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南都亂(二)

南都亂(二)

架子上,幾乎一模一樣的兩塊龜髓幻石,讓沈将離的手頓住了。

“這個是百草霜色?還是燈草灰色?”

沈将離把兩塊龜髓幻石拿了起來,仔細辨認,最後選中了其中一種。

若不是花妖,以她現在的靈力,根本瞧不出眼前的這兩塊龜髓幻石,有什麽區別。

她終于理解,為什麽符善眼睛不能分辨顏色,就識不出藥材了。也知道為什麽計津,說背了幾百遍,還是認不清這些藥材了。

尋到三種藥材了,再拿到七寶聚形聖蘇就完成任務了。

沈将離四處瞧着,也不見螢蟲閃亮。她續了些靈力,飛高了些,從上往下細細尋找,才發現一只躲在角落的螢蟲,泛着微光。

竟然還是只偷懶的,沈将離飛了過去。

那螢蟲瞧見她,還高傲的轉了頭,一副愛搭不理的模樣。

沈将離伸手,輕輕一彈。

螢蟲飛了起來,身上亮了許多。

“不是能亮嘛。”她沖着那螢蟲挑了挑眉,拿上七寶聚形聖蘇,轉身出去了。

她身後,藥箱中的螢蟲,慢慢聚攏,成了一個小小的光球。又散開,只剩了黑暗。

沈将離一出來,就瞧見計津拿好了四種藥材的圖冊,放在符善後面的桌子上。他接過藥材一個個的小心比對。确保無誤,才用盤子盛着,送給符善,“師父。”

符善接過藥材,沖着沈将離點了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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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雙手在藥材上,畫了一個複雜的圖樣,二指緩緩在圖樣中注入了靈力。

藥材一個個懸空飛起,它們飛的速度越來越快,漸漸相容,片刻,十顆丹丸出現在半空,嘩啦啦,落在盤子中。

計津拿了盒子,把丹丸裝了進去,遞給等着焦急的姑娘。

“早晚各服一粒,溫水送服,即可。”

姑娘的臉色極為暗沉,像是被這怪病奪取了精神。

有了這次取藥,沈将離之後取藥的速度便快了許多,就是那只螢蟲,實在惱人。總愛躲在角落出,要說亮了,也亮了,但若不是走近根本瞧不出來。

而且雖然是個蟲子,沈将離絕對瞧出,它們滿身都寫着兩個字:傲慢。

忙活到了深夜,司空逸明出來,發了號牌,讓排隊的人明日再來。

“若是太醫們的身子也累垮了,其他人的身子,就好不起來了。”他聲音顫巍巍的,卻有十足的威嚴。

也是忙活兒到這會兒,太醫們才吃了晚飯。

南城主的府衙急缺人手。沈将離他們的位置又遠,飯菜送來的也晚。

符善才端上碗,就被孫太醫叫去商量了。

他顧不上吃飯,幹脆把碗端了去。

問診的桌前,就剩下吃飯的計津和沈将離。排隊的人,也漸漸散了,等了這麽久,他們知道這便是聽天由命的事,除了等,他們也做不了別的。

沈将離瞧見在城外遇見的小男孩,還站在那裏。周圍的大人都一臉的頹喪,只有他小小的個子,卻還站的筆直,臉上帶着希望。

沈将離沖他招了招手,小男孩走了過來。

“你餓嗎?”沈将離拿起一塊菜餅,遞了過來。

男孩搖頭,“我不餓,你吃吧。城主說了,太醫們要吃飽,才能有力氣給朝州城的百姓瞧病。”

“那這個給你。”沈将離見他怎麽也不肯吃,拿出一包伏治買的梅子,塞到小男孩手裏。

小男孩沖着沈将離,鞠了好幾個躬,才離開。走的時候,還一直說:“謝謝姐姐。”

沈将離和計津吃完了飯,符善還沒回來。

想來太醫們定是一起讨論,這晚見到的病症。

計津告訴沈将離,師父現在給病人開的方子,都是只能暫時保命的,要是徹底好起來,還得找到這患病的根源,才能徹底根除了這害人的怪病。

可如何找到患病的根源呢?

坐在臺階上的計津和沈将離,不約而同的嘆了口氣。

“呦!這不是計津嘛?”

一個中等個子,圓方臉,膚黑眼小的青年,提着藥箱走了過來。

“一上午瞧了幾個啊?”青年嘲諷道:“五個都沒有吧?你和你師父還真是絕配啊。”

“黃七。”

一個高個子的中年人,走了過來。他身穿太醫服,可瞧着五大三粗,倒像個打仗的将士。

“陳太醫。”計津起身施禮。

沈将離也跟着起了身,微微扶禮。

卻見他冷笑一聲,繼續對黃七道:“就是符善藥材都識不出,也是你長輩太醫。”

他說話聲很大,似乎怕別人聽不見符善不識藥材似的,幸好沒有等着候診的人了。

沈将離瞧見計津變了臉色,卻沒法辯駁。

“是,師父。”黃七鞠躬,等陳太醫走過去,起身嘲笑的看了計津一眼,“我師父就是出診,一晚上也診治了十個呢!”

說完,黃七跟在陳太醫身後走了。

“這個陳山,真是落井下石,還有那個黃七。當初和我一起入太醫閣,一心想拜我師父為師,可師父挑了愚鈍的我,所以他一直記恨,遇見什麽事,都要來嘲諷一番。”

“一晚上診治十個?他們怎麽能這麽快?”沈将離問。

計津臉色有些尴尬,“害,吹牛呗。”

“直說。”

計津狠了狠心道:“師父看診,煉藥的速度,在太醫閣都是首屈一指的。”

“那就是取藥慢了?”沈将離問得認真。

計津笑笑,“黃七這個人就是愛嫉妒,還願意挑撥離間。那個陳山,原是處處不如我師父的,現在看我師父有你助力,是想把你氣走了,看師父和我的笑話呢。”

看沈将離不說話,計津又道:“你也不用在意,我和師父都習慣了。”

朝州城這般凄涼死寂,連她這個要保命快逃的人,都留下幫忙。竟然還有陳山和黃七這樣,一心想看符善和計津笑話的人!

雖然接觸不多,沈将離也能瞧出,計津為人熱情善良,符善是真的精通和熱愛醫術。

怎麽就讓這般小人,得意了呢?

“我不會讓你們被看笑話的。”沈将離道。

“不礙事,不礙事。”計津怕她勉強,“師父說了,只要盡力就好,我們醫者對得起病患,不用理睬這些是是非非。”

沈将離知道計津是安慰自己,也沒再多說,細細回想自己拿藥的過程,看怎麽能提高速度。

其實在這箱中取藥,她倒是覺着靈力施展舒暢,并未因妖身受阻。就是那些不肯亮的螢蟲,讓自己多了很多找的時間。不知是不是因為自己帶着白玉簪,靈力低微?

“計津你從前取藥,遇見過箱中螢蟲不肯亮嗎?”

計津點點頭道:“這些螢蟲,乃北都城浮島之中的仙境所生,本就不願被拘束。從前師父靈力高強,它們是不敢這樣。但我進去時,總會遇到幾只不亮的。你靈力不高,它們才這般對你的。”

計津從口袋掏出一個紙包,從裏面拿出一塊蜜糖,遞給沈将離。

“不知這些螢蟲吃不吃蜜糖,剛才進的急,我都忘了這茬。這是我來之前準備的,你試試。”

“你是說這些螢蟲,是浮島仙境所生?”沈将離問道。

“你可能有所不知,這浮島中間啊,不對尋常人開放之處,還有一處靈脈充沛的仙境。仙境之中一草一木皆有靈識……”計津絮絮叨叨的,給沈将離将着螢蟲來歷。

“所以這些螢蟲才這麽神奇,有辨識藥材的能力。”

若是從前,沈将離沒去過浮島,她倒是會相信計津這般說法。可現在她不禁知曉,還知曉娘就是生在浮島上的。

這些神族可真是能欲蓋彌彰,沈将離心中道,不僅愚弄百姓,就連計津這樣的低等神族,都被騙了。

浮島上,哪兒有什麽辨識藥材的螢蟲?

沈将離收了思緒,有了一個想法,“每個太醫的藥箱之中,都是靠着螢蟲識藥嗎?”

“都是的。”計津道:“其他太醫身邊的徒弟,靈力都比我們高強,驅策螢蟲自然也快上許多。所以你也莫要內疚。”

府衙裏,太醫們陸陸續續的出來了。

黃七跟着陳山身後,從符善面前走過時,鼻孔擡的老高。

“計津師兄,”沈将離突然道,“你說師父一上午能瞧上二十個?師父這麽厲害嗎?”

陳山顯然聽見了,冷哼一聲,并不相信。

黃七倒是回了頭,嘲諷道:“計津,你就是這麽給這位小藥倌吹牛的嗎?”

“你不信?”沈将離滿眼無辜。

黃七瞧着沈将離,模樣生的好,人又單純,假裝好心道:“你被他們騙了,他們連藥材都識不得。不如我幫你找孫太醫,讓你分到我師父門下?”

“這麽說你和你師父要厲害許多了?”

“那當然了!”黃七道。

陳山走在前面,瞧見淩清秋和司空逸明走了過來,也停了下來。

“既然如此,我們比比如何?”沈将離道。

“比就比,姑娘,你們必輸無疑。”黃七突然笑了,“不過姑娘要是輸了,要罰些什麽好呢?”

“罰,”沈将離回頭,瞧見計津使勁兒沖她擺手,道:“就罰計津給你背藥箱。”

黃七本就瞧不起計津,聽沈将離這麽說,覺得是個羞辱計津的好機會,高興的眉毛都飛起來了。

“可若是你輸了,你就給計津背藥箱。”沈将離道。

“行!”黃七得意,“我倒要看看,你們輸的有多慘!”

“淩将軍來當裁判吧?”

沈将離早就看到淩清秋了,他和自己一樣,不屬太醫閣,又聽說他帶軍一向公正,若能請他來當裁判,最好。

淩清秋負手站在夜色中,看了她一會兒。

沈将離屏着呼吸,眼都不眨的瞧見,淩清秋點了頭,說:

“好!”

“我信你,會公正。”沈将離低聲對擦肩而過的淩清秋道。

淩清秋和司空逸明繼續往前走,司空逸明不解,“太醫閣救助百姓本是謹慎仔細之事,将軍為何答應那藥倌比賽?”

“朝州城百姓所患怪病,符善最有可能治。可他,難服衆。”

“将軍是想助他贏得比賽,然後拿出的方子,才能得到其他太醫的認可?”

“我只是給他一個公平的機會,”淩清秋望向遠處,“能不能贏,得看他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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