黃路燈下,像一幅古舊朦胧的市井畫。
錢多多看得眼眶發酸發脹。
第二天一大早,黃娟接到院方電話後,她從實惠旅館請了假,接上在家休息的丈夫趕去醫院。
主治醫生說張志和的手術費,及其日後康複費由一個擅做慈善的老板全額支付,讓夫妻倆安心。
醫院當即給張志和安排床位,讓人住院觀察治療,以便下月的植皮手術。
夫妻倆激動得紅了眼圈,一再央求醫生,許他們見一見那位活菩薩老板。
四人組帶着鮮花果籃營養品去醫院探望。
夫妻倆給安易下跪,被財神和錢多多扶起。
財神道讓病人安心養病,又掏出一沓錢給黃娟,讓她辭掉工作安心陪護,直到丈夫出院。
張志和流着眼淚說無以為報,安易道聽說小兩口之前是開混沌店的,味道很不錯,他打算開個混沌店,待張志和康複,請夫妻倆去混沌店打工,地址選好了,火車站附近,面積不大,但那裏客流量不少,以後有小兩口忙的。
張志和沒見記者攝像頭,問要不要拍照,或者有記者來做專訪,他笨嘴拙腮不會說話,要提前打草稿背下來。
一般做慈善的老板都會有這種流程,既受惠需要之人,又能給自己和企業提升形象。
錢多多笑:“沒記者,也沒專訪,不過你們夫妻倆若是樂意,我們願意合影。”
四人組走出病房,黃娟攙着丈夫站在門口與恩人作別。
“真是活菩薩,真財神啊。”
“是呀,我們夫妻倆何德何能啊。”
前頭的財神邊走邊轉着核桃道:“積德存善之人,必有福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