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南都亂（三）
南都亂（三）
繁星隐去，暗色天幕中月入當空。
窗戶被悄聲推開，有人一躍而入。
在窗戶被人推動的那一刻，淩清秋睜開了眼，警覺地分辨，來人的聲音。
“将軍。”伏治低聲道。
“如何？”淩清秋披了衣服，右手一揮，屋中燃起一盞燈。
“将軍猜的不錯，那朝河在合心壩下聚流成湖。湖下确有大妖，此妖真身是條水蛇。”
淩清秋點頭，“此妖不曾投靠妖王，世人也多不知曉。我從前只在鬥場聽人提過，有一條水蛇化妖，靈力非凡，不想竟隐在這一隅。”
“将軍，我去把他捉來？”
淩清秋搖頭，“他并非妖王一族。且水患和這怪病，是否與他有關，都未可知。我們調查清楚再做決斷。”
伏治點頭，“我這就去查。”說完從窗戶一躍而出。
出了客棧，他還回頭輕手輕腳的，把窗戶替将軍關上了。
昏黃的的燈光下，将軍坐在桌前，看着朝州城的地圖。
人人都說将軍屠妖狠厲，殘忍無比，可伏治在淩清秋身邊這許多年，最是知曉。
将軍賞罰分明，極為公正。就是妖，他也只殺必殺之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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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夜色漸落，天際出現一抹白。
朝州府衙外。
陸陸續續有了排隊的病患，等候府門開。
府衙內，沈将離和計津，早就在診桌前準備好了。
計津又拿出了一塊蜜糖，有些擔憂道：“我覺得你還是再帶些，若螢蟲喜歡，你帶的多，它們也可多供你驅策。”
沈将離打開包蜜糖的紙，聞到一陣香氣：“這是百花香的蜜糖？”
“嗯，”計津點頭，“我聽人說浮島花團錦簇，這些螢蟲一定喜歡這百花香。”
“謝了。”沈将離收起蜜糖，沖着計津點了點頭。昨日計津本是阻着她，不要比賽的。可沈将離知曉，他被黃七嘲笑，心中也是窩着氣的。
計津好像猜出沈将離心中所想，安慰道：“我們被人笑慣了，不要在意結果，你盡力就好。”
沈将離歪着腦袋，看計津言不由衷，微微一笑，“一定會贏！”
計津擡頭，還想說點別的，卻見沈将離表情認真，她不是在開玩笑。
“贏……”計津身子微微垮了些，“我們還能贏嗎？”
符善開了太醫閣的例行早會，從堂內出來。
孫太醫叫住了他。
“陳山這個人，喜歡攀比，你不必與他計較。”
“我自是不會與他計較。”符善道。
“所以今日比賽，本就是阿來提的。你也知道，她是太子的人，就是輸了，旁人也不會說什麽。你就不要參與了，只當他們是比試出藥快慢吧。”
“你是覺得我一定會輸？”
符善看着診桌前，整裝待發的計津和沈将離，冷聲問道。
“你這個人……”孫太醫氣他這個時候，還一身傲骨，“我終歸是你師兄！”
見孫太醫生氣，符善倒不急不燥，躬身行禮道：“多謝孫太醫體恤，”符善起身，“可如今阿來在我門下，雖是暫時，我也願帶她一戰。”
“哎，還是不識好歹！”孫太醫拂袖而去。
符善大步向前，向診桌走去。
“師父，今日比賽，我們……”計津話未說完，陳山和黃七走了過來。
“符太醫，真沒想到我還能和你一戰。”陳山笑着走過來，他身材高大，低頭看人時，臉上寫滿了輕蔑。從前符善行醫的天賦，最是讓他生恨。
現在好了，符善成了一個睜眼瞎，陳山當然不會放過這個，羞辱符善的機會。
可是孫太醫找過他，希望把這比賽，定在阿來和黃七身上。
畢竟他們此行是來救助災民的，孫太醫的這個面子，陳山倒是可以給。但是話說出口，可就沒那麽讓人舒服了。
“要我看，還是算了吧。你眼睛有傷，”陳山音調怪異，“就讓兩個小的比比算了。”
昨天一晚，黃七把這事傳了個遍。
周圍的太醫，也都知曉比試一事，紛紛側目看過來。
“自是我和黃七比，”沈将離聽出，陳山是在用話刺激符善，便站出來，笑笑道：“若是連我都比不過，可沒資格勞煩符太醫。”
“切，”黃七撇了撇嘴。“就怕是我贏了你，某些人也不敢和我師父比吧。”
阿來一個靈力低微的低等神族，竟然敢這麽嚣張。今日，黃七就要讓她知道知道，什麽叫實力碾壓。
“二十個方子，”沈将離道：“誰拿好藥材用時少，誰就贏了。”
“行，反正你也不會煉藥。”黃七指了指計津，挑釁道：“要不你們一起上？一個拿藥，一個煉藥。二十個方子，看我得超你們多少？”
“你！”計津咬牙。
他知曉自己天賦不如黃七，而且這些年，自己精進的慢，早就不及黃七。
“救助災民，本是大事。煉藥自當我來。”
符善在診桌前坐下，把鎮石推到寫方子的紙上。“二十個方子，從診治，出方，到取藥，制藥，到包好給患者，講清服用方式。誰先完成，算誰贏，陳太醫意下如何啊？”
陳山大笑起來，既然是他符善要比的，就不算自己駁了孫太醫的面子。
“好！就按符太醫說的定。”
“病患性命相托，你我決不可誤人性命。”
沈将離在符善眼中，看見了和平時不同的精光。
連陳山也為之一愣，恍惚間，他好像看見了多年前，那個意氣風發的符善。但轉瞬，符善恢複了平日那庸常的樣子。
“好！”淩清秋從堂內，大步走了出來。“今日比試，我來判。”
“我們若贏了，黃七要替計津被藥箱。”沈将離沖着黃七微微揚眉。
黃七翻了白眼，“等你贏了再說吧。”
“你們若贏了呢？”淩清秋看向陳山。
黃七自然不想讓計津給他拿藥箱，就看向師父，希望陳山想個折磨計津的法子。
陳山緩緩道：“我們要贏了，不若，符太醫就當着衆人說一聲：他符善，比不上我陳山？”
“這不公平，你們輸了徒弟受罰，我們輸了怎麽就讓我師父說這話。”計津變了臉色，“不行，絕對不行。”
“好。”符善把毛筆拿下來，擺在硯臺上，道：“淩将軍，我可以。”
陳山似在克制，但他嘴角還是露出，勢在必得的得意。
“既然雙方同意，我們就以二十個病患，二十個方子為準。但我要說清楚，你們面對的是不同的病患，他們患病的時間不同，病的程度也不同，診治的時間自然不同。陳山是出外診，病患症狀要更重些。”
“無妨。”陳山道，“符太醫眼睛有疾，留在府衙診治是最好。府衙外的病患，急需診治，我自當去往。”
計津翻了白眼，這不就說自己師父，診不了外面的那些病患嗎？
“好，既然你們已知曉此間區別，那比賽即刻開始。”
淩清秋看着緊閉的府衙大門，高聲道：“開府門，迎診！”
朝州城府衙大門緩緩開啓，等候在外的病患，一擁而入。
前一日，在城外瞧見的那個小男孩，今日排在第一個。他到了陳山面前，拿出他的號牌，“請醫師去我家中，給我娘看病。”
“帶路。”陳山跟在男孩身後，黃七背起藥箱，挑釁的回頭看了沈将離他們一眼。
可符善已經開始迎診第一個病患。
這位病患是一位個子矮小的婆婆，計津和沈将離，一邊一個攙扶她坐下，根本沒人看黃七一眼。
沈将離扶着老婆婆坐下，總覺得有人在看她。
餘光看見淩清秋還沒離開，心中有些嘀咕。
她心中對藥箱中的螢蟲有了主意，可若淩清秋在，她這計劃，怕是就要擱一擱了。
果然，符善開好了藥方，計津在後面的桌上，給沈将離擺好了藥箱。
沈将離回頭，淩清秋站在晨光裏，金色的光芒籠罩在他身上。沈将離是花妖，眼神極好。
她能清楚瞧見，淩清秋幹淨白皙的肌膚，劍眉星目，俊美異常。也看的見他身上，香雲随風，冷秋無際的氣度與疏離。
見他并無離開之意，沈将離只能硬着頭皮，入了藥箱。
一進來，她就把方子，放到了入口處的水晶石上。
方子上有五味藥材，其中兩味藥材沈将離前一日取過，她記得位置。迅速拿好藥材，還有一處螢蟲已經亮了起來，也順利拿了藥材。
還有兩味藥，沈将離飛在空中，卻瞧不見熒光閃爍。
她本是想去掉白玉簪，用妖力感召這些螢蟲的。可淩清秋就在外面，她不敢輕舉妄動。
這藥箱能攔住這些小小螢蟲的妖氣，不被外面的人察覺。但她的妖力，遠超螢蟲，她不敢一試。
衡量一番，沈将離拿出計津給的蜜糖。
打開紙包，蜜糖的香味四散開來。
螢蟲聞到香氣，從四面八方飛了過來，聚成一個小小的光球。
“你們能認得所有的藥材？”沈将離問道。
果然，光球點了點頭，沈将離揚了揚手中的方子，“幫我找到這兩味藥材，這蜜糖，就是你們的了。”
光球們在方子上飛過，然後迅速的向架子深處飛了過去。
沈将離跟在它們身後。
百花的香氣，撒了一路，螢蟲們在這花香中，飛的快起來。
她可以驅策螢蟲了！
沈将離欣喜，
這意味着，她取藥的速度，不會再拉符善後腿了。
還可以，幫計津和符善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