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離開之前的告別
離開之前的告別
“布佐尼,親愛的朋友,我要向你告別了。”艾爾柏塔敲響了書房的門。
沉靜的男人,坐在壁爐前的沙發上沉思,他穿着件黑色絨衣,花邊是金絲所繡,綴滿了一溜兒的寶石紐扣,是極致的奢華,襯着蒼白英俊的容顏,越發顯得整個人冷然幽谧。他聞聲扭過頭來。黑眸深邃幽暗,看清來人後,慢慢透出幾分暖意。
“你穿成這樣,是要出去?”艾爾柏塔問。布佐尼從不掩飾他對財富的熱衷,毫不在意的通過服飾配件表現出來。但是今天這一身,還是有些太正式了。但是,很好看。
男人緩慢起身,舉手投足間,如名門熏陶的古老貴族,再沒有之前偶然可見的刻意:“有事嗎?”
“是的。”艾爾柏塔聳了下肩,她一身時下流行的騎裝,褲腳塞在鹿皮靴裏,甚是灑脫,“漁網灑了太久,到了該收一收的時候。”
這兩人雖然知道彼此的過往,卻都沒有幹涉對方的意思,言語間或許會談到正在進行的計劃,但也就如此而已。
他們是很好的朋友,各自背負着仇恨,從未多言一句,但彼此之間心照不宣。
那一夜,失魂落魄的艾爾柏塔被他從海中撈起,狠狠掼在地上。
海風冷的刺骨,米亞被大海吞噬,遠處還有子彈出膛的呼嘯聲,火藥味硬是飄了過來,帶着血腥。
艾爾柏塔的心,被仇恨瘋狂噬咬,幾欲瘋狂。
男人一把扯下女孩腰上的短劍,劍刃“铮”的一聲插在甲板上,寒刃反射着星光:“受不了?劍在這裏。生死随你!”
那把貼身不離的短劍,在眼前晃動,晃出一片片寒芒。
艾爾柏塔擡頭,瞪着眼睛大叫:“你不用激我。”她踉跄着爬起來,悲傷與被羞辱的惱怒,讓她拔出短劍,身影一晃,寒光擱在男人脖頸上,擡起下巴道,“我警告你,別惹我。”
“小丫頭,你還吓不到我!我不介意以後再找機會試試。”男人微微一笑,潔白的牙齒,在夜色中照樣閃亮。
艾爾柏塔咬牙,深吸口氣:“我不會謝你!”
“确實不用。我只是遵從你朋友的委托。”男人沒有躲閃,垂下眼睛,淡淡開口。
“多嘴多舌!”艾爾柏塔冷笑,收起短劍,緊緊握在手中。“我在房間在哪兒!”她兇悍的問,頗有幾分氣勢,很是能吓到人。果然,話一出口,立刻有人領着她就走。
反倒是男人,低低笑了一聲。
艾爾柏塔回頭瞪了他一眼,咬牙切齒道:“布佐尼。你這個混蛋。”
“我可以把這當做恭維嗎?”男人站在甲板上,背影是灑滿了星光的大海。艾爾柏塔無法否認,沉澱在心底的感情,悸動了那麽一剎,也就是這麽一瞬,轉眼就被太重的負擔壓到了最低。
她跟着水手,快步離開。大概是一直緊繃着神經,加上泡了海水,艾爾柏塔夜裏就發起了高燒。幸好船上準備有藥品,船長又是個經驗豐富的,他們在半路的海島上修養了一天,更換了船只,大咧咧的往法國駛去。直到那時,艾爾柏塔才清醒了過來。
夢靥中似乎有雙手握着她,冰冷的手掌,指骨有些烙人,似乎是尾指上的戒指,總是劃到她的掌心。但是,等她醒來的時候,房間空無一人,空氣中漂浮着花香,外面是大片大片火燒雲,暮色如血。
這一場病痛,讓她瘦了很多,夢中恍惚飄離,幾番沉浮,一旦醒來,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見到前來探望的男人時,艾爾柏塔揚眉笑道:“布佐尼,尤蘭德或者是……米亞,有委托你照顧我嗎?”
男人點頭。
“那好,我餓了。還有,我沒住的地方。”艾爾柏塔挑釁似的說,笑起來的模樣,看不出一點兒落難的痕跡。只有眼睛中的堅韌隐忍,說明她确實經歷了一場讓人難以承受的風霜。
就這樣,客人成了永久的房客,只是曾經若有如無的暧昧,擱在仇恨面前,就變的微不足道了。只是到了今天,房客終究要離開。再安逸的地方,也不是德文郡,更不是她的家。
不止一次告訴自己,要過的很好,永遠快樂幸福,可是愛的人都不在身邊,幸福給誰看?
艾爾柏塔神情恍惚了一瞬,就很快清醒,她直視着面前的男人:“布佐尼。你什麽時候動手?”
男人站在陰影中,笑容如惡魔,卻又幹淨如聖者:“等到他們最幸福的時候。”
“這真是好主意。”艾爾柏塔眼睛笑的彎起來,“你瞧,我們又不謀而合了。”
“小姑娘。複仇不是值得驕傲的事情。”布佐尼說。
“但它令人開心,不是嗎?”艾爾柏塔立刻回答。
遠遠站着的兩人相視一笑,心被仇恨煎熬,每一日都不得安息。在這條路途上,有人作伴的感覺,并不算糟糕。這種感情無法形容,卻又遠比友情親密,相信對方也同有所感。
“這真是件幸運的事情。”艾爾柏塔歪了下頭,她感覺自己像是個黑心商人,正和一位吝啬鬼圖謀不軌。
而那位吝啬鬼,只是彎了下腰,坦然的收下贊美。
艾爾柏塔無聲的笑了笑,握住門把手時候,忍不住回頭道:“你又不是小孩,別那麽挑食。希望若幹年後見面,你還沒被餓死。”她的視線,在男人的尾戒上停留了短短一瞬後,收回目光,轉身大步離開。
房間中失去了一直以來的房客,瞬間冷清下來。
布佐尼快步走到窗前,撫摸着摸着尾指上的戒指,靜靜等待着馬車載着那人離開,走向屬于她的命運。
這一次分別,不知何時才會見面?但總不會等的太久,因為他的耐心,已經快到盡頭。還有一些事情需要做,但是很快,他會回到巴黎,取回那些人拖欠他的東西。
“爵爺。馬車已經準備好了。”門外傳來仆人的敲門聲。
布佐尼沉默了一會兒,少見的嘆了口氣:“告訴他,聚會取消。今天我不想出去,把晚餐端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