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向日葵
向日葵
一段音樂旋律響起。
林然下意識打開包去拿手機。
手機沒找着，音樂已戛然而止。
卻是莫銘的電話，他捏着手機，冷淡地說了一句：“我現在在開車，有什麽事情，等我回家再說。”
直接挂斷了電話。
那種肉眼可見的冷淡疏離，和邀請她坐車時的親切，形成了鮮明對比。
林然隐隐約約覺得，這位莫先生，并不像原本以為的那麽好說話。
“怎麽了？”
一雙桃花眼看向她時，又是那種帶了暖意的笑。
看着他，一不小心，就愣了神，恍了眼。
林然突然分辨不清，剛才覺出的冷淡，是否只是她的錯覺。
“你的，手機鈴聲。”她嗫嚅道。
“kiss the rain，很好聽。”
莫銘如星辰璀璨的漂亮眼睛裏，帶了隐晦的熱意，他微微笑着，側過臉，看着那張他在夢裏無數遍吻過的臉，用那年她對他說話的口吻，一字一句，複述道：“據說這首曲子在寫的時候，是個有很多星星的夜晚，突然下了一場大雨。”
喉頭微哽，只能輕咳一聲遮掩，像在虔誠地祈求着她的回應，按捺住內心的激蕩，繼續說：“聽起來，像是很晚都沒有睡着，有很多很多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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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然微微征愣住，心髒突然跳漏了一拍。
他的手機鈴聲，剛好和她一樣。
那些話，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好像……好像……原本該由她說才對。
太奇怪了！
還沒等将莫名其妙的詫異從腦海裏驅除，kiss the rain的鈴聲又響了起來，還帶着震動，這回是她的手機在響沒錯了。
看清楚來電顯示是莫瑤瑤後，林然眉頭微蹙，預感此時打來，不會有什麽好事。
“林然，剛才店長說，說……”
“說什麽？”
莫瑤瑤一急起來，說話就有點結巴。
“說你三天兩頭的曠工，遲到，工作态度不好，試用期算不通過，要……要辭了你。因為我和你比較熟，所以要我通知你一聲。”
“什麽！”
顧不得身旁人側目，林然聲音驟然拔高。
她急了起來，語速變得極快。
“我就兩次，上次因為房東老板的原因遲到，已經扣了我一天的工資，這次是真的有事，還找了陳靜給我代班。”
“可是，可是……”莫瑤瑤又開始結巴。
林然忐忑地問：“她來給我代班了嗎？”
“沒……沒有，好像她兒子發高燒，她今天來不了。”
那就是算她翹班啦！
像被戳破的氣球，林然陡然洩了氣。
她這邊不吱聲了，那邊莫瑤瑤繼續絮絮叨叨：“以前也沒有這麽嚴的，我看是店長她自己有熟人想找工作，要安排進來，想替換了你。”
現在去求情還來得及麽，還有用麽。
林然有氣無力地問：“那我的工資，總會給我吧。”
“試用期只有一千五。”
一千五，還不夠她一個月的房租。
原本以為工作有了新進展，沒想到黴運還是跟着，馬上就有生存危機。
林然忍不住嘆了口氣。
滿臉的沮喪，被莫銘看在眼裏，眸中閃過訝異，柔聲問她：“出什麽事了？”
“沒什麽，一點小事情。”
林然勉強地笑了笑，兩人不熟，他不是适合的傾訴對象。
但對她了解入微的莫銘，怎麽會感覺不到，在平靜的外表下，掩飾不住的忐忑不安。
她……在焦慮什麽？
聽剛才的對話，是超市那邊的工作，出了問題？
“到了。”
車緩緩停下，莫銘手撐在方向盤上，看向林然的目光裏，依舊帶着探尋。
林然一無所覺。
她禮貌的道謝：“謝謝莫先生。”
莫銘笑得像春日暖風：“不用客氣，叫我莫哥就好。”
林然心事重重，完全沒有接受到莫銘有意交好的訊息，下了車後，連頭都沒回，徑直走向超市。
她抿了抿唇，看了眼全盛超市的招牌，預感進去求情也不會有好結果。
但又……不能不試一試……
果然，店長林莉莉完全不理會，鐵了心的要她走。
“店長，我這次是真的有事。”
“誰家裏沒點事，都像你這樣請假，那店裏的事情，還要不要人做啦！”
可她……才請過一次假，沒有像林莉莉說的那樣三天兩頭的。
林然欲哭無淚，莫瑤瑤也只能拍拍她的肩膀，表示一下愛莫能助。
試用期的工資，還要等半個月才結算發放。
林然将休息間裏的私人用品收拾好，拿了個塑料袋子提着，走出超市。
旁邊有人招呼她。
“林小姐……”
林然回頭。
“莫先生！”
他怎麽還沒離開，不用急着回家，處理剛才電話裏說過的事情嗎？
莫銘，将喝完的罐裝咖啡扔進了垃圾桶，看樣子剛從超市出來，就和她前後腳出門。
那她剛才和店長的對話，他有沒有聽到？
被辭退，總歸覺得有點丢臉，林然局促起來。
“要不要送你回家。”莫銘指了指她手上提的袋子，說：“提這麽多東西，挺沉的。”
“還好，就是點雜物，看着大，其實不重。”
超市和租的房子可有段距離，讓他特地再送她一趟，她可不覺着自己臉有這麽大。
“我臨時又有事，暫時不回家，要去別的地方，也許順路。”莫銘面不改色，睜眼說瞎話。
“在楓林路那邊，挺遠的。”
“巧了，我也要去附近。”
“這……”林然一時無語。
若是盲目自信一點，她一定會覺得對方如此積極和自己套近乎，定是有所企圖。
但，以他的條件，只要勾勾手指，不，站在原地不動都足夠吸引人，至于要這麽拐彎抹角的來追求她？
許是被那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恍了眼，着了道，等林然回過神，她已經任人接過手上的袋子，端端正正坐在副駕駛上，連安全帶都系好了。
“你……是不是遇見了什麽麻煩？”
涼風湧進車窗，林然微阖了眼，感受大腦變得清醒之後的冷靜，強撐着自尊心對他說：“沒有。”
“你知不知道，公司對練習生，是有生活補貼費的。”
“是嗎？”
一雙眼睜大望了過來，顯然有了興趣。
莫銘薄唇輕抿，忍住魚上鈎帶來的惬意，繼續丢餌料。
“車補、房補、餐補……七七八八加在一起，每月有個三千塊吧。”
“這麽好！”
比她在超市工作的基本工資還高。
“你若是願意，把你的經紀約簽給我，很快就能領到這筆錢。”
……
原本打定主意拒絕莫銘提議的林然，瞬間猶豫了。
還是因為戒備，她直覺不想答應。
莫銘沒能領會她的心思，又急于幫她緩解生活上的困難，頓了頓，忍不住改了口：“或者你再聯系一下程經理，看能不能提前成為公司的簽約藝人，這樣也能領到。”
至于其它關節，不管是合約資格還是待遇，他去操作就是。
“謝謝你。”
林然突然覺得，對于莫先生的熱絡，自己過份猜忌，有點不識好人心的意味。
也許人家真的就是那麽善心的大好人，樂于助人呢？
莫銘唇角勾起，半睜的眼裏水色柔潤：“你，不用對我客氣。”
林然突然覺得，這人不能輕易笑，一旦展顏笑起來，那雙桃花眼太招人了。
她錯開目光，看向車窗外，突突跳的心髒好一陣才平靜下來。
一處綠化帶的花壇裏，有大片盛開的向日葵，燦爛而奪目，下意識多看了幾眼。
莫銘也瞧見了，他知道她喜歡什麽。
“植物園裏最近有大片向日葵花田開放，很漂亮。”
“我很喜歡向日葵。”
遙望着遠去的金色，林然收回目光。
我知道。
莫銘在心裏默念。
在他準備兩人将來一起生活的房子裏，院子的空地上，有一塊特地留給了她喜歡的向日葵，種滿了一種叫“光輝歲月”的品種，。
此時，也正開得熱烈，燦爛、蓬勃、富有朝氣，一打開卧室窗簾就能看見。
他只遺憾，她現在不會住進那棟房子裏，今年的花期是要錯過了
天知道他花了多少心力，才能從一個植物殺手，變成養花達人，混土、修枝、上盆、施肥……說起來頭頭是道，宛若真正的養花愛好者。
“我也喜歡。”他附和道。
莫銘從記憶的深處，将一段話挖掘了出來：“我喜歡一切長得像太陽的植物，明亮，有生氣，看見了就覺得心情愉悅。”
“我也……”林然扭頭看向他，目光裏帶上了疑惑。
這一次，不是因為對方太過好看而恍神，而是那種奇怪的感覺，又出現了。
莫名的熟悉感是怎麽回事？
依然覺得這段話，應該由她來說……
就連眼前人，他臉上的淺笑，也好像從前在哪裏見過許多次一般。
“我們，今天以前，見過面嗎？”
明知道那麽多年沒有回國，不可能有過交集，林然偏偏還是忍不住問了。
莫銘呼吸一滞，手緊握方向盤，悶聲道：“也許。”
“我覺得你很面善。”
“我也是。”
林然聲音頓住，她突然想起，和人搭讪說“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其實挺假的。
他該不會誤以為她，只是随便說說，于是也禮貌的附和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