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夜晚
夜晚
“晚晴,她是你們公司的練習生,你知道情況,你來說!”
一人難敵組合拳,蘇妙言情急之下,把餘晚晴拉出來幫腔。
本來瑟瑟縮縮坐在角落裏,一聲不吭的人,頓時成了關注的焦點。
餘晚晴臉僵硬極了,像卡了殼的機器,幹巴巴呵呵笑了兩聲,看看隊友看看對手,又看了看圍觀的吃瓜群衆,決定還是明哲保身,閉口不言。
她只是在隊友面前訴苦,說自己在時代星業熬了好幾年,才等到出道機會,林然一個新人,才來就拿到了名額。
又在比賽完回到山莊時,指着遠遠從跑車上下來的林然,驚呼了一聲“快看,她從豪車上下來了”。
蘇妙言發洩出來的不滿,都是她自行腦補,關她什麽事,她可沒有說過一句對方組勝之不武的話。
眼見餘晚晴變成個鹌鹑,蘇妙言多少感覺到不對勁,意識到自己被當成槍使,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別吵啦別吵啦,有人看着呢。”
不僅是節目的選手們圍觀,其它不明就裏的客人也開始頻頻注目。
一場小風波,終于沒有醞釀成更大的風暴,各回各座,各吃各的鍋。
只是,原本純粹的慶祝和別離,多少都摻雜了異樣的滋味,熱氣騰騰活色生香的火鍋,也沒能驅散心頭萦繞的一絲陰霾。
等旁邊桌食不知味迅速結束用餐走人後,齊琪端着碗,看着她們遠去的背影,小心翼翼地問:“我們還要住一起,以後會不會很難過。”
“我覺得,不會。”佟瑤搖頭。
幾個人詢問的目光望了過去。
Advertisement
她耐心解釋:“一共六棟別墅作宿舍,這次走了六分之一的人,肯定會重新分宿舍,沒道理多花這部分經費。”
“對哦。”
齊琪恍然大悟,緊接着又緊張起來:“那我們豈不是要分開。”
佟瑤兩手一攤:“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淡定。”林然捏了捏她的臉頰:“有機會我們自然要争取在一起。”
她也覺得和齊琪在一起,起碼生活習慣上合拍。
吃完飯,已經快八點,女孩們按商量好的AA制,林然負責去結賬。
買完單,林然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她低頭看了眼,是個陌生號碼,一長串數字實在漂亮,不像什麽gg詐騙之類的來電。
她摁了接聽,将手機貼近耳朵。
“喂…哪位?”
“林然。”
是個男人,聲音聽起來耳熟,就是想不起來是誰。
“請問您是……”
一聲輕笑。
略帶沙啞的磁性聲音,讓貼着話筒的那只耳朵發癢。
“火鍋吃完了沒有?”
林然丈二摸不着頭腦。
對方怎麽知道她的電話號碼,還知道她在吃火鍋。
征愣間,她大膽地做了個猜測。
“莫先生?”
“嗯。”
林然籲了口氣。
雖然不知道莫銘怎麽有自己電話,大概率也猜的出,只要有心,節目組,或者公司那邊有資料。
“有什麽事嗎?”
林然捂住手機,回到飯桌旁,對身邊的隊友比劃說:“我接個電話,可能時間要比較久,你們先回去。”
然後走到僻靜的地方。
電話那頭,莫銘聲音不疾不緩。
“沒事,就是看到螢火蟲,突然想和人分享一下,想來想去,山莊裏的人只有你熟一點。”
“螢火蟲,這裏居然有螢火蟲!”
“嗯,你要不要過來看,還挺多的。”
“要……你在哪裏……”
一瞬間的興奮,讓林然像個孩子一樣,笑得眉眼彎彎。
“我在湖邊,不過地方不太好找,你要是想看的話,我到木橋這邊等你。”
“好,我就過去。”
林然一陣小跑,出了餐廳,滿腦子都是對螢火蟲的憧憬。
盯着熄滅的屏幕,莫銘長而上挑的眼尾染上笑意。
看到螢火蟲時,他就知道,如有天助。
還是前世林然回憶過往,告訴他湖邊哪裏有螢火蟲。
那年夏天,他不解地問急吼吼收拾行李的林然。
“就算是出游,時間不長只能短程,為什麽咱們要去雲水間山莊。”
既沒有好吃的,也沒有好玩的,還不夠高檔,閑雜人多,私密性難保證。
林然眼睛發亮,雀躍得眉飛色舞。
“你知不知道,雲水間山莊湖邊上,有好多的螢火蟲。”
“你看過?”
“是啊,那年我參加選秀,有天晚上大家一起散步,走到個地方,草和樹都挺茂密的,原本黑乎乎的沒有路燈大家還挺害怕,突然發現很多螢火蟲,草上,葉子上到處都是,飛來飛去的,大家都看傻了眼,太漂亮了。”
說着,眼睛眨巴眨巴的。
“我真想再看一次。”
可惜幾年過去,也許是時間沒到,氣溫不夠,也許是湖邊生态環境被破壞受到了影響,他們兩人去了同樣的地方兩晚,卻只見到小小幾只。
微亮的光,在黑暗中閃現,追過去就熄滅了光影。
“再看一次。”
莫銘捏緊手機。
“這輩子,一起再看一次。”
夏天的夜,深沉靜寂。
湖邊微風,吹散了潮濕和悶熱,天上有雲遮住了星子,擡頭看向天邊,像有一塊巨大的暗黑色幕布籠罩了蒼穹,遮蔽了光線。
三三兩兩的人在湖邊散步。
莫銘身形高,在昏暗的路燈下形單影只地站着,遠遠望見顯得寂寥而落寞。
林然加快腳步,一陣小跑過去。
“莫先生。”
聲音劃破寂靜。
莫銘甚至覺得,她一出現,原本被黑暗所籠罩的天色都亮了幾許,星子都從雲層後顯露了身形,開始一閃一閃地眨眼睛。
“螢火蟲在哪?”
“跟我來。”
莫銘在前面走着,鵝卵石鋪就的路面狹窄,草叢裏有蟲子瑣瑣屑屑發出聲響,湖面微起漣漪,透着銀亮的薄光。
走到偏僻處,草木漸盛,路燈大概是壞了,黑糊糊的有點慎人。
林然緊跟其後。
“快到了。”
莫銘頓住腳步,林然沒反應及,一腦袋撞上了他的背,腳沒踩穩,身形一晃。
仿佛後腦勺長了眼睛,莫銘眼疾手快,拉住了她的手腕,輕輕一帶,人又迅速站穩。
“看着點,這裏黑。”
他像是被燙到般,很快松了手。
“謝謝。”林然捋了捋頭發。
莫銘手握成拳又松開,剛才柔軟的觸覺還停留在指尖,他神色變幻,問出心頭疑惑。
“地方這麽偏僻,你就這麽放心的跟着我來,不怕我別有用心,對你做不好的事情?”
“我相信你不會。”
林然睜大眼,眸色水蒙,仿佛在問:你會嗎?
當然不會。
莫銘憋了幾秒鐘,從鼻間輕哼了一聲:“不一定哦。”
林然沒有聽清楚:“什麽?”
莫銘又改了口:“不會。”
他何止想對她做一點,簡直想入非非。
可是還不行。
“你看。”
他向前走了幾步,指向一處低矮的灌木叢。
幾個黃綠色的光點,輕飄飄,晃悠悠,有若點點星光,時明時暗,在黑暗裏舞着。
“真的是螢火蟲。”
林然驚訝地捂住臉,怕吓跑這些可愛的生靈,還極克制地壓低了嗓音。
“那邊更多。”
想起林然層描述過第一次來內心害怕,莫銘伸出手:“但是那裏挺黑,草也深,你要是害怕的話,可以牽住我的……”
林然擡起頭。
莫銘嗓音飄忽,有一絲艱澀。
“袖子。”
兩個人都松了口氣。
若是牽手,和黑暗不黑暗無關,行為本身暧昧。
林然怕水邊的草裏有蛇,心裏确實害怕,她不知道,如果莫銘真的說要她牽着他手,她會不會鼓起勇氣拒絕。
莫銘怕的恰恰就是林然的拒絕,所以退而求其次,牽着袖子,既有親近,也保持了距離。
這一次,不等莫銘提醒,林然自己就被面前的景象驚呆了。
只是一轉角,走進了樹叢較茂盛的地方,卻像換了一個天地。
空中,地上,樹葉上,草叢裏,到處都是飛舞閃亮的螢火蟲。
仔細看,有的顏色亮,有的顏色黯淡,有的偏綠色,有的偏黃色。
成千上萬個光點散落在一個空間裏,美得如夢似幻。
莫銘掏出手機,說:“我試一試,也許會有驚喜。”
什麽?
林然靜靜看着他的動作。
手機明顯打開了手電筒的APP,選擇調到了閃光的模式,手機的閃光燈不停明明滅滅。
這是要,拍照?
不對,看上去不像。
就在林然滿腦子全是問號,搞不清楚莫銘葫蘆裏賣什麽藥的時候。
她想她看到了奇跡。
或者說,像奇跡一樣的美麗。
即使流螢飛舞,還有很多地方其實很黑,但在莫奈打開手機閃光燈并且有節奏的明滅燈光後,那原本黑暗的地方,竟然也漸漸亮了起來,而且那亮光,竟然像是回應般,似乎也是有節奏的。
身邊環繞飛舞的螢火蟲變得更多了。
林然愣着眼看呆了,吶吶道:
“這是……怎麽回事。”
“是光。”
莫銘很想揉一揉她的頭發,但是忍住了,輕聲解釋道:“那些發亮的螢火蟲,都是雄性,它們以為手機是雌性在發光,所以用光來回應,是在求偶。”
“所以它們……”林然随手撈到一只飛得慢悠悠的螢火蟲,看着它在手指上發散出黃瑩瑩的光:“向我們飛過來,是把我們也當成螢火蟲了嗎?”
“好像是的。”
莫銘輕笑一聲,認可了她的說法。
螢火蟲這種生物,近看其實并不美麗,林然端詳了手上的螢火蟲一會,便放走了它。
然後完全忘卻了原本的恐懼,自己跑開幾米遠在那“哇哦哇哦”的玩的開心。
莫奈只願此刻時間能過得慢一點,暫時凝固都沒關系。
螢火蟲彼此的交流,是用光。
那明明滅滅的光,也許對它們而言,是在說我喜歡你,和我在一起可不可以。
要是人與人之間,交流也如此簡單,心有靈犀該有多好。
那她就會知道,他已經說了很多遍。
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