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說“愛你”這種話的确讓人緊張,無論胸中是如何的豪情萬千,一門心思只想把自己的全部人生都押上去。
可話一出口,還是盡可能放柔、放輕,像是怕驚擾了眼前人。
辛喬說完以後,周琨钰挑了一下唇角。
該死。辛喬微蜷了下指尖,為什麽她會緊張到想要逃。
她明明是面對生死攸關的炸彈也不怕的排爆手不是麽。
然後她想明白了,因為炸彈是已知,X射線透視儀幫她了解炸彈內部的每一處構造。
而面對周琨钰是未知,她未能做到知己知彼,她還沒看透周琨钰,就忙不疊押上全部的人生。
她知道周琨钰對她有感情,但其實她并不确信,這些感情到底是否足以周琨钰為她堅定的踏出那一步。
周琨钰微翕了下唇瓣,喚她的名字:“辛喬。”
辛喬心裏慌得過分。
她其實挺怕周琨钰用這種鄭重其事的語調喚她。
因為她記得她媽離開前,就用這種語調喚過她。
好像無論何種性格的人,離別當前,總會顯出一種格外的鄭重。
周琨钰到底還是覺得不行麽?周琨钰到底還是要拒絕她麽?
辛喬用力攥着自己的指尖,嗓子幹到迫切的想要喝一口水,可山上哪來的水呢,她又發現自己緊張到更加想逃,拔腿就走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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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沒有。
她就是坦坦蕩蕩站在這裏,如若愛是沉默沖鋒的戰場,那麽死也讓她死在這裏。
清醒的、明白的、不留遺憾的,去面對周琨钰的一個答案。
周琨钰問:“為什麽愛我?”
辛喬愣了下。
這個問題好像有很多答案。
愛周琨钰端莊之下的妖嬈。
愛周琨钰殘酷之下的溫柔。
愛周琨钰熱鬧之下的落寞。
可到頭來,辛喬給出的答案是:“因為,你是你。”
周琨钰看着月輝掉進辛喬的雙眼,黑白分明的眸子,灼灼閃亮得驚人。
她拖着辛喬的手走到一棵樹下,在樹冠的一片遮掩下,她身上白色的大衣連同她皎然的臉,化作唯一一抹亮色。
她靠在樹幹上,整個身子就顯出嬌軟。
“過來。”她叫辛喬:“吻我。”
辛喬心裏一跳:“什麽意思?”
“傻了你?”周琨钰輕輕含笑,那張端秀的臉透出骨相裏的媚态:“我讓你吻我,你說是什麽意思?”
辛喬:“我想聽你自己親口說。”
“好。”周琨钰的語氣有一絲絲縱許。
舌尖蜷了蜷,調子輕柔的,在一陣春日的夜風中,說出了她此生最瘋的三個字:“在一起。”
“我的意思是,我們,在一起。”
辛喬笑了,抿了抿唇,爾後止不住的又笑了,笑容從抿緊的唇角裏溢出來。
她湊過去,卻被周琨钰伸手捧住她下巴,掌握了主動權。
周琨钰的吻一開始是輕輕的,柔軟的唇瓣輕碰在她唇上。漸漸的,周琨钰開始輕吮她唇角,帶來春夜般的潤意。
接着探出舌頭,撬開她唇齒。
那是一個熱烈的、毫無保留的吻。兩人的唇舌像春天的藤蔓,帶着強大的欲念生長,為了汲取更旺盛的生命力一般,與彼此緊緊的糾葛在一起,好像就要這樣彼此共生,融進日升月落的光作為粘合劑,再也不分開一樣。
辛喬的呼吸被風吹亂,伸手抱緊了周琨钰。
山頂的風是冷的,而懷中的人是溫軟的,像一顆小小的火種落進冬日幹枯的草原。
其實接吻讓周琨钰緊張。
她更習慣勾着辛喬、誘着辛喬,讓辛喬對自己上下其手。
對她這樣的人來說,欲念總比感情更容易應對。
可她被今晚的辛喬打動了。
辛喬沒有混沌,沒有暧昧,所有奔湧的暗流沖破桎梏,變成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兩個字——“愛你”。
周琨钰應該要拒絕的,就像她的理智一直在冷眼旁觀,告訴她怎樣走一條更順遂也更容易的路。
可辛喬擲地有聲的兩個字,反複鼓噪着她耳膜——“愛你”。
所以周琨钰覺得自己,大概在發瘋。
不要任何欲念,她想跟辛喬熾烈的、誠摯的、毫無任何保留的、接吻。
辛喬嘴裏是淡淡的薄荷味,而她嘴裏是帶點清澀之氣的淡香。兩股涼涼的味道交織在一起,又被溫熱的唇瓣捂熱。
她的舌頭再次探入辛喬嘴裏,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兩人都有些呼吸不暢,才放開。
辛喬第一次知道接吻可以這樣久,還令人意猶未盡。
周琨钰一張臉近在她眼前,嘴唇紅潤潤的,也許還略有些腫,眼底是濕軟的水光,像即将吹起的春風一樣看着她。
辛喬很難描述那一刻自己的感覺,只覺得自己的渾身倔勁被這樣的春風軟化。
她垂頭靠在周琨钰肩頭,喁喁吐出一句話。
周琨钰沒聽清:“什麽?”
辛喬的額頭貼着她頸間最薄的那一層皮膚,感受她血管輕微的跳動,低聲重複了一遍:
“我好像。”
“比我以為的還要更愛你。”
夜風吹起周琨钰的長發,與那幾個字一起輕柔撫弄她耳垂。
周琨钰閉了閉眼。
這是她第一次直面如此直白的、清晰的、不加任何遮掩的,感情。
下山的時候,周琨钰問:“我送你回去?”
辛喬猶豫了一下:“好。”
周琨钰知道她猶豫什麽,逗她:“辛隊終于願意接受奢侈的腐化了。”
辛喬搖頭:“不。”
“只是想跟你多待一會兒。”
周琨钰把車鑰匙抛給辛喬:“那,你來開好麽?”
辛喬在空中穩穩接住:“為什麽?”
周琨钰挑了挑眉尾:“吻得腿軟。”
辛喬:……
她經過方才那番“奮勇”告白,現在後知後覺害羞到腳趾摳緊。可周琨钰好像還是那個周琨钰,端雅溫柔的外表之下,什麽虎狼之詞都敢往外說。
辛喬問:“不怕我把你車給蹭壞了?”
周琨钰聳了下肩:“蹭壞了就修呗。”
辛喬坐進駕駛座:“這座椅怎麽調?”
周琨钰告訴她。
辛喬:“那我可真開了。”
周琨钰輕快的點頭:“好,畢竟我現在踩不動剎車。”
辛喬發動車子,開了一段,昏黃的路燈燈光灑下,周琨钰把車窗打開一條縫,光線便暖金一樣混着風鑽進來。
風還是涼的,可隐隐有了春天的味道。
周琨钰問辛喬:“冷麽?”
辛喬搖頭。
周琨钰又把車窗開得略大了一點,鑽進來的風拂着她的長發。
她的烏發本來束在腦後,可随着夜風把發絲越吹越亂,她索性把皮筋摘下來綁在手腕上。
辛喬看一眼,她濃密的長發在風中翩飛,一陣淩亂中嘴角的笑意透出來。
在一陣突然濃烈的洗發水香氣裏,辛喬問:“你笑什麽呢?”
周琨钰笑着搖搖頭。
她自己開車如她的性格,是平穩的類型。更不用說周家用慣的那些司機,都是按周承軒的習慣磨出來的,開車四平八穩極了。
而辛喬開車不一樣,她打開窗,灌進來的風帶來解開鐐鎖般的快意。
辛喬問周琨钰:“是我先送你,還是你先送我?”
周琨钰揚揚唇:“我送你吧,我緩一會兒腿不軟了,就自己開車回去了。”
辛喬便先把車開回了舊筒子樓。
還好周琨钰今晚沒叫她去自己公寓,畢竟她還沒學好技術是吧。
她把車停在街口,問周琨钰:“你自己開回去沒問題麽?”
周琨钰帶着慵懶調子點了下頭,柔潤的紅唇還帶着剛剛熱吻過的妩意。
辛喬解開安全帶:“那我先回去了,你開車小心。”
“嗯。”
戀愛中的人吶,真是很矛盾的。
辛喬方才那一路,連多看周琨钰一眼都不好意思,這會兒下了車,又抓心撓肝的舍不得分開。
她正往窄街深處走着,走在初春的夜裏,走在暖黃的光影中,忽而鞋尖一轉,調頭快步向窄街口走去,快到她發現自己幾乎是想用跑的。
其實她不用急,因為周琨钰換到駕駛座以後,車還安安穩穩停在那裏,沒開走。
她勻了勻自己的呼吸,走過去,勾下腰,從降下的車窗望着周琨钰那雙清潤的眼:“我想起剛才忘記跟你說了。”
“那個,晚安。”
周琨钰笑了,纖柔的指尖又勾了勾自己的額發:“嗯,晚安。”
辛喬抿了下唇,再次調頭往窄街深處的舊筒子樓走去。
好煩啊!周琨钰那麽聰明,肯定瞧出她這麽別扭,剛才不是忘了,是特意沒說那句晚安。
就為了調頭回去,多看一眼她放在心尖上供奉的人,在夜色裏笑起來的模樣。
好煩啊,可是,也好開心啊。
辛喬彎着嘴角,又擡手摸了摸自己的唇。
原來周琨钰的雙唇真的那樣軟,吻上去,與她肖想過的一模一樣。
接下來的一周,周琨钰格外忙,兩人沒有見面的機會。
辛喬覺得這樣也好,因為她也挺忙的,除了忙工作忙訓練,晚上還要忙着學習技術。
做賊似的,等辛木回房睡了以後才敢打開電腦,即便塞着耳機,聲音也只敢開得特別低。
合上電腦,她看向自己纖長的手指。
應該還是挺巧的對吧。
畢竟這是排爆員的手呢。
這周因為龔遠換班帶他奶奶去醫院看診,所以辛喬還是周日輪休,那麽也就是說,剛剛在一起的兩人,周日肯定會見面的對吧。
結果到了周六,周琨钰那邊還沒開口約她。
辛喬當然知道周琨钰忙,可她心裏又有點小別扭。
你不急是吧,那我也不主動,就等着看你什麽時候跟我開口。
進入一段感情大約就是這樣,誠惶誠恐把自己全部籌碼押進去,表面再怎麽篤然,心裏還是小小的怕。
所以生出許多的心思,與其說是跟對方較勁,不如說是同自己較勁。
比如莫名其妙的規定一段時間,辛喬一大早晨跑完回來,看了看手機時間,就定在八點半吧,她就要看看,周琨钰會不會在八點半之前主動聯系她。
好像聯系了,就能說明周琨钰更在意她似的。
這想法毫無道理,可辛喬樂此不疲。
她回家後先是洗了個澡,又回房壓了壓腿,再看一眼手機時間,剛剛好跳到八點二十九分。
她坐到床畔,就那麽把手機捏在手裏,在心裏開始計秒:一、二、三……
在将要數到六十的時候,她告訴自己,周琨钰不打來也沒有什麽的,周琨钰這一周太忙,說不定根本還在睡。
垂了垂睫毛,在心裏默默把最後三個數字數完:五八,五九,六十。
正巧數到六十時。
手機忽地震動起來。
辛喬幾乎下意識阖上眼,不敢去看。
緩了兩秒心跳,才把眼睛張開來,屏幕上顯示着一個單字——“煙”。
真是周琨钰打來的。
辛喬很難描述這些巧合帶給她的震撼。
就像聖誕節那天,她站在窗口,用指尖在掌心裏勻速的敲了六十下,周琨钰居然真的回來了。
就像今天,她坐在床畔,在心裏默默數到六十秒,周琨钰居然真的打電話來了。
她把手機接起來:“喂。”
周琨钰的聲音帶一點晨起的啞:“我剛醒。”
這把剛睡醒的嗓音透着一種溫軟的朦胧,跟夜裏刻意壓低的暗啞相比又是另一種引誘。辛喬心裏一跳,忽然想看周琨钰這一刻的睡顏。
嘴上卻只是說:“哦。”
但她那點藏不住的笑意,被周琨钰敏銳的捕捉到:“你笑什麽?”
“沒什麽。”辛喬忍不住繼續笑着,但不想告訴周琨钰原因。
這些巧合說起來有點傻,都是她獨家私藏的秘密,連周琨钰也不說。
周琨钰問:“我今天不用去醫院,你要不要帶木木到我公寓做飯?”
“帶……木木啊?”
“……不帶木木嗎?”
辛喬又一次彎了唇,應下來:“那我收拾一下,一會兒帶木木過來。”
“能稍微早一點麽?”
“多早?”
周琨钰那邊靜了一瞬。清晨寂寥,其實能略略聽聞周琨钰貼在手機邊的吐息,這會兒吐息倏然離遠了一陣,又貼回來:“一小時零兩分鐘。”
辛喬愣了下:“這麽精确?”
周琨钰在電話那端說:“我看了眼導航,從老宅開車去我公寓大約需要四十二分鐘,另給我二十分鐘洗漱換衣服,足夠了。”
辛喬發現人的一顆心,是可以很硬又很軟的。
在面對生活揮過來的刀劍時,可以負隅頑抗很多年。
在聽到這過分精确的“一小時零兩分鐘”時,又可以很輕易的化成一灘水。
她問周琨钰:“你不吃早飯麽?”
“你給我帶吧。”周琨钰忖了忖:“就上次那家的豆漿油條,味道不錯。”
“那油條加了明礬的,普通人都介意,你這個醫生倒是一點不介意。”
周琨钰拖着慵懶調子:“人生苦短,我要快樂。”
人生能自我掌控的部分實在不多,從前她口腹的欲念,現在她對感情的貪婪,都是如此。
挂了電話,辛喬拉開房門去找客廳裏讀英語的辛木:“今天跟我一起去她家麽?”
辛木明知故問:“誰啊?”
辛喬瞥她一眼。
辛木嘻嘻笑,又轉為正色:“帶我一起去啊?”
“不帶你……麽?”辛喬眼神在她臉上停了會兒。
辛木與她暗暗用眼神交鋒:“你覺得呢?”
辛喬伸手拉了一下她的馬尾:“趕緊收拾東西。”
“啊!”辛木捂着頭故意呼痛,唇角翹起來。
就知道這個家沒她得散!也不知她那不争氣的姐,到底告白了沒有。
辛木收好書包跟辛喬一同出門,為着要給周琨钰帶早飯,今日要做的菜便是在她們家街口的小菜市一并買好,不是有機,但也水靈靈的新鮮。
周琨钰已提前通知門崗了,很順利的放行,乘電梯上樓,摁響門鈴。
因她們去買菜耽誤了些時間,周琨钰已經到了。
周琨钰一打開門,一根小臂長的油條怼到她面前,外加一杯豆漿。辛喬說:“拎了一路,好傻。”
她笑着道謝:“辛苦了。”
辛喬一臉淡漠的點點頭。
換了鞋,把手裏拎的菜去廚房放下。辛木悄悄跟周琨钰說:“你別聽我老姐嘴硬,其實她守在攤口,讓老板給你現炸的呢,又把袋子敞了一路怕把油條捂軟不脆了,偏偏嘴上那麽說,真是臭脾氣。”
周琨钰眨眨眼:“對,臭脾氣。”
她問辛木:“今天有作業麽?”
“早做完了,不過我打算自己再刷幾套卷子。”她指指書包:“都帶來了。”
正好這時辛喬從廚房轉出來:“你休息會兒,下午再做題吧,你這周真的太累了。”
周琨钰于是提議:“上午我們一起拼樂高怎麽樣?”
辛木有點意外:“你喜歡樂高?”
周琨钰看上去着實不像會喜歡樂高的那種人。
“也談不上喜歡。”周琨钰一邊答她,一邊去立櫃裏翻找:“是去年慈睦的年會抽獎,當時郁溪工程師的新項目不是很火麽?人事便買了航空主題的樂高。”
“找到了。”她端出一只不小的紙盒來:“我一直放在這兒,也沒拼過。”
三人圍坐到茶幾邊,長毛地毯茸茸的,很适合乍暖還寒的季節。周琨钰把所有零部件都倒出來,三人便開始協同作戰。
辛喬第一次發現,她也有耐心耗盡的時候。
她向來是很有耐心的人。對待排爆,對待生活,還有以前對待辛木的病,加上後來對待周琨钰,樁樁件件,由不得她不耐心。
可為什麽連拼樂高也需要這麽多耐心啊?
辛喬把手裏兩個模塊扔回茶幾:“不拼了。”
辛木瞥她姐一眼,知道她姐這會兒有點炸毛。
真的,街坊鄰居都誇她姐多成熟多優秀。其實她姐那些炸毛小狗的時候,她都能看出來。
她姐其實挺容易生氣的。跟不夠快的菜刀生氣,跟不好用的微波爐生氣,跟轟轟作響的洗衣機生氣。
辛木又覺得有點好笑,誰能治治她姐這脾氣啊。
這時茶幾下,周琨钰脫了拖鞋的足尖,似河畔柔潤潤的蒿草,輕輕一晃,抵了抵辛喬的小腿。
辛喬:“……吧?”
辛木又瞥她一眼。
辛喬解釋:“我剛才那是個疑問句,問自己說不拼了吧?但勇于克服困難的精神讓我回答自己,拼下去。”
辛木實在沒忍住,趴下,把臉埋進自己的臂彎裏。
噗。噗哈哈哈哈哈。
她姐以往每每怎麽收拾她來着?怎麽教育她來着?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回,不信擡頭看,蒼天饒過誰。
不過這兩人到底在一起了沒啊?辛木忍了笑,把臉從臂彎裏擡起來,重新拿起一個模塊,心裏泛着嘀咕。
這時周琨钰看了眼自己的水杯,喝空了,又看了眼辛喬的水杯裏還有,于是很自然的端起抿了口。
辛木愣了。
脫口問出:“你們倆在一起啦?”
一陣驚人的靜默。
辛木有點懊惱,她是不是嘴太快了啊?這要是兩人還沒捅破窗戶紙,她這麽一問多不好。
然而辛喬低頭把手裏兩個模塊湊了湊,好像不搭,換了塊,又湊了湊,在做這一切的同時,嘴裏好似很不經意的:“嗯。”
辛木一下子眼都瞪圓了,又去看周琨钰。
周琨钰勾着纖白頸項,對付着手裏的兩個模塊,心無旁骛的模樣。
搞什麽啊!這兩人原來早就在一起了,幹嘛不告訴她啊?她可是為這個家操碎了心。難不成還害羞?也太純愛戰士了吧!
辛木心想,搞不好這兩個人,連手都還沒牽過吧。
十四歲單純的小姑娘,當然是不知道辛喬電腦裏所藏的那些教程的。
一上午的奮戰大概完成了三分之一,周琨钰暫且把樂高收起來。辛喬去做飯,照例是簡單家常菜,落胃卻熨帖。
下午,辛木從書包裏拿出卷子:“我必須得刷會兒題。”不能一直陪這倆談戀愛的玩物喪志。
“好啊。”周琨钰輕輕攬一下她的肩:“把餐桌收拾出來,這兒視野好,我也看會兒書。”
又問辛喬:“你幹嘛呢?”
辛喬:“你們不用管我。”
她也有大量的理論書要看,但不會當着辛木的面,怕被辛木知道了她其實是排爆手。
周琨钰攤開書和辛木一起坐在餐桌邊,不需要白大褂加持,她專業起來的樣子很迷人。
辛喬站到露臺,向外遠眺。
今天并不是什麽好天氣,天灰蒙蒙的,雲一團團低低的墜在枝頭,像是要把枝桠壓彎。
可辛喬盯着細瞧了會兒,發現枝桠是不肯屈服的,上面已抽出一顆一顆的新芽,帶着茁壯而頑強的生命力,以一種不管不顧的姿态把那厚厚的雲層往上頂。
旁人都說春天是溫柔的,辛喬卻在不經意間,發現了春天莽撞、活潑的一面。
這并非因為她今天的觀察力特別出衆,而是因為她今天站在這裏,用一刻的閑暇讓自己透口氣。
以前她是沒有的,她忙于掙錢、忙于排爆、忙于照顧辛木,走路都匆匆低着頭,甚至于很久都沒擡眸去看一眼周遭。
她轉了個身,靠在欄杆上向客廳裏望去。
辛木正背對着她專心刷卷子,頭埋得很低,而周琨钰坐在辛木對面,剛好是面向着露臺的。
在辛喬轉回身來的時候,她剛好擡起頭,兩人一個對視,辛喬就笑了。
笑完之後,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順手從口袋裏摸了根煙出來。
周琨钰說過很多次不介意她在公寓抽煙,可她這會兒卻把煙夾在指間,也沒點火,對着周琨钰指指自己的頭,又指指辛木。
周琨钰湊過去溫聲跟辛木說了句什麽,辛木就把頭擡高了。
辛喬又笑了。
她發現自己的笑變多了,也不再是以前那種吊着唇角的冷笑。
還有,她發現自己真變得不喜歡抽煙了,這會兒煙夾在指間根本不想點,心裏的麻木已不需要煙霧嗆進肺裏的撕裂感來刺激了。
她忽然意識到,或許她之前并非真的連一刻閑暇都沒有,她只是缺少那顆去捕捉閑暇的心。
與周琨钰在一起這件事,像把她的頭從潛了太久的水底拉出來,拍拍她的臉說:來,透口氣,其實生活沒那麽糟。
她望着客廳,發現辛木仰臉跟周琨钰說了句什麽。
周琨钰陪辛木走到沙發邊,辛木拖了脫鞋躺上去,周琨钰拿了個靠墊給她枕着,又去卧室拿了張毯子,展開來搭在她身上。
辛喬猜到,辛木應該是太累了,新學期馬上要開始,再一個學期就升初三了,她給自己的壓力不小。
待辛木睡熟後,坐回餐桌邊看書的周琨钰,撫了下好似發酸的後頸,站起來,一個人往卧室方向走去。
也沒叫辛喬。
辛喬輕手輕腳的跟過去,路過熟睡的辛木,推開了卧室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