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Chapter37.安德廖沙三

Chapter 37.安德廖沙三

不緊不慢地走上樓梯,盡管我的大腦裏滿是雜亂的思緒,但依然熟門熟路走入自己的房間。

房間裏保持着我搬出去時的樣子,沒有灰塵,也沒有刻意收拾過的痕跡。安德烈很用心的管理這個房間,殘留的令我放松的氣息,床頭還放着随手翻到一半的書,看上去房間的主人還住在這裏一般。

我放松地坐在軟椅上。兩個小時的車程,尋找弗洛夏花費幾乎一整個下午的時光,現在,我有些疲憊。

又有壓制不下的興奮。

回想起剛才弗洛夏滿臉的驚訝,我忍不住吃吃笑起來。

“主啊,這可真是漫長的一天。我現在要去休息了,今天可太累了。弗洛夏,明天要早早起床,我在餐廳等你。如果你太晚起床,我可是會做那個去叫你起床的人。”

根本是臨時想到的一句話,我需要時間和她相處。她聽到我的話時表現得吃驚極了,看向索菲亞的眼神裏都沒都帶上了求救的意味。

我不擔心謊言會被戳破,索菲亞會給弗洛夏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如我所說,她是一個優秀的馬爾金夫人,我們之間不需要有默契,索菲亞明白她該怎麽做。

我沒有想到的是,索菲亞和弗洛夏的感情比我所知道的要親密很多。以前聽說過弗洛夏的母親莉莉娅與索菲亞的關系并不融洽,照理說,她去中國接回這個孩子本就說不通,怎麽會這麽緊張弗洛夏。

我無所謂地搖搖頭,人類的情感可不像弗洛夏的情緒那麽好猜。

我勾起嘴角,從抽屜裏取出一張照片,撫摸着被相框粗暴地擠壓得皺皺巴巴的照片。

“噗呲~”難以平息的喜悅沖擊,我笑出了聲。

第二天一早,我坐在桌邊,難得和父親一起用餐。我饒有興趣的盯着盤子裏的魚肉,用叉子順着紋理滑動。我沒有什麽食欲,将注意力放在早餐上就能忽略平和的安靜。

我本來已經習慣于餐桌上的氣氛,現在看來,人是有惰性的,待在舒服的環境裏,時間久了,在束縛之下形成的規則會被身體漸漸無視。

情況當弗洛夏慌慌張張跑下樓梯時明顯好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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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誇張的清晨叫醒服務果然得到了弗洛夏無情的漠視,她乖巧地應下父親的問候,迅速遛進索菲亞身邊的位子。

弗洛夏剛一坐下,眼珠子咕嚕咕嚕在我與父親身上打轉,在她自以為的遮蔽之下。我不躲不閃,任她打量。

她似乎在比較我與父親的外貌,一下子睜大眼睛,一下子又若有所思地點頭。

餐桌上誰也沒有點破弗洛夏孩子氣的舉動,她十三歲了,正是會對不遮不掩表達出好奇心的時刻。

索菲亞展現了從未有過的中年婦女式唠叨,幾乎喋喋不休地叮囑弗洛夏出門的注意事項。

比起弗洛夏,索菲亞實際上更想叮囑我,但她保持了一貫的作風,沒有越矩半分。她沒有适合對我說教的身份,即使我現在并不在意這一點。

弗洛夏匆忙地舀着圓盤裏的粥,一邊回應索菲亞的關心。偶爾擡頭趁我不注意瞄了我幾眼,等我轉頭看她時,她又把頭轉回去了。

我索性讓仆人撤走餐點,換上清淡的咖啡,看着弗洛夏有些手忙腳亂的模樣。

說來也奇怪。雖然弗洛夏年紀還小,但索菲亞未免太過緊張她。不和其他同齡人比,她幾乎沒有出過門這件事情也讓我很不可思議。

也許,她真的比較特殊,和其他小孩子不一樣。

咖啡的香味萦繞在鼻尖,對面的弗洛夏低着頭一小口一小口吃着飯,飯不會到塞滿口腔的程度,但速度很快,沒有停歇。

看上去,比昨天好了一些。

黃昏的樹林裏光線暗淡,離開森林後早已日落,我沒來得及仔細觀察過弗洛夏,當然,我難于明說的心情選擇性的忽視的眼前的小女孩,更多的注意力被分散到了回憶裏。

昨晚回到房間時,我才想起來,明亮的大廳裏她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對勁。

模糊的印象中,瘦小的身材,卷曲的長發,精致的小臉。沒有異常的情況,就是沒有生氣,像猛地灌下幾瓶伏特加後熬夜很久的人,蒼白中印刻深深的疲憊。

現在正努力解決早餐的弗洛夏比昨天多了一絲精神,雖然和健康活潑搭不上什麽邊,起碼死氣沉沉的感覺不見了。

我放下咖啡杯,“我先去開車,吃完了就快出來。”和父親一起離開餐桌,他走向書房,我轉向車庫。

西伯利亞的寒氣不經歷海洋的阻隔,尖銳的突破山脈的防線,憤怒的開始咆哮。風沉重的拍打着車窗,帶着幾分劍拔弩張的氣勢。

“你不想去學校嗎?”,我試探性地詢問。

也許弗洛夏狀态不好的原因是這個。

“就像社交恐懼症那樣,像那樣!”糾結了很久的弗洛夏像是終于找到了答案一樣,脫口而出。

社交恐懼症嗎?我啞言失笑,真是很符合弗洛夏的形象呀,我出口安慰她:“親愛的弗洛夏小姐,如果您正因為這些無足輕重的的問題而苦惱,實在是大可不必。”

弗洛夏:“為什麽?”

弗洛夏的疑惑實實在在地寫在臉上,好吧,我在心中長嘆口氣。

雖然收養了弗洛夏,但索菲亞顯然并不是一個合格的監護人,她沒有告訴弗洛夏有關我們的一切。

因為對象是弗洛夏,一個對我們的世界懵懂無知,像是新生兒的小姑娘,我不介意付出所有的耐心成為她的指導者。

我盡量使用簡單的詞彙,避開複雜的細節和時間線,對于貴族也只是大概的區分,沒有告訴她詳細的劃分,對于小孩子來說,龐雜的姓氏關聯需要慢慢理解。

溫涼的劃過喉嚨,我确信我的講述應該不難明白:“你大概懂了嗎?”

弗洛夏窩在座椅裏,她瘦小地似乎能夠陷進去。沉默了許久,她緩緩出聲“人,真的會因為出身被區分嗎?有的人生而高貴,有的人生來貧賤?”

這番話似乎不會從一個小孩子口中說出來,我吃驚地看向弗洛夏,她的目光停留在窗外被狂風吹得東倒西歪的樹枝上,小小的窗戶定格出一幀幀頑強不息的曲線。

我沒有多加思考就說出了答案。

這個問題在俄羅斯的現代社會幾乎是每一個平民都會有的疑問,我們接受的教育要求我們能夠輕松面對質疑與攻擊。

無所謂答案真心與否,除了這個版本,還有其他不同,卻又無可挑剔的回答。只是我認為,弗洛夏也許更能接受這幅說辭。

其實問題本身毫無意義,平民們也不并不在意是否生來貧賤,他們更在意為什麽有人能夠生而高貴,如果我們都從泥土裏爬出來,不分高下,那麽就不會有人抱怨自己的出身了。

所謂的不公平,僅僅是貪心而已。

車子裏的并不是全然的沉默,弗洛夏歪着頭靠在窗戶上,她沒有焦距的雙眼伴着輕輕淺淺的呼吸,陷入思索。

我輕舒一口氣,緊盯着眼前筆直空曠的,看不見盡頭的道路。

我該去正視,我有意無意一直在無視的問題。

從第一次遇見,我就知道弗洛夏,她是不同世界的人。

不是索菲亞的侄女,不是混血,不叫弗洛夏。她是我的妹妹,在思念裏長大的妹妹。

即使是比巧合還要奇妙的巧合,我也寧願相信,這是命運裏的注定。

但弗洛夏和我們不是一個世界裏的人。

我們在約束與繁冗的禮儀規則裏長大,即使是放浪形骸的尤拉,也有他不可觸碰的底線。我們本身就是時代獨特的産物,既有現代文明的平易近人,有保留了古老的自視甚高。

或者說,為了我們的目的,在表面上放低姿态,內裏依然高高在上。

弗洛夏在xx 國長大,索菲亞說她沒有上過學,全靠別墅裏豐富的藏書去了解外面的世界。

沒有階級的桎梏,在自由中成長。

我寧願去這樣理解她。

像一幅栩栩如生的人物肖像,漸漸變得真實,脫離二維的紙張,變得真實立體。

她很安靜,模樣與我的想象不差分毫,但突然掙脫了相似的違和感,與妹妹保持距離,清晰地劃出界限。

她是弗洛夏。

不是我見過的任何一類人,她沉靜的側臉被陰影覆蓋,消失,再次覆蓋,飄忽的雙眸一陣風來,一陣風去,攪碎了一池波光粼粼。

我開始懷疑,索菲亞将弗洛夏保護起來的理由,我抓緊方向盤。

她是我的妹妹,也是弗洛夏,她會進入我們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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