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呃。”景小樓放下筷子，不知道該怎麽接艾利安這話。

從感性出發，他是想答應的，畢竟最近遇上太多怪事了，而且又是和艾利安兩個人出行，還有比這更甜蜜的事嗎；但從理性出發，他才剛回歸工作沒幾天，再加上旅游肯定要花錢，存款還會繼續減少。（雖然艾利安說他請客，但景小樓還是想自己出一部分）。

“沒關系，小樓，你可以再想想。”艾利安說，“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有些強人所難了，但——”

“噗！”

“……小樓？”

景小樓擺擺手，遮住自己忍不住上翹的嘴角，“抱歉，我只是——我不知道你還會用成語。”

“我會。”艾利安頓了頓，“怎麽了，是我的發音有問題嗎？”

“不，你的發音很标準，但‘強人所難’不是這麽用的。”景小樓說。他眼角帶笑，在餐廳的燈光下好像整個人都被鍍上了一層柔光。

“你沒有強迫我做我做不到或者不願去做的事。”他說。

“是這樣啊。”艾利安了然點頭，“那麽，也就是說——你同意和我一起出去旅游了，對嗎？”

“這個——”景小樓剛剛本是想岔開話題，沒想到選的角度實在不好，被艾利安輕松掰了回來。

“我不知道。”他說，“如果是要慶祝你和出版社談成功的話，我們可以等這周末到市裏的商業中心去，那邊還有游樂場，我想那會很不錯。”

景小樓不喜歡逛商場，也不喜歡去游樂場，但要是艾利安想，他願意陪他去。

“我想你可能搞錯重點了，小樓。”艾利安看過去，眼裏似乎染上了那麽點憂傷，“慶祝不是最主要的，和你一起才是。”

景小樓：！

景小樓很慶幸自己此時此刻手裏沒有拿着筷子，不然他一定會手抖把它們弄到地上去，那樣會發出很明顯的響動，他也會尴尬的想鑽到桌子底下去，而艾利安則會以為他是個笨蛋。

“購物中心和游樂場很棒，但我更希望能去一個我們兩個都開心的地方，比如一座沒什麽人知道，風景很美，周圍很安靜的山裏。”艾利安補充說，“遠離城市，遠離燈光，遠離這裏的一切，只有我們。”

景小樓動搖了，他真的按照艾利安所說的在腦海裏想象出了只有他們兩個的鄉野生活，那簡直美極了。

“——好吧，你說服我了，我沒辦法拒絕你回歸自然的建議。”景小樓抿了抿嘴說。同時，他在心裏盤算自己今年還剩下多少年假可以請。

“那真是太好了。”

“3天。”景小樓緊接着說，“我們可以去玩3天，那意味着不能去太遠的地方——你有什麽想法了嗎？”

“你來選吧，我還不是很了解這裏，而且我更希望你能玩得開心。”艾利安說，“但是——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一起選，這取決于你。”

這也就意味着，景小樓可以自己決定，也可以在拿不定主意的時候尋求幫助，某種意義上來說，景小樓真的很喜歡艾利安這種給足了他選擇的做法。

“好。”他說，“謝謝你。”

“這沒什麽。”艾利安依舊帶着他溫柔的微笑，“你可以慢慢想，我們，不着急。”

……

晚上洗完澡後，景小樓匆匆換上浴袍，一只手胡亂擦着頭發，一只手刷着手機，晃晃悠悠回到床上趴着，他已經把周邊的景點和攻略都看遍了，還是沒有找到合适的。

從旅游發展來看，景小樓所在的這座城市在全國根本排不上號，周邊僅有的幾片山區基本也都被開發得差不多了，大部分景小樓在兒時跟着父母和朋友們去去不少次，到處都是回憶，景小樓不想把和艾利安的時間浪費在悲傷和難過上。

“唉——”

去哪兒好呢？

突然，刷着刷着，一個名叫MeoW生活指南的公衆|號給他推送了一篇文章，剛好是介紹周邊新興景區的。

景小樓不記得什麽時候關注過這樣的公衆|號，他微信裏的聯系人本就少得可憐，但正當他疑惑的時候，文章內容吸引走了他的全部注意。

【……翻龍寨位于兩省交界處，距市167公裏，生态環境極好，可媲美同緯度任何森林。景區由龍躍瀑布、鷹嘴峰、将軍山組成，其中将軍山為極佳日出觀賞點（後附照片）。目前景區還在開發中，僅有一家民宿可供選擇，但條件優越，可選居所均為獨棟別墅，還有人造溫泉可供享用……提前預約可享5折優惠，點擊下方閱讀原文。】

這個看着還不錯。

景小樓把這個名叫翻龍寨的景點劃進了備選名單中，雖然他不是很相信這些公衆|號說的，它們總是為了招攬顧客把景點吹得天花亂墜。但是——景小樓對任何“新興”地區都還算有興趣，因為那通常意味着那裏沒什麽人去。

而且，溫泉哎。

雖然它是人造的，但誰不想在累呼呼地爬完山之後回去就能享受到舒适的溫泉服務呢。

更別說它還有5折優惠。

景小樓越看越覺得這個地方不錯，但此時他心裏還稍微有些顧慮，正當他打算換到浏覽器去搜索一下這個新景點的具體消息時，他看到了公衆|號下面的一張圖片，那讓景小樓幾乎是瞬間着了魔。

圖片上沒什麽了不得的東西，只有一輪被赤色包裹的太陽，那麽美，周圍的一切都染上了鮮活的顏色。

不用想了，就是它了。

不知道要是他和艾利安去了，會是什麽樣的感受……景小樓心怦怦直跳，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有種必須讓艾利安知道的沖動。

于是——

他那麽做了。

景小樓抓起手機跳下床，胡亂穿上拖鞋後，拉開房門，風風火火跑向了走廊盡頭斜對過艾利安的房間。

“艾利安，艾利安！”他有些急切地敲響房門，“我找到了，我找到了我們能去的好地方！”

門開了。

隐藏在人類表象下的怪物漫不經心出現在景小樓眼前：“怎麽了，小樓？”

“我剛發現處景點，很适合我們！”景小樓說。加快的心跳讓他的語速也比平時快了不少，語氣中也帶上了絲雀躍，“你看——這個是新開發的景區，沒什麽人去，有山有水，能看日出，還能泡溫泉……”

他像發現寶藏一樣說着，艾利安聽着，他明知道這會發生，但漸漸地，眼前的一切不知道怎麽的，好像逐漸變了味道。

怪物看過去，黑發青年正揮着手機站在那裏，一改往常的冷漠低沉，眉眼間寫滿了喜悅的味道，這是祂沒有想到的。

小樓，你——

艾利安的漫不經心消失了。他眼也不眨的盯着景小樓看，景小樓還在說着，不停介紹着那個他也才剛剛知道的景區，他說的臉頰發紅，艾利安不禁想起了剛洗完的小番茄，他眼睛也亮亮的，艾利安看着它們，感覺像是宇宙萬物都被容納在裏面，他頭發向四周淩亂翹的着，有一些還濕漉漉的，艾利安忍了又忍，最終放任自己伸手去撥動它們。

“我覺得我們可以……艾利安？”感受到額頭上手指的溫度，景小樓停了下來，他擡頭，有些不解地看向他的房客，“怎麽了？”

艾利安沒有回答。

祂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作為人類的他應該有所行動了，但——祂的眼神始終無法離開景小樓。

他的眼睛，鼻子，嘴唇，頭發，包括下颌還有脖子，再往下，景小樓的睡袍，或許是因為剛剛跑的太匆忙，半邊袖子都掉到了手肘處，另一邊領口也大開着，腰間的帶子也只系了一點，松垮垮的搭在那裏，下面兩條光滑白皙且又細又直的腿若隐若現。

“艾利安？”景小樓歪頭，又問了一遍。

“——不錯。”怪物勉強開口，“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們就選那裏了，呃……你想什麽時候……出發？”

“我想……”真是奇怪了，艾利安很少有這樣發愣的時刻，景小樓邊想着他的問題邊順着艾利安的視線看過去——

然後他就意識到了自己此刻的着裝有多麽不得體。

“啊！”

景小樓臉唰地變紅了，他趕緊低頭拽上袖子穿好睡袍，随後磕磕巴巴說道：“明、明天再，明天我去請年休假，剩、剩下的再、再說……晚安！”

說完，景小樓轉身跑回房間，完全不敢再去看艾利安的眼睛。而因為過于緊張，在進門前他還絆了一跤。狼狽的爬起來之後，景小樓關上門，把自己摔到床上把滾燙的臉埋進被子裏。

沒臉見人了，他想。

而那邊的怪物則花了更久的時間才把自己從有關任務目标的幻影中拽出來，拖着金發男人的僞裝，祂關上門，回到房間裏。

小樓，因為要和他出去旅游，變得不一樣了呢。

怪物按住體內最接近人類心髒的器官，從那裏，祂感受到了久違的，突破新高的，名為快樂的情緒。

這時，鈴聲在安靜的房間裏響起。

“你要求的事都辦好了，你現在應該已經收到反饋了對吧，艾利安。”皮肖塔說，“造個人類景區很容易，但你根本不知道用貓的爪子一點點搞那個見鬼的公衆|號有多難——還有別的要求嗎？”

皮肖塔的電話沖淡了艾利安心中的喜悅。

是啊，小樓他，只是按照祂鋪好的路，一步一步走下去了而已，他的轉變不是因為祂，而是因為計劃。

艾利安輕輕呼出口氣，完美掩蓋了自己的真實情感。

“山羊。”他對電話那頭的皮肖塔說，“再準備一只山羊，我需要它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