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兩天後的早上,景小樓和艾利安準備出發了。
就在出發前的頭一天,景小樓聯系了景區唯一的民宿訂了房間。老板是個很好說話的中年人,把最大的那棟別墅給了他們,而且由于最近是淡季,3個晚上只收了千出頭的價錢。
一切準備就緒,景小樓背着背包,帶着他的小行李箱和貓包來到門口,艾利安已經在那裏等他了,而他帶了兩個足到景小樓腰那麽高的行李箱。
“——你帶了很多東西,艾利安。”景小樓沒想到這個,他以為艾利安會是那種喜歡輕裝上陣的人。當然,這也有可能來自于他對歐洲人的刻板印象。
“多了點,但都是必需品。”艾利安笑笑說,“畢竟我們是去新開發的景區,應急裝備要帶好,還有各種藥品,照明設備,如果你想晚上去看星星,我還帶了帳篷,以及——山裏溫度低,要多帶幾件厚外套,剛剛我聽到你咳嗽了,小樓,所以我多帶了毯子。”
這可真貼心,景小樓沖他感激地笑了笑。
不過——
艾利安不知道的是,沒帶很多外套是景小樓故意的。昨晚他站在櫃子前思索了良久,最終還剩把那些除了拍照好看根本起不到保暖作用的“漂亮的小廢物”們打包塞進了行李箱。
如果他在山裏冷得直打哆嗦,那麽艾利安這樣的紳士肯定會做點什麽,這機會不就有了。說不定他們就能拼接着這個契機合理地……咳咳,對吧。
“對了,小樓。”在把行李箱放進汽車後備箱時,艾利安突然提醒道,“把我送給你的那塊石雕也帶上吧,保佑我們一路平安順利。我知道這更多的是心理作用,但是——還是帶上好。”
景小樓知道歐美那邊普遍信仰上帝,所以他對此沒什麽異議。在回房間拿上石雕把它塞進行李箱後,景小樓跳上了車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貓包放在後排,被固定在寶寶位上。
艾利安系好安全帶:“那麽,我們出發。”
他将定好導航的手機交給景小樓,随後發動車子。伴随着美妙的古典交響樂,他們駛離城市。景小樓看着窗外的景色逐漸由高樓大廈變為鄉間田園,過程中艾利安還利用副駕駛位前方的冷暖風整蠱了景小樓一下。景小樓被吓了一跳,有些嗔怒地看過去。
“我是駕駛員,你最好不要搞小動作,如果不想出事故的話。”艾利安笑着說,這樣明目張膽的‘欺負’景小樓,看來他今天心情很不錯。
景小樓自然不敢對他做什麽,只能在副駕上獨自生悶氣。艾利安悄悄觀察他的反應,景小樓臉上帶着微微紅暈,氣鼓鼓地,正瞪着眼前的出風口洩憤,好像用視線就能狠狠教訓它一樣,和那天晚上是不同的兩種景色,但同樣的美妙。
很快,景小樓報複了回去。
在經過某個漫長的紅綠燈路口時,景小樓看準時機,快速在艾利安放在方向盤上的手背上捏了一把。
這是個毛茸茸且毫無傷害性的報複行為,除了景小樓外沒人會認為他成功了。
艾利安在方向盤上滑了一圈,忍俊不禁道:“你真可愛,小樓。”
景小樓有點不自在地別開眼神,好半天才憋出個小聲反駁來。
“哼,那不意味着我就原諒你了。”他說,“好好開車,這是你僅有的改正機會了。”
艾利安的笑聲和古典樂交相輝映。
然而這一路上并不是總有可愛的好事發生,在路程進行到一半的時候,路過某處農村時,在他們前方的路上,橫躺着一只白貓。
那白貓頭部有血,還沒有凝固,看樣子是才被撞死沒多久。
艾利安本不想讓景小樓注意到這個,但很可惜,在他嘗試轉移景小樓注意之前景小樓就已經看到了。
“……停一會兒吧。”景小樓用外套蓋住後排的貓包,不讓棉球看到這殘忍的一幕,随後小聲淡淡說道,“我去把他移到路邊,總不能留在這兒,讓路過的車一遍一遍碾。”
車停了,景小樓過去,用紙巾包着将那具白貓的屍體挪到了路邊的土地上,艾利安從後備廂拿來了一把短柄鏟子,估計是他口中露營的必備品,這會兒派上了用場。
很快兩人外號了坑,景小樓将白貓放進去,看着泥土一點點掩蓋他的身體,他存在過的痕跡徹底在世界上消失不見。
景小樓輕輕嘆了口氣:“有時候我真希望自己能做點什麽,但是……”
艾利安給了他一個真誠的擁抱,随後拍拍他的後背:“走吧小樓,我們回去。”
兩人上車,繼續旅行。
等他們走遠到看不見的地方,剛剛埋葬白貓的地方,那堆土像是呼吸那樣上下動了動,随後在正中央長出了一朵藍色的小花。
……
餘下的路程中,車上空氣有些凝固。
景小樓努力不讓剛剛的事影響兩人出行的心情,于是他把棉球的貓包拿到了副駕駛位上。隔着透明的包體,棉球把他的小爪子放在景小樓的手指上,景小樓心裏好受了不少。
很快他們到達了景區,民宿老板只露了一面,在進山前給他們指明別墅的方向,景小樓對此頗有怨言。
“怪不得要價便宜。”他抱怨說。
但等艾利安把車開到別墅前,景小樓心裏那點怨言便被驚訝取代了,這別墅比他想的還要大,還要氣派。抛除前後的院子只算房子的面積,景小樓估算它得有超過400平米。
“哇-哦,我感受到了家鄉的味道。”艾利安調侃說,“很有英國鄉村的感覺,只是這院子看上去很久沒人打理了。”
“但總歸物超所值。”景小樓說。
“對——你去到處逛逛吧,小樓。”艾利安活動了下肩膀說道,“我把我們的行李箱搬進去,希望它裏面的樓梯寬敞些。”
“我幫你。”
“不用,搬箱子是最簡單的。”艾利安說着把他的另兩個大箱子拿下來,“可以請你一會兒轉完了到廚房去看看嗎,老板說會給我們準備食材,你看看都有什麽,晚上我做給你吃。別擔心,我帶了各種調料,到時候會讓你大吃一驚的。”
“你還帶了調料?”
“當然。在吃的這方面,我似乎比你更像個本國人。”艾利安說着沖景小樓眨眨眼,随後輕松搬起兩個箱子,“去吧,我們過會兒見。”
景小樓打開貓包将棉球抱出來,一人一貓目送艾利安将箱子搬進去。
“沒有比你爸爸更貼心的人了。”景小樓低頭蹭了蹭貓咪的鼻子,“來吧,棉球,我們去到處看看這裏都有什麽好東西。”
……
幾分鐘後,被景小樓稱為沒人比他更貼心的男人放好行李,拿出那尊石雕,開始四處查看。
皮肖塔确實完美實現了他的要求,只不過有一點——艾利安走進書房,只一個眼神,架子上的路由器就自動扯斷電線停止了工作。
艾利安拿出手機,上面顯示無信號。
随後他輕輕走下樓去,景小樓在花園裏,正和棉球玩泳池的水,艾利安确認後走向一層樓梯間,那裏有道很隐蔽的木門,門框上刻着個不太顯眼的弧形圖案。
就是這裏了。
艾利安操控鎖芯打開了門,裏面是個地下室,只能看到兩、三級臺階,再往下黑漆漆一片。當然了,艾利安是不怕的,他劃了根火柴,就着有限的光亮慢步走了下去。
越往下走,陰暗腐朽的氣味越濃重。
這裏和大部分地下室一樣,雜亂地堆放着各種物品,紙箱子,生鏽的架子,舊皮靴,還有些建築器材。
艾利安終于來到了地下室終于,火柴也燃盡了,整座地下空間陷入了無盡的黑暗。
下一秒,幽冥的紫黑色光亮出現在空中,它們來自艾利安的眼睛。古老的怪物正透過人類僞裝注視着下面的一切。
祂盯着地面,算好尺寸。
“不錯。”怪物輕聲呢喃,随後将石雕擺在了個不怎麽顯眼的位置,“就是這裏了。”
該來的總會來。
突然——
“哇啊啊啊!”景小樓的尖叫聲穿過腐朽的木頭傳進怪物耳朵,艾利安眼神一凜,飛快返回地面。
聲音是從廚房傳來的。
“小樓!”艾利安跑過去,他看到景小樓正面對着冰箱坐在地上,“你怎麽樣?”
景小樓被艾利安攙扶着起身,臉上還帶着受到驚吓的殘留,他嘴唇顫了顫,最終還是用手指向冰箱下層:“你看!”
只見冰箱裏,正中央,擺着一個還殘有血跡的山羊頭。斷口處并不規整,像是被什麽東西生生拽斷的,眼睛還大睜着,被西方民衆稱為惡魔象征的橫道眼死死盯着前方。
難怪小樓會被吓到。
“沒事了,小樓,我在這裏。”艾利安把景小樓抱進懷裏,心裏盤算着怎麽跟‘老板’(也就是皮肖塔)算賬。
感受着檸檬香味的微涼擁抱,景小樓臉又慢慢燒了起來。艾利安的體溫總是這樣,他想,總是涼涼的,讓人感到很舒服。
“……我,我沒那麽膽小,是這個視覺沖擊太強。”他小聲說,“這民宿老板真是的,看到上層的羊排我還在想他竟然肯花錢給我們準備這麽好的食材,然後打開下層我才知道……”
艾利安關上冰箱門:“等下我去把它處理掉,不過小樓——從另一個角度想,剛好我們可以用這個和老板講價,讓他多退點押金不是嗎。”
……
晚餐艾利安做的相當豐盛,至少對景小樓來說是的。他們每人都有檸檬汁配烤小羊排,土豆泥,拌菜,還有咖喱肉湯,搭配一杯香醇的低度數紅葡萄酒。
景小樓甚至有種在高檔餐廳享受私人服務的感覺。
這次的出行截至目前體驗非常好,除了山區裏沒信號外,景小樓想,或許他們應該過幾年再來,那會兒信號塔的修建應該會更完善些。
不過,他們,他和艾利安,存在幾年後的說法嗎?
景小樓胡思亂想着端起酒杯小口抿着紅酒,這時,艾利安說起了他的計劃:“……明天早起我們先去爬鷹嘴峰,讓你适應下這裏的環境,正好到晚上我們回來的時候室內溫泉也準備好了,第二天再去爬另一座山,我們去看日出,第三天早上可以休息休息,之後我們看看周邊,到村子裏去瞧瞧,晚一點就正式啓程出發回家了。”
剛開始景小樓還在認真聽,但很快他的眼神就被對方的嘴唇吸引了,它們看上去顏色很健康,很濕潤,很——很好親吻。
艾利安不是沒有親過他,但那都是禮節性的,在臉頰和額頭上。景小樓多希望他能親在自己嘴唇上,哪怕是……景小樓想,如果艾利安真的要親他,一定會很溫柔,還會指導他,是那種溫柔中帶着主導方強勢味道的類型。
哎呀,想什麽呢。
景小樓被自己幻想中艾利安的吻弄得臉上又泛起了燥熱,他放下已經空了的酒杯,再給自己續上一杯。
對,還有那最後一句。
“……我們啓程出發回家。”
景小樓很喜歡艾利安說回家這個詞,他低頭喝了口紅酒,努力讓自己不要表現得太明顯。
“小樓,小樓?”
艾利安的呼喚聲傳來,景小樓擡頭看過去,眼裏的水潤和迷蒙差點讓艾利安把餐具弄掉。
“你的酒量真的很淺,小樓。”金發的英國人無奈笑笑說,“你臉紅了。”
“嗯哼。”景小樓用兩個可愛的音節給出了回答。所以這才是他覺得艾利安今天非常有吸引力,非常适合接吻的原因嗎,因為在即喝醉了,景小樓想。
“我同意你的安排,艾利安先生。”他一本正經地帶着醉意說,“很好,很棒,謝謝你。”
就連喝醉了酒也不忘道謝,怪物被逗笑了。
“去休息吧,小樓,這裏不用管了,我來收拾。”祂悄悄用觸須撐住景小樓歪倒的身子說。
當然,景小樓肯定不能同意。
他堅持自己只是微醺,在晚餐結束後和艾利安一同收拾了桌子。酒精帶來的麻痹感讓他不總是能很好地拿住盤子,千鈞一發之際,艾利安握住了他的手,控制住了搖搖欲墜的餐盤。
“呃。”景小樓眨眨眼睛,“謝謝你,你真好。”
醉酒狀态下的景小樓對兩人肌膚接觸的反應接近沒有,怪物沖他笑了笑,随後扶着他回到房間。
“先躺一會兒。”艾利安輕聲說,“過會兒水熱了,我叫你,你起來洗個澡,不然明天會頭疼。”
看着眼前男人溫柔的眉眼,景小樓乖巧點了頭。
但接着,正當艾利安要轉身出門時,景小樓突然叫住了他,艾利安回到床前,俯身詢問:“還有什麽,小樓?要我把棉球帶上來嗎?”
“不,我現在不需要棉球。”景小樓看着他的眼睛,認真地說,“我需要的是——”
“什麽?”
艾利安繼續俯身,靠得更近了點,他想聽清景小樓說的是什麽,就在這時,景小樓突然抓住了他的領子,然後把他往過一拉——
“小……”
景小樓睡着了,保持着拽動艾利安領子的姿勢。
而就在一秒前,艾利安被他拉着,嘴唇輕輕碰到了他的,然後擦着唇面,一路來到了他緊閉雙眼的上方。
怪物呆住了。
黑紫色的光再現。
那一瞬,祂險些沒能控制住自己。
奇怪,真奇怪。
怎麽會有這樣的感覺,怪物看着景小樓近在咫尺的睡顏,突然有種顯出原身用觸須把他狠狠卷住送進體內和自己融為一體的暴|虐沖動。
不能再待下去了。
怪物倉皇逃離了房間,他沒有到廚房去,而是徑直來到了那間地下室,本應該被處理到的羊頭赫然擺在中間地上。
深呼吸。
怪物壓住體內深處嘶吼着讓祂停下來的聲音,召喚來皮肖塔準備好的灌裝山羊血,開始在地上進行繪制。
可剛繪制到一半。
“該死的——”
怪物不知道自己怎麽了,為什麽會一直畫不好那個簡單的圖案。在打翻了半罐血液後,怪物離開了地下室。
再過幾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