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Wakey wakey, 再不醒，你就要錯過精彩部分了。”

一陣嘶鳴聲讓景小樓猛地睜開眼睛，他驚慌地向四周看去, 發現自己被放在一把塑料椅子上, 手腳都沒有被綁住，眼睛也能看到, 嘴裏也沒被塞進東西，完完全全是一個自由的狀态。

不過——

蘭利是怪物，他只要站在那裏就足夠威懾景小樓不要亂跑，根本不需要繩子或者其他什麽的。

“你把我帶到什麽地方來了？”景小樓感覺到了寒冷，他往椅子上縮了縮，同時護住自己肩膀。

向四周張望，能發現他現在正身處一個黑洞洞的空曠空間中, 很像是什麽廢棄的工廠，周圍地上散落着一些鋪着防水布的鋼筋, 從生鏽痕跡看, 這裏已經很久沒有人來過了。

又是一聲嘶鳴。

景小樓下意識擡頭看去, 只見怪鳥張開巨大的骨翼朝着他俯沖下來。景小樓閉上了眼, 而就在馬上飛到他面前時，怪鳥落地變成了人形。

“你看看你，吓壞了吧。”蘭利戲谑地彎腰捏住景小樓下巴來回晃了晃，見景小樓還是那副怕得要死的樣子，他不屑地笑笑松開手，“放輕松，我不會讓你死的, 至少在儀式完成前不會。”

景小樓試探着睜開眼睛，他快速看了眼蘭利, 那家夥還是沒有臉的形象，景小樓用力掐自己的手掌，随後又使勁潤潤喉嚨，努力讓自己克服恐懼。

“艾利安呢？”他問。

“嗯——我也不太清楚呢。”蘭利語氣輕快，“不如我們一起去看看。”

說着兩條散發着幽冥藍光的火蛇從他長袍下面鑽出，沒等景小樓反應過來，他就被卷住腰從椅子上拽到了半空。

“走吧。”

有那麽一瞬間，景小樓想到了蜘蛛俠的宿敵章魚博士，那家夥喜歡用後背上的機械臂抓住受害人跟他一起到處走，蘭利和他簡直一模一樣。

在黑暗中走了半分鐘，他們來到一個角落，艾利安不在這兒，但地上、牆壁上到處都是類似血跡的黑色黏稠物。

“Oops，給祂逃了。”蘭利有些可惜地說，“祂不在，我能從你身上找的樂子起碼少一半。”

景小樓松了口氣，雖然他現在也很憤怒艾利安瞞了他很多事，但他仍然關心他。

換個角度想，他生艾利安的氣，想要找他問個明白，找他報仇或者做點什麽狠狠報複他，但這一切至少都得建立在他活着的基礎上。

“我很高興他逃出去了。”景小樓小聲說。

蘭利扭頭看了景小樓一眼。

“別擔心，祂會回來。”他說，“只要我手裏有你，祂就一定會回來。”

“他會狠狠揍你一頓，然後等他救我出去，我再找他解決我們之間的問題。”景小樓發洩樣說道。

“哈！只要祂敢來，我就當着你的面撕開他，再讓他看着我捏碎你。”蘭利說着帶景小樓回到了剛剛的椅子那兒。

借着火蛇的光亮，景小樓看到了旁邊早就畫好的圓形圖案和旁邊的一圈蠟燭，他喉嚨緊了緊。

“你要在那裏用我進行儀式嗎？”景小樓問。

“是的。”蘭利把他放回椅子上，“但在那之前，我還有個問題——”

冰涼的手指順着攀上景小樓的脖子，然後是整個手掌，景小樓偏頭，但蘭利用手指強迫他把頭扭了回來，最後，他鉗住他整個下颌，景小樓被迫擡頭面對那張沒有五官的臉。

“我很好奇，你為什麽會把自己的性命寄托給艾利安。”蘭利嘶嘶說道，他語速緩慢，說起話來像毒蛇吐信，“明明祂想對你做的和我沒有任何區別——難道只是因為那家夥給了你一點點關懷？”

景小樓感覺理智正在一點點消失。“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所以祂沒告訴你。”蘭利的語氣一點點興奮起來，“你不知道！哈哈！祂什麽都沒告訴你！”

“——告訴我什麽？”

“就是這個。”蘭利突然變回怪鳥形态，呼扇着翅膀在景小樓面前，“看着我！”

太近了。

景小樓的耳朵裏被心跳聲充滿，他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怪鳥，看着他頭上翻湧的藍色物質，密密麻麻的眼睛，以及從兩側探出來的，和異形極為相似的利齒，井下搜了幾乎能聞到他喙裏的血腥氣。

“我，蘭利，外神，亦是你們口中的怪物。”變成怪鳥後蘭利的聲音有種詭異的神聖感，“而艾利安，正是我的同族。是的，祂也是怪物。”

景小樓徹底呆住了。

……

“你怎麽活下來的，我明明感知到你消失了，就連我給你的花也壞掉了，而且蘭利也以為你死了，如果——等等，如果你沒死，那家夥是怎麽把艾利安殺了的，還是說艾利安也沒死，祂把我們都算計進去了？”

凱洛斯坐在警局的廢墟裏恢複身體，同時他有幾百個問題想要從皮肖塔那裏得到答案，皮肖塔在他面前走來走去，他現在不再是貍花貓而是一只白貓了。

“我不知道艾利安和蘭利是怎麽回事，但我可以告訴你，我幾乎是死過一次。”白貓甩着尾巴說道，“那天艾利安放我回去後我就知道，不能再在蘭利面前出現，祂會要我的命，所謂我逃了，但祂還是找到了我，就在你和艾利安那個愚蠢的幽暗秘境裏面。”

“你敢說它蠢？你最喜歡的車就在裏面。”

“——那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差點被蘭利殺死在那兒。”皮肖塔翻了個白眼說，“幸好我之前留了個心眼，我在景小樓身上放了個種子，那上面有我的印記。”

“種子？”凱洛斯愣了下，“是我給你用來聯絡的？”

“嗯，對。”白貓跳到他面前，“你把它們用來聯絡，但我發現了別的妙用，把它捏碎再加入自己的血液和力量，就可以重新培養一個身體，而且是介于人類世界和我們世界之間的，瞧，很神奇吧。”

“介于——人類世界和我們世界之間？”凱洛斯重複了一遍，“也就是說，你現在可以用這個身體自由穿梭了是嗎，沒有時間限制，不用怕待久了僞裝壞掉？”

“嗯哼，沒錯。”皮肖塔有點得意的說，“這就是情報販子的好處，樂于嘗試，且總能得到回報，我就像個發明家——不過也得感謝景小樓，如果不是他把這具身體埋起來，我還不能這麽快的培養出來。”

凱洛斯沒太聽懂他在說什麽，不過要是艾利安在，他一下就會明白皮肖塔說的是那只死在路上又被景小樓埋在路邊的貓咪，就在他和景小樓去旅游的那次。

“所以你假死騙過了蘭利。”凱洛斯總結，“但祂說因為吸收了你的力量所以幹掉了艾利安。”

“Yeah，蘭利沒說錯，祂确實吸收了我的力量。”皮肖塔說，“如果不那麽做，我怎麽讓祂相信我死了。”

“那你——”

“我給了祂80%，可能還多。”皮肖塔有些不甘心地嘆了口氣，随後搖搖頭，“但你說蘭利有了我那些就能幹掉艾利安了，呃，至少我是不信的。”

凱洛斯點頭，“你又不是什麽戰鬥人員。”

皮肖塔挑挑眉，給了他一個‘可不是嗎’的眼神。

“那現在——小樓被蘭利帶走，艾利安下落不明，我們該怎麽做？”凱洛斯問。

“你問我啊，怎麽着，不記恨我背叛你了？”皮肖塔諷刺道，“上次見面你還一副要剝我皮的樣子。”

“啧，你死過一次了，還想再死一次是不是？”

面對凱洛斯的威脅，皮肖塔主動認慫，“回到正題，就現在的情況，我的建議——別饞和。”

凱洛斯皺起眉，“為什麽這麽說？”

“之前我以為艾利安和蘭利的想法差不多，都想要通過用景小樓開門獲取力量從而加入神殿成為至高無上者的一員，但現在我不确定了。”皮肖塔收起戲谑認真分析道，“蘭利和艾利安有私仇，祂确實想獲取力量，但比起那個，祂更想虐殺艾利安，而艾利安——我傾向于祂也是假意被蘭利打敗，可祂這麽做的目的，我就猜不到了。所以，這趟渾水，我不打算再參加了，也勸你及時收手。”

“那不可能。”凱洛斯毫不猶豫地拒絕，“祂們那麽做是因為祂們想要那力量，我不是，我需要那力量你懂嗎，眼看就要到手了你現在讓我放棄，我告訴你，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祂才不要放棄力量，只有擁有了絕對的力量，祂才有可能獲得畢生追求的尊重和自由，到時候，再也不會有哪個敢叫他賤種，敢對他動手了。

更何況……

凱洛斯眼神暗了暗，祂不太想承認，但哪個人類，小樓，祂不想讓他死，祂還想見他。

而要讓他在開門後活下來，就只有艾利安知道怎麽做。

“嘿皮肖塔，新交易。”凱洛斯站起身，“幫我救出小樓，找到艾利安，價格随便你開。”

白貓無奈地笑了下，“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他跳到凱洛斯面前，在落地的一瞬間體型暴漲，算上尾巴身長近3米，“早知道不來救你了。”

凱洛斯給了他一個‘sue me’的口型。

“那麽你的價格是——”

“等等等等！”一個不太和諧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交易，一直充當背景的君再野終于按捺不住跳了出來，“你們都在說什麽？什麽神殿，什麽交易，艾利安和那個蘭利又是什麽，這些跟小樓又有什麽關系，為什麽要用他開門？”

凱洛斯和皮肖塔對視一眼。

“抱歉，我忘了這兒還有一個了。”巨型白貓走到君再野身前，一口咬住他的領子把他甩到了自己後背上，“別問那麽多，想救那個人類就跟我們走。”

“你認真的嗎？”凱洛斯問，“我們要帶上他？”

“嗯哼，”皮肖塔隐蔽地笑了笑，“聽我的，我們用的上這家夥。”

……

另一邊的景小樓還處于待機狀态，他怎麽也不敢相信，那個住進他家，跟他擁抱，甚至是接吻的艾利安，竟然也是怪物。

明明說是來保護他的，從怪物們手裏保護他，到頭來，他菜市那個最大的怪物。

一時間，景小樓心裏憤怒憤怒委屈夾雜在一起，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在想他幹嘛要活下去，就這樣吧，他不想再掙紮了。

“所以，怪物是假的，獵人是假的，那個所謂的周期和儀式也是假的。”景小樓癱坐在那裏，自顧自說着。

“我不知道艾利安都跟你說了些什麽，不過——嗯，都是假的。”蘭利得意地在景小樓周圍轉圈，享受着他絕望的味道，“準确的說，我們不是怪物，我們是外神，而且，我們來到地球的時間可比你們這些進化後的人類早的多。”

景小樓聽見了他的話，擡起頭，像個破碎的娃娃那樣了無生氣地看着他。

“很久很久以前，我們來到地球，在這裏，我們建立王朝，有了屬于我們的體系，而你們的祖先，是我們的奴隸。”蘭利傲慢地說道，“相信我，他們過得一點都不痛苦，相反，他們還能得到很多知識。”

“一切都是那麽美好，直到那一天——”

“那些被你們稱為舊日支配者的賤畜們出現，它們聲稱得到了人類的求助，以此為借口攻擊我們。”

嘶鳴聲再次響起，每一聲都包含怒火。

蘭利咬牙切齒繼續說道：“舊日支配者們在我們完全沒有抵抗能力的時候襲擊了我們，把我們趕去另一個空間并封印起來，現在，我們回來了，我們要拿回屬于我們的東西，而你，你就是開門的鑰匙。”

舊日支配者……

景小樓腦子裏閃過一絲亮光，他想起他父親的筆記裏就曾提到過他們要召喚的是舊日支配者。

“那本書！”他睜大眼睛，“那本《死靈之書》，是你！”

“哦不不不不。”蘭利變回人類形象，“那本書不是我們的，那是舊日支配者留給信徒們的玩意，我很這麽說，但是——那東西好像有自己的想法，如果你知道它在哪兒，告訴我，我等不及要毀掉它了。”

不是他們的？

景小樓有點被搞糊塗了。

“……如果那本書不能召喚你們，你們是怎麽出現在人類世界的？”他問。

難道艾利安告訴他的那個所謂的66年周期不是假的？

“Well，這就要提到你父母了。”蘭利伸手頗為憐愛地撫過景小樓臉頰，“你可憐的父母搞錯了召喚陣，在他們第一次試圖召喚舊日支配者真身時出了差錯，所産生的能量撕裂了空間，這就是一切的開始。”

所以，這都是他父母……

景小樓感覺自己快要失去理智了，直到自己生活的世界外還有其他物種是一種難以描述感覺，而發現自己最親近的人是導致這一切的原因，那是更上一個層面的，難以描述的感覺。

“來吧，我親愛的鑰匙。”

蘭利掐住景小樓的脖子把他拽到召喚陣中央，随後揮了揮手，那一圈蠟燭同時亮起藍色的火光。

缺少氧氣帶來的窒息感讓景小樓下意識伸手去抓蘭利的手臂，但那并沒有帶來多大用處，蘭利找好位置，把他丢到地上。

景小樓止不住的咳嗽着。

“跪下。”不給他把氣喘勻的機會，蘭利再次掐住了他的脖子強迫他擡頭，但緊接着蘭利突然停住了，祂深呼吸了一大口，“老天，太香了，真不怪艾利安，再這麽下去，我都要愛上你了。”

眼淚止不住的流出，景小樓眼前模糊一片，“你要把我怎麽樣……”

“能成為鑰匙是你的榮幸，但你太香了，我舍不得你這麽早死掉，所以——”蘭利說着命令兩條火蛇一左一右咬住景小樓的肩膀，“在儀式前，我要先快活快活。”

說着蘭利仰頭，就看見兩條筋肉虬結的口器從他空洞的臉上伸出，像極了異形破體而出時的樣子。

那兩條口器來到了景小樓脖子周圍。

“你要幹什麽！走開，走——”

“放心，不會疼的。”蘭利的口器開始游走，“你只會做幾個噩夢，僅此而……等等，這是吊墜是——”

蘭利伸手抓住了艾利安給景小樓的吊墜。

那一瞬間，就像有什麽東西被激活了那樣，景小樓聽到了心裏傳來的艾利安的聲音，

[……允許我，小樓……給我……]

景小樓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覺，也根本沒去細聽艾利安說了什麽，他知道艾利安騙了他，但在面對絕對的生命威脅時，景小樓還是下意識選擇相信艾利安。

他記得他告訴他的。

于是景小樓說——

[拿去！不管你要什麽，都拿去！我同意！]

只聽見一聲慘叫。

剎那間，紫色的光芒從景小樓脖子上迸發，巨大的能量震飛了周圍的一切，包括蘭利和他惡心的口器。

光芒褪去。

整個廠房被夷為平地，月亮挂在半空。

只見景小樓颔首立于中央，上半身的衣服已經變成了碎片，而在他的皮膚上，一條條紫色流光的豎線圍滿全身。

擡頭，就看見他的眼睛變成了全黑，原本屬于的瞳孔的地方則散發着紫色的光芒。

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了。

“蘭利。”景小樓沒有半點感情地叫了他名字，身上絲毫不見剛剛恐懼的影子，他說：“你剛剛，想對小樓做什麽。”

語氣冰冷，充滿殺意。

正如——

“艾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